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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们围绕在同一张长桌旁进行简短的补给。在桌子的一角，清霜和朝霜正在喂秋云进食。早霜愁眉不展，对于将来整个舰队和司令官的走向，她感到了本能的恐惧。忽然她看到了一个熟悉的憔悴的身影，定睛一看，是负责接待的军官。

“哟，又见面了，神秘的孩子。”本来应该有音调的句子在机械般的人声下显得极其诡异。

“晚上好……”她心神不宁，不知如何应对。

“很是忧愁，嘛，彼此彼此，究竟是什么事情？”

“秋云要做截肢手术，她是那么喜欢画画……”她犹豫了几秒要不要说下去，旁边的朝潮接上了话茬：“还有，司令官很反常地让我们全员离开他身边去陪重伤员，平常他恨不得一直看着我们出击。按理说不需要这么多人的。”

“他下命令的时候，表情可是像我这样？”军官大叔一直保持着僵硬的表情，嘴角和眼角下垂，仿佛已经饿到没有力气的老虎。

“不不不，司令更自然一点……也可能是我们看着习惯的缘故。”岚在一旁补充。

“我知道的，那其实是不自然。我的部下全部战死时，我就是他那副表情，心碎，无力挽回的表情。但保持得久了，就会像我这样，肌肉都僵住了，在永恒的长冬中，封在冰雪里……我的部下全员战死的日子，是个雪天。”

“但是我们都至少还活着啊！他这是几个意思！？”朝霜不假思索直接拍案而起，吓的秋云差点把清霜的勺子咬断了。

“……反向思考一下……这意味着……”神风断断续续地吐出自己危险想法，却不敢说完。

“他……”“司令……”

“那个渣渣要永远离开我们了啊！”最后冲入的霞用哽咽的声音将呼之欲出的谜底揭晓，“他要抛弃我们……来救我们……”在场所有人一齐看向她，她已然泣不成声。“……他用这道命令的时间来逃离这里……让我们逃离他的那个世界……他几乎不可能再一次生还……”

补给处一下子炸开了锅，无关的人们纷纷议论新的逃兵或是其他什么身份——总归不是好的身份。而在嘈杂混乱的人群中，只有他明白他究竟想到了什么：

“这样吗……这桌的姑娘们！你们想去继续跟随自己的提督吗？”

“想！”几乎是异口同声的回答，然后又是迟疑的尾声。“但是他命令我们必须补给完毕……”

“那么我命令你们！”她们齐刷刷地看向他，此时他的面容上又有了生气，“去找他吧！”斩钉截铁的语气几乎不容违抗。

“这是严重违反军纪的行为——但我们收下了！”朝潮作为副旗舰代表舰队收到这一命令——此时不知火还有其他几位已经直接撂下餐具扛着包袱走人了，连秋云都被朝霜背着带走了。她们迅速撤离这里，留下一片心满意足的狼藉。一片混乱之中只有他静静地笑着。很快长桌上只留有他一人。

“这是我的赎罪吧。”他习惯性地摸了摸自己的配枪，将她们和自己的碗筷一份份地还到餐具收纳处，在他也已经习惯了的他人异样的眼神中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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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到她们散漫而整齐地飞奔着，向着自己的方向。

“你们……也成功违反了命令吗……”他站了起来。仿佛下课时那样，学生们将老师团团围住。

“不是！”“有一位好心的军官命令我们来找你！”先是朝潮，后是不知火，两人压抑不住激动的语气向他报告。

“是那位迎接我们的军官……”早霜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头发也乱了，语音比平时音量高了几个档次，吓到了旁边的朋友。

在众人期许的眼神中，他不得不做出那个最艰难的决定，这只能由他来选择——

“覆盖之前的命令。新的命令为以下内容。”

“我这一去，即是十死无生。还记得我教了你们什么吗？要去体验，活着去体验……要是跟我走，就活不下去了啊……”

“可是没有你的日子……一定会很无趣吧。我们在那两天中体验到的是这么告诉我们的。”松风眼角有着泪滴，但她不为其所动，只是抬头看着她恋慕着的人。

“那么我在这里命令——同学们，我们来做最后一次对照实验吧。”他在激荡着的内心中揣度着她们的好意，一个个遍历过去……所有人都知道伤员有着一段时间的豁免权，这段时间足够通过技术证明她们的清白——毕竟元帅还是一个在乎军队总体战斗力的人，应该不会滥杀无辜。他这样用不确定的推论安慰着自己，但他必须守护一些，放弃一些。

“排成一列！”

“战斗中达到过大破线以下的重伤员，后退一步。”

“觉得和朋友在一起继续活着比跟随我的体验更有意义的同学，后退一步。”

“……此间，真心希望和我……和我共度一生的人，前进一步。”

“喂……你这小子是前进了多少步啊。不过算了。”

鞋跟不断在地上磕碰的声音最终化为静谧。

“就这样……最终的名单：霞，不知火，早霜，松风。其他人陪护秋云在B基地的医疗中心进行治疗和恢复训练。此命令发布后，不再撤回，不再覆盖。”

“那么，去和朋友们说再见吧。”他没有时间去解释这一切突然的生离死别的来龙去脉。只是想着自己要在生命的最后关头圆一场少女的泡沫般的幻梦，有点可笑，却又很是浪漫。

“老姐，这顶帽子就送给你了。虽然和蝴蝶结不搭，勉强戴着吧。”

“松风……”朝风的泪水已经决堤。旁边的神风和春风也止不住地落泪，她们都知道松风的决意和心意，在旁边鼓励着：“一定会幸福的！”

“把那个留给他吧。不过……”姐妹两人鼻尖抵着鼻尖，额头贴着刘海，眼睛瞪着眼睛，互相用手抱住对方的头，仿佛在抵着脑门较劲，以这种滑稽的方式作最后的别离，不禁让人哭着笑出了泪花。

“谢谢姐姐们——下辈子我还是你们的妹妹！”说罢，她跑了过去，握住他的手向她们挥别。

“朝霜，清霜，可得照顾好自己和秋云啊。早霜也要和我一起走了呢，还真是担心你们……不过不要多操心我们的事情，想着眼前的人事吧。”

“早霜与诸位生为姐妹，三生有幸。大家保重。”

“再见了！我会努力成为战舰的！”“哦——再见了！豪迈的告别才帅气！”秋云则并没有说什么，伸出乌黑的双手，与她们拥抱。

不知火并没有说什么，只是与每一位将要分别的战友拥抱，抱了很久很久，又太短太短。

“来吧。”魔王率队站在海面上，靠岸的那把移动椅子是魔王预先从B基地调动出来的，不然怎么让后辈离开还真是个令人头痛的问题——总不能一路背着他或者公主抱吧。特勤舰队的诸位和那四位追随者已经整装待发，岸上的人们也准备好了最后的别离。子夜时分，静悄悄的码头等待着一句“风萧萧兮易水寒”般的悲壮誓词。所有人屏息静气，等待着主角的寄语。

他深吸一口气，向着逐渐模糊的身影们喊道：“诸位同学，你们毕业了！有缘再见！”随即他跳上椅子，跟着魔王转向朝着目标驶去。

“再见——！”哀而不伤的呐喊穿破夜空。

他又一次忍不住回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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