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豪瞪視著書齊，在這小小又濕滑的瀑布泉源山洞口，緩緩逼近書齊。

糟了，完全不會驅邪。書齊瞪視著家豪，既怕摔下瀑布，又怕傷到家豪。這下該怎麼辦？

家豪以一種奇怪的身姿拔地躍起，想不出辦法的書齊只能向著泉源方向閃避，摔在溪水裡，然後迅速以樹根將自己綑綁住，以免被沖到下方。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是，被附身的家豪並沒有回頭追擊書齊。

書齊從溪水中抬起頭，嗆得吐出好幾口水，在一片水汪中，他看見被附身的家豪正在與一大團霧影搏鬥。自相殘殺？

好像不對。書齊手腳並用地爬出泉源，又嘔出好幾口冷水，然後才看清楚發生了什麼。被附身的家豪手持長刀，站在某種巨型的霧靈面前，狀似在保護書齊。

「什麼……」

「Utux……」家豪口中吐出了沒法理解的語言，然後忽然舉起刀，斬下一塊霧靈，接著撿起那塊殘肉，扔給後方的書齊。

書齊嚇了一跳，那明明是霧氣所凝結的形狀，卻具有類似固體的性質，長得像……屍塊。一部分的手臂、腦袋、枝葉與土石的形狀混和在一塊，在書齊來得及細辨以前，被雨水擊散，昇華為單純的霧了。

「這些是什麼？」書齊此時抬頭望向家豪，家豪在台地上晃了晃，眼見就要倒下去。

「等一下！」書齊趕緊右手拍地製造出桐木根，在家豪摔下去以前接住了他。書齊在心中嘆了口氣，這裡真的摔死過人，不要這樣嚇我好嗎。

是說，烏來的地名好像是取自泰雅族的發音，遇到溫泉很燙的意思，這些霧靈是泰雅族的靈嗎？形象不清晰，那就不是漢人信仰的神明，也不是廣為人知的存在。那為什麼會攻擊這個巨大霧靈呢，這是泰雅族信仰中的怪物嗎？書齊一邊小心翼翼地將家豪拉回來，一邊想著。

書齊越想越不對，剛才附身於家豪的霧靈貌似想表達什麼，最後還將屍塊扔給書齊，這其中應該有什麼意思才對。

收了油桐樹根，書齊把家豪拖進狹窄的山洞口躲避風雨，然後望著外頭。巨型霧靈又重生了，隱隱約約傳來哀號，以及失控的肢體四處擺動破壞的震動。書齊擔心地抱住家豪，試著讓家豪不要失溫。

雖然一鼓作氣闖進了中心，可是現在的狀況實在不妙……

林虎和李克勞飛奔在樹頭上，以靈體的輕盈踏枝而行。霧靈也緊隨在側，揮舞著霧樣的長刀，同時砲彈也不停地自身邊飛過。像是一場暴風雨中永恆的戰役一般，沒有盡頭。霧靈會不停地重生，而烏來山方向的砲彈不停地打過來。詭異的是，砲彈打在霧靈身上造成傷害後，重生的霧靈又會更強。永無止盡的消耗戰。

林虎腰身一矮，閃過了霧刀，接著他回頭一甩，海的淨露像子彈一般飛散，穿過了霧靈。於此同時，李克勞向後擊發一發閃電。

飛翔的淨露被後來追上擊的閃電命中，一分作七，形成一個閃電網，將後方追來的霧靈一網打盡。

「行！」

「小心！」李克勞喊道，但就在林虎沉浸於成功轟散霧靈的那一刻，一顆小型的砲彈飛向林虎。

霧破成環，碎光一線，林虎被轟了出去。他的壯碩身軀穿過好幾棵林木，摔在林地上。

「……！」李克勞飛躍下去，一面施展著電網防禦自己，一面靠近林虎。

「……林虎！」

林虎鬆開擋在面前的手，炸彈是炸在他的手臂上，而一片水露此時從他體表流逝，雖然受傷了，但至少不是大規模的創傷。「我沒事，可是我現在看不清楚……李克勞，接著往哪個方向？」

