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算上载机护卫舰的话，我们算是被四支航母编队包围起来了，当然也正如我所说，其中任何单独的一支都有能力把平衡号炸成两截，现在他们围在一起，反而是UNGMC内部出现分歧的表现。

火灾警报已经停止了，工程师开始忙碌于船体损伤的评估，看起来除了甲板被炸出个大洞之外其余还好，之前明亮宽敞的机库却是一团糟糕，当然也多亏了这个大空间对冲击力的缓冲，再下一层的居住舱安然无恙。

银狐问我：“你怂了？”

“是！我和你不一样，我属于会找台阶下的人！”

“哼哼，我还是第一次听见有人把胆小说得这么好听，这要是我姐的话，什么航母编队，什么总统，先凿沉他两条驱逐舰再说！”

“你太高估你姐了，她不敢做这种事，她也有忌惮的东西。有那么一个人，把你们学校弄得天翻地覆，人仰马翻，直到现在也蜷缩着身体在暗中观察你们，对他来说金丝算个什么东西，救过你姐一命，饶过你姐一命，我能感到他在不为人知的地方注视着一切，注视着平衡号，也在暗中帮助咱们……”

银狐逐渐不再猖狂了：

“我不太知道自己出生前发生的事，但我知道你说的是谁，他跟这群航母有什么关系？”

“错综复杂，一言难尽，他是一场会议的参与者，见证了平衡号移交金丝雀城的谈判，那次谈判被称为‘六人会议’，没有你们小动物学园，没有我们黄三角会，没有正式会场，只有精疲力尽死里逃生的六个人，或者说七个人，哈哈，其中一个昏迷了，会议内容是由他的秘书转达的……”

银狐一脸疑惑地看着我：

“你说什么呢？该不是梦话吧？什么死里逃生？什么平衡号？这跟平衡号又有什么关系？”

“七年前的博览会，你们赢了竞技比赛，然后得到这条船，然后，你从来就没有半点疑惑吗？金丝没注意到也就算了，你难道就不好奇吗？这件事明明有数不清的疑点！”

“你说的疑点是……”

“想想你们杀的那个余大校，那是黄三角会分会的人，和我没什么关系，但是我应该告诉过你，他是朱岩砺最好的朋友，同时你也应该知道，朱岩砺在遗嘱里声明要宰了你姐！”

“你到底在说什么！为什么又扯上朱岩砺！？又扯上黄三角会分会！？”

“所以我说，错综复杂，一言难尽。七年前的博览会你可能玩得太高兴了，不知道注没注意到，朱岩砺和其他肉畜协会成员的关系很微妙，尤其是企业三人组。我告诉你一个信息：企业三人组就是我说的‘六人会议’的其中三个人。我再告诉你一个信息：朱岩砺曾经拜托余大校炸沉圣玛丽安娜养殖船，但是没成功，被S-400导弹拦截了。”

旁边的文狸还一头雾水，银狐已经眯起眼睛了，我知道她摸出了头绪。

“UNGMC根本就不团结。”银狐说了句。

“当然谈不上团结，小国和大国的思路是截然不同的，小国依赖于大国的庇护，但是大国无可依靠，他们的防卫必须没有任何短板。”

“我依然没太想明白，不过我知道你做出的决定多半是对的。成吧，如果你决定下台阶了，我也就不反对了吧……”

七架黏菌体飞行器米格-105从我们头顶上飞过，明显装备着武器，恐怕是要进行新一轮轰炸，我让五倍于其数量的近卫队员背上羽化-3飞行器迎击。尽管乘员都一样，都是第三代黏菌少女，但是装备的不同立刻显现出实力的差距。对方的飞行器有着更精密的电子设备，气动性能也不在一个水平，而且还自带制导武器，一种仅有小臂长度的微型导弹，打羽化-3的燃料罐一打一个准！相比之下羽化-3完全就是一个普通的火箭助推器，电子设备简陋，武器还是乘员手拿的，根本不适合用于战争。乱战了两分钟之后，对方已经打爆了我们的12架羽化-3型飞行器，女孩们纷纷落入海里。

陆怏焦虑地说：“不是说禁止开火吗！？怎么反而越打越急了！？”

“没有拳头说什么也没用，有谁敢惹这15个雇佣兵？何况别说15个，光出动7个就把咱们打傻了，连一半都不用！”

“没准真该听银狐的，把他们的船凿沉！”

“不行，你不想想游的快还是飞的快？如果咱们的女孩靠近对方的风暴号，首先羽化-3飞行器会被打爆，掉进海里，然后互相难以支援，会被对面的雇佣兵掠海飞行捞上来，一个一个捏爆脑袋。毕竟咱们也只有120个，不像金丝雀城有两千多个，真要是黏菌体同类相残，咱们根本消耗不起。”

一架被打爆的羽化-3拖着火光和黑烟砸在甲板上，未燃尽的燃料洒开，又是一片火海，损管人员赶紧出动灭火，我也让他们小心，尽量别在甲板上活动，以免被飞行器碎片砸死。

然后就在我们的右手边，一个雷达察觉不到的飞行器以至少2马赫的速度靠近，我们连一个黑影都没看到，七架米格-105正在大杀特杀，瞬间被打爆了三架！飞机残骸向平衡号砸过来，损管人员赶紧找掩护，砸下来的不止残骸，还有三名脑袋着火的黏菌少女。我们的女孩一拥而上，把她们三个死死摁住。剩下四架无心恋战，往风暴号直线撤离。

