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抉擇

暑假的尾聲逼近，離全中聯賽就不遠了，所以帝光中學籃球部在六月和七月都會加緊練習。在這樣躁動不安的氣氛下，黑子覺得最近青峰的樣子很是奇怪，常常一個人發呆不知道在想什麼，就連打球的時候都心不在焉。

黑子今天放學走在回家路上邊思考青峰的事情。突然感覺到手機有震動，他拿出口袋裡的手機，點亮螢幕察看，發現有訊息通知，傳來的人是好久不見的小時候好友——荻原。

「唷，黑子，最近好嗎？全中快到了！好期待喔！」送信時間是五分鐘前。

對了，荻原君的話或許能明白青峰君的感受？五分鐘前，這樣的話打過去他應該會接吧。

嘟嚕嚕幾聲過後，電話接通了。

對方的聲音和以前一樣有精神，彼此問候著近況。正巧邊走邊講的時候，經過公園的球場，有人在打街頭籃球。黑子索性在一旁的長椅落坐。

和荻原聊了不久天色就已經完全暗了下來，月亮高高掛著，球場上的人早已散去。腦袋裡思緒仍然亂七八糟，四周都變暗了，不知道現在幾點了？黑子就在這時切入這通電話的重點。

「你和青峰君很像，所以我想問問你的意見。」

「你也太亂來了吧。……但可以確定的是，之前他幫你那麼多，現在輪到你回報的時候了，要加油喔。」

「說的是呢。……好，謝謝你。」

確實，應該想個辦法，鼓勵一下青峰君才行，不然就對不起當初他那麼幫自己了。黑子在心中作下決定。

然而黑子沒想到後來青峰情緒低落的狀況，比之前更加嚴重。

那天和青峰一起回家後，晚上黑子躺在床上兀自沉思著，一向是最喜歡打球的青峰君竟然說了籃球這種遊戲隨便打打就好了之類讓人生氣的話，一時忍不住對他發了火。不過他看起來好像好多了，身為好友我也鬆了一口氣。

可惜黑子那時沒想到這一切就像有了裂縫的盤子，縫只有越裂越大，越裂越深……。

隔天中午，午餐時間。

「赤司君，青峰君最近有點奇怪呢……。」

黑子對著躺在自己大腿上的赤髮少年說。

說實在的黑子對這人很沒辦法，自從兩人距離一下縮減為零，他的任性程度也日漸嚴重。現在吃完便當，午休的時候老是喜歡躺在自己大腿上，雖然覺得可以被他這樣親近是非常高興，但這人可不只是這樣……。

「黑子，為什麼你身上總是香香的呢？」

「唉……，早上晨練完大家都會沖澡啊，只是沐浴乳的味道吧。不然就是衣服上洗衣精的味道。赤司君不也一樣嗎……，這有什麼好問的。還有手放開啊，這裡是學校！啊……好癢！」

平常領導大家、支持大家的主將赤司征十郎，和現在這個用額頭磨蹭自己肚子，嘴上講些不明所以的內容，而且兩隻手還死死圈住自己的腰不放的幼稚鬼是同一個人，要是說給一百個人聽沒有一個人會相信。

「如果明年升上三年級不同班的話，我會想你。」這人突然沒頭沒尾地說。

「突然地說什麼……欸、就說好癢，赤司、君！別再蹭了啊……。」

忍不住動手推推他的肩，好不容易這人終於停下，回復仰躺的姿勢，那雙赤紅的眼直直盯著自己看。唔……，雖然是自己叫他別再鬧，但這樣被看還是挺害羞的。

「黑子，我要吃葡萄。」

看吧又來了……。黑子嘆口氣，是是是沒必要地講了三次。一邊想著選無籽的恐怕是錯的吧，他才這麼放肆地躺著吃，下次一定要選一般的就好！有籽的！一邊伸手把盒子裡的無籽葡萄餵給他。

然後指頭果不其然地被含了進去。

「呃！赤司君，不是說了別這樣……！」

黑子講得很認真，但是腿上這人聽得很隨便。

「真是的……，算了。倒是赤司君，剛才說的青峰君的事情，你覺得呢？」

赤司挑了下眉，那表情有點怪異。接著右手朝黑子側臉伸去，連著頸部撫摸著。黑子感覺搔癢，這人幹嘛？這種時候老是忽視自己的問題，真是受不了啊，平常認真的赤司君去哪了！他抬起手想抓住赤司的不安份的手，希望這人好好正視一下他說的話。沒想……

