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郎一直被吉爾伽美什抱著，雖然他表示可以自己走，但是雙腳才剛站到地上，馬上就發現他現在的身體已經虛弱到連站立的力氣都使不出來了，無奈，又只能讓吉爾伽美什繼續抱著他前進。

由於昨晚柳洞寺的集體昏迷事件，寺內的所有人員目前都還在住院觀察中，因此古寺裡現在一個人影也沒有，吉爾伽美什也更加不客氣地隨便找了間和室就直接走了進去，然後將他放到榻榻米的地板上。

接著，像是發生了地震一般，地面猛烈晃動，不遠處還傳來了巨大的倒塌聲響，兩人皆往聲響的來源轉頭望去，雖然誰都沒說，但他們都清楚發生了什麼事情。

「安里……」

那一刻，士郎有種有什麼東西從此消失的惆悵感覺，即使他已經接受安哥拉為他做出的讓步，但士郎依然對於自己未能遵守約定感到有些罪惡感。

「哼！還有心情去想著別人的事啊。」

突然，吉爾伽美什狠掐住了他的咽喉，把他壓上地板並跨坐他的身上，鮮亮的燦紅冽著冰冷的視線，眼神裡完全沒有半點同情地看著無法呼吸而難受掙扎的士郎。

「你的膽子可真不小啊士郎，居然敢擅自想要去死，還把本王搞得這麼落魄，甚至還無視了本王對你的寬恩，別以為你能輕易的就能得到本王的原諒啊。」

手掌收束的力道越來越大，簡直像是要扭斷他的脖子似的，也讓人感覺得出來吉爾伽美什是認真的，不是威脅而已，而是真的打算要直接掐死他。

對於吉爾伽美什突如其來的暴力行為，士郎一句求饒也沒說，只是毫不抵抗地承受著來自吉爾伽美什的怒氣。他也清楚自己對對方做了多麼過份的事情，所以他早就有會被處罰的心理準備了，如果吉爾伽美什要因此殺死他來發泄怒氣，他也不會有任何怨言的。

所以，對於吉爾伽美什要掐死他的行為，士郎只有說了這麼一句。

「對不起……」

「哼！又是這句話啊，本王應該說過你的道歉聽起來很讓人厭煩了吧？」

手指壓迫到了氣管，就算張大嘴吸氣，也難以將空氣吸入肺部，缺氧使得士郎的思考開始變得昏沉。

這時候，吉爾伽美什俯下身，在他的耳邊輕語道。

「乾脆就這樣把你給掐死如何？反正你不是很渴望死亡嗎？這樣正好成全你的心願了吧？」

瞬間，眼神渙散的瞳孔緊縮，立刻清醒過來的士郎急著想要否認。

「不、不是的！我並沒有……唔！」

嘴巴接著被摀住了，連話都說不出來，只能發出模糊不清的咽嗚聲。

「誰准你否定本王的話了？本王說是什麼，你只能全盤接受，不准再有半句狡辯！」

不知道為什麼地，吉爾伽美什突然提起了他想死的事情，但對方明明是知道他是想活下去的才對，為何會扭曲了他的意思呢？

難道說、沒有傳達到嗎？

士郎腦中瞬間閃過了這個念頭。他想要活下去、想要待在對方身邊的心意，沒能讓吉爾伽美什理解到嗎？

於是，他使力地掙扎了起來，試著要向吉爾伽美什傳遞出他的想法，但是他的四肢、脖子還有嘴巴，都被吉爾伽美什狠力壓制住了，他就連搖頭都做不到，再這樣下去，他就要被活活掐死，但最可怕的是，他的心意將永遠無法傳遞給吉爾伽美什了。

不要……不要啊！明明我的願望、已經不是……不要、我不想死、我還不想死啊……

士郎害怕地哭了出來，被摀住嘴的他只能發出畏懼的咽嗚聲，琥珀的雙眼裡只映著猛烈的鮮紅色，再被滾滾而流的淚水一起溶入他的眼膜上。

一想到吉爾伽美什將不會知道他真正的想法、一想到他將會一直被吉爾伽美什所誤解，那感覺簡直比死亡還要更令他恐懼。

看著身下的人發抖哭泣的表情，吉爾伽美什完全沒有一點憐惜，只有一聲近乎無情的冷哼。

「喔？哭了啊，這樣就對了，本王說過了吧？這是給你的懲罰，既然是懲罰，自然是不能讓你太好過了。」

連用嘴巴吸氣都做不到，恐怕在吉爾伽美什掐死他之前他就要先死於窒息了，在意識都變得模糊的最後，能看到、能聽到、能感覺到的，就只剩下掌握他的性命的那個人而已了。

這是報應。

這是士郎最後的念頭了。不能怪任何人，也不是吉爾伽美什的錯，這全都是他自作自受，因為是他說想死、是他用傷害吉爾伽美什的方式防止對方阻止自己，所以被吉爾伽美什誤解、被吉爾伽美什殺掉，不過是得到了他本來應得的報應而已，是他的過錯導致了自己走上了這個哀傷的結局，一切罪責，全都由他來承擔就好了。

