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還在朦朦朧朧的黑暗中，當開始有了意識，卻感覺身體有些沉重，水樹慢慢睜開眼睛。

　　首先看見棕髮窩在胸前讓他有些訝異，就連手臂都環在身上，如果是平常肯定會很開心吧？現在的光線黯淡代表晚上了，他花了太多時間在休息上，有些想起來做別的事，但還是先抱住無，發現狐狸耳朵沒有收起於是摸了摸。

　　「水樹大人，醒來了嗎？」

　　沉穩的聲音馬上表明沒有睡著，水樹像做了虧心事似的一頓。

　　「呃、嗯⋯⋯無才是，被我吵醒了嗎？」

　　「不會。水樹大人，我沒有睡著。」

　　這下子感覺更詭異，像是自己送上來⋯⋯

　　平常都是無守著他，讓他能安心休息。雖然不排斥被反撲，也盡可能保持最低限度的距離，要是沒有讓無有身為戀人的意識就突破現況，就到不了理想了。

　　「沒有睡著⋯⋯那在做什麼？」水樹僵硬問。

　　「感受水樹大人的心情。」

　　「這樣啊⋯⋯有感受到什麼嗎？」

　　「心跳聲變得很明顯。水樹大人有煩惱嗎？」

　　「呃⋯⋯沒有，只是心情有點矛盾。」

　　「是，瞭解了。」

　　「⋯⋯總而言之，今天做了什麼嗎？」

　　「是，和陰陽寮的修業生去了朝霜北境一趟。」

　　「北境？去那裡做什麼？」

　　「修業生說最近的妖物動向混亂，前去調查妖物動向。」

　　「下次如果再有這種邀約，拒絕他們，也阻止他們前往。泊由岐境內存在強大的災厄，現在被封鎖了，修業生隨意過去只會遭遇危險。」

　　雖然指使無不需要理由，水樹不得不提起寮內話題轉移注意力。

　　聲音一如往常響起：「是。」

　　「還記得是誰前往北境嗎？」

　　「修業生的佐伯雅行大人、雨里直典大人，以及千紙湊大人。」

　　「千紙也過去了嗎？」

　　「是，滿大人也是。」

　　「我去找滿小姐談談好了⋯⋯在等會兒。」

　　當意識轉為清晰，感覺到柔軟的身軀窩在身前就捨不得放開，水樹硬生生補上後句。

　　他總是盡可能與無保持最低限度的距離，他對無最踰矩的地方僅止於遇到危險會撲在一起。如果無現在主動送上來，將抱著無的雙手慢慢收緊好像也不奇怪，小巧的胸部貼了上來似乎能感受隔了一層布料的溫暖，如果在這之間沒有阻礙就好了──

　　當水樹意識到自己這麼想，也發現手就要伸進無的衣服而趕緊停下動作。要是再發展下去絕對會停不下來，也很慶幸自己能在緊急時刻醒了神──不對，他一點兒也沒有醒神，只是用最大意志力制止自己行動，像是差點入了魔道的感覺讓他大口喘氣。

　　「水樹大人？」無先是不解地看著水樹：「不繼續嗎？」

　　聽到無這麼說，水樹有如當頭棒喝──

　　在讓無理解他想讓她理解的事情前，不能這麼做。

　　水樹連忙放開無。沒想到一向被動的無靠過來抱住他，反而是他被纏住了。

　　「無⋯⋯妳知道妳現在在做什麼嗎？」

　　「是，水樹大人不想與我發生行為嗎？」

　　沒想到無問得那麼直白，水樹有些答不上來。

　　「呃⋯⋯難道無想要和我發生行為嗎？」

　　「是，水樹大人看起來是很想發生行為的樣子。」

　　⋯⋯啊？

　　「雖然平常無法解讀水樹大人的想法，但不管是誰有了性慾，我都能察覺。」

　　等等⋯⋯所以不是只針對他的樣子⋯⋯

　　「⋯⋯無常常從別人身上感受到那種情緒嗎？」

　　「是，看多了。」

　　現在還真不知道該怎麼答腔⋯⋯

　　「如果水樹大人有需求，我可以幫上水樹大人的忙。」

　　打從無挑起水樹最不想碰觸的話題，眼神就相當堅定。

　　但是──

　　「無⋯⋯別把自己看得太廉價了⋯⋯」

　　這會兒聽到無的話只讓水樹心疼。

　　水樹抱住無，但衝動平緩了。

　　頭溫柔地靠上頭，體溫給人的感覺依然溫暖卻不如剛才熾熱。

　　「水樹大人，老師曾經對我說過，如果要發生行為，第一次可以賣個好價錢，叫我不要隨便浪費，所以不會是廉價的。如果水樹大人現在需要，就算給了水樹大人也沒關係。」

　　懷中的語調一板一眼，卻像是想重新挑起他的衝動。

　　「無，那種事情⋯⋯是無價的⋯⋯」

　　水樹無奈笑著。

　　夜行真是什麼都能以價錢衡量⋯⋯

　　「也就是說，對水樹大人毫無價值嗎？」

　　「不，我是說，對我來說很珍貴，無法以價錢衡量。」

　　「那，水樹大人為何不拿走？」

　　「現在還不是時候。」

　　「水樹大人打算何時拿走？」

　　「這個⋯⋯」是不是自從來到尾崎，答不上無的問題就越來越多了？「時機適當時。」得看無何時開竅。

　　「知道了。」

　　雖然還想與無溫存一會兒，水樹起身整理裝束。

　　當無想要跟來，水樹告訴無該休息了，並獨自前往陰陽寮的書庫。

　　滿似乎很喜歡待在書庫。比起湊是純粹用功地吸收知識，滿挑了自己有興趣的書擺在身旁，像看故事般津津有味閱讀著。當滿看見水樹隨即動了黑色的狐狸耳朵，拿起一本書：「有看到這本的下冊嗎？湊說不見了。」