「和我在一起的時候卻在擔心其他人，你就這麼想讓我嫉妒？」

「就說不、唔……！」

黑子毫無防備，眼前人轉瞬間就從他腿上挺起身，原本撫著側臉的手掌同時從後頭部一個使力就讓自己逃不掉。軟糖般的唇輕易地被野獸嚙住，恣意地掠奪、享用，和平常溫柔的親吻不同，多了一點暴力。雖然沒有受傷，但可以感覺出來赤司那股不尋常的躁動。

☆★☆

暑假最後幾天，對他們來說是全中聯賽的到來。這天是開幕式。

「黑子！好久不見！」

是荻原君，哇啊！

被突然地一抱，黑子雖然有點嚇到，但看到是那個好友荻原馬上展露笑容，興奮地和對方交談。

另一邊本來在接受訪問的赤髮主將，在擺脫那些一直重複問相同內容的記者後，目光自然地搜尋到那抹水藍身影，卻見一旁那從沒看過的傢伙狀似親密地和他的人聊得開心……，誰啊？

「一起加油吧！」黑子開心地對荻原說。

開幕式當天晚上七點，赤司似乎還在和虹村前輩還有監督討論明天的作戰方式。

這幾天的住宿一軍正規球員的六人被分配在同一間房裡，此時黑子和其他奇蹟在說笑玩鬧，順便輪流使用浴室。

突然黑子手機傳來震動，他拿起手機查看，發現是赤司傳來的訊息，對話框裡寫著：「黑子，你一個人來一樓自動販賣機後方的小門外面，我在這裡等你。」

赤司君有話要說？是什麼呢？

跟其他奇蹟們暫別，黑子隻身來到赤司說的地點。剛打開小門出去就看到那熟悉的人坐在石椅上，仰著頭看星星。

赤司知道黑子靠近，但沒有出聲搭話。黑子偏歪下頭，不知道對方叫自己做什麼。他靜靜地走到赤司旁邊坐下。

「赤司君。啊，今天星星好漂亮。」

「黑子知道Spica嗎？」

Spica，又叫作處女座α，雖然只有單一名字卻是一對距離很近，互相環繞公轉的雙星。由於雙星距離太過接近，單從肉眼無法分辨。

黑子點點頭，以前在書上看過，感覺挺浪漫所以在腦海裡留下印象。

赤司這時轉頭看著他，表情看上去不知道為何有點複雜，黑子猜不透原因。

「黑子，我不像傳言裡的也不像你想的是個溫柔的人。」

赤司的話題來得莫名其妙，但黑子並未太過驚訝，只是不發一語地聽著。

「我的控制欲很強，超乎常人能容忍的程度，和母親的事、成長環境什麼的有沒有關係我不清楚，但是對於看重的人事物我總是充滿獨占欲。」

講到這突然打住，半晌陷入無言的氣氛。黑子看看情況，便開口說：「我知道啊。」

赤司表情難得帶著驚訝，看著黑子的側臉。

「知道赤司君是這樣的人還是決定待在你身邊的喔。雖然一開始我太遲鈍了，但是上次在赤司君家一起過夜，也和你聊了不少過去的事，加上之後觀察你的樣子，就更清楚了。」

黑子也轉頭看著他，臉上一樣笑得淡淡的。

話說回來，我還沒跟赤司君表白過，先喜歡上對方的人其實是我，我比他想像的還要愛他呢。

「哪、黑子，從今以後可以只看著我一個人嗎？我想作你唯一的α星。」

這會開口的是赤司，但這句話問得黑子懵了。他露出困惑的神情，回道：「赤司君怎麼這麼突然……在說什麼呢？」

但話剛出口，便回想起上次在午餐時間他對於青峰的事情那個反應，又說：「是指青峰君的事情嗎？」

「青峰是，那個小時候的好朋友荻原也是。」

早上開幕式那個人是誰，赤司兩三下就搞清楚身分來歷這點就不必多說了。

黑子從剛才的困惑變得困擾，不過想來關於青峰，赤司是不想他跨越朋友的界線吧，畢竟兩人現在在一起，自己和青峰交情特別好，赤司獨占欲那麼強會介意也不是很奇怪。就注意一點，不要踩到線應該就沒問題了吧。