不明飞行器在我们上空盘旋了半分钟，米象和竹象才追过来，她们大概是巡逻中发现了这个东西，紧跟在后面以免伤害平衡号，结果飞行性能差了不止三个等级。

电台再次收到通讯：

“我们是CNV-80企业号航空母舰，正在这一海域执行联合国维和任务，我们要求所有收到此消息的各方舰艇立即停止交火，否则将会受到武力制裁。请各方注意，我们此次行动出动了新型F-219‘毒爪’战斗机，具有绝对的武力优势，请各方立即停火，保持克制！总统先生希望‘六人会议’的各方保持团结，共同致力于黏菌体武力对等，维护世界和平。”

银狐皱皱眉头：“黏菌体武力对等是个什么玩意，难道金丝雀城不是具有压倒性优势？”

我说：“现在是，以后就不一定了，谁也不知道那时候会怎么样，否则金丝雀城永垂不朽的话咱们的叛离计划是在干什么？你在这边呆着，我去见个老朋友。”

空中仍有22架羽化飞行器悬浮着，追逐着未知飞行器，但是根本无计可施。未知“飞行器”的机动性比苍蝇还强大，灵巧地躲避着追赶，时而直上云霄，时而疾速俯冲，一头栽进水里，几秒钟后又从一公里外跃出海面。我下令让女孩们降回甲板，不要再做无谓的追逐，羽化-3型和对方相比简直就像一群蜗牛追一只蜜蜂。甲板上的飞行器碎片还在燃烧，船员建议我不要走出舱室，然而我已经迫不及待了，小杏也跟在我后面。

未知飞行器狠狠砸在平衡号甲板上，毫不珍惜我们的跑道，对她来说可能这就算是普通降落了。米象和竹象不敢靠近，她们闻到了同类的气味，但是和至今为止的都不一样，叶蝉和麦蛾躲在我身后，我说你们皮糙肉厚的也真好意思。在几百只好奇的眼睛的注视下，一个矮小的身影站立起来。

“哈哈哈哈！你们都是小型白树啊！没想到能长这么大！”

这是一个身高不足一米二的女孩，长发随风飘舞，纤细的胴体裹在紧身泳衣里，可以看到裸露出来的小麦色皮肤，她的双眼如宝石般鲜蓝，笑容也是如此兴奋，毫不宽阔的后背上是一副龟甲形状的金属装备。

“上次我看见你们的时候，都才跟松鼠一样大，然后被我捏死30多个，真是一场大战啊……”

叶蝉几乎在我身后缩成一个球，本能地吓得瑟瑟发抖。小杏却跑过去，把她一把抱住。

我朝她扯着嗓子喊：

“黄蕉！你怎么不踏实死去啊！”

“我正要跟你算账呐！谁让你把我的脑子交给王沙涟了！宰我一次还不够，还想等我长肥了再宰一次吗？哈哈！哈哈哈！现在我比白树矮了！正好反过来了！白树跟我上回死时候一样大！”

“要是黄环知道你们死来死去死不了，一遍一遍活过来，把她定的部落规矩违反了个底朝天，还不得把你们管子放岩浆里炸成肉串？”

“不怕！有王沙涟在我就永远不怕黄环！”

“哎呀！哎呀！简直太意外了！你这个曾经的人类公敌居然也被招安了，我当年的努力都算什么啊！？”

小妖精转过身去给我看她的龟壳，“嚓”的一声弹出两片薄如刀锋的机翼。

“看见了吗，F-219战斗机，马丁公司专门给我设计的，全世界目前仅此一架！”

艾沃森也从椅子上站起来，透过碎裂的窗户看着我们，小妖精朝他挥挥手，他也虚弱地做出应答。银狐也探出脑袋看，小妖精一愣，朝她喊：

“你怎么也在啊？？？摆个牌桌玩两局？”

我说：“那不是金丝，那是她妹！”

“是吗？还真是一模一样，看着就像一套基因里铸出来的！听说金丝活得好好的啊，还有伶鼬也是，前几天生小孩王沙涟还给她寄了个蛋糕，哎呀哎呀，时间过得真快，当年要不是王沙涟拦我，别说结婚生小孩，一枪下去估计把她肠子都打成段了……”

“废话，要不是王沙涟拦你，人类是否存在还是个未知数，金丝雀城几百个黏菌体就是巨大的威胁了，而且这不是也照样闹分裂？想想你的三万大军计划，啧啧，我到现在还心有余悸！”

“什么黏菌体，还是叫我沙拉虫吧！”

“你不是不喜欢这个名字吗？”

“相比之下还是喜欢王沙涟的叫法！”

黄蕉在甲板上溜达，小杏陪着她，其他女孩们都躲得远远的，我跟米象和竹象说：

“按辈分算这应该算是你们小姨。”

“……头发不是银色的，皮肤也不是白色的，和妈妈一点也不一样……”

“对，好好看两眼吧。”

莫尔肯·弗朗西斯向平衡号发来消息，说他们几分钟前刚结束了第二次“六人会议”，擅自同意了企业号的登船请求，希望我能理解，我说没关系，毕竟毕竟食人鱼号是你的，而且事情发展到现在也没有我固执己见的余地了。大约半个小时后，一艘巨大的核航母出现在我们的视距里，无人机编队俯视着整个海域，七八架各型直升机在舰队周围忙碌着。

