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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羡】捡到一只小汪叽,7

[db:作者] 2025-07-14 22:21 5hhhhh 4600 ℃

随着金凌洒酒舞剑以祭天地鬼神,安魂大典开始。兰陵金氏子弟肃然列阵于祭台中央的大洞周围,着手将深埋于地底千呎的大石棺,以密法炼制的精钢锁链吊了上来。首先让魏无羡以血加固石棺咒文,再由姑苏蓝氏琴修协同蓝忘机奏起安魂一曲,尽可能削减年年都在加深的凶戾之气。魏无羡估量着自己封咒后行有余力,便取出陈情与蓝忘机合奏。没想到,这一奏便加剧了服下金星雪浪后的金丹异动。

魏无羡有片刻分心去压制躁动的灵脉与震荡的金丹,但奏出的笛声威力分毫不减、清越若飞鸟的曲调更是一声不错。若无其事地结束了合奏,却见蓝忘机不时不动声色地侧过脸来,用余光关注着魏无羡的情况,于是他好笑地心想:「果然什么都瞒不过蓝湛。」顺便对那人悄悄眨了眨左眼。

灵曲奏毕后,大石棺再度被深埋于地底,并于祭台上再度设阵封土,象征本次安魂大典结束。甫一下祭坛,蓝忘机便默默伸手过来探魏无羡的脉,修长的手指顺着腕骨内侧细密地揉压上去,却以雪白飘逸的广袖遮住了两人过分亲昵的肢体触碰。魏无羡任由他握去,道:「吃了金凌那朵花儿挺撑,灵力还躁得慌,想来得打个坐消消食才好。」

蓝忘机颔首,道:「即刻回姑苏。」

于是两人迅速辞别其他三家仙首、并就地解散欲各处夜猎的蓝氏子弟后,随即御剑折返。然而,途经久违的乱葬岗山脚下时,两人便发觉有浓浓尸鬼之气蔓延。不说是「逢乱必出」的蓝忘机,魏无羡也绝不会对这胆敢在他从前老巢上撒野的邪祟视若无睹,是以两人对视一眼,魏无羡一点头,避尘便直直俯冲而下。

所幸只是低阶血尸,数量虽多却不难对付。两人一齐跳下避尘后,魏无羡随手接下蓝忘机从乾坤袖里抛过来一把尚未认主的灵剑,出鞘便杀——由于安魂大典上才动用过鬼道咒法,但蓝忘机不欲让他结成金丹后继续依赖此道,这才提前把他的陈情拿走了、甚至换了把剑给魏无羡。魏无羡心想:「反正眼下灵力饱胀,正需要疏导发泄一番,此番使用灵剑也正合我意。」

倒是蓝忘机顾及他长期未曾持剑实战,双双击杀血尸之中也随时注意着魏无羡。杀到一个段落,蓝忘机道:「有媒介引尸。」

魏无羡轻巧地挽了个剑花甩去污黑血珠,感到灵流躁动确实舒缓不少,却隐隐有种逸漏过度的错觉。他挑了挑眉,道:「世人皆道夷陵是我地盘,不敢擅自作怪。若真有什么能激起平民冤魂尸体化为血尸的媒介,大概是有东西误入伏魔洞血池⋯⋯不如我们上乱葬岗看看,顺道重划血池禁制。」

蓝忘机又过来握他的手,道:「你境界略不稳。」

魏无羡道:「但血池禁制若被破坏,后果不堪设想。不碍事的蓝湛,我只是有点乏,重设禁制没问题的。」蓝忘机这才把他揽上避尘,一路朝乱葬岗上疾驰而去。魏无羡眼见蓝忘机神色冷若霜雪、肃然凝重,便笑道:「蓝二哥哥不要这个表情嘛,虽然是乏,但我不会灵力不支的。金凌捣鼓出来的那牡丹颇有奇效,充沛的灵力够我俩再击杀一轮血尸的。要是再服一朵,我还能自己御剑回姑苏呢,就不用跟你挤避尘了。」

蓝忘机眉心动了动,神情似是欲言又止,最终缓缓从袖中衔出另一朵硕大的金星雪浪,顿了顿才道:「服下。」

魏无羡一愣,欣然接过牡丹道:「哈哈,整个修真界大概只有我有这好运气,能得此两朵灵物⋯⋯其他世家仙首有谁会像含光君一样慷慨呀。我这就吃了,看看能不能御剑⋯⋯好久没自己飞了,真是新鲜啊。」说着,神情也是一脸跃跃欲试。

