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们看着瓢泼大雨拍打着岸边的礁石，我们不会想到居然可以看到今天的夕阳。大约下午五点左右，大雨戛然而止，云消雾散，艳阳高照，这个季节的白天不短不长，高照了一会儿就逐渐西下，形成一抹漂亮的晚霞，把灰白无聊的平衡号映成红色。在船舱里闷了一天的黄三角会成员们纷纷钻出来看风景晒太阳，呼朋引伴，也有情侣或者夫妻，大部分都是林岭文碍这么大的年轻人。

叶甲和步甲也出来晒太阳，文碍和她们在一起，不知说着什么。银狐和文狸不在船上，据说下船吃烧烤去了，好在带着陆怏准备的手机，我打电话让她们尽快回来，洋盐市布满了所谓义援会的人，他们可是无条件仇恨一切和金丝雀城相关的事物。

“没事！”银狐不屑地说，“李之尚派人保护着我，还请客了呢！”

“别再节外生枝了，赶紧回来吧，别忘了洋盐市也有教会的人。”

不一会儿银狐扫兴地回来了，举着两根烤鱿鱼须，我很担心有狙击手瞄准她，直到她钻进舱室了才放下了心。

“你还吃鱿鱼，保证一个礼拜后看见鱿鱼都想吐！”

“你也尝一口！”银狐把鱿鱼举过来，我咬了一口，感觉都是甜面酱的味道。

“有点像是没太煮熟的脑子。”

“是吗……我还真没吃过……”

银狐又咬了一口，然后又补充了句：

“……我只吃过生的。”

大约就在最后一抹晚霞即将消失的时候，有UNGMC的人申请登舰，成员们问我是否放行，我说不放。一架羽化飞行器从金丝雀城的方向飞来，叶甲稍微有些害怕，但飞行器也只有一架，在平衡号上空盘旋了一圈就走了，只是来侦查的。步甲正在甲板上哭，因为她在看新闻的时候看到墨西哥出现腐烂的金丝尸体，调主少女也在难过地安慰她。突然看到岸上的豪车一阵骚动，陆地上的成员汇报说三大租界老板不知为何紧急碰面。

一种预感升上心头，很难说是好的预感或者不好的，但是让我很兴奋，感到精神抖擞。

“嗡——”

我的手机短暂地震了一下，突然收到一条信息：

金丝：【我们没死，我们在印度尼西亚，快来救我们！】

………………

当我们看着最后一抹夕阳逐渐西下的时候，我们不会想到今天的战争才刚刚开始。大约下午六点左右，船上大约有20个人收到来自金丝的求救信，还有伶鼬的，内容很短暂，说受到教会追杀，让我们去印度尼西亚救她们。这20多个人当然都来自金丝雀城，都是和金丝最亲近的人，包括我和文碍，也包括叶甲和步甲，银狐文狸猪蹄等等。艾沃森盯着手机发愣，夜蛾暂且识趣地从他腿上离开。

“传我命令，平衡号上所有收到信息的人，不准回复！”

正在兴奋打字的叶甲愣了一下：

“为什么！？”

“不为什么！不准回复！！！现在你们有能力救她们吗？”

“可是……心理安慰一下……”

我指着叶甲：“有这时间不如想想实际的！想想你要干什么！”

叶甲沉思两秒，突然睁大了眼睛。

大约又过了五分钟，金丝在社交媒体上发表了自己的照片，这下别说我们20多个人，恐怕全船，全洋盐市，或者全世界都要沸腾起来了！她们大概是用廉价摄像头拍的，背景有一排显示器，金丝看起来毫不憔悴，反而脸圆了不少，伶鼬倒是根本没有伶鼬的样子，坐在椅子上，拖着圆滚滚的腹部，眼角有些痛苦的皱纹，说是30岁都没人怀疑。

“哈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哈！！！！看看！看看！看见了吗？啊？文碍小同志？好像有人说我脑子进水来着？谁来着谁来着？啊啊？打——脸——了——吧！！！”

文碍一脸鼻青脸肿的表情看着我，大概想从平衡号上跳下去。林岭也高兴地说：

“金丝没事就好，伶鼬居然也没事，居然孩子也还在，艾沃森应该挺高兴吧？”

我看看舰岛指挥室里那个孤独的身影：

“放心是肯定的，高兴就谈不上了。”

银狐正和文狸在甲板上手拉着手跳圆圈舞，啦啦啦啦地唱着歌，猪蹄也在尽情地撒欢，见人就啃，上蹿下跳。

“呼噜呼噜呼噜噜噜噜噜！！”

“啦啦啦啦啦~~~~~！！！！”

调主少女们也高兴地抱在一起，激动得满面泪水，白兜和扁锹倒是没什么表情，目光呆滞地看着外面的世界。岸上也是一片沸腾，几十个人从可疑或者不可疑的车里钻出来欢呼，甚至拥抱在一起，也有不欢呼的，一脚油门扭头就走。三架直升机在洋盐市上空盘旋，用大喇叭向下面喊：