然后又从电台传出李之尚的声音：

“白先生起航多日不知一切可好？六人会议已经结束了，虽然您没直接参与，但是议题和您息息相关。我们这边擅自同意了柯斯林先生和林奇先生的请求，毕竟他们也算是肉畜协会的合作伙伴，有些面子实在抹不开，所以允许他们登上食人鱼号检查货物，我代表肉畜协会向您说声抱歉了！俄国贵宾好不容易同意停火了，当然也是害怕F-219的威力，说很抱歉炸伤了您的船，还说这是一艘好船，希望您善加使用，另外他说三架米格-105被F-219击落，有三名俘虏应该在您的船上，要求您尽快还回去，作为停火的条件。当然我们也提出了一些小小的条件，比如希望他们停止攻击瑟米西沃安教会的船只……”

我让米象把三个雇佣兵少女扔进海里，她们自己会游回风暴号。食人鱼号周围的教会舰艇逐渐散开。企业号派出一些直升机，降落在食人鱼号的停机坪上，在场的这些航母虽然都是数万吨甚至十万吨的大船，但是体积远比不过最大排水量24万吨的食人鱼号巨轮。大大小小的船只逐渐向这条庞然大物靠拢，我们也逐渐靠近过去。当然今天的食人鱼号远达不到24万吨，除了8000多吨我订购的货物之外就只剩空载船重了，但也正因如此吃水不深，显得船体更加庞大高耸。

直升机从企业号陆续送上几百人的检货团队，之后也有一架直升机请求降落到平衡号，我们尽快把船尾清理干净，腾出一块没被炸毁的可以降落直升机的平坦空间。直升机是来接我的，如果我这个订购者能帮忙清点货物的话会使效率提升很多。我跟小桃把艾沃森叫上，强迫他用冰水洗了把脸，喷一身香水，然后把陆怏也叫上，带上米象和竹象，小杏当然也跟了上来，我问银狐去不去，她稍微有点胆怯，最终还是同意跟我来看看，骑到猪蹄的背上，看到银狐上来后又有些别人也跟上来，大约20多个。当我们升空后，黄蕉在舱门口低速伴飞，得意地炫耀她的翅膀。

正如我所预感的，我见到了该死的王沙涟的脸。

………………

当我看见他的时候，他正仰头看着一集装箱的密封菌种。很庆幸他还是男人的模样，和七年前没什么区别，其实这几年我并非毫无他的消息，能看得出他用别人的名义从金丝雀城订购过几项服务。他还是那副年轻的脸，看不出是20还是40岁，穿着一身白西装，正在和几名检查人员及食人鱼号船员交谈，看见我们的直升机降落在货轮的停机坪上了，扭头看了我一眼，一切反应都自然得好像昨天刚见过。

“小动物学园科研中心，金丝雀城物种研究院，真是越来越疯狂了，这船东西要是不小心泄露出去，怕是比一万个沙拉虫还恐怖得多！”

“王沙涟！！！”

小杏激动地跑过去搂住他的脖子，王沙涟把她抱起来使劲转圈，银色长发随风飘舞。

“哈哈哈哈！几年不见长这么高了，姓白的没亏待你啊！”

“嗯嗯，白瞑对我还行吧，就那么回事。”

“我这两年开始考虑要不要把你接回来住，当然也看你，你决定跟他去北极也无所谓，等他们都冻死了你就回来。”

小妖精飞到王沙涟身边说：“白树也算守着一个正正经经的男人，谁跟你这残废一块住？”

小杏说：“我跟他不是那种关系了，他跟小桃结婚了。”

王沙涟一愣，嬉皮笑脸地看着小桃。

“第一次见你才这么点，一晃也是20多岁的小媳妇了！好啊，你俩真挺好，我跟你说，就这个人，他会开车，老是迷路，没有你给他导航就不一定跑哪去了！”

猪蹄也跑过去蹭王沙涟的脚脖子，我一向不太知道他跟伶鼬猪蹄是怎么认识的，不过关系好就是好事。王沙涟又往我们这边看看，稍微眯了下眼睛。

“她怎么也在？”

黄蕉跟王沙涟说：“不是！那不是金丝，那是她妹！”

“哦哦，银狐是吧，哦哦哦哦，还真是一模一样！哎呀……我是不是也要老了，当年的小丫头一个个都长这么大！伶鼬也生小孩了，猪蹄小肚子上都长毛毛了还满地爬……”

“呼噜呼噜！”

艾沃森跟他们去清点货物，陆怏也跟过去，谈判哪些可以带走哪些必须留下之类的。我跟王沙涟有话说，让随行们都先到一边去，王沙涟也跟我过来，溜达到食人鱼号的船头上。

“没想到啊，在我去北极之前居然还能见你一面，算是重逢好呢，还是算是另一种告别呢……”

“你有白头发了。”

“啊？我吗？”我有些惊讶。

“你身边没人说过？你后脑勺的白头发不少了。”

我有些沉默地看着海水，趴在栏杆上任由白大褂随风乱摆，王沙涟把手插在裤兜里看向正北，也有可能是在看我的背影。

“你也算是一路陪着一群小孩走到现在了，真是一群小孩，我还算是比较大的，我14岁见你时候你20出头，其他基本都比你小十岁以上，哈哈哈，这算什么？孩子王？真是一群小孩，小男孩，小女孩，现在也都长大了。文碍怎么没过来？我还真有点想他……”

“他也想你，一提你跟黄蕉的事就膀胱疼。”