至於和荻原也沒什麼，彼此學校、住家都很遠，自從上中學兩人的連絡極少，加上升上一軍自己也挺忙什麼的一堆因素綜合考量起來……。一邊是最愛的人，一邊是已經有距離的小時好友，該選哪邊沒什麼好猶豫的吧。

「我愛你。」赤司突然說。

那個表情，還有愛的話語，真是狡猾啊。至於為什麼他要這樣其實我再清楚不過了……，那就是赤司征十郎這個人比誰都害怕失去重要的事物。

「……唉。真是拿你沒辦法，我知道了，我會注意的。」黑子嘆了口氣。

「黑子……。」赤司環住黑子的肩，把臉埋在他的頸窩。

肩上人重重的吐息惹得黑子感覺有點燙。他抽出右手輕輕地撫著那頭赤紅的髮，那髮質軟又細，摸上去特舒服的。

但是到了隔日比賽，青峰暴躁的狀況沒有變好，只有更壞。他說他所追求的東西不可能找得到了。

「黑仔不去追峰仔嗎？」

「嗯……，但黑子也受了不小打擊吧。」

休息室裡大家對於青峰君的行為很是擔心，耳邊傳來紫原君和赤司君的對話。但是我作不到，不只是追上去也無法安慰青峰君，還有赤司君……，昨天我才和他說好的……。

「嗚嗚——」是手機震動的聲音。那是黑子的手機。

「抱歉，我去接電話。」黑子看了手機螢幕顯示的來電，面不改色地和休息室裡的大家暫別，到外頭一般人休息用的座椅附近接了電話。

打來的是荻原君，雖然不知道是什麼事，許是和今天的比賽有關吧。青峰君的事情已經很困擾了，這件事還是直接瞞著吧。反正只是一下子接完就算了，如果赤司君問起就說是媽媽吧，不然事情好像會變得更麻煩。

「不會，請不必一直道歉。」黑子如是說。荻原的聲音聽上去非常難過，他應該在哭吧。真的不用一直對不起，真正該抱歉的是我，不只是你，就連青峰君我都……沒辦法說出什麼安慰的話。

最後簡單的道別，黑子闔上手機蓋。卻沒料到他一轉頭就看到赤司站在那。

「誰？」

「啊……赤司君……。」

「荻原？」

「呃、嗯……。」

赤司君沒再說什麼，只是那看著我的眼神裡是掩不住的悲傷。

是啊，不能怪他……。畢竟是我答應在先卻還打算騙他，是我沒遵守約定。

「對不起。」黑子話剛說出口，赤司靠近一步把他擁入懷裡，雙臂抱得死緊。黑子覺得胸口的空氣被擠壓而出，他伸出雙手回抱住對方。

啊……我是這樣地被自己喜歡的人深深地依賴著，被用力地愛著呢。

全中比賽落幕了，然而我們之間複雜難解的氛圍沒有消散。

中學二年級的這個夏末特別難耐。

☆★☆

某日早晨黑子不小心起得太早，身體太習慣晨練還有準備便當的起床時間，但是今天兩者都不須要。提早到學校的他還是不自覺地走到體育館，既然來都來了，他拿起籃球作了些簡單的練習。一會感覺有些累了，便盯著籃框發呆。

想來這一年真的發生了好多事。

在第四體育館遇到青峰君，後來那天他們來找青峰君，所以我和赤司君相遇了。因為赤司君提點我找到了自己的打法，然後進入一軍。再然後我和赤司君就在一起了。全中也拿了優勝。

黑子回想著這些事，光是赤司的名字就出現好幾次。

太不可思議了，漂浮漂浮的感覺很不真實，捏了臉頰結果非常痛。

「黑子。」

呃……，啊！是赤司君。

「你剛才在作什麼？」

黑子沒想到捏臉頰的一幕竟然會被他看見，說實在的很丟臉。後來赤司問了原因，時機正好黑子便說了一直以來想表達的感謝。

「這一切都是因為有赤司君，真的非常謝謝你。」因為你我才能繼續打籃球，而且很快樂，甚至還和大家一起拿了優勝。也因為和你在一起，嘗到愛情的甜，只是看見你、聽你聲音，靠在一起都感到無比開心。