　　「沒有。」

　　「人類真是自私的生物，我也想看看下冊的內容⋯⋯」

　　滿洩氣地趴在桌上，水樹坐到滿的對側。

　　「妳煽動了無吧？」

　　「煽動？」

　　滿抬起臉，仰起疑惑的視線。

　　「雖然不知道妳是用什麼樣的心態看待我與無，不要叫無做些奇怪的事。」

　　「喔──」

　　滿的視線變得挑釁，揚起嘴角讓表情變得狐媚，與無相似的臉孔在人類之中相當姣好。此刻的表情要是出現在人類臉上，就像打算迷惑官爺的太夫。

　　「前幾天突然變得直白，今天甚至變得主動，自從遇上妳就有了大轉變。一方面很感謝妳，但也希望別再這麼超過了。」

　　「我不知道無做了什麼。如果所謂的煽動是在於水樹認為『很超過』的舉動，我可是沒有煽動無喔？所以會那麼做多半出自無的心意，水樹不如接受吧。」

　　看著水樹專注看著她像是看傻了似的，滿雙手指著臉頰。

　　「果然覺得我和無很像吧？別搞錯對象了喔？水樹。」

　　「那，能麻煩換張臉嗎？不要老是用這張臉晃來晃去。」

　　「看了就想到無，對吧？說不定心裡正想著『要是無不要板著臉就好了』，對吧？不過我現在在陰陽寮的形象就是這樣，改了會引起慌亂，對吧？為了陰陽寮的安寧還是不要吧？這樣比較好，對吧？」

　　「為什麼要用無的臉？」

　　「如果是這張臉，你不會拒絕的吧？」

　　水樹看著滿笑得燦爛，完全被利用了。

　　「妳去蒐集這一串名單，也是用那張臉吧？」

　　水樹把滿昨晚塞給他的夜行名單壓在桌上。

　　川流說有位長得好看的狗在打聽情報，當初還以為是無，現在想想也可能是滿。

　　「這個嘛──誰知道呢。」

　　滿笑了笑，完全沒有解答之意。

　　「至少在接觸夜行之前，把臉藏好，否則只是在替我們招惹麻煩。」

　　「不要這麼說，我也很委屈，沒有超過一百年的妖狐就與陰陽寮的修業生一樣無力，想得到很多事卻不能去做，不超過十年的妖狐就更是如此了。」

　　「妳十歲以下？」水樹挑眉。

　　「那倒不是。」一口否認。

　　「所以要更謹慎吧？人類不像狐狸有九條命能用。」

　　「是說九尾狐吧？我是知道那位大人，不過一般的妖狐也沒有那麼多尾巴。」

　　「順帶一提，妳和修業生前往朝霜北境了吧？」

　　「我在下午就回來了。」

　　滿答得理所當然，水樹不得不提起：

　　「泊由岐境內存在強大的災厄，現在被封鎖了，不要再跟修業生過去了。」

　　「那種地方，我是不會想去第二次。不過，我聽說人類去東北方建造結界。」

　　「是啊。」是尚辭。

　　「不能說是無用功，但人類什麼時候才能開始做些有助益的事？」

　　「我實在無法理解妖族，不如給些建言吧。」

　　「難怪光是要請無當戀人就受盡折磨，但水樹的思考倒是比無複雜一些。」

　　「這方面就不用擔心了。」

　　離開書庫，夜色還沒有太深，幾位守辰丁在附近聊天。

　　身體裡的五行之氣比早上穩定多了，輕輕動了右腕卻不是那麼自如。這將不只影響他拿刀，役使結界與咒術無法像平常自如也會在本業造成阻礙。

　　經過陰陽寮大門，水樹佇足看著巷道外的夜色。

　　最近幾天睜開眼睛都是看見夕陽西下，等待他的是漫長的夜晚。突然之間還真有自己是夜行的錯覺，顛倒了時間，白日依舊在陰陽寮工作，夜晚也不得不忙碌，像是兼了兩份差。遭遇夜行遠比在邊境遇到妖物難纏，難怪無遇上妖物總是能輕鬆應付。

　　「晚安，陰陽師。」

　　從大門外傳來女性的聲音，在很近處，卻沒有看到人。

　　要是月色能順著方向將影子映在地上，他就會注意到門框後有人。

　　「晚安啊，小貓。」

　　水樹微笑，雖然小貓看不到，他沒有打算踏出門框見她。

　　「手有好一點了嗎？」

　　「謝謝，還需要休養。」

　　「既然如此，回老家休養，如何？」

　　「原來妳就是為了這件事來這裡？」

　　「在這幾天，有位到處打聽尾崎消息的年輕女性，容貌很醒目，幾乎被盯上了。以及，相傳有位『狐狸的主人』來到尾崎，響亮的名頭也與弓野山搭上了。趁著還沒惹麻煩，能跑得多遠算多遠。」

　　「感覺像是大禍臨頭似的。」苦笑。

　　「或許吧。」

　　「妳是尾崎當地的夜行嗎？」

　　「不是。」

　　「那，妳會跟我起衝突嗎？」

　　「如果是這樣，你還是跑得遠一點比較好，很多夜行是很殘忍的。」

　　「是嗎？我果然是濫情了。」

　　「晚安，請注意安全。」

　　「晚安，感謝告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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