“哈哈哈哈……”

王沙涟笑起来，笑了一会儿又跟我说：

“虽然我不知道你们怎么商量的，不过这样再好不过了。你把文碍留下，让我们都很安心，证明你不是要抛弃世界，不是要把一堆烂事全扔到我们头上，也证明一点，你早晚是要回来的。”

“话都让你说完了，我没什么可说的，嗯，文碍那人是啊，一点也没错。哎……小孩……”

王沙涟又问我：“艾沃森怎么回事？我听说了一些关于他的传闻，他的试验，他的感情，还有他的现状之类的，刚才看他就跟僵尸一样无精打采的，是不是吸毒上瘾了？”

“恐怕是比吸毒可怕一千倍的事，我不知道该从哪跟你说起……”

其实我是犹豫要不要跟他说，犹豫透露哪些内容，然而犹豫片刻之后，我把所有关于艾沃森的事都告诉他了。

“究极沙拉虫……？”

“嗯，他所谓的中子生物体。”

“克隆计划……？”

“对，金丝雀城的全民克隆计划，用于医疗。”

“还有……永生套餐……？”

“对，人体克隆+思维继承术+大脑扩容术，理论上实现思维的永生，尤其是大脑扩容术，对黏菌体也至关重要，小杏已经接受手术了。”

王沙涟向后看一眼，我本以为他是在看小杏，后来才发现是在看黄蕉。

“这是她们梦寐以求的东西，追求和她们母亲一样漫长的寿命，我从来不能说她们自私，这就是人性使然，如果这世界上从没有人长生不死过，谁也不会去想这方面的事，但是一旦有自己的同类具有这种体质，那么一定会有无数后继者趋之若鹜，羡慕是一方面，更多的则是嫉妒。金丝她们不也是吗？她们时常暗示自己不是人类，才满足于十几年的短暂寿命，如果她们把自己当人类看待，心理上的不平衡就会使她们痛苦。”

“你说得对，永生不灭的生命，平凡的百年人生，十几岁香消玉损，后者不能把自己视为前者的同类，否则就会饱受嫉妒的折磨。但是我也告诉你，艾沃森也给自己做手术了，永生套餐的一套手术。”

王沙涟愣了一下，我能看到他的咬牙切齿。

“那么他就不再是我的同类了，我不能把他看做人类，他抛弃了作为人类的某种特征，但我不行，我必须是人类，不能抛弃任何东西……我……哈哈……”

我用余光看着右后方的王沙涟，几乎能读懂他的想法，当然他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干脆把想法说了出来。

“……哈哈哈，如果我也可以的话，我就能……就能……再见到她们俩了……她们抖掉满身的岩浆，寻找名为王沙涟的古老坟墓，却看到一个活生生的我站在面前，那种惊讶，那种喜悦，哈哈哈哈……”

王沙涟不是笑着而是哭了起来，伤心而痛苦地哭泣，我很庆幸他是这种反应，而不是艾沃森在谈论思维继承术时那种双眼迸发出绿光的不可一世的狂喜。

“你告诉我这些事真是谢了，你也是相信我不会追求这些手术才告诉我的吧？”

“是啊，我知道你不会追求，我也不会追求，基本上不会，极大可能不会，从概率角度来看几乎为零，但是也有一点让我不舒服的……艾沃森说他发明的永生套餐是送给我的礼物。”

“哈哈！”这次王沙涟真笑起来，我等他说下一句话，结果他根本不说。

“换个话题吧，你刚才还提到了34代沙拉虫，好像是说在辐射下基因变异的产物吧？”

“不止基因变异这么简单，她们的身体简直是个微型核聚变反应堆，复杂可逆，比恒星的效率还高。”

“我就纳闷你们订购这么多放射性原料干什么，我父亲还猜测你要制造核弹。说实话这种事，这种试验，我还是希望你能跟外界多透露一些，哪怕很可怕，也让我们多点危机感。第34代沙拉虫……总之就是两只非常强大的生物对吧？”

“是，我把她俩留在金丝雀城了，但是研究不能停，等到北极科研中心稳定之后，也许我还会以研究目的让他们培育出更多。”

王沙涟低头沉思片刻：“我猜34代不是第一次出现，当然只是猜测，当年肯定也没有粒子对撞机之类的，但是谁说自然界就一定没有强辐射呢，黄环禁止女儿繁殖的规定也许就和这个有关……真是有意思，复杂有序的中子重组，强大的能量转换器，想想真不可思议，不过也没什么可大惊小怪的，人脑神经出现之前宇宙里又哪有如此复杂有序的电子转移现象？”

我知道他是对的：“是啊，对一个自然现象而言，没什么算得上是奇迹。”

稍微闲聊了一会儿，我们渐渐聊起未来的事。

“我现在在做的事基本就是当年你做的，一个专业的沙拉虫观察员，负责和她们打交道。金丝雀城有一部分，你带走一部分，这些就算是在水面上的，我现在要把水下的那部分也找出来，我怀疑她们中的一些已经开始影响这个世界的走向了。”

我稍微有点听不太懂他的话。

“什么水上水下？现在世界上的沙拉虫……不就是这么多吗？”