深吸了一口氣，李克勞知道林虎不想把時間花在等待身體復原。「等。」李克勞撒下話，一跳跳上最高的樹頂，四肢蹲坐在樹枝上，在風雨中仰著頭吸取著山嵐中的氣息。

半晌，李克勞指向對岸的一座瀑布：「上去，有很多氣息。有阿遼。有很大。」

「有很大？算了，不用形容給我，我也聽不懂。上去就對了。」林虎靠著自己跳上了樹梢，可是落點估計得稍微偏了，跟著跳上來的李克勞趕緊拉了一把。李克勞張開電網防禦後，兩貓在樹梢上喘息片刻。

「往那座瀑布嗎？」林虎指著，他只能模模糊糊地看見方向。太大意了，林虎對自己的差錯感到深惡痛絕，現在只能倚靠李克勞的指引了。

李克勞點點頭，接著回頭望向後方，更多的霧靈正在前來，聚集著，望著他們所看的瀑布方向。

然後全數轉往了瀑布。

「不行！」

李克勞拉著林虎跳下山林，直奔瀑布底端。一條白色的大龍彷彿自天上來，一串瀑布流洩而下，白霧的霧靈由下而上，爭先恐後地想往上爬。

「不能讓它們搶先！」林虎對著李克勞伸出手，李克勞抓住他後，林虎蹲踞著單手支地，吶喊道：「走了！」

瀑布下崩裂出一個大裂隙，林虎身邊飛旋著七枚淨露，李克勞於此同時在淨露上施展電網，接著兩貓一同躍起，化成一道金黃閃電光帶，衝散了白霧，逆解瀑布。

如露亦如電，霧靈破除。他們直取山羊洞溪連瀑上游，而在終點的泉源，一個巨大的霧靈正在此等待著他們。

才方踏上瀑布連階最後一梯，林虎就失力地倒了下去，李克勞趕緊抓住他，以免被溪水沖下去。「……林虎！」

「我，我沒事。」林虎嘔出一口血水，用手臂擦了擦後說：「黑水溝的高壓好難承受，不敢相信媽祖娘娘可以撐得住啊……」

他們望向眼前的巨大霧靈。那是一群人型的聚集體，上半身是密密麻麻的人型，下半身則由混雜的屍塊肢體和樹木枝幹組成。明明是白霧構成，卻能夠讓人看明白這些細節。溪水泉源緩緩蒸騰著霧氣，連這裡的水也忽然轉為熱氣。

「阿遼在這裡？」林虎用力眨了眨眼，他還是看不清楚。

李克勞指向溪水泉源最上端，一群霧靈已經站在上方，而阿遼就在那裡，被牽在霧靈手中。

「還，還來……」林虎往前走了幾步，然後忽然一震，往旁閃了幾步。人型集合的一條肢體朝他揮過來，但他閃得不夠快。

一串樹藤從地面竄出，擋在林虎面前。屍條鞭散了樹藤，李克勞衝上前去，同時書齊也從霧中衝了出來，兩貓一同將林虎往後拉。

「李克勞！」書齊拖拉著林虎壯碩的身軀，一邊說道：「那些霧靈是來幫我們的，敵人是這個大東西！」

「阿遼給它們，放心？」

「不放心！可是也沒別的辦法了！」書齊將林虎拖向泉源洞口，此時面向外頭的林虎忽然睜大眼睛，向李克勞喊道：「小心！」

李克勞轉頭，一條屍條正向著他當頭擊下。來不及閃避了，李克勞交叉雙臂蹲著馬步，正面迎接巨大的肢條。

「……！」

一聲巨響，李克勞交錯的雙手擋著屍條，他釋放閃電，但是電力只發出了一會兒就熄滅，產生電力休止的聲音。全身上下原本癒合了的傷口通通綻裂，灑出血花。李克勞悶哼一聲，腳下的濕滑岩石迸出裂痕。

「李克勞！」書齊拋下林虎跑了出來，雙掌觸地，斜向生長出大量的桐花樹木，替李克勞撐住了屍條，李克勞晃了一下，也要倒下去。書齊趕忙衝上前抱住李克勞。

「碰到時，他們說……」李克勞搖晃著腦袋，滿臉是血，「他們說，山崩，阿遼害的。」

「我知道是什麼了。新聞有提到。」書齊一凜，林虎此時拖著身子來到它們身後說道：「書齊，這些油桐花樹還撐得住嗎？」

斜岔出地的油桐花樹目前替三貓提供了掩蔽。人型集合並沒有繼續鞭擊樹木，反而是以大量的肢體在瀑布峽谷中巡弋，試圖繞過樹木。上半身的人型低低飲泣著，在幽谷白霧中迴盪。颱風帶來的大雨仍不絕地落下。