因此，士郎放棄了，放鬆身體，放任吉爾伽美什奪走他的生命。

見身下的人不再掙扎，吉爾伽美什聲音冷淡地低笑了一聲，用最後這句話當作與他的訣別。

「好好地為你犯下的錯誤贖罪啊士郎，這就是本王賜給你的懲罰。」

空氣忽然間流了進來，與那堵在氣管內的氣體一起灌入肺部，吉爾伽美什鬆開兩手，讓一下子吸入太多空氣而嗆得難受的士郎能夠稍微緩過氣來。

但士郎才剛平穩下呼吸，吉爾伽美什立刻又掐住他的脖子，不過這次他只有將手指輕輕按在他的咽喉上，並沒有壓迫到士郎的呼吸。

「哼！差點都忘了呢，死亡不正是你最想要的東西嗎？要是就這樣殺了你，那就不是『懲罰』，而是『獎勵』了吧？那麼就給本王繼續活著！就算活得再痛苦、就算活到再想死，只要沒本王的准許，你就得咬緊牙關繼續拼命活下去，在你那有如地獄一般的人生裡受盡懲罰直到死去吧。」

然後，吉爾伽美什狠扣著士郎的頭，要那雙琥珀色的眼睛再次只能看著自己。

「聽懂了嗎間桐士郎？從現在開始，你的命就是本王的東西，只要本王不准，你就不許死，既然成為了本王的所有物，就安分一點待在本王的身邊，可別想要再逃走了啊，不然下次就是要擰斷你的四肢把你變成一個廢人，本王也會把你給抓回來的！明白了嗎！」

「呃，明、明白……」

其實是不明白的，吉爾伽美什一下勒著他的脖子要掐死他，一下又是威脅地要他非得活著不可，而且吉爾伽美什其實是知道他是想活下去的，那為何還要故意弄出這麼一段戲碼來嚇他呢？

難道說，真的就是故意的？

雖然強調是「懲罰」，但吉爾伽美什強行施加給他的，還更像是「獎賞」才對，不只准許他活著，而且還把他強留在自己身邊，以支配著他生死權力的方式還予他性命與自由，這兩者都是聖杯戰爭開始之前的士郎從未敢奢望過的東西，而現在，吉爾伽美什全都賜給了他。