“你清点一下。”王沙涟说。

“主要就是金丝雀城，将近300只三代体，2000多只四代体，这是很大一部分。第二大的群体就是我带出来的这批，平衡号上有120个，以三代体为主，也有少数四代体，当然还有一些作为试验样本的不知多少代体就不说了。然后第三大群体就金丝扩散出去的，15个雇佣兵在风暴号上，还有32个本应部署在各大城市作为战略威慑，不过前几天黏菌体内战都失踪了，逃离到世界各地……”

“我知道，那32个人我和她们都接触过，多半就是回到自己生活了7年的城市，和一直关照她们的人继续平凡的生活，她们这些小虫子比你想象的懒得多。那些人你不用担心，看看你船上的叶蝉就知道了。”

“是啊，那不就完了吗？还有就是我身边的小杏，你身边的黄蕉，这世界上还有别的沙拉虫吗？”

王沙涟稍微一愣：“你说什么胡话呢？你还没算野生的！”

“什么野生的？”

“我说二代体啊！你刚才说的这些不基本都是实验室里培育的？”

我越来越不明白他在说什么了。

“什么二代体？二代体不就剩黄蕉跟小杏了吗？其余的不是都被我给炸死了吗？”

王沙涟也是一脸不知道我在说什么的表情。

“你哪就都炸死了！？二代体还多着呢！还有100多个呢！”

“等等，等等，怎么回事？我明明记得你说过，我自己也确认过，当年那十枚钻地炸弹把海藻村炸成火山，所有人都掉进去，只有黄蕉爬上来了……难道还有别人爬上来？”

王沙涟哭笑不得地跺着脚：

“不是！不是！！！在海藻村的是被黄蕉劝说戒断甜霜的韧化体！还有100多人没戒断啊！虽然其中有一部分是老人，可能已经寿命耗尽去世了，但是不足20岁的年轻或者年幼个体也至少有80多个！她们根本没在海藻村，她们始终留在黄环的火山洞里生活！”

我感到情况有些不对劲，这些年来我一直信誓旦旦地告诉雇主们沙拉虫二代体只剩黄蕉和小杏了，结果突然又多出来百八十个，我那些年的努力都算什么？

“你有事瞒着我……我知道有100多个在火山洞里……但是你没跟我说过她们活着！好啊！好啊！王沙涟！事到如今你依旧有事瞒着我！”

“我瞒着你！？你说我瞒着你！！！？我恨不得一拳把你从这儿揍到海里去！我说让你轰炸海藻村十枚，你擅自扔了九枚，擅自留了一枚扔进黄环的火山洞！你要抹消的不是黄蕉的威胁吗？不是要杀死她的韧化体大军吗？洞里有100多老幼成员根本就没响应黄蕉的号召，只想安心继续过自己的生活，结果你就残忍地朝她们扔炸弹！然后没炸死，她们恰巧没在洞里，被黄环救出来了，你又擅自以为炸死了，擅自跟你当时的雇主汇报说只剩黄蕉跟白树了，一切都想当然地胡说八道，结果现在你埋怨我瞒着你！？我告诉你吧姓白的，黄环问我怎么办，我亲口让她们分散到人类社会里去，各自带了足够吃两年的甜霜，吃完之后也许会回到甜霜沼泽再采一点……”

“甜霜沼泽已经没了！那地方硫含量太多，植被发生不小变化，连蘑菇都没有了！”

“我知道啊！所以现在除去可能去世的，至少有80只二代体在人类社会中生活，而且无疑是韧化状态。”

我看着王沙涟的脸，恨不得把他一拳揍到海里去。

“你……你……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你你！你到底是人类还是沙拉虫！？你到底是哪边的！？到最后你还是偏袒你的沙拉虫部落成员了！！！把80多个潜在威胁放进人类社会！”

“我就是不告诉你！告诉你了你就会趁她们软化状态的时候一个个杀死她们！我是有底线的人，至少那时候有，我不希望无辜者因为你的愚蠢的沙拉虫肃清计划而死亡，她们从没遵从过黄蕉的命令！她们有权力活着！”

“你让我怎么办！！！！王沙涟！！！你这个人类的叛徒！！！怪不得黄蕉那么轻而易举就原谅你了，因为你根本就没帮我赶尽杀绝！你还在世界上留了80多个她的同族！！！等等，黄蕉知道这件事吗？”

“知道，她的嗅觉很灵敏，到甜水市之前就知道了。”

“对吧！对啊！！！要不她在赌场怎么不一认出你就把你撕成肉条！！！？我就该纳闷！我就该怀疑！你明明没那么多值得她原谅的要素！！现在好了！怎么办！？你放她们走的时候是什么想法？期望她们老老实实吃一辈子甜霜直到老死？现在甜霜沼泽都没了！而且且不说韧化软化，繁殖问题呢？没有黄环的束缚，谁能保证她们不找人类繁殖自己的后代！这种生物的繁殖欲有多强你明明最清楚！！！”

王沙涟刚才还对我发怒，看到我的怒火之后又产生出异样的畅快感：

“哈哈哈哈！那又怎么样？我什么时候说过我要代表人类的利益了？什么时候说过我要全心全意帮你了！？想太多了吧新井一郎！没错，我确信她们现在处于韧化状态，也确信其中一些进行繁殖并且成功了，因为我和她们中的某些人保持着联系。就是这些女孩，以及她们的后代，我在我的新论文里称她们为‘野生沙拉虫’，这个名字是为了和金丝雀城科研中心诞生的‘培养皿沙拉虫’相互区分的。她们无论是在火山洞里生活，还是后来进入人类社会，都生活得很快乐，很自由。”