「應該說謝謝的人是我才對，黑子。」

對了，那件事一直沒機會和赤司君說清楚。其實從很久之前就看著你，真的很愛你，而且與日俱增。上次去過夜的那天到現在，只是默默地接受著你的感情，不把自己的也好好傳遞回去就太失禮了，是不是？

「其實一直以來有件事情我想告訴赤司君。」

「找到了！赤司君！……欸還有哲君！」

桃井突然在這時候衝了進來，打斷了我們之間的談話。最糟糕的是她帶來的消息——白金監督病倒了。

赤司和黑子聽後立刻就要隨桃井要離去，赤司卻在這時轉頭過來，他說：「黑子，你剛才想說什麼？」

「嗯？啊……，不了，下次有機會再說吧，我們還是快點跟桃井同學趕過去吧。」含混的口吻，那些一再錯過時機的話依舊被埋藏在心裡。

☆★☆

紫原最近的狀況特別好，就像他本人說的力量源源不絕地湧現。然而這樣的場景看在周遭人的眼裡，只想到當初青峰所經歷的——簡直是一模一樣。

今天黑子和桃井一同走在回家的路上。關於現在隊裡那詭異的氛圍，還有對青峰、紫原的擔心，黑子只能找桃井說。

「哲君最近有和青峰君說話嗎？」

「全中之後就沒有了。雖然想幫他可是我……也沒辦法。」我沒有騙她，因為對青峰君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做才好，就連赤司君也……。那天，赤司君都那麼說了……

『哪、黑子，可以只看著我一個人嗎？』

那樣帶著悲傷的懇求，害怕失去的神情，即使是我也是第一次看他直接表露出來。所以說啊……，我實在沒辦法反抗他，違背他的意思的話就連我自己也會很心痛的……。

直到那天，脆弱的平衡終於無法繼續維持地崩壞了。

原本大家在體育館照表練習，突然青峰發怒大吼，他再也無法忍受了。

後來青峰生氣地跑走了。

黑子看著這一切，他想著是我害的嗎？是我害的吧……。因為身為好朋友，我卻像見死不救一樣沒有伸出援手。

這時他終於感覺不能再放著不管，一向面癱的臉難得地有些歪斜，透露著一股苦意。他朝在場邊看大家練習的赤司那邊走去。

「赤司君，拜託了，讓我去看看他吧……。」

畢竟事態至此，青峰和黑子又認識得比較久些，赤司倒是沒有不悅，只是盯著黑子水藍的雙眸一會。

「……，好。」

從旁人看去不會覺得奇怪，就是身為好友的黑子要去追發狂的青峰，在那之前跟主將的赤司報備一下罷了，而不知道那兩人眼神之間隱藏的情感糾葛。

黑子離開體育館，想來青峰會去散心的地方也沒幾個，很快就在河邊尋到他的身影。

本想著再怎麼不濟，至少也該和他說說話吧。然而……

「依靠別人才能打球的你懂什麼啊！」可是我的打法就是助攻啊……，就算你這樣說我也……。

「就算沒有你，我也能贏啊……。能贏我的人……，就只有我自己了。」原來你已經是一個人了嗎？身為好友的我來得太晚，已經不須要了……。

坦白說青峰君會這樣講我也是沒辦法的吧，因為最一開始我就選擇聽從赤司君的要求，結果卻是見死不救的、如此過分地對待青峰君，這些都是我自找的……。如果當初和赤司君好好溝通一下……。如果當初沒有放任青峰君一個人面對這些困境……。

所有的如果，都是因為太遲了的證明。

雨下大了，雨聲好吵，溫度什麼的感覺不到。

和青峰分別之後，黑子沒什麼印象自己是怎麼回到體育館的，但他清楚必須回去不可。

不為了什麼，為的是他自己，因為感情上失去了好友，籃球上失去了搭檔。現在的他剩下的只有那個人了，不管是愛情還是打球，能相互倚賴的只有他了。

終於回到體育館，關上門阻隔外頭的雨聲，這下耳朵清淨多了。

「回來的真晚。……看樣子是沒用吧？」

是赤司君，太好了，他真的在這裡等我。

其實黑子是害怕的，一下子心失去一角的感覺太過疼痛，不禁胡思亂想起來，所以他沒有確信赤司會在這等自己。當他看到那抹赤色身影還在，他鬆了一口氣。然後接過赤司遞的毛巾。