蓝忘机牢牢箍住他的腰,道:「不御剑。」

魏无羡衔了几片花瓣咽了,道:「可两人一剑好挤的,你也累啊。」

蓝忘机斩钉截铁道:「不挤、不累。」魏无羡看着蓝忘机那认真的神情,又是一阵哈哈大笑,这才把花给吃完,还用带着香气的唇瓣亲了蓝忘机一下。后者微微一愣,情不自禁地抓住那姣好的下巴,再度覆上那顽劣的双唇⋯⋯浅淡的瞳孔中泛起一阵若有所思⋯⋯那股牡丹花香气到了魏无羡嘴里,竟有种异样的熟悉。

两人到了伏魔洞外,魏无羡一马当先奔了进去,由于老巢他比谁都熟悉,也不担心是否有暗中埋伏。即便有,他背后不是还有个武力值爆表的含光君么。而洞窟深处的血池果然如魏无羡所说,禁制已破,更有源源不绝的怨气散出,跟当年赤锋尊一只手臂被投放到莫家庄的情况十分类似。魏无羡皱着眉宇道:「竟是人为破坏,将某个东西扔进血池里头炼制了。」

蓝忘机催动避尘直直砸入血池中,须臾果然逼出一个血糊糊的东西,而魏无羡一眼就认出了是一截小巧的足踝和脚掌。那东西怨气冲天却很诡异,像是被硬生生逼出杀性来的,并且疯狂地激起方圆数十里里的尸气。但魏无羡元神霸道、蓝忘机修为高超,那截脚掌似是知道有强敌环伺故而惊惶出逃。魏无羡二话不说,召起灵剑就跳上欲追。

下一刻,蓝忘机神色剧变,冲上前接住从高空中毫无征兆而下坠的黑衣身影,一手则抛出封恶乾坤袋,猛然收了那作怪的尸块。只见跌落他怀中的魏无羡面色讶然而惨白,一手按在胸腹处,低不可闻地对蓝忘机道:「⋯⋯真的是花?」

蓝忘机捧着他的颊,嗓音紧绷道:「你怎么样?」魏无羡来不及回答,却是一把推开蓝忘机,猛然侧头呕出大片血花⋯⋯好在没脏了蓝忘机的衣裳。蓝忘机抢上前去,厉声道:「魏婴!」

魏无羡勉强哼了一声作为应答,无奈发现眼前一片昏黑、灵脉彷佛骤然泄洪般轰然释放所有灵力,金丹疯狂震颤着摇摇欲坠、裂缝爬满了丹壁,近乎碎裂——是在他御剑而起时悄然引发的——为什么?如果是花的问题⋯⋯那同样服了金星雪浪的金凌怎么可能若无其事?他知不知道这花有异?蓦然想到了什么,魏无羡摸索着抓住蓝忘机的抹额尾巴,气若游丝道:「小心聂怀桑⋯⋯」话没说完,就给蓝忘机摀住了嘴。

蓝忘机严厉地道:「别说话!凝神静心,我助你入定。」只见那人口中鲜血毫不止歇地从蓝忘机白皙的指缝间涌出,染红了护腕和袖口,他猛然将人抱进怀里,冲回伏魔洞中寻了一块空地坐下,立刻为怀里人调息,另一手则握住魏无羡疲弱下垂的手腕,开始输送灵力。

却没想到,魏无羡本已是陷入半昏厥,竟在此时浑身抽搐痉挛,面色痛苦万分地挣扎起来!他目眦欲裂,口中发出令蓝忘机钻心剜骨的凄厉惨叫:「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蓝忘机双目漫上可怖的血丝,却死死搂紧了魏无羡不让他滚落地面,但随着后者彷佛被雷击中地一颤,世界便安静了。

碰嚓。接着,一声极其细微的声响如索命的丧钟般穿透两人的耳膜,魏无羡像是泄了气的皮球般瘫软在蓝忘机胸前,七孔流血,涣散的双眸尚死死瞪着那张恍若谪仙般清冷无瑕的俊颜。蓝忘机连呼吸都停了,伸手覆上那人的丹府处——竟是一片断垣残壁、废墟瓦砾。

才初成的金丹,此刻碎尽。

蓝忘机把人小心翼翼地抱到眼前,确认他心脉气息尚在,才小小声地在他耳边道:「魏婴。」没有回应。蓝忘机并不死心,额头抵着那人额头,又道:「魏婴。」自然还是无人应答,而且再看魏无羡,已然瞳孔涣散。

蓝忘机像是猛然回神,才抄起魏无羡的膝弯、把人抱起来并召出避尘,打算立刻回姑苏施救。他伸手阖上了那人失了焦的双眼,还用袖子把他脸上的血污擦拭干净。但擦着擦着,蓝忘机发现他把那人的五官脸皮也尽数擦去,末了成了一具惨白的颅骨!