「阿遼，想保護我，他出力，手臂碎裂。」李克勞閉上眼睛，然後抹去臉上的鮮血和雨水。「我害的。」

「才沒有誰害的！」林虎罵道：「你跟阿遼犧牲自己去當人柱力，這種意外怎麼能怪你們！」

書齊說：「對這些人來說不是這樣，他們莫名在睡夢中被山崩掩埋，在他們來說世界就是這樣子結束的。」

「可惡……」

「……」李克勞安靜地搖搖頭。書齊望著他們，然後說：「這些人的目標是阿遼，不管怎麼樣，總要解決掉它的。」

「……我來。」林虎起身，於此同時，書齊的桐樹正在被人型集合一棵棵拔除，碎裂的枝葉伴著白霧，透過被拔除的樹冠降了下來。「書齊，幫我掩護。李克勞，我看不清楚，幫我瞄準。我們到泉源出口，我要汲取水源地的力量。」

兩貓點點頭。

透過淨露的共振，林虎緩緩吸取著山羊洞溪的泉源，他站在泉水之上，接觸著大地力維的連結。這裡就是一個節點，力量與水源一起湧出，淨化著被觀光客喧擾的溫泉鄉。

風雨交加，谷霧糾結，但此刻他心靈沉靜。

書齊在山洞前方，四肢以貓姿著地，化作桐樹根，在他面前生長出大量的桐花樹木，抵擋著人型集合的屍肢攻擊。他的臉被樹藤所侵，眼角爬出樹藤，重重喘著氣。

再撐一下，林虎默想著。李克勞此時靠在他的背後，似乎已經脫力，微微靠在林虎背上。經過了與阿遼在大鬼湖的奮戰，他本來就力量不足了。

林虎多麼希望是自己和阿遼在大鬼湖上為了彼此奮戰，但阿遼選了李克勞。在海山浮漂心艱苦。他想起娘娘說過的話。

他是自願的。無論阿遼選了誰，他都會守護到底。

巨大的屍條打散了書齊支撐的油桐花木，書齊被衝擊到四肢出血，但他還是堅持著繼續製造出新的樹木，抵擋著人型集合。林虎聽著人型們的悲泣，忽然瞭解到，它們恐怕也不明白發生了甚麼，在一瞬間死去的不實感，以及逸脫世界的孤苦，帶著它們來到這裡尋找阿遼。

泉水的力量緩緩匯聚到他的手中，林虎將之握在手心，幻化成為長弓，這應該是李克勞比較擅長引導的武器。這時，林虎忽然想起自己有話想對李克勞說。

「李克勞，謝謝你保護了阿遼。」

「……」李克勞扶著林虎的手，瞄準了人型集合的上半身，然後低聲在林虎身後說：「也謝謝你，讓阿遼長大。」

林虎腦中浮現出阿遼對自己說：「我不能永遠當一個林家孩子」的畫面，那時他知道自己身為一個守護者，已經達成了任務，讓這孩子變成一個男人了。心疼得有點顫動，阿遼為了李克勞成長了，即使是痛苦萬分的，他依然一往無前。

我要做的，就是讓他能繼續勇往直前，即使不是走向我。

泉水的力量此時與淨露達成同步，整座山泉忽然與林虎一樣，停止湧出，心如止水。於此同時，書齊已經支撐不住，人型集合的肢體拔光了油桐花木，一鞭將書齊擊飛，撞上旁邊的山壁。書齊的四肢和嘴角都出了血，倚靠著遍布青苔的山壁。

「請原諒我的孩子。」林虎說道，於此時，林虎和李克勞的身後綻放出沾惹淨露的蓮花，花蕊幻化為林虎手中的弓箭。李克勞扶著林虎的手，替他瞄準了剛攻擊完書齊，還沒恢復重心的人型集合。