“尊敬的市民朋友们，游客朋友们，晚上好，我们代表可食用人类产业促进会，向大家隆重宣布：金丝雀城金丝校长到目前为止一切平安！请大家不要听信网络谣言，信心百倍静候金丝校长平安凯旋！尊敬的市民朋友们……”

小桃问我：“然后你打算怎么办？”

“然后就不是‘我’打算怎么办了！”

码头上一片骚动，一个西装革履却戴着头盔的人想要登上平衡号，被保安拦下了，他的头盔是蓝色的，印着UN的字样，这一次我让他上来，来舰岛指挥室找我。

“白会长好，我是联合国驻金丝雀城综合事务团成员，杨诙副秘书长派我来和您沟通。”

“哦哦杨诙啊，我知道，比我还小的那个，当上副秘书长了？接的是谁的职？等等我猜着了……”

“是，您想的应该没错。”

老家伙们不能永远是老家伙们，他们的寿命和精力有限，远不像我一样年轻，理所当然就要提拔接班人，然而就算是接班人也一定传承了他们顽固的思想和行为方式，在我眼里依旧是一群老家伙们。

“成吧，你想跟我说什么？”

“准确地说不是我，是杨副秘书长想和您亲自通话。这条线路保密性很高，绝对安全……”

他把公文箱打开，里面其实是一台笔记本电脑，系统很古怪，打开电脑，屏幕上出现清晰的画面，一个年轻人坐在一个蓝色的地球前面，笑容满面地看着我。

“白先生好。”

“稍等我有点别的事，一会儿聊……”

第一句话就说这个，男人听了有点尴尬，然而我没办法，确实是有别的事。

………………

叶甲和步甲再也按耐不住喜悦和愤怒，在甲板上扯着嗓子嚷：

“给我们飞行器！！！我们要回去！！！！！”

我走到瞭望台上对她们喊：“没有飞行器啊！你们跑回去如何？”

“太慢了！！！！！”

调主少女说：“我们该怎么办？金丝校长会不会惩罚我们？”

叶甲拍拍她的肩膀：“当然不会！现在就是将功补过的时候了！咱们一起回金丝雀城去跟米象讨个说法！”

我说：“要不我给你找个直升机如何？”

叶甲兴奋地喊：“好啊！！！”

文碍一把拽住我的领子：“你难道又要让她们打起来！？”

我一把把他的手拨开：“你难道又要怀疑我的正确性！？”

在我的指令下，陆怏让人用升降机从机库里提出两架卡25直升机，这是当年一并卖给金丝的。然而每架除驾驶员只能坐三个人，数了数还不太够，银狐又去上岸交涉，三大租界又给我们调过来两架贝尔204，女孩们都坐上去。

银狐也坐上去，我说你作什么死？她说她要看热闹。于是我说我也看看去，UNGMC的人有点慌张，提着电脑也追过来。

我问他：“你来干什么？金丝雀城可没网，基站都停工了。”

他从电脑旁边抽出一根比银狐还长的天线：

“没事，卫星的。”

“成吧，你爱来来吧，我边看热闹边跟杨诙聊天。”

“太好了！白会长能同意跟我们沟通就好！”

“小桃！小杏！你俩还不也上来？这直升机宽敞着呢，给我拿包花生！文碍就算了！千万别跟过来败兴！”

“来啦！！！！！”

叶甲是去找事的，看见我跟小桃举着花生也上来，不高兴地皱皱眉头。她跟步甲坐上一架卡25，催着驾驶员起飞。随着一阵震耳欲聋的轰鸣，银灰色的直升机从平衡号的甲板上升空，越过洋盐市向西飞去。看到平衡号有直升机起飞，洋盐市有人向我们欢呼。

我吃着花生，问白兜和扁锹：

“你们为什么也在？艾沃森让你们来的？”

“我们自己想来的。”

我点点头，把花生袋子递过去，白兜吃了一颗，给扁锹拿了一颗。

“无论结果如何，我不打算带你们走，北极又冷又无聊，不是非常适合你们，你们才刚两岁，这个世界有很多值得探索的美好的东西。”

小杏搂着她的两个曾曾曾曾曾外孙女，用不存在的乳房蹭她们的脸。

“嘿嘿嘿，不知为何我特别喜欢她们两个，昨天晚上在水里的时候老啃我脚趾头。”

“你确定她们不是想趁机吃了你？”

小杏哄小孩似地在白兜耳边说：“你是不是想吃了你小杏姐姐啊？”

“不想！难吃！”白兜坚定不移地说。

边吃花生边跟屏幕里的副秘书长扯淡，直升机飞越大片茶田。没有一盏茶的功夫，小桃说到地方了，我向外看看，波光粼粼的甜江蜿蜒淌过一片宁静的小城市，四方水果塔和极光大厦沐浴着最后的夕阳。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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