第三十四章：謝幕

　　下雨了嗎？

　　我記得那天也下著雨。

　　翡冷翠的雨夜，躲在賣場門口等待雨停的我，而你坐在露天咖啡座搭著遮陽傘的小圓桌旁。

　　我看著你悻悻然的翻著過期的雜誌，捲著黑色煙紙的捲菸孤獨的靠在陶瓷菸灰缸的缺口上燃燒著，如果當時要我相信我們的未來會重疊在一起的話我恐怕不會相信吧。

　　「喂，女僕人形。」在我失神的時間裡面五個穿著名貴西裝且頸項與手指上都戴滿首飾的人圍繞在我的面前，身邊的自律人形替他們撐著傘，當時的我只是個女僕人形，那套服裝就如同對著周圍不斷的複誦著我是個低賤的人形，這是我的身份。

　　身後的賣場早就在看到他們的同時就拉起了鐵門，濕冷的街道也早就空無一人，剩下欠缺維護的街燈孤獨的閃爍著。

　　我被他們帶到附近一處無人的暗巷，沒人替我撐傘，我努力的保護我懷裡的物品不讓它們被雨水打濕，這是我的主人不希望的。

　　「沒見過的型號呀？！妳的主人是誰？」五個人鼓噪著，互相推擠著我，最後我跌落在暗巷的底部，懷裡的物品沒摔到地上也沒被濺起的水花打濕。

　　「不......不知道。」我顫抖著，瑟縮在地上。

　　「嚇到連自己屬於誰都忘記了嗎？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看起來挺可愛的，要帶回去嗎？」

　　「呿！這種穿著女僕裝的人形髒得要死，不知道前面被幾個人玩過了！」

　　「噁心死了！看樣子它是來替它主人跑腿的，身上應該帶著不少錢，把它身上值錢的東西拿走就算了吧！」

　　「不如抓回去恐嚇它的主人來把它贖回去吧？沒人來就拆了當零件賣。」

　　我分不清楚這些聲音各自來自哪一個人身上，恐懼的情緒與無助讓我連站起來的力氣都使不出來只能捲縮在地上不斷的哆嗦。

　　「不要......拜託你們......」淚水與雨水的溫度不同，我能清楚的感覺到自己流著淚，用僅存的意識啜泣著，乞求著。

　　「蛤？！不要什麼？不要停嗎？妳的主人應該常常跟妳玩這種遊戲吧？」

　　「哈哈哈哈哈哈哈！！！」

　　「嗯？！嗚阿......」他們身邊的其中一架自律人形飛上空中最後面對著我倒下，其中一個人緊壓著自己的脖子，鮮血卻像沒有阻礙一般從指縫中噴灑著。

　　「媽的！你誰阿！」他們依序轉身被對著我，我看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直到最後一個人倒下之後，你穿著一件長度能到自己腳踝的黑色大衣，裡面是黑色的工作褲跟一件墨綠色的襯衫，手裡拿著剛才的自律人形手拿的雨傘，另一隻手扣著一張染血的卡牌。

　　你用自己的褲子把卡牌上的血跡擦掉之後把它收進自己的口袋內。

　　接著接過我手上的紙袋後緩慢且溫柔的把我扶起，之後替我撐著傘等待我靠著牆恢復之後讓我接過我從賣場買回來的東西，再把雨傘靠在我身上，讓我用另一支空閒的手扣住，之後便轉身準備離去。

　　「等一下！」我叫住了你，你同時停下了腳步，但沒有轉身。

　　答..答...答...

　　我快步的走到你的旁邊，撐起傘並且確認自己的手伸直到能夠讓傘同時遮蔽住我們「如果您不介意的話，請讓我......」

　　「我來。」你打斷我拿走了雨傘，一樣撐在能夠同時遮住我們的位置，然後一同離開了那條暗巷走上街道。

　　我們在街道上恢復到了陌生的彼此，除了同撐一把傘以外我們的眼神沒有交集，也不說話，直到我領著你到了我該回去的地方。

　　一間位於地下室的小酒吧門口，你替我打開了正門，讓我能順著樓梯往下走。

　　只是我停在門口躊躇了一會兒。

　　「可以.....請您留步嗎？我想我的主人會很想當面謝謝您。」我正對著你的雙眼等待你的回應，此時我們還是站在門外的街道上。

　　你像是不想看見我再被雨淋濕一樣，只要我不走進屋內你就不讓雨傘離開我的上方。

　　你向著我的方向靠近了一步，跟我一同走進屋內的向下階梯然後收起雨傘，我把你的舉動當作是同意。

　　釘鈴鈴......

