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撕裂

　　夜晚的酒店樓頂，空中花園中央的大型廣場中央架設著舞台，周圍是來自各地的政商名流，中間許多侍者手托著裝滿酒杯的托盤穿梭在其中。

　　我在入口讓侍者確認好名單並且接受完安全檢查之後帶著X40走到了會場內，舞會已經開始了，每個人都向在會場走動的侍者拿了斟滿汽泡酒的酒杯等待著。

　　這是一場慈善募款舞會，主辦的單位是NATAI（國際反戰術用途人工智慧發展組織），幕後的人來頭不小，幾乎讓所有左派政黨的重要人員都齊聚在這裡，當中不乏其他國際組織的幹部和創辦人、理事長等等，我能認出大部份的人，但他們當然認不出我。

　　我跟X40穿著著西裝與晚禮服，在這樣的場合雖然合宜但是相對於其他來賓，我們顯得太年輕而且也太精實了，這點讓我稍微產生了一點疑慮。

　　X40則是從頭到尾都不斷地撫摸與端詳著我們稍早在精品店內購買的對戒，它把自己的手張開，對著燈光好讓自己能夠端詳著自己無名指上的指環，跟我相比起來顯得相當從容。

　　「各位嘉賓久等了！」燈光暗去，接著交響樂開始演奏。

　　「歡迎各位參與這場由國際反戰術用途人工智慧發展組織所主辦的募款酒會！我是今天的主持人～雷貝卡。在各位開始享受主辦單位準備的豐盛酒水與點心之前請各位與我一起歡迎這場盛會的主辦人！」一個穿著得宜的年輕女子站在廣場中央的舞台上張開雙手歡迎所有的來賓，最後把手指向舞台邊的階梯上，一位同樣年輕的女子身上「安娜塔西雅・甘迺迪懂事長！」

　　掌聲此起彼落直到那位女性站到舞台中央，把麥克風架的角度調整成自己對應的高度之後「各位貴賓晚上好，歡迎各位賞光，我是NATAI的懂事長安娜塔西雅・Ｈ・甘迺迪。」

　　「三年前我們的創辦人羅傑・諾威斯基先生親眼見證了鐵血暴走造成的悲劇與慘狀，造成許多家庭破碎、許多充滿希望的生命隕滅、許多美麗的地土變成人間煉獄，我們最大的願望就是與各位攜手重建這個世界，建立一個人與人形能夠平等共存的社會，並且預防這樣的事件再次發生。科學日漸證實，自律人形與我們一樣擁有人格，一樣擁有自己的喜好、感情，自律人形正在一步一步的接近人類，而人類也因著科學的進步在一步一步的接近人形，這是不可逆的事實。我們擅自把自己該打的仗交給另外一種與我們相同擁有情感與良知的人們是不是太自私了？這個問題不禁讓我反思身為人類是一件多麼慚愧的事情，我們不斷的讓歷史重演，從被埃及人奴役的以色列人、被美國人奴役的非洲黑奴，如今我們依然在奴役著異族！只是這個對象換成了由我們自己創造出來的自律人形而已。」我看著她正氣凜然的站在台上發表演說，說著童話故事才會出現的崇高理想，搭配著不屬於她那個年紀的堅定語氣「是時候結束了，各位，是時候結束這場戰爭了。我相信我們所追求的和平之所以一直沒有到來並不是因為它不存在，而是因為它是如此崇高的理想，值得我們的祖先一代一代的傳承下去。而我在此宣布我會爭取機會參選明年的參議員，讓這樣的訊息能夠繼續被後代傳承，爭取讓這個世界收起干戈的機會，謝謝大家。」

　　她優雅的舉起自己手上的酒杯，停在舞台上的燈光聚集處，像是舉起聖火的女神一樣「敬，愛與和平。」

　　掌聲伴隨著媒體記者的閃光燈在這句宣言之後開始瘋狂的鼓譟著，那個叫做安娜塔西雅的女子走下了台階，被隨護帶領到後台去接受成群的記者訪問，而主持人接手了台下高昂的情緒宣布舞會開始，交響樂開始演奏著適合華爾茲的圓舞曲，我沒鼓掌，徑自走到天臺的邊緣靠在矮牆上點了根菸過了許久。

