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平衡号过白令海峡

让我们把时间稍微往前推推，那时候我还在金丝雀城，金丝离开已经有一段时间了，我是目视她离开的几个人之一。

“白大哥，我把金丝引到义援会的飞机附近了。”

“好，剩下的就别管了，看她自己吧——她背着羽化3没坠毁？”

“没有，飞得好着呢！”

这是我和林岭当晚的对话。在那之后如我所说，也确实没管过，没有刻意派人寻找，进而也没有下令进行保护。要问为什么，原因很复杂，总而言之就是，事态越来越不受我控制，城防部队开始出现前所未有的声音了。

按照王沙涟的理论，当一群沙拉虫聚在一起的时候，其中必会出现一个黄蕉，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这几年金丝雀城城防部队似乎打破了这个规律，包括退役进入社会工作的黏菌女孩们，所有人都和睦相处，没有谁主张独立，惹是生非，简直和谐得可怕。我始终以为她们是把金丝当成了黄蕉一样的角色，我是说某种具有绝对领导地位的角色，后来发现也并不是，她们很清楚金丝和她们不是同类，就连潜意识里也分得一清二楚。

………………

金丝雀城当天确实没有直升机可用，但我不认为米象竹象的做法是在帮她，让普通人类强度的金丝背上羽化-3，无论怎么看也是在害她——尽管后来听说飞得不错。她们两个不是在帮金丝，至少不是真心实意为她好，或者至少不是我们人类常识里的那种真心实意。她们的做法更像是在讨好她，无条件顺从暴君的意愿，尽管这会使她担上生命危险。不过当时的情况很特殊，也许她们的行为才是最正确的，这也是为什么我选择帮她们说话，而不是帮作死的银狐拦住金丝。

“求你了……再帮我一次……救救我姐……”

米象和竹象走后，我俯视着倒在血泊之中的银狐，不知道该说什么。小桃帮她翻了个身，叫救护车送她去医院，她挣扎着不愿被抬走，死死拽着我的脚腕。

“救救我姐……求你……”

“真狼狈啊！让人看着真伤心啊！你的从容呢？从没见你这么哭过……”

“别管我了！！！！我死不了！！！呃……！！！”

我知道她的肉体也正处于极端剧痛的状态，于是给她扎了一针，让她昏昏沉沉睡了过去。曾经我和甜水八中全面对立的时候还有黄三角会成员认为银狐才是最大的灾难，现在看来也是多心了，我和小桃把她扛上救护车，看着这具弱不禁风的身体，我隐约间产生了一丝怜悯。

判断一个人是否是巨大的灾难，当然要看他有没有邪恶的野心，这点就连看动画片的小孩都知道。那么银狐算哪门子灾难？她的人生只要和她金丝姐姐待在一起就能得到120%的满足了。也许金丝不是人类，我却要说银狐反倒是个人类，这不是从基因角度来说的，而是从人格角度。

文狸跟上了救护车，我就不凑热闹了，都是一群不懂得珍惜感情的小孩们，随着年龄的增长会渐渐醒悟过来的。猪蹄也在颤抖，不过我事先和她说好了，不许闹，不许叫唤，在这样的前提下我会支持金丝去救伶鼬，否则的话我会帮银狐拦住金丝，于是不会有任何人救伶鼬一命。猪蹄知道我说到做到，所以一直在克制情绪，保持一个虚假的冷静。

“你高兴了吧？金丝已经去救伶鼬了。”

猪蹄勉强点点头。

大概就在一个多小时后，我听林岭汇报了情况，最初的劫持者UNGMC被反劫持了，伶鼬不在他们手上，第二劫持者据说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团体，名叫义援会，专为反对洋盐市三大租界而生，当然更加憎恨签署《洋盐条约》的金丝雀城。义援会用一架C-123运输机带走了伶鼬和弹涂，金丝驾驶羽化-3飞行器跟在后面，直接往海上飞去，听着林岭的描述我感到金丝和伶鼬很难有活下来的可能性。