然後士郎理解了，吉爾伽美什假裝要殺他，是要他意識到自己對活著的渴望，接著放過他，是對於他活著的肯定，最後奪走他選擇生死的自由，是給他一個活著的目的。

吉爾伽美什要給他、並要他明白的，只是一個再簡單不過、但他已經許多年都沒有享有的東西。

生命的意義。

不是被當作物品任意使用，也不是為了不被丟棄而拼命要展現出己身的價值，只需要活著就好了，只需要為了自己活著就好了。

瞭解了對方的用心後，士郎感覺到的是，第一次與對方擦肩而過時，吉爾伽美什准許他從聖杯容器的重擔裡解脫出來而要他去死的那句話中，所包涵著的溫柔。

「話雖如此，但要是讓你偷偷找到機會自殺的話可就不好了，你認真起來可是連本王都感到棘手啊，看來不把你看牢一點可不行啊……」

「王，」

這是士郎第一次，出聲打斷了吉爾伽美什的話。

「我可以抱您嗎？」

少年突如其來的大膽要求，讓本來還在訓話的吉爾伽美什一時間反應不過來，有些措手不及地連本來想說的話也都被擋在嘴邊說不出來了。

不過，那雙澄澈的琥珀色已經沒有一絲迷茫，顯然少年明白了他的用意，那麼那些還沒說完的話即使不說，也沒有關係了。

「不行。」

王者聲音很是不悅地回絕了少年。

似乎也不意外對方會拒絕，士郎並沒有顯得特別難過，不過眼神裡依舊掩藏不住那股淡淡的失落感。

這時，吉爾伽美什又是怒地道：

「本王不是教過你了嗎！要你用名字稱呼本王，怎麼又忘記了？」

士郎瞬間一愣，緊接著明白了對方的意思，嘴角難掩高興地揚起，向眼前的人重新提出他的請求。

「我可以抱您嗎？吉爾伽美什。」

對那個稱呼很是滿意，吉爾伽美什放開了壓著對方頭部的手，並微微放低姿勢靠向身下的人。

「准許。」

纖細的兩隻臂膀向上伸出，抱住了男人的背，士郎把臉埋進對方的肩頸裡，然後放心地哭了出來。

不可能抑制得住的，吉爾伽美什賜予他的，已經不單只是他的性命而已了，還有讓他願意活著的理由與動力，使他不會再感到彷徨，並得到了能夠倚靠的存在。

這一刻，士郎才終於有種所有的一切都結束了的真實感。

「謝謝您……」

雖然在哭，但少年卻感到十分的幸福。

「哼！就為了你這句道謝，本王可真是夠費勁的啊。」

「抱歉，但我現在也沒有其他的東西能送給您當作謝禮了……」

「喔？只送個禮物就想打發本王了？那可得是個分量非常足夠的大禮才行啊。」

以為對方覺得自己在敷衍他，士郎趕緊澄清：

「不、不是的！我的意思不是……」

「乾脆就把你自己送給本王如何？」

「欸？」

士郎整個人瞬間呈現呆滯的狀態，爆炸性的發言害他還以為是自己的耳朵出問題聽錯了。

覺得少年的這個反應也挺有趣的，於是吉爾伽美什又故意繼續道。

「這是當然的吧？本王為了你可是吃了不少的苦頭啊，敢讓本王這麼辛苦，這個罪責可不小啊士郎，不讓你用一輩子的時間來抵償這個罪怎麼行呢？」

「那個，請等一下……」

「而且本王不好好看住你也不行啊，萬一你哪天突然又想不開要去尋死，本王才能阻止你又去做那種蠢事了啊。」

「不是、等一下呀……」

氣色本來就比一般人要蒼白許多的少年，此刻雙頰卻是漲紅得都快出血了一般，連該用什麼眼神看著對方才好也都搞不清楚了。

憋著笑意，吉爾伽美什樂地欣賞著士郎害羞到驚慌失措的可愛模樣，玩性大開的他又繼續逗弄道：

「怎麼？難道本王說的不對？」

「唔，不是、只是……」

抿了抿嘴，臉紅得不行的少年垂下臉，小小聲地回答。

「我、我已經不會再有那種念頭了……我保證。」

也不可能會再有了，他的性命是吉爾伽美什救回來的，也是吉爾伽美什賜給他的，那麼他的命就不單只是他一個人的而已，就像對方說的，只要吉爾伽美什不准，他就不會敢再想著死亡的事情了。

但對於士郎的誓言，吉爾伽美什卻是不領情。

「保證這種話誰都會說，但能不能做到可又是另一回事了啊，冥府那個地方去過一次就夠了，要是你擅自違約的話，本王豈不是得為了把你抓回來而再次造訪那個討厭的陰森之地了嗎！果然還是把你帶在身邊牢牢看著才行啊。」

「……」

士郎簡直羞到不知道該再說什麼才好了，如果只是要他成為對方的所有物倒還無所謂，反正這條命也已經是吉爾伽美什的東西了，但還刻意說了要他一輩子都待在對方身邊這樣的話，意義可就不同了，因為那些話聽起來，簡直就像是在……

「本王在跟你說話呢，回答呢？」

故意不給士郎機會可以再推託，吉爾伽美什催促地問。

無法，也沒有其他退路可走的士郎，只好乖乖答應了。

「如、如果您不嫌棄這樣的我的話……」

「哼！那就好好努力，可別又讓本王為了你的事情操心了啊。」

只感覺臉頰又更熱了，已經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的士郎於是乾脆把臉全部藏進了吉爾伽美什的肩膀上，然後小聲地應了一聲。

「……嗯。」

莞爾，吉爾伽美什接著坐起身，並將被他壓在地上的士郎也抱了起來。

「好了，接下來該換本王拿取報酬了，本王現在的魔力可是缺的很啊，身為Master，你應該要盡到責任吧？」

縱使士郎再怎麼遲鈍，也不至於聽不懂這段話的意思，況且本來就是他害吉爾伽美什耗盡魔力的，那麼幫助吉爾伽美什恢復魔力也的確是他應該做的。

沒有太多的遲疑，士郎向前靠近吉爾伽美什，伸出手試探性碰了對方的臂腕，見那人沒有露出任何的不悅情緒後，他才敢放心地抬起脖子，朝對方的唇親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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