「抬頭看天頂，思想起！」

弓矢綻放出了蓮華，李克勞輕點林虎的手背，讓林虎射出了弓箭。一串淨露追隨著弓箭，向著人型集合射出。

人型集合被貫通出了一個大洞，發出尖銳刺耳的多重合音，往前倒下，震起大量的溪水。蓮花綻開後重新恢復成水露﹐破散成幻影。

「林虎，流血了。」

林虎擦了擦嘴角，笑了一下：「不礙事，習慣了。」他回頭望向洞頂，霧靈們讚許地點頭，鬆開了牽著阿遼的手。

「阿遼。」

阿遼緩緩地走下來，踏著空氣中白霧形成的階梯。此時書齊也勉強起了身，一起等著阿遼走下來。

「林虎，帶阿遼回去之後，我們可以好好大睡一場了嗎。」

「當然要。」

「還有好多事情想做，想帶他去逛夜市，想出去玩。」

「當然，這些都要做。」林虎走向阿遼，伸出手等待他。

這時，林虎忽然看到上方的霧靈們起了騷動，指著前方。當林虎回頭時，人型集合的殘餘射出一條肢體，直直指向正看著阿遼的李克勞。

「喂！」

李克勞來不及轉身，這個瞬間，阿遼的形體忽然消失了。

李克勞回頭時，才看見阿遼的靈魂碎片擋在自己身前，右胸被貫穿，雙手抓著人型集合的肢條。

「……阿遼！」李克勞抱住阿遼，但人型集合仍然在繼續推進，貫穿了阿遼的力道將他也往後撞。書齊和林虎合力想將阿遼與李克勞接住，但是仍然不敵人型集合的巨力。

李克勞抱著阿遼，抓住了人型集合的肢體，努力想抽出去，但是卻絲毫未動。他們被推擠著到了山洞口。「阿遼……不要……」

「不行……」書齊被擠在中間，怒吼道：「家豪！去你的你醒了沒啊！」

一道人影從洞頂山壁躍出，手中持著發光的長刀，跳在人型集合的肢體上。他的背後負著重重疊疊的霧靈，給予他力量，讓他一路順著人型集合的肢體往上狂奔，在一瞬間來到上方人型被弓矢射穿之處。

「出草受難者也是英雄，成為英雄吧。」家豪反手一刀劈下人型的頭顱。

人型集合再次發出哀號，瘋狂地扭動著肢體，兩旁的溪谷山壁都被甩出碎石。李克勞緊緊抱著阿遼，和阿遼一起抓著那根肢體，聽見了阿遼這樣低語：

「對不起，是我害了你們，請原諒我。」

那條沾血的肢體忽然間霧散了，家豪在霧靈們的操縱下往後空翻，跳回瀑布濕滑的地面上，靠著長刀擊地將自己煞住。一時間谷地裡四處響起哭泣的聲響，有男人、女人、小孩的聲音。過了好一會兒，才漸漸隨著白霧消散。

風雨還在吹落，李克勞鬆開懷裡的阿遼，只有三分之一靈體的阿遼比平常還要輕，他的右胸開了一個洞，像是碎了一片的琉璃。阿遼看著李克勞，露出一個微弱的笑容，然後身形開始淡化。