蓝忘机瞠目,却感到怀中重量骤轻,原来那人肉身早已衰败散去,仅余纤弱骷髅。他几乎不敢相信,只能再次无助地把人拥进怀里。但他抱得太紧,那具骨架不堪巨力压迫,转瞬间断裂粉碎。蓝忘机张了张口,一个求救的声音也发不出来,只觉得铺天盖地的牡丹花香朝自己奔涌而来,让他在汹涌的异香中灭顶。

梦境至此而终,蓝忘机骤然睁眼,举目尽是无边无际的阒黑。

他一动,数百只黑翼赤尾的凤蝶乍然惊起,这才让他重见光明。琉璃般的眼眸如电扫向静室木廊尽头的香炉,恰好见到香料燃尽的最后一缕青烟袅袅,自梦貘兽口中缓缓吐出。接着,蓝忘机面无表情地看向本来应该安详卧在他腿上的魏无羡,此刻⋯⋯不知所踪。仅余一袭黑袍、血红发带和两个精巧的锁灵囊。

少年麻木地凝视着洒落他一身、香气馥郁的霜白骨灰。

那些刚刚被他惊走的凤蝶不依不挠地飞了回来,纷纷恋栈地深汲浅酌着也被染成灰白的黑衣。蓝忘机默默地看了一阵,素白的手指也跟着捻起一抹碎尘,放入口中细细地品尝其中滋味,发现大概能理解那群蝴蝶为什么会喜欢。

因为那就像方才梦境中,魏无羡带着花香予他的那一吻一样——浓烈而腥甜得惊心动魄,炙烈醇美得地久天长。

Tbc.

下回预告:

终于要打坏人了,终于。

【忘羡】捡到一只小汪叽14

食用前注意事项:

1. 快要没梗了,只好不定期更。

2. 9/21-9/30号请假不更~

3. 结果还是没有下山打坏人,可是打完坏人就重塑肉身、塑完肉身就开车然后黑皮End好不好QAQQQQ

14

蓝忘机很轻很轻地拾起那两枚、彷佛安睡在那黑袍之中的锁灵囊。

——像是他曾经每个早晨都轻柔地把酣睡不起的魏无羡从榻上捞起来洗漱一样。并未抖落上头的白灰,少年掐了一个法诀,吹起一股绵柔的风,凝聚了他周身洒落的粉尘,再细细送入锁灵囊中,接着把两个袋子用一个牢牢的黑流苏同心结系在一起,凝目看了一阵,才慢慢揣进怀里,倚着瘦长而冰凉的陈情。

贴在心口的锁灵囊却动了动。

蓝忘机一顿,瞳孔微微放大,这才垂头看向自己收得严实的襟口,不知为何,竟似乎能想象出那人被闷在怀中透不过气的茫然神情。于是他犹豫了一下便又把锁灵囊取出,发觉那东西挣扎得更厉害了——先是剧烈抖动一番,然后撕裂了结实的布囊,一白一青贴合在一处,缠着黑色的囊口穗子化为一个小小的人形,白肤乌发青衣。虽然没有五官,但上窜下跳、活灵活现的模样竟颇神似魏无羡!蓝忘机默默注视着布偶羡,看着它落在自己的腿上蹦呀蹦的,跑到木廊上把少年手边已经喝光倾倒的精致酒壶推着滚了一圈,直到浑身沾满了酒香,再蹬回来沿着蓝忘机雪白缀云纹广袖爬到少年的肩膀上,捧着他下巴在唇上、颊畔一阵埋头乱撞,就像那人在那半个月里每天轻薄他、调戏他的模样,永远没个正经。

可是蓝忘机并没有把它捉住、也没淡淡地说声:「别闹。」少年只是一直一瞬不瞬地凝视着扒着他肩膀的布偶羡,而后者像是被他面无表情的冰冷瞪视弄得颇为心虚胆怯,便钻进了蓝忘机的衣领当中,贴着他温热的胸膛肌肉动来动去。

蓝忘机:「⋯⋯。」虽是无言,但见少年的眼神只微微闪过赧然,就又淡漠下来,一脸「随他去了」的表情。在那张堪称泫然欲泣的严寒姣颜上,尚且漾出一抹极浅的温和,任由小布偶蹭弄一阵,方抬起手来紧紧按住胸前那个肿块,好像血淋淋地按着自己生鲜活跳的心脏、而那个人也终于站到了他心尖上。

