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不多等我们吃光了起重船里的食物时，相当一部分人也确实开始依靠捕猎充饥了，当然我们也从一千公里外的俄国本土购买食物，购买火箭燃料，只要羽化-3型还能工作，只要女孩们还飞在空中，我们就没什么活不下去的。

我们的钱很多，非常非常之多，选择银行保密制度严格的几个国家储存，分散在7000多个户头里。从金丝雀城建立开始我们的外汇储备就以这种存款的形式存在，很害怕被集体冻结，很多账户其实是黄三角会成员申请的，所以即使我们已经叛离出去，我和金丝的财产依然分不清楚，依然是混用状态。

于是我们购买建材，购买工具和交通工具，购买燃料，也偶尔雇佣工程集团到岛上来设计建造，当然女孩们也干了不少体力活，省去了租挖掘机的成本。明面上的活动逃不过UNGMC的眼睛，但是我也不是那么老实的人，暗中交易也不少，总有一些我想要的但UNGMC绝不可能同意的东西。

两个月后我们修建了直升机停机坪，购买了一些米17直升机，购置了一些新船，但是新船没能立刻发挥作用，随着寒冬的来临，白天越来越短，海冰从北冰洋对岸迅速蔓延过来，把我们的小岛屿冻得结结实实的。

冬季最冷的时候，绚丽的极光终日悬挂在在极光城上，害怕寒冷的人类除了仰视极光什么也做不了，不怕冷的女孩们却可以脱掉衣服为我们捕猎，洁白的身体在皑皑白雪中就是最有效的保护色。

熬过极夜，我们迎来短暂的黄昏与黎明，海冰也逐渐退去，零零散散的白色浮冰分散在岛屿周围，我稍微安心了一点，这样下去很快就能继续建设了。

………………

有一天艾沃森和我说，他想从我身边离开了。

“你要到哪去？这里马上就会有新的科研中心，就会有你最喜欢的科研项目……”

“已经够了，已经足够了，我想明白了一些事，决定去寻找新的生活，是时候给自己放个假了。”

“科研怎么办！？很多医疗和科研人员都是追随你才来的，你却要舍弃他们？”

“有夜蛾就足够了，她比我聪明得多。”

我稍微放下心：“也就是说，你不打算带夜蛾走？”

“当然不，我谁也不带走，只有猪蹄想要搭车跟我旅行一段时间。”

“跟银狐说过了吗？”

“我已经和她道过别了。”

“你那算去哪？”

“周游世界，结交朋友，做点买卖，比如饲养肉畜。”

我的心情很复杂，但一点也不伤心，现在的艾沃森只能做他感兴趣的事，否则就会像枯树一样死去。

“那就去吧，度假愉快，希望我在有生之年还能活着再见到你。”

“当然会！当然！我还要给你做手术，忘了吗？你还没接受我送给你的礼物！”

“啊，那个，我永远也不会接受的，我希望像普通人类一样死去。”

艾沃森笑了笑，拿起我的右手，我以为他要交给我什么东西，谁知他却咬了一口！

“啊！”

我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手心多了——不是一排牙印，而是两个深入皮肉血痕。

“你干什么！啊！！！”

“你中毒了，白瞑，你现在的体内有一种定期毒药，如果不及时解毒就会在固定时间死去。”

“你！你敢对我做这种事！？我命令你给我解毒！！现在！！！”

“哈哈，现在不行，我要去旅游，等到毒药快发作的时候再说吧！”

“多久发作？”

“多久呢？六十年？七十年？哈哈哈……”

我稍微一愣，发现自己被戏弄了。

“嘿嘿嘿！哈哈哈哈！”

神经学家得意地看着我，咧嘴笑着，露出他的两根尖牙，那不再是假牙套了，他对自己的身体做了改造。当然他也不再是神经学家了，从今以后不再是了。

“那么你就去吧，我不说再见，因为这是我和你第一次见面，新的艾沃森·杰德尔，很高兴认识你，很高兴你在永恒的生命中找到了感兴趣的事。”

“谢谢，很高兴认识你，白瞑。不聊了，今天是个适合出航的日子，我要赶紧出发了。”