　　「倆位不知道你們覺得這場舞會如何呢？還是有什麼不周到的地方呢？」這句問候來自一個一點都不客氣的女性。

　　「甘迺迪小姐。」X40先轉身過去向她行了禮，好在她還沒忘記自己原本的身份是什麼。

　　「妳好，我是叫我安娜就可以了。」她對X40伸出右手，我搶在X40前面握住了她的手。

　　「保羅，海特菲爾。幸會，這是我的內人，克里絲朵。」輕輕地碰觸過彼此的手掌之後分離，面對著她同時也看著她端莊的微笑，我努力的控制自己不往下打量她。

　　「海特菲爾先生，不知道有沒有榮幸能夠邀請你一起跳一支舞？」如同她的身份一般，她伸出了自己的左手，讓手掌保持向下等待著我的回應。

　　「不敢當，不過請妳等我徵求我的內人同意。」我等待她輕微的點頭之後在X40的耳邊說了一些話，等它回應我之後便牽起安娜的手走向舞池。

　　舞池中的人潮並不熱絡，我們在正中央牽著彼此的手隨著節奏擺動著。

　　「想不到能在這裡遇到年紀相仿的人，敢問你是來自哪個單位的呢？」隨著輕柔的音樂她小聲地詢問著。

　　「妳太客氣了，我沒有妳想像的這麼年輕。」踏著相對應的步伐，一同轉身。

　　「難怪，感覺你很熟練。」我能感覺到周圍的人潮注視著我們。

　　「不，妳比較高明，女人向男人邀舞的話男人是不能拒絕的。」與她面對不同的方向側過身，一同向舞池的另一邊跨了三大步。

　　「呵呵...我就當做這是一種讚美吧。」她滿意的微笑了。

　　「我在這裡向你重新自我介紹，HRSSF幹部保羅・海特菲爾。」抓住她的手等待她華麗的轉圈結束，單手抱住她的腰際彎下腰。

　　「HRSSF嗎？」歌曲結束。

　　我在眾人的鼓掌中牽起她的手走到方才我休息的位置，X40已經不在了。

　　「咦？你的夫人呢？」她似乎有點擔心。

　　「大概回房間休息了吧，她身體不好。能陪我出去走走嗎？需要隨護跟著的話我不會介意的。」

　　「如果是HRSSF的話就不必這麼麻煩了，不過能拜託你幫我甩掉他們嗎？」她像是換了一個人一樣改變了表情，像個小女孩一樣。

　　「請隨我來，公主殿下。」

　　我微笑。

　　我們開著一部我租來的進口大型休旅車在市區內閒晃，等待她把正響著鈴聲的手機設定成靜音。

　　「其實因為我們的工作並不是太相關所以我沒想到HRSSF的人會來，可以告訴我他們的近況嗎？其實我曾經跟著HRSSF一起出國義診過。」她的眼睛雪亮的盯著我看，我一邊注意路況一邊說些有關這個組織的情報，包含翡冷翠的那場戰鬥。

　　當然去掉了一些她不應該知道的部分。

　　「是嗎......馬汀先生在戰場上陣亡了啊...」她總算靜了下來，但是情緒比起剛才在天臺上來得真實太多了。

　　「他是為了救一個建築殘骸中的小孩才被榴彈的碎片擊中的，他走得很快，老天並沒有虧待他。」我專心駕著車，轉過幾個路口，此時已經是深夜了，入夜之後的城市人潮減少了許多，因為白天大部份的人口都只有白天在這裡工作入夜之後就會回到郊區的住處。

　　「其實啊，今晚我一上台就注意到你了喔。」

　　「恩？」

　　「因為只有你跟你的夫人沒有鼓掌。」

　　「真是抱歉，這是我的疏忽。」

　　我把車停到了中央公園的停車場內，我沒把引擎熄火，只是看著她。

　　「恩～沒關係。」她搖頭「在我看來，你們倆才是這場活動最大的收獲，你一定覺得我很天真，不然就是不認識我。否則不會這樣的對吧？其他人恐怕也有相同的感想，但是只有你們誠實地表達出來了。」

　　「雷・甘迺迪主席的養女，二十四歲畢業於哈佛大學，二十五歲開始在NATAI實習隔年接任董事長。」我搖下兩邊的車窗拿起煙盒示意了一下，等待她同意之後點了一根菸。

　　「那看來你的答案就是前者了。」她嘆了口氣。

　　「下去走走吧，我覺得外面的空氣比較好。」我熄火打開車門，繞到車子的另一邊替她打開門，她出來後關上門，車子自動上鎖並且關閉了車窗。

　　我們走在夜晚的中央公園，位於紐約中央的偌大公園，若是走到中央的話彷彿就像置身於森林當中一樣完全看不到建築物只看得見高聳的樹木。

　　而入夜之後屬於治安不良的區域所以我們就像包下著座公園一樣，沒有半個人來打擾我們。

　　又或是有，只是他們不想被發現？

　　「我還是第一次在這麼晚的時間來到這裡呢......」

　　「安靜。」我打斷她。

　　「怎麼了嗎？」

　　我指著周圍的長椅，廁所附近的平台。

　　「沒有警察來巡邏就算了，連游民都沒看見半個。」

　　「你的意思是？！」她倒抽了一口氣。

　　「跟緊我。」我牽起她的的手衝進森林裡面，一手拔槍。

　　依照我的推測，我們應該早在天臺時就被盯上了，這個公園之所以空無一人應該是匆忙底下佈置完成的，對方並不熟悉這裡的地形，而是利用了先進器材而且背後撐腰的人一定來頭不小，現在就算逃出這座公園恐怕也是一樣，整個紐約市以我們為圓心一公里以外的地方包含他們預測我們會去的地方都已經被封鎖了。

