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開盡處

Written By 夜汊

其一

園子裡栽培的花香隨著夜半涼風灌入夜燈未熄的書房裡。吉爾巴德嗅到了這份香氣，依稀想起園丁說又快到了可以釀酒的季節。

他放下了筆，走到窗台之上盡己所能的眺望遠方，然而除了依稀可見的月光道路之外什麼也沒有。

吉爾巴德不確定自己是第幾次聞到這份香氣。最開始園丁說想栽培來釀酒時，正好是蓋伊里離開的那一年，向後推算，吉爾巴德換了好幾本手帳，儘管透過了人來聯繫，蓋伊里的身影仍沒有出現在花海彼端。

他們通信往來的次數越來越少，吉爾巴德幾乎可以確定那是詛咒在惡化，因為克雷亞布魯的王近日的脾氣也變得更加暴躁難以撫平。

他不記得放在桌上的手帳是第幾本了，他甚至不確定他是什麼時候開始習慣了飲用酒品麻痺神經。他甚至不確定他還能等他幾個花季，那消耗的並非是自己的耐心，而是哥哥的生命。

「花季的尾聲，你仍未歸來。」

吉爾巴德輕聲地說，聽眾只有自己。

**

「蓋伊里殿下，屬名給您的私人信函。」

侍從將手上的羊皮紙捲交給吉爾巴德時即盡速離開，那是自己安排給蓋伊里的侍從之一。距離上次傳信官的來訪大概已經過了兩個季節，吉爾巴德想要壓抑自己顫抖的手，卻連紙捲上的棉繩都難以解開。

直到熟悉的字跡落入眼裡，他才終於放心不少。

他說，他清醒的時間越來越少。

他說，他再也無法隔著人群遠遠的看著吉爾巴德，他怕其他人因此受傷。

他說，也許這封信送過來的時候，他還來的及見上一面。

吉爾巴德的狂喜轉為悲傷，他明瞭悲傷的來由，卻不明瞭自己為什麼明明已經知道結局卻還是難以面對。

其二

當晚他套上了漆黑的斗篷，輕車熟路的繞過了巡邏的守衛，迎著晚風向著約定的花海奔跑而去。那是在王宮獵場深處的花海，吉爾巴德走至花海中心憑藉月光四處張望，生怕錯過蓋伊里的身影。最後在花海的另一端看見他，他朝著他走去。

「哥哥是什麼時候到的？」

吉爾巴德問，他壓抑著自己有些雀躍的心情，看著那張與自己有些相似的臉。

「那不重要，」大概是想藉著月光好看清面容，蓋伊里緩緩拉近他們的距離，「我可能再也無法回去了。」

蓋伊里說的是他清醒的時間，吉爾巴德顯然也很清楚。但親耳聽到這件事還是難以接受。

「可是我也等不了這麼久了。」

或者說，正因知曉終局，才更無法接受。

「但我的詛咒解不了啊！無論誰都……」

兩方的音調忽然拔高。本來應該是令人高興的重逢，卻依然固著在那個令人厭惡與痛苦的詛咒之上吵了起來。

──不，他們從來不吵架的。

時間改變了他們的容顏，但改不了他們的習慣，此刻必定有一方會在引爆前妥協。

「拜託你，」吉爾巴德不知道該用什麼樣的表情面對蓋伊里，然而他卻相當清楚自己現在的樣子肯定相當狼狽，「唯獨這句別說出來。」

其三

他知道蓋伊里又妥協了。溫柔如蓋伊里見不得人哭，尤其是面對總在逞強的吉爾巴德。蓋伊里將他擁入懷裡，像小時候一樣，在他難過的時候輕輕拍著他的背，那種溫柔像是可以包容他所有的不快。然而越是這樣他越想哭，在人前戴上的面具此刻早已碎裂，他的眼罩被蓋伊里小心剝去，這意味著他此刻能夠是吉爾巴德。

也意味著他能成為吉爾巴德很可能是最後一次。

隨後，蓋伊里吻上了吉爾巴德勾起艷麗至極的弧度的金色眼眸，再往下，唇瓣相疊。他們擁吻、吻至情動處胡亂拉扯對方的衣物，最後即是落在花田上的繁重華服和刀刃、與幾聲變調的低吟。

他快要忘記蓋伊里的味道，因此被掠奪呼吸時貪婪的反向汲取。

他快要忘記蓋伊里的碰觸，因此就算被舔上乳首甚至輕微啃咬，使他有些難堪也不會掙扎。

再來是──

「我會盡量放輕力道，不舒服別忍著。」

「就算不舒服，我也只要你。」

他快要遺忘的，蓋伊里專屬於他的溫柔。

蓋伊里抓實他的雙腿之後便以性器小心撐開吉爾巴德的內壁，一分一分地深入，過程緩慢而堅定，吉爾巴德覺得有些滯澀感與脹痛，這些卻抵不過能夠再一次擁抱與接受蓋伊里的歡喜。他放鬆身體，以眼神告訴蓋伊里主權由他，這才開始有了動作。

他一次次深入卻又急遽的退至邊界，並且深入越來越深，彷彿再也不會分開。他將蓋伊里的外套揉出皺痕而指節泛白，身體卻又完全淪陷在快感之中。

直到他們的腹部被白濁打溼、直到聽見蓋伊里的低吟，吉爾巴德必須極盡自身所有力氣才能壓抑哭喊蓋伊里的名。

他說，好想見你。

他說，好想在這一刻死去，求你別讓我醒來。

他說，請陪在我的身旁，直到晨曦來臨之前。

──直到再我們約定的那刻來臨、我親手讓你離開我之前。

其四

想見他。

原以為時間能夠將紛亂的思緒沖刷似河川流向大海，接著融在其中成為飄渺虛無。然而出乎意料的是，本應沉澱的記憶經常擅自撥放這些片段，那還如昨日發生的鮮明不已。

荼蘼花開了又謝幾回，酒櫃上的酒也終於只剩下與他重逢的那些年份。

吉爾巴德做了夢。都是一些瑣碎的片段。

從第一次在花園之中相遇、第一次一起做甜點、第一次參加蓋伊里的王儲典禮，以及，各種他自己也說不完的零散日常。

只來過一下子，他卻惦念了一輩子的那個人是他仍存於世為王的理由──這個世界彷彿只剩下他記得「真正的」蓋伊里。

隨後場景轉到沐浴在月色下的花海，野生的荼蘼花隨著夜風擺動，他如同當日摘下了連帽斗篷走至花海中央四處張望。

頃刻又在花開盡處看見了他。

─FIN─

吉爾：（雙頰酡紅）……來，兄長我敬你一杯，喝完去揍作者。

蓋蓋：你這顯然已經不止一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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