他脱下白大褂，细心叠好，放在我面前，从衣兜里拿出一枚黄三角徽章放在旁边，然后转身离去，此时的他穿着一身我从没见过的深蓝色西装。

我站在码头上，看着我们的起重船缓缓离去，那是一艘很廉价的船，艾沃森称其为“吸血蝠号”。我在码头看了许久，直到脚趾已经僵硬得无法移动。

直到这时我才不得不承认，神经学家艾沃森·杰德尔已经死了，或者说暂时睡着了，不再有任何意识了，然而与此同时，奴隶商人艾沃森·杰德尔才刚刚开始他的旅程。

………………

…………

……

（第四章 完）

第四章半（附章）、文大夫的一天

尽管金丝雀城令世人瞩目的是他的尖端科技，这里姑且也算是有宗教活动的。仅260平方公里的金丝雀城，市区面积连一半都没有，甜江北部的大片领土被五座丘陵占据，树木茂盛，山路陡峭，直到这里开通了一天三趟的班车，住在山里的人们才算是维持了生计。

我在班车的最后一站下车，和司机师傅道了谢，提着木质食盒走在青石板铺成的山间小路上。大约走了半个小时，山顶传来“咚”的一声撞钟的声音，惊起一群飞鸟，扑棱棱地从我头上飞过，飞到对面的另一个山头上。石板渐稀，只剩土路，几乎让人以为前面无处可走，我循着钟声继续登山，撩起白大褂下摆，以免泥土和苍耳挂上。

踏进寺院，年龄尚小的和尚都好奇地看着我，稍大一点的则背过身去赶紧走远，仿佛我是什么十恶不赦的食人狂魔。我走近一个和我年纪差不多的年轻和尚，笑嘻嘻地看着他。

“道汐，你师傅呢？”

“我师傅不与魔类往来。”

“哈哈，什么魔类，难道说的是我吗？”

“说的就是你，你可以回去了。”

我也并没回去，径直往和尚们的宿舍走，道汐也不敢拦我。来到向阳的最宽敞的一间，我敲敲门，等了半分钟，直接推门进去，飘出一股比外面更浓烈的檀香的气味。

“您该不是要把自己熏死吧？”

正在床上打坐的老和尚睁开眼，看着我手中的食盒，不悦地皱皱眉头，一尺多长的两撮白眉也跟着动动。

“白施主许久不来，有何贵干啊？”

“您睡糊涂了，我是文碍，看看，看看，我还年轻着呢。”

“哦哦，文施主，老衲又把你跟你师傅弄混了。”

“白瞑是吧，我不是他徒弟，他也不是我师傅，我们是朋友关系。”

“老衲近年老眼昏花，只看到一身白袍，已经分不出你们谁是谁了。”

我把食盒放在桌上，不戳穿他去年刚做完手术把视力恢复到5.2的那件事。这老家伙年纪已经差不多上三位数了，身体依然健康得可怕，能吃能喝能跑能跳，市民例行体检的时候指标秒杀一片二三十岁的年轻人，砖家预计他的寿命至少还有15年，说不定那时候白瞑差不多都该回来了。

老和尚舒展筋骨，坐到木桌旁边，神采奕奕地问我：

“你这是给我带什么好吃的来了？”

“燎焦的女孩头发，白瞑说您就爱吃这个。”

“不早不晚，偏偏选在今天来，你也是故意的吧？当年我的坐莲圣童被你一刀砍掉脑袋泡进酒里，如果活到今天的话也差不多是十八岁的大姑娘了……”

“十八岁就长老了，当年宰得正是时候，细皮嫩肉的口感很不错……”

我边说边把食盒打开，拿出三个热气腾腾的瓷碗。

“……最近没怎么下厨，一直在看白瞑留下来的书，药膳谱翻了五遍。昨天晚上突然有些跃跃欲试，所以试着弄了几碗，又不知道正不正宗，想来想去也只有您知道了。”

“哼，原来是找老衲试吃来了！但是你师傅没告诉过你，他拿女孩身体做的那些膳食，老衲不曾吃过一口？”

“说过，说过，还有他不是我师傅……”