「不！」李克勞抱住阿遼，然後強制輸入靈力，同時書齊和林虎也撲了上來，兩貓各自抓住一隻手。

「留下，不要走……」李克勞輸入的靈力在阿遼的頸項上環繞，形成了百步蛇的圖騰。林虎在他的右手腕留下了虎紋，而書齊的靈力則在左手腕留下了石虎的白條與錢斑。

好不容易阿遼的形體固定下來，沒有繼續消散，書齊此時鬆開手，讓林虎和李克勞也停止輸送靈氣：「快點，快點帶阿遼去溫泉池子，回去讓他療傷！」書齊喊著。

李克勞於是抱起阿遼，立刻衝下山羊溪瀑布。書齊抱起解除附身而暈厥的家豪，而林虎望著地面，已經找不到阿遼被貫穿時破碎的靈魂碎片了。

「為，為什麼……」

書齊站在林虎面前，手中抱著家豪。「搞不好有救，趁現在的話，靈魂說不定還有機會癒合，我送家豪回去，你去找媽祖！」

林虎點點頭，兩貓一起跳上山洞頂，準備踏入靈道。當林虎回頭時，看到了那些霧靈又湧向烏來山，回去與日軍靈魂永不停止的炮擊戰役。

當書齊和林虎各自又穿越靈道回來時，他們已經累得快失去意識。兩貓勉強地回到了阿遼當初療傷用的溫泉湯屋。

「李克勞？阿遼怎麼樣了。」

李克勞靜靜站在池子邊，阿遼的這部分靈體泡在不存在的水池中，做著夢。

三貓站在一起，凝視著阿遼時，彷彿也進入了靈魂的療傷之夢中。在那裏，阿遼和三貓一起泡湯，那時的書齊半開玩笑地想去撲抓阿遼，被虎爺巴了一下腦袋。李克勞則是很單純地靠在池邊享受著溫泉。

阿遼靈體的右胸洞口有著像是碎裂琉璃般的邊緣，在記憶的溫泉裡，一點一點的碎片從山中被召喚回來，向著他的胸口聚集，但是這份量遠遠不足，最後只收回了一丁點的碎片。他的鎖骨到胸膛纏著一圈百步蛇花紋，左右手腕則分別是林虎虎紋和書齊的石虎錢斑。

三貓看著這一池回憶，李克勞默默地流著眼淚。

「快結束了，我們得要帶著他的靈魂回去醫院裡了。」書齊說道。

「他的靈魂還有很多沒有回來！」

「沒用了，我看過很多，」書齊搖搖頭：「以前的我在吃掉靈魂前看到，靈魂最後召集來的都不會是他自己了。」

林虎也沉默下來，最後，他點點頭。

他們將靈魂帶回醫院時，媽祖和艾里里安的手下，虎爺將軍和百步蛇化身將另外三分之二的靈魂移交給了他們。三份靈魂被疊加在一起，很快就合而為一，虎爺將軍和百步蛇化身都有解釋，兩位神明為了讓靈魂能順利地合而為一，都做了很多的調整。

但即使將靈魂重新整合後，他們手中的阿遼，右胸還是有個破洞在那。

「已經沒辦法了。」虎爺將軍說道，「這個程度是救不回來的，只能挑戰看看他能不能再次甦醒了，接下來就交給你們了。我跟他沒有羈絆，幫不上忙。」他向百步蛇化身點了點頭，兩位使者都很快速地離開了這裡。

書齊深吸了一口氣，然後說道：「開始吧，是成是敗只能看天了。」

他們將阿遼的靈魂放置到插管注射的身體裡，接著鎮上李克勞帶來的琉璃珠、林虎帶來的雕像，以及書齊帶著的桐花。

然後他們開始等待。

八月十日清晨五時三十分，中央氣象局解除颱風警報。

八月十一日，減弱為熱帶性低氣壓。

一直到終於放晴，阿遼才終於甦醒過來。他在病床上發出一聲呻吟，揉了揉眼睛。

「阿遼！」李克勞跳了起來，在一旁等待著的林虎和書齊也起了身，一同來到阿遼的床邊。受制於天氣因素，阿遼的家庭忙著救災，至今只有書齊一個以人類身分在幫阿遼處理醫院的事務。

「阿遼，感覺怎麼樣？」

阿遼雙眼迷濛地望向書齊，咳了一下，然後輕輕說道：「好像做了很多、很長的夢……」

「沒事嗎？」林虎追問著，三隻大貓目前都不敢亂碰阿遼。

「給，給我衛生紙……」

書齊遞了濕紙巾給他，阿遼接過後，艱難地搓揉了下自己的臉，書齊看不過去，多抽了張濕紙巾，端著阿遼的臉，幫他擦乾淨臉龐和眼角。

「謝，謝謝……」阿遼眨了眨眼：「書，書齊學長？」

「怎麼了？你還好嗎？」書齊擔心地看著阿遼。

「你怎麼變回來人類了？李克勞和林虎呢？」

書齊愣愣地看著阿遼，阿遼此時慌張地抬起上半身，到處看著病房。

「他們去哪了？」

林虎和李克勞呆滯地看著阿遼，徒勞地尋找他們的身影。書齊此時顫抖著開了口。

「阿遼……你看不到他們了嗎……？」

《三貓》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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