“成吧！成吧！你不是人类成了吧！你是王沙涟！你是黄环的丈夫！你是22只脚的大爬虫！你当然要向着你的爬虫同类了！然后等等，你说你和其中的一部分保持联系！？”

“是啊，你脑子里还是那种赤身裸体穿草裙的形象？别忘了18年都过去了了！她们的适应能力很强，什么都学得很快，我们用line联络。”

“谁跟你说这个！傻子！我是说，你跟其中一部分保持联系，那么另一部分呢？”

“废话！那就是没有联系。”

“废话！！我知道！那么她们怎么样了！？”

“废话！！！我没联系我哪知道！？”

“废话！都是废话！我知道我是废话！！！你也是！！所以也就是说，至少有……”

“20个吧。”

“……至少有20个韧化体沙拉虫混迹在人类社会里，经历过海藻村轰炸，差点被我炸死，可能心怀对人类的恐惧和愤怒，现在连你都不知道其下落，就这么混迹于人类之中！是不是！？王沙涟！告诉我是不是！！！”

“是啊！要不然我和黄蕉这些年在忙什么呢！？”

“好啊！！！！你真是……好啊！！！！”

我尽可能平复一下呼吸又问：

“你父亲知道这事吗？”

“还不知道，他不怎么关心沙拉虫的事，他渴望的是产业，是一笔一笔的巨额生意。对了，他还让我替他向你问好，他知道你曾经有机会杀死他，就在那条邮轮上，当然也因为你这些年做出的事让他由衷地感到敬佩。”

“嗯，也替我跟他问好吧，另外你说他渴望产业，这么说他当上总统之后还是要干回本行？”

“对，不是干回本行，应该说他从来就没把本行丢过，他跟李之尚关系很好，这些年除了热衷于政事之外也会买卖女孩赚点钱，当然林奇先生也在帮他。竞选的时候这些已经不算秘密了，全国选民都知道我父亲和洋盐市走得很近，但是最终支持率也没受太多影响，可想而知条约签订四年来有多少人从人口产业得到了利益。”

“有趣啊！真是个有趣的世界！UNGMC竭尽全力想要要挟金丝修改洋盐条约，修改其中最触犯人权的部分，现在看来他们又有别阻力了。金丝虽然这几年疏于肉畜养殖，但是她的目的已经开始达到了，已经开始有部分人对人口交易习以为常，不止是一学校的几百人，也不止是博览会的几万人，甚至也不止是一洋盐市的几十万人，而是在全世界各个角落的好几亿人！你父亲能当选就是个极好的证明。”

王沙涟也笑笑，他不是很喜欢肉畜这种东西。

“哈哈，人贩子也能当总统，哈哈哈，如果他不是我父亲我可能会嗤之以鼻，结果现在我也是这件事的既得利益者，你能让我说什么？”

科研中心订购的货物吨位不多但是种类繁杂，而且有很多独立容器，检查起来不是几个小时能完成的，甚至也不是一两天，据说可能要一个礼拜才能完成，而且检查之后还要进行货物去留的谈判，又是一个可预见的艰难工作，于是我只能让平衡号停船，趁机修补一下被炸毁的管线之类。王沙涟邀请我去企业号上做客，住一两晚，我还是很坚定地拒绝了：

“别看阿什利先生跟我还算能沟通，UNGMC里有些人认为我活着是个威胁，把我当成当年的黄蕉一样看待，一个好的我不如一个死的我，我还是回平衡号睡去吧，以免翻来覆去不敢合眼。不带保镖我不安心，要带保镖的话，你们大概不会允许超过20只黏菌体近卫队员登上企业号吧？”

“嗯，一只也不可能。”

“那就明天见吧。”

王沙涟转身要走，我注意到他提着一个金属箱。

“那是什么？”

王沙涟看到我好奇的眼神，把箱子打开，把什么东西套在左手上。第一秒钟我看到一个圆滚滚的东西，还以为是个拳击手套，第二秒钟我看到一些毛发，以为是个大号手偶，然后直到第三秒钟，我看到那上面有一整张人脸，而且居然还在对我笑，终于再也忍不住厌恶，“呕”的一声呕吐进海里。

“哈哈哈哈！你居然会被这种东西恶心到！”

“不是……咳咳……别让我看见……”

王沙涟反而把左手凑过来，摇晃两下，脑袋上的长及耳根的短发上下跳动，就像真的手偶一样。

“你怎么看见我就呕吐啊！”一个不太自然的尖细声音对我说。

我用白大褂擦擦嘴角，难受地看着这东西，这是一张熟悉的脸，依旧是小孩的模样，脖子下面连着一尺多长的半截脊柱，脊柱上用血管和电线连接一些明显是人造的设备，占用体积也不多，当然不用多说，发声设备也是人造的。

“这是排骨？”

“是，我觉得她活得太开心，就把她脖子下边都切掉了。”

“我现在也很开心啊！”排骨扯着“嗓子”说。

“我不想问你的想法，王沙涟，我只好奇这东西能跟黄蕉和睦相处？”

“为什么不能？黄蕉正好缺宠物，我们把她当虫子养。”

排骨又“扭头”尖叫：“什么！？我不是你爱人吗？”

“不是，还差了大约10个等级。”

我心想王沙涟真是个心理变态，他不在我身边真是太幸运了。

………………

第二天我又去食人鱼号找王沙涟了，和他一起吃吃饭，有很多话想和他聊，小杏也整天背着飞行器跟黄蕉飞来飞去，把自己的女儿们给她介绍。

“来，来，米象，竹象，快叫小姨。”