「是的……。」

「那就算了，別再管他了。」

咦？……赤司、君？

「你、在說什麼？不……，你是誰啊？」

那個平常表現溫柔、支撐著整個隊伍，私下偏偏愛捉弄自己的任性鬼赤司去哪了？……眼前這個冷得會掉冰渣的人，是誰？

心，好似被撕碎了。疼痛也只是一瞬間就消失了，其餘的什麼都不知道了。

從那天之後，黑子明顯感覺到赤司的兩面差異，還有彼此之間的氣氛，真的要探究卻說不出是哪裡怪異。

之後一切就如赤司之前說過的，升上三年級後他們分到不同班。

再後來，黑子尋了個機會對赤司說：「功課方面一直以來多謝赤司君的幫忙，最近狀況比以前好很多，不能再麻煩你了。」

赤司仍是一臉涼意，說真的黑子不知道他是有聽進去還沒有，但總之自此黑子沒再去過赤司家，或是一起作功課。

就連中午午休黑子再也沒去找過赤司，當然赤司究竟有沒有再來班上找過自己，或是到那片草地等他，黑子都不知道，因為他總是下意識地躲開了。

某日，黑子正在體育館自主練習，朝籃框拋出一球，卻如往常般沒進。

喀啦地一聲，體育館門被拉開，來人是他——赤司征十郎。

「真稀奇，居然在練習射籃。你根本不必練這個吧。」

「赤司君……。」

啊……，那個只有在社團練習還有比賽的時候才會聽到的嗓音，只有偶爾從走廊窗戶遠遠瞥上一眼的臉。

再怎麼說喜歡的心情仍是在的。

愛，原本就不是那麼容易拋棄的東西啊。

「對你來說這些是不必要的吧。」

赤司用的是肯定句，因為他認為自己說的是對的。面對他，黑子只能苦笑。

「……，說的是呢。」

黑子一邊和赤司有一搭沒一搭地對話，一邊想著：好久沒這樣說上話了，上次是幾天以前呢？自從球隊的大家分崩離析之後，有點不知道該和赤司君說些什麼，但是有些事情是須要確認的。