林岭问我：“但是既然UNGMC玩砸了，禁止黏菌体进入洋盐市的规则也就作废了吧？也就是说现在岂不是……”

“不行，告诉金丝这边情况有点复杂，城防部队是否起飞不在于我，也不在于银狐，我俩的副校长名衔根本就是蛋用没有，光有名衔不一定有人听我指挥。力量掌握在有力量的人自己手里。”

“我不懂……”

“连我自己都不懂更别说你了！行了赶快脱身吧，我听见你那边怎么还有爆炸声？”

“我看见马堪了。”

“嗯。”

林岭的话筒进水了，不过洋盐市还有很多其他眼线，把这半小时内发生的事详细告诉了我。我把米象和竹象叫回城防部队指挥部，也把情况转告给她们。

“我们还没决定好要不要去救金丝校长。”米象说。

“果然！我早就看出你们这一两年对金丝的态度有变化！”

“这是个很复杂的事，你不懂不要多说。”竹象说。

除了王沙涟以外还没有谁敢对我说“你不懂不要多说”这种话，不过我也无暇愤怒，一个人被远强大于自己的东西蔑视的时候，其实他是很难愤怒起来的。

我说：“我想和你们谈谈。”

“等我们开个讨论会。”

“你们？你们是指谁？”

数百个蓝色光点从金丝雀城各处升空，逐渐聚集在议会大楼前。

米象说：“我们就是我们，金丝雀城全体黏菌少女。”

竹象说：“不是全体，准确地说是三代体，没有妈妈，也没有后来繁育的2000多个四代体，特指甜水事变中被金丝校长放出来的441个人，海外作为屠城武器部署的32人和作为雇佣兵的15人用视频通话和我们交流。”

我第一次听说有这种组织：

“你们这批人特地聚集起来干什么？有一多半已经不再是城防士兵了吧？她们很多已经进入各行各业，和人类无异了，为什么要把她们也叫上？你们以前也有过集会吗？到底是谁发起的？这个……三代体联盟？”

“我们不叫三代体联盟。”

“我们叫特级少女会。”

我感到猪蹄猛地看向她们。

“金丝知道吗？伶鼬知道吗？银狐呢？”

面对我的疑问，米象微微点了点头，却又笑着摇了摇头。

“我和银狐以金丝雀城副校长的名义要求参加会议！虽然银狐还在接受急救吧……”

“哈哈哈！做梦！”

竹象背上羽化-3就要走，我一把抓住她的肩膀。

“我，黄三角会总会长，新井一郎，要求参加金丝雀城特级少女会！”

两个银发女孩对视了一眼，突然一左一右抓住我的胳膊。有一瞬间我以为她们是要把我撕成两半，不过随着一阵剧烈的眩晕，我发现自己升上了50多米的高空，下面传来小桃的叫声，不过很遥远。

“金丝校长知道我们在搞集会，不过按照传统，校长无权干涉特级少女会的议题。”

“好！好好！先放我下来……”

“你恐高？”

“被人抓着肩膀升空任谁都会恐高！”

两台羽化-3突然加速，我感到肩关节都快脱臼了，我们直接从绿梨塔上方越过去，没几秒种就到达了议会大厦，大厦门口的停车场上整整齐齐摆着400多台羽化-3，女孩们都提前进去了。

“等等，你们哪来的羽化-3？我是说已经退役的那些女孩！怎么敢使用军用装备？”

“是我们和金丝校长申请的，退役士兵可以持有曾经用过的飞行器，不过需要自费维修和补充燃料。”

“这事为什么我不知道！？”

“没有必要让你知道，金丝校长很痛快地同意了。”

我被放回亲爱的地面，她俩也把飞行器停好。

“我们会把会议录音，之后播放给银狐听，这样也算她旁听了。”

“好的好的，我替银狐谢谢你们，我相信她对你们的议题很感兴趣。”

“至于你……”米象看着我的眼睛，“……你既然执意参会，那就以黄三角会会长的名义发表点看法。”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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