　　「喔？回來了嗎？這次有點久，難道是發生了什麼事......」我的主人擦著吧台，直到完成這個動作之後才抬頭發現我的身邊跟著一個人「你是......」

　　我的主人戴起了自己掛在脖子上的眼鏡瞇起眼睛仔細的端詳了一下，之後到抽了一口氣「該不會......？！」

　　「看來我來早了。」你用流利的義大利文打斷了我的主人就轉身要走。

　　「等一下！克里絲朵不會隨便帶人回來的！請你留下來告訴我......」這次你沒停下腳步，逕自走向階梯的方向。

　　門鈴再次響起。

　　這次你也走了。

　　克里絲朵嗎？

　　我記得在我回到這裡之前我只是個沒有名字的女僕人形而已。

　　我好想再見你一面。

　　我值得嗎？

　　而這次在這陌生的城市，我能再一次找到你嗎？

　　還是你已經不想再見到我了呢？

　　偌大的病房內，克魯格跟哈德森一前一後魚貫進入，眼前躺在病床上的人身上布滿管線與感知器，圍繞著病床周圍的是諸多醫學儀器，人工心肺、血液透析機、生命維持器與心電圖等等。

　　哈德森搶到克魯格前面搶先來到病床的側邊確認躺在病榻上的人。

　　猶大......

　　這次我真的來晚了。

　　克魯格對著毫無反應的猶大扎眼了數次，緊握著雙手，皮質手套的防滑層被擠壓與摩擦出痛苦的悲鳴。

　　「猶大.......我來看你了。」他強忍著自己激動的情緒上前，避開猶大嘴上被黏死的管線撫摸著他的臉頰。

　　與上一次見面比起，已經明顯的瘦削許多。

　　「蘇利文鐵豹，你也落得如此下場了嗎？」哈德森笑了，極其殘虐且扭曲的表情在他的臉上蔓延，此時猶大像是被著樣如同詛咒的名字制約一般的緩慢睜開雙眼，瞪著哈德森，憤怒的眼神像是利劍一般。

　　「恩？！」哈德森看到這種眼神，即使是來自這種狀態的猶大還是畏懼的退了一步，一步沒踩穩甚至向後踉蹌的差點跌倒。

　　克魯格及時抓住了他的肩膀攙扶住他。

　　「這是他現在唯一的反應了，雖然免強救活了但是他當時腦內缺氧相當嚴重，導致中樞神經壞死，現在只是需要用機器維持生命的植物人而已，搞不好其實他根本連我們是誰都認不出來了。」

　　「哼！不用你說我也知道！」他推開上前攙扶他的克魯格，抽出了一把消音手槍「不過既然你把這樣的大禮送到我面前，我說什麼也不應該浪費才對。」

　　「恩.........」克魯格向後退了一步，眼神黯淡了下來。

　　啪！啪！

　　兩發9釐米子彈從手槍消音管中飛出，在槍口發出了清脆的聲響後擊中了猶大的頭蓋骨，猶大的身體像是回應一樣的抽動了一下之後癱軟，雙眼睜的極大，在灰白的水銀燈管底下逐漸失去光芒。

　　心電圖的圖像經過一連串劇烈的波動之後回復成平順的橫線。

　　「記住了，克魯格。猶大是被我殺死的，我才是最後的勝利者，什麼十二門徒、蘇利文鐵豹？！再強的人與這個世界為敵結局都是死！」他緩慢的把手槍收進外套內的槍套，握槍的手顫抖著讓他重複對準了幾次之後才確實收好扣上扣環「克魯格，你的選擇是對的。幫助這種人等於是自掘墳墓，但是幫助我的話我是不會虧待你的。」

　　啪！

　　「哼恩？！」哈德森吃痛單膝跪下，抬頭順著克魯格的方向看去，整齊的服裝之後是一隻拿著跟他自己同型手槍的克魯格。

　　「阿基里斯腱，你不用太意外，你的左腳已經廢了。」克魯格。

　　「你！！！」他撐著病床想要起來，碰觸到猶大的手「你知道這麼做的話會有什麼下場嗎？！哇阿！！！」

　　「把你的髒手拿開。」另一發子彈穿越空氣打中了哈德森的右手手背「你沒資格碰我的兄弟。」

　　「這麼做對你有什麼好處？！為什麼？！你的戰爭已經結束了！你到底在想什麼？！」他把左手緩緩的伸進自己的西裝外套內，抑制著自己全身顫抖摸索著自己身上的手槍「阿！！！狗娘養的！！！！」

　　再一發灌進他的左手手臂內部。

　　「前臂肌群，現在你應該什麼都握不住了。」克魯格的臉上沒有表情，甚至連他說話的音調都毫無感情。

　　啪！

　　啪！啪！啪！

　　幾顆子彈不規律的灌進了哈德森的體內，最後他倒在病房中央形成了血泊。

　　克魯格收起了自己手上的手槍，拿出一條手帕搜出哈德森屍體上的那把同型手槍，緩慢的走到猶大的面前把他的手掌挪到他自己的身體上面形成抱住自己的模樣。

　　「你的仇我幫你報了。」

　　他張開猶大的手把手槍放在他手上，幫他握緊，用自己的手掌蓋住他的額頭，往下闔上他的雙眼。

　　轉身。

　　「來不及說的話......等我下地獄之後我相信我們會有很多時間。」

　　「請在另一個世界等我，永遠的兄弟」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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