「赤司君喜歡籃球嗎？」

還有，你喜歡我嗎……？

可是對於這問題的答案太過恐懼，黑子決定放棄不問。

「喜歡這種東西，是贏所必須的要素嗎？」

咦？什麼意思？

「不知道，但是我好迷惘……。自從你變了之後……。」

「又說這個。哲也，我的心情是不須要質疑的，對籃球是這樣，對你也是這樣，不論如何我就是要你。」

多麼任性的話……，這就是我拋棄其他所選擇的路嗎？……可是對你我還是……。知道這樣太過愚昧但偏偏我就是放不開，我不想走，可是……。

「難道就沒有比贏更重要的了嗎……？」

「沒有。」

沒、有？……那你說過的「喜歡」……之前那些到底都算什麼？對你我還能相信什麼？

但是……

「我只是想回到以前那時候。」

眼前矇矓地看不清，感覺頰上好像有股濕潤，然而我無法思考那是什麼。

即使心早已碎成千片，我、還是很愛你，赤司君，我不想放手，所以……

……求你也不要放手。

「那你就認命一點老實待在我身邊就好。」

我知道了，你要的，我給就是了……。

升上中學三年級後多虧學業上變得忙碌，否則黑子真的要懷疑自己是否行屍走肉。

要說很快嗎？其實是對日子在前進麻木了吧。

這個夏天，迎來中學最後一次的全中比賽。

意外的是決賽前，黑子居然受傷了。

畢竟是被打球的人用手肘從頭部重擊，傷得不輕被醫生下禁令，黑子只能躺在醫護室。

赤司仍是來了，黑子看著他那擔心的表情多少還是有點安慰的，雖是自己要待在赤司身邊卻是地獄般的痛苦，像這種時候至少還能騙騙自己說赤司君還是要我的，所以我也還能愛他。

本想堅持上場卻不被允許，不得已之下黑子只能拜託赤司讓大家認真比賽。

赤司君，我是這麼相信你，能倚賴的也只有你了，雖然上次的對話是那樣……。現在只能求你，希望我的請求還有點用……。

在赤司離開後，黑子變重新陷入昏睡。再度醒來是桃井開門進來的時候，一問之下，原來已經要打第四節了。

不去看看不行，黑子這樣說。然後不顧桃井的反對，堅持的去看了現場轉播。

別人可能不一定清楚，但是和奇蹟們相處最久最了解他們的黑子一看便知是什麼狀況。

「為什麼要那樣？」回到學校，一個正好的時機，黑子對赤司質問，沒辦法再控制情緒，罕見地對赤司大聲說話。

「那其他的比賽呢？就為了有荻原所以你來求我？」

錯了，我作錯了。

和赤司君在嘴上辯駁是不智，在這時候扯到荻原君的話題更是火上加油。

我現在才知道，被撕碎的心還是會有痛覺。

隨後黑子仍是無法反駁隊友們的那些話，黑子只能說出不打籃球了。

打從出生以來首嘗的苦楚，緊咬的牙、握死的拳，他只能放棄籃球，放棄曾經的奇蹟光芒；放棄赤司，放棄曾經的單純愛戀。

那天後來自己怎麼離開、回家，連是否流淚都已經忘卻，因為實在過於悲痛，如果不忘掉也許自己無法再前進。

和籃球部還有曾經的同伴們訣別，說是訣別也只是自己心情上的，跟他們幾個他已經沒什麼好說的了。

黑子仍舊維持著正常的中學生活，只是不再去籃球部，並且盡可能避開他知道赤司會出現的任何地方，同時更盡力減低自己的存在感到極點，沒有赤司和籃球的生活，黑子希望所剩不多的中學生活，不要再有人注意自己……。

☆★☆

學校那邊幾乎沒什麼事了，就連關鍵性的大考都已經結束。這天黑子趁著空檔來到荻原的學校，想知道荻原的近況。

和赤司君之間的關係已經自然消滅了，別說見面、對話，連訊息、電話都沒有，不論發信還是送信紀錄都是零，和他的對話框早就不知道被洗到下面哪去。所以來見見荻原君也是我的自由吧。

和荻原的隊友短暫談話，卻沒想居然在這裡又聽到赤司這個名字，那個給自己無比思念的人也給自己無盡的絕望，對這樣的自己黑子只能苦笑。

中學三年級畢業典禮那天，最後的最後，黑子極度壓抑自己的心情在櫻樹下見了赤司一面。

我捧著碎到無法重新拼湊的心來見你，但那實在太脆弱了，所以我找了塊布把心的碎片全都包起來，好好地藏著。

原來，

所謂的愛情，最令人顛狂的從來就不是甜味。

遲鈍的我，就這樣心甘情願地入了你的陷阱，想爬也爬不出去。

升上高中，黑子在通過入部考驗的隔天起了一個大早。他來到學校，上頭照耀著的陽光很刺眼，然後在操場上寫下：「要成為日本第一！」

不努力一點不行哪，因為他很強。

如果要見他，要找回他，不成為日本第一是不可能的。

向西５００多公里，你在那一頭。

赤司君，最近好嗎？

我好想你。

☆★☆

side by赤司——

那天黑子去追青峰了，雖然有點不情願倒也還好，黑子不笨，清楚我的界線。但糟的是就連紫原都想反抗我……。這個也是那個也是，每個都這樣……。

不可能。

我是赤司征十郎，無論是什麼，我都不能輸。必須贏，籃球是，黑子也是。

只要贏就能留住最愛的東西，不管是籃球還是黑子。

全中決賽前，哲也受傷了。但是讓我感到不快的是這個緊要關頭為何哲也一直在提荻原？前前後後那個名字講了幾次！

正因為如此我必須贏，那種失去重要東西的感覺我不想再體會。

如我所預料的，比賽完哲也來見我了。但是這樣難得彼此可以平靜談話的機會，為何你還是只在意荻原的事情！

我和你之間都算什麼？沒有其他更重要的可以說了嗎！

那天我除了憤怒，更多的是不解，負面情緒讓我無法率直地對他表達自己的心情。

雖然表面上嘴上辯駁是贏了，但我自己也很清楚，當時我說的一字一句都已經深深刺傷了他。

哲也，看樣子我們已經，回不了從前了。

留下他獨自一人，我轉頭準備離開。那一瞬間雖然瞥見他那一副要落淚的神情，加害者的我還能做什麼？

最後我只能假裝沒看見的走掉。

因為我連說對不起的資格都沒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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