“小姨好！”

“哈哈哈哈真好玩！”黄蕉乐得前仰后合。

“来，樟蚕，快叫姨姥姥！”

“姨姥姥好！”

这次黄蕉把脸一拉，不知为何笑不出来：

“要是黄环跟紫螺在的话，岂不就是祖姥姥跟祖姨姥姥了？听说你们都繁殖出34代了，她俩怎么叫你啊？”

“叫我姐。”小杏轻描淡写地说。

“哈哈哈！最后还不是乱叫！”

到第三天第四天的时候，UNGMC的各国代表都出现了，当然风暴号最后也派人上来了，依旧很团结，商议着这些违禁货物的去留。我的心态还算好，陆怏已经焦虑得满眼血丝了，当然让他焦虑的不止是外界压力，而是猪一样的队友，他自己不懂科研，不知这些货物的轻重缓急，帮忙清点货物的艾沃森又整天魂不守舍，他只能尽一切努力保住更多货物，林岭和马堪在这方面又帮不上忙，所有事都悬在他一个人头上，好在夜蛾懂得多，能给他不少建议。

“谢谢！谢谢！”陆怏如释重负地向她道谢。

“想报答我的话，晚上给我留一道门缝。”

陆怏看看魂不守舍的神经学家，夜蛾笑着说：

“我跟他不是那种关系，不曾做爱，也没有爱情。”

“你跟我有爱情吗？”

“也没有，不过我可以和你做爱。”

年轻人之间的关系是很复杂的，白天努力工作，晚上纵情做爱，这就不是我该管的事了，我该考虑的事则像是：艾沃森不干活的时候，科研中心是不是就只能由夜蛾当一把手了？

到第六天所有货物终于清点完毕，也终于轮到我出面了，陆怏和夜蛾连夜跟我准备辩论资料，估测对方反应，为明天的会议做准备。我进行了六小时的充足睡眠后，乘直升机来到食人鱼号上。稍微令我有些意外的是，阿什利先生亲自来了。

“白先生，好久不见，自从我们的通讯终端被炸毁之后。”

“叶蝉没能保护好那玩意，当然风暴号的花岗岩导弹才应该负主要责任。”

阿什利先生显得很苍老：

“最近出现太多意外了，简直太多了，我没想到总统阁下有他自己的主见，而且还有一大堆，说实话我依然对竞选期间投票系统的安全性有很大怀疑，可惜UNGMC无权干涉除金丝雀城以外任何单独国家的内政。”

新任总统科斯林先生不是我们的议题，闲聊两句就开始了正式会议，我们这方力争带走所有货物，没有一瓶菌种或者实验原料是不值得争取的，UNGMC也恨不得把整条船都扣下，也陈述了他们的观点。银狐要求参与会议，还要把米象和竹象也带上，她说她们三个都是曾经金丝雀城议会成员，和UNGMC打交道不成问题。我想了想还是好言劝掉了她的请求，这不是在签署洋盐条约，我们这次完全是在防守而不是进攻。相应的，我把夜蛾带到了谈判桌上，她是个聪明而且可靠的女孩。

谈判过程不详细赘述，我们为了留下货物，不得不把一些作为老底的高端机密技术拿出来给他们讲，甚至包括一些《科技成果负面作用风险等级》里面的A级，为了不让他们把放射性物质收走也提到了34代黏菌体，但是没提关于永生套餐的事，也没对任何人说我怀里有对付任何黏菌体的软化法宝。他们大概第一次接触金丝雀城科研中心的最深层研究，大惊小怪一惊一乍，果然我不提永生套餐是对的，这对当今的世界来说应该算是超A级的东西。

“你们！！你们在研究这种东西！！！！”

“太可怕了！太不可思议了！！！！！！”

“你们的研究总有一天会毁灭世界！！！”

夜蛾说：“要指责我们的研究，先销毁你们的核弹。”

经过一整天的谈判，我们终于达成了某种妥协，不止是关于这批货物去留多少，还有今后向外界采购物资的运输事项，我们注定还会采购很多物资，毕竟我们不是去刀耕火种的。

银狐嫌我妥协的太多，但是夜蛾说没关系，同意放行的这些货物已经足够了，而且根据签订的协议，以后也可以在UNGMC的许可下购买更多货物，当然这些国家也提出了条件，不是要我们的钱，而是高端科技成果。

陆怏得意地说：“看看，他们一边嚷嚷着科研成果毁灭世界，一边又跟咱们要。”

我点点头：“黏菌少女不也一样吗，都说是世界公敌，结果他们一旦自己武装上了，研发出的黏菌体飞行器比羽化-3型还强大得多。”

回到平衡号小桃问我：“谈判结束了？”

“嗯，一切都还算完美，咱们可以继续航行了。”

拖船拖着食人鱼号靠近平衡号，并排停靠，中间夹着起重船，由巨大的起重臂搬运货物，把不允许的留在船上交给UNGMC处理。格洛纳斯卫星系统首先对我们的终端解禁，很快其他几家定位系统也都解禁了，陆怏赶紧通知轮机长开始烧锅炉，停在海上这么多天锅炉早凉了，不从晚烧到早是没法移动的，于是我们还会再停留一夜，明早太阳升起的时候准时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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UNGMC在企业号上召开庆功宴，方圆两百公里海域的各国舰艇都派代表团去赴宴，阿什利先生也邀请我们也去参加，被我拒绝了。傍晚时分我们海葬了在爆炸中牺牲的两名年轻人，然后做了一些日常食物，安安静静地等待锅炉加压。晚上临睡觉之前，黄蕉抱着王沙涟飞过来了，我笑着说你这还是载人的，王沙涟也笑笑。