“你若做了头发给老衲吃吃，别的美味还是自己留着享用吧。”

“包括这碗乳脂豆花羹？把刚发育的女孩酥乳切丁炼油，豆花过油一炸，炸到焦黄，虽然没有一滴乳汁，整碗却奶香四溢……”

“阿弥陀佛，不吃不吃，文施主自己吃吧！”

我也确实不再客气，当着老和尚的面吃，吃了一会儿，老和尚主动跟我搭起话来：

“最近有你师傅的消息吗？”

我也不再纠正，摇了摇头，老和尚叹口气：

“唉，他走的时候不曾来见我，这一去想必就是永别了。”

“他们走的时候实在太紧张了，甚至不敢走陆路，是从河道漂到洋盐市的，我也跟他们漂了一段，那种情况下实在没法见您，不过白瞑那段日子总提起您，知道您身体还好，我们也都高兴。”

“听说他还结婚了？”

“是，爱人是从小在他身边长大的杨小桃。”

“听他说过，弑杀父母丧尽天良的小姑娘，跟他倒是挺般配。”

老和尚搓起一撮燎焦的头发放进嘴里细细地品，闭上眼睛点了点头。

“老师傅，我听说了一件事，说您前几天睡觉突然说了不少梦话，突然惊起，点灯就写，僧人们都觉得纳闷，不知道您写了什么。”

“你跟你师傅一样，跟你师傅的师傅也一样，什么都能打听得到。”

“我就是想关心您的睡眠质量。”

“一样的油嘴滑舌！”

老和尚打开窗户，就好像想把我的“乳脂豆花羹”的气味吹走。

“老衲前日偶做一梦，梦一金身罗汉立于床前，对着老衲的耳朵喝出一段话，猛然惊醒，字字句句却牢记于心，急忙寻找纸笔记录，你想不想听听？”

“如果是好事您就念念，如果是坏事还是忘了吧，梦里的东西产生自人脑，这世界上哪有什么神的鬼的？”

尽管我这么说，老和尚已经从抽屉里掏出一张纸来了。

“这次的梦正应验了老衲二十年前做过的另外一梦，那时就有预言说，末法将至，六道混乱，畜生饿鬼皆得人身，横行人世而食人，如今看来一一应验。又有黑白两条浊虫现世，子子孙孙危及世人，也是那时就有的预兆。如今世间一片苍凉，群魔乱舞，又有你们白家一众门徒四处火上浇油，苍生已是无药可救，阿弥陀佛，阿弥陀佛，我佛慈悲，却救不得末法诸众。”

“嗯嗯。”我敷衍说。

“金身罗汉所言出乎老衲意料，畜生饿鬼之流竟非群魔之首，盖因世间生灵皆有气数，就算不除，百年之后自为粪土。岂知众生之中竟有聪慧者，不参佛法而入歧途，竟乞得非人之寿，寿同天地恒久，千百年而气数不尽，万年后非妖则魔。需趁其尚为人时除之，否则必成寰宇之祸！”

这段发言倒是引起我的兴趣，但我也没就这个话题进一步讨论。

“万年之后的事，交给万年之后的人处理吧。”

“唉……”老和尚叹了口气摇摇头。

然后他又说了句：“你比你师傅年轻太多了。”

“是啊，白瞑大我十多岁。”

“你终究不是他，他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想的东西比你多的多。”

“所以您现在看出来了，我终究不是他的徒弟，白瞑在他师傅死后才刚开始崭露头角，直到后来呼风唤雨，而我永远也不可能，如果白瞑有一天死了，我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走。”

“看出来了，老衲看出来了，既然白施主不在，老衲这个梦也算白做了。”

我收了碗，老和尚一副寂寞的表情。

“不过也罢，你们年轻人能来看我就不错了，老衲也算心满意足，也不求能聊得来，能和相差80岁的人聊得来就不是年轻后生了。”

“嗯，只要您身体健康就成。”

又闲聊了一会儿，我提起食盒起身告辞，和尚们都在大堂里念经，寺庙很宁静，掠过头顶的除了飞鸟，还有就是三三两两的黏菌体巡逻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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