也许是力量太大,把布偶羡压得扁平并且牢牢贴在那烫热的胸口,对蓝忘机剧烈如擂鼓的心跳避无可避。那块软布一方面招架不住少年的激动、一方面生怕被蹂躏成咸菜干,于是动也不敢动。安分了一会,待蓝忘机凶猛的心搏渐渐平静,才拖出了少年收在怀里的陈情,一齐落在他腿上。

少年这时才发现,原来布偶不是要吃人豆腐。只见它舒舒服服地蹭完了美少年那不算顶厚实、却肌理流畅精悍的胸脯,布偶羡改抱着笛尾穗子上的苍玉球翻滚扭动,几乎是将那颗封住了蓝忘机金丹的珠子视若珍宝般地深拥爱抚着。

蓝忘机心领神会地问道:「你想附在陈情上。」但见布偶羡摇摇头、又点点头,而且把那颗比它脑袋还大一点的苍玉球抱得更紧了。因此少年解下了玉球,顺着布偶羡迫不急待地打开布囊口袋,把金丹投进袋子里。

之后,蓝忘机看着布偶羡坐在自己的腿上,明明没有五官也没有表情、却分明是欢天喜地的模样,抱着自己被苍玉球撑得鼓起的腹部,少年竟默默地红了耳垂。最后像是看不下去了一般,一把抄起那挺着滚圆肚子的布偶羡藏到了衣襟里。

待收好了魏无羡留下的黑袍和发绳,蓝忘机在收纳陈情的玉盒底部,找到了当初协助魏无羡结成金丹的答辩。此答辩原记载清河聂氏结丹心法和养丹修炼的秘术,但经蓝曦臣润饰删修后传给蓝忘机时,已经将清河聂氏不可外传的密技都去了,只剩针对于天赋低下、迟迟不能结丹之人应如何修炼、而有朝一日若有幸结丹,则又该如何养丹的问题进行答辩。虽然蓝曦臣当初并未明说,蓝忘机和魏无羡都能推敲出,这份答辩绝对是为了那一位,结丹太晚又修炼不易的清河聂氏家主、聂怀桑而量身订做的。

清河聂氏先祖出身屠夫,以武以杀入道修仙,心法便是以杀戮为基础,甚至杀戮愈多、修炼愈快,连同本命灵刀也会一起强化升级。但功法成效快、反噬风险也高,导致聂氏家主一向早殇,多半就是修炼过快引发的狂躁,最后走火入魔爆体而亡。而标准的风流纨绔聂怀桑,早年目睹父亲和大哥之死状凄惨、令人唏嘘,自然不愿重蹈覆辙,在好不容易结丹后却要因修炼过度而英年早逝。因此他广邀世家仙门的医师,研拟一种能尽可能地抑制金丹灵流的功法,并和博学多闻的蓝曦臣诸多讨论,目的就是为了不让自己遭遇中年走火入魔的风险,哪怕修为再无长进。蓝曦臣与聂怀桑少年相识,又于赤锋尊去世后对赶鸭子上架一般继承家主之位的聂怀桑多有照拂,自然不希望聂怀桑为了抑制聂氏心法必然引发的灵流暴涨,而刻意保持长期的修为停滞,这才在这份答辩中纪录了完整而详细的聂氏凝丹功法运行理论、以及演绎出的缓和修为增长的方式,也指出了即便灵力低微者,亦可结丹养丹。

魏无羡和蓝忘机仔细研究过这份手稿后,虽然是让前者透过云梦江氏功法结丹,但基础仍与聂氏心法密不可分,故也遭遇了金丹初成后灵力暴涨、境界不稳而恐生反噬的问题。何况莫玄羽此身在结丹之前尚需就残存灵脉内的兰陵金氏心法进行散功,更令魏无羡此身结丹时颇为冒险。好在魏无羡和蓝忘机都是在修道上见解高超之人、天赋更佳,故两人合力巩固境界倒也不在话下。除此之外,魏无羡不同于聂怀桑,并不需要、也不想要抑制自身修为的增长,对于灵力暴涨的问题自然不如聂怀桑那样如临大敌。