　　我這樣衝進森林當中等於是正中他們的下懷，但是那只是他們覺得。

　　「趴下！」我把G18C改成單發舉起，越過她的頭頂對著樹木上方連扣兩發。

　　消音管的槍聲在草木間遊蕩，一個穿著黑色特殊作戰服的人從樹叢內落下，正好落在我的前方，眉心準確的兩發子彈一顆擊破頭盔一顆灌進頭骨內部足以讓他懨懨一息。我蹲下查看他的裝備，臂章已經被拔除了，但是他身上的裝備無疑是UNA最新的作戰系統。

　　我解開他的槍背帶把他身上的步槍拿起，抽取他的背心上的彈匣放入口袋內，再拿走他的震撼彈跟煙霧彈等等的裝備。

　　拿出他的一顆手榴彈，拔開插銷放在他的手上，讓他抱在胸前，帶著安娜奔向另一處。

　　此時正好五個穿著同樣裝備的特種兵趕到他身邊，吃下了手榴彈的震波與碎片，直接被吹飛撞在樹幹上全身插滿碎片與石屑。

　　「你到底是？！」她提出問題，這讓我想起了某個女人，唯一的差別是她沒有拿槍指著我或是把我壓在水裡。

　　「我現在說我在加入HRSSF之前在IMF服役過你相信嗎？！」我一邊奔跑一邊回答出這種連我都覺得很荒謬的說辭。

　　我抱住她向前滑步滑下一個土坡，我稍微往上爬了一點，探出頭往黑暗的空氣中連扣了十下板機，抽出彈匣換上新的，把舊的彈匣插入後口袋中。

　　「不可能，IMF是只存在于電影中的組織。」這句話讓我失笑了。

　　我把一顆震撼彈插入土裡露出插銷，用隨身準備的針線綁住插銷的圓環，拉長線綁在另一邊的樹幹上。

　　「下次不要回答這種問題好嗎？蹲低點。」我們蹲著，沿著湖邊的沙洲行走。

　　過了約三分鐘後我們的背後遠方一道強光隨著炸裂聲亮起，我示意要安娜跟我爬上湖岸躲進我找到的一個樹洞當中。

　　我在樹洞當中發現他們的其他人也跟著被吸引過去，依照我的推測大概還有九個，帶著這個女人的話是有點危險，能夠這樣脫離他們的視線是最好的方法。

　　我們緩慢的走到另一邊的停車場，我用自己的終端機解開了停車場內的一部歐洲車的中控鎖...

　　「我們應該已經安全了，但是這附近被他們封鎖了，等一下他們聽到引擎聲可能還會再追上來，妳在副駕駛座上把座位往後拉讓自己有空間能夠把身體縮起來。」

　　「好，我知道了！」她看著我幫她打開副駕駛座的車門。

　　「快上車，他們發現找不到人之後很快就會找到這裡來了。」正當她蹲低身體要鑽進副駕駛座的時候我抬頭一看，發現遠處四百米以外的高樓上有什麼東西晃動了一下，同時聽見了一個細微且怪異的聲響。

　　我反射動作把她推進車內關上門。

　　「唔啊！！！」我被子彈的衝力擊飛到車前一米的地面上，痛苦的大叫了一聲。

　　「海特菲爾先生！！！」她喊著我的假名，同時打開車門想走出來。

　　「不要出來！！！」我對著她大吼我爬到車頭前面背對著氣壩靠著，雖然這發子彈沒打穿我身上的抗彈板但是我能感受到我的心臟經過剛才的衝擊已經停了。

　　「狙擊手...呵...哈...妳躲在裡面...他沒有角度...打不到你...」嗖！一發子彈飛越我的頭頂打在地面上，但是沒有聲音，不但沒有槍聲，連子彈的音爆都沒有「快把車...開走...」

　　但是剛才的那種衝擊不論是彈頭的質量或速度都不可能是亞音速彈能夠造成的，我確信。

　　「不行！這種事情我做不到！」嗖！空無一人的停車場，伴隨我離去的背景音樂只剩下狙擊槍子彈打進車內的金屬碰撞聲還有安娜呼喊我的聲音。

　　撐不了多久了。

　　我舉起槍把一個走過來要處決我的人打死，舉槍的手也在打死他的瞬間就失去力氣重重的摔回地上。

　　我的中樞神經不斷地逼迫我大口地喘著氣，發出像嘶吼一樣的呼吸聲，但是始終無法驅使我的心臟重新跳動，這根本無濟於事，只不過讓我看起來更加狼狽而已。

　　「振作起來阿！海特菲爾先生！！！保羅．海特菲爾！！！！！！！」他在車內大喊，按著喇叭。在無聲的停車場內，我注意到自己的聽覺越來越弱，即使她不斷的喊著我的假名，我聽見的聲音卻相當的遠。

　　嗖！一發子彈又打進車內，但是依然沒打中安娜，因為她的聲音伴隨著汽車喇叭的聲音即使很小聲但是依然在我的耳邊遊蕩。

　　視覺也開始漸漸模糊，在意識完全被奪走之前看了一眼手上的戒指。

　　X40………

　　克里絲....朵......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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