“能在你离开凡世之前见你一面，我也算是挺幸运。”

“别说得我要寻找世外桃源一样，极光城是我的奋斗方式。”

“什么东西？”

“极光城，我将在北极建立的城市。”

王沙涟看看晴朗的星空。

“沐浴在极光下面的城市，很浪漫啊，真不是个世外桃源？”

“我要建立世外桃源的话还不如上你们原先的火山洞里建一个。”

“哈哈，那样的话我就跟你住去了。”

“想得美，你还是哪舒服哪窝着吧，我这趟旅程不是那么轻松的事。”

“不容易啊，对你来说真是一点也不容易啊，在陌生的地方编织一张暂新的网。”

我依旧看着漆黑的大海，只有王沙涟在仰望星空。

“还有，上次我说的野生沙拉虫，你别担心，就算有20多个没联系的也没关系，如果确实很默默无闻，那就没有危害，如果想有大的动作，那就一定会露出马脚，包括擅自繁殖后代也是，到那时候我们装备各种飞行器的女孩们不会输的。”

我说：“这些我暂时不管了，我去北极之后也管不上这些事，既然你相信你的族人，我也没什么可说的。”

然后又说：“金丝雀城会稳定一段时间，暂时不用担心那边了，但是小心瑟米西沃安教会。”

王沙涟说：“如果能跟莫尔肯·弗朗西斯保持对话，肉畜协会对她能有一些影响。”

“那不一样，她敬佩莫尔肯不代表她就会在听肉畜协会的话，同理她把肥奸商当成主人不代表肥奸商一句话就能下令她停止扩张教会。”

王沙涟叹口气：“总之你这时候走也挺好，不用管这些事，现在的局势太乱，已经容不下你搅局了。”

我拍拍他肩膀，还有无数的话要说，但是不知为何说不出来，干脆跟他拥抱一下。

“反正我就要走了，要离开一些朋友了，要暂时告别五彩斑斓的世界了，文碍不在我身边，艾沃森不像自己，猪蹄前几天也说要离开我，真怕小杏也离我而去跟你走，这段时间我积攒了太多痛苦，比前40年的所有痛苦还多，能在旅行途中见到你，真是太好了。”

王沙涟也跟我拥抱，在我背上拍两下，我知道他也有无数的话要说。最终他说：

“咱俩都是白衣服，哈哈。”

“是啊，我这件白褂子穿挺多年了。”

“看我这身，新买的，黄蕉给我选的！”

“哼哼，显摆！我这补丁还是小桃给我缝的呢！”

“成了，再聊吧，下回再见的时候把小蜘蛛带来见我！”

“别说我，你的小蜈蚣又在哪呢？”

我想开个玩笑，说出来又有些后悔，他现在这副身体还能有什么小蜈蚣？谁知王沙涟一乐，略带惊讶地说：

“什么？这几天我没给你看吗？”

“看什么？”

黄蕉和小杏在我们身后叽叽喳喳，我转身一看，黄蕉怀里抱着一卷小被子，里面裹着一只松鼠大小的小家伙，也是小麦色的皮肤，不顾小杏的挑逗，只顾扯着脖子看我。看到我吃惊的表情，王沙涟笑得更灿烂了。

“放心吧，就这一个，我们叫她蓝鱼。”

王沙涟知道我要说什么，又赶紧补充：

“只是继承了名字，这是黄蕉的卵液在我体内繁殖出来的。”

我伸手摸摸她的脸，小家伙扭头舔我手指头，真是可爱得让人心疼。

“就这一个吗？独生子女？你们不怕她孤独？”

“她这一生注定和孤独无缘，金丝雀城和平衡号上有太多她的表姐妹了。”

“怪不得你给伶鼬送蛋糕，都是第一次为人父母，伶鼬时常惦记你，虽然我也不知道你跟她交流过什么，自从艾沃森冷落他之后就惦记你更多了。”

“有那么几天我和伶鼬从早到晚做爱，还有猪蹄，那段时间我很痛苦，两个七岁的小姑娘努力帮我缓解压力，应该是我感谢她才对。”

“哦哦……原来还有这种事……”

“然后再纠正一点，我可不是第一次为人父母。”

“啊！哈哈，我给你做手术那次才是！黄蕉才是你的第一个女儿！”

接下来的话题当然就不再有别的了，我们轮流把小家伙抱了一边，畅想着她未来的事。

“比你小时候安静多了。”王沙涟对黄蕉说。

“也没我小时候聪明，几个月了连句话还不会说。”

小杏一乐：“最好没有你聪明，有一个你就足够了。”

王沙涟也一乐：“就是，要那么聪明干嘛？我就打算教她黄环的生活方式！”

小妖精眼睛一转：“那我先给她挖个洞？”

我捏着小小妖精的小脸：“你们不如先教她两句虫语！”

大约午夜12点左右，他们一家三口说要回去了，小杏眼睁睁地看着，留下一丝陌落的表情。

“再见吧。”

“嗯，再见吧。”

我安心回舱室睡觉，直到第二天再次起航的时候才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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