因此之故,在蓝忘机所见的香炉梦境中、那年四家会谈上,魏无羡在服下金凌赠与的金星雪浪之后,只要稍加运转强化灵脉和金丹,就能平复服花带来的大量灵流、行动如常。加之魏无羡也认为此花确实如同金凌所说,可以入药、甚至有助于修炼精进,便没有把这种以灵丹凝花的精巧把戏想必是聂怀桑教给金凌一事,放在心上。横竖前者数年来主持几百场百家清谈会,经验丰富,传授金凌一些也没什么好奇怪的。所以,魏无羡忽略了聂怀桑对于他们两人结丹功法的弱点上深刻的理解,可能作为他用来设计魏无羡的关键,那就是——为了抑制灵力和修为,一旦灵脉内注入大量灵流时,此功法会强行突破人体灵窍,释放过多的灵气,让修真者暂时感到灵力枯竭、灵脉禁封,藉以达到避免境界自动增长的目的。而魏无羡于夷陵夜猎时已服花一朵,灵窍尽开又大杀血尸,导致灵力大幅耗损、运转不灵,便让蓝忘机给他服了第二朵——此时空转许久的金丹毫无防备地再度被灌入大量灵力,加上魏无羡并未刻意加固金丹,措手不及下便碎了丹壁。

其实,对于一般的修真者而言,得此一朵金星雪浪便可增加至少一个境界,实乃修炼良品。何况能得此花之人,都必须是和四家亲厚、得以列席旁听四家会谈的高门仙首,个个修为深厚、金丹稳固,多吃也不会出事。但聂怀桑恰恰算准了,世上能得两朵金星雪浪之人,只有魏无羡。而且会受到灵力暴涨导致功法反噬之人,也只有魏无羡。此时,只要在安魂大典结束后,有人在乱葬岗上捣鬼,魏无羡和蓝忘机必然要出手解决——至此,前者终于在夜猎重伤后发现情况不对劲,但碎丹已无法转圜。而让他俩人就此深居云深不知处、闭关不出的目的,聂怀桑可说是隐匿幕后、不着痕迹地就达成了。

此后数年,蓝曦臣照往例出席安魂大典,虽然也和云梦江氏一致立场拒绝十年之后的开棺议案,但魏无羡的独立席空悬,导致四家立场两两分立、长期僵持而未决。直到近一年前,聂怀桑终于不负众望地当选了新任百家仙督、云萍城惨案在蓝思追和蓝景仪的追查下拨云见日后,开棺分别安葬赤锋尊聂明玦、以及让金光瑶残魂出封感化孟诗怨气,已经成了板钉钉上的事情。根据蓝思追和蓝景仪最近一次返回云深不知处带回的消息,半个月后的安魂大典,实质上是开棺大典,将破除魏无羡当初在大石棺上下的封禁、迎出赤锋尊遗骨。百家将严阵以待、防止两具凶尸暴起。而泽芜君蓝曦臣也将率姑苏蓝家修士出席,虽然无法更改开棺的结果,但起码能协助护持各家修士的安全。至于蓝思追和蓝景仪,更会带着日前已经被收集完毕的孟诗遗骨到场,若无法使其母子怨气渡化,便行灭绝,再将骨灰交予兰陵金氏。

蓝忘机带着怀中的布偶羡和陈情面见自家兄长,要求偕同蓝曦臣出席开棺大典。后者起初不同意,只觉得让刚满十六岁的蓝忘机直面当年他全盛时期都伤不了半分的凶尸聂明玦,太过凶险,但蓝忘机平静道:「魏婴已经同意。」加上仙门百家中亦有大声疾呼请求含光君和夷陵老祖重新入世,协助开棺事宜的声浪,若蓝忘机再不出山,不仅大大折损其「逢乱必出」之名——虽然其本人对于荣辱不甚在乎——更是根本上违反蓝忘机的性情。

蓝曦臣沈吟了会,素白的手指优雅地转着手中的青瓷茶盏,终是勉强同意了,但又不太能理解自家兄弟为何会说是魏无羡同意而为之,故而问道:「魏公子⋯⋯现在仅余生魂之力,他为何同意让你去冒险?」

蓝忘机缓缓摇头,道:「若可重塑肉身,并非冒险。」

蓝曦臣讶异道:「你们已有办法?所以才决定出姑苏?」

蓝忘机沉默了一阵,很慢而轻点一下头。他想到几日前曾透过梦貘香炉而完整的少时梦境——三十余年前、他十七岁时,原来真的曾趴在狂奔的那人背上,要求下地却被坚定拒绝——现在想来都是情深意重和刻骨铭心。更重要的是,蓝忘机在和那明眸皓齿的紫衫少年合力斩杀凶兽后,脑海中渐渐有个猜测成形。但尚未自梦中回到现世加以推演检证,便又被拉入另一个盈满清冷檀香的幽寂夜里。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白衣人的侧影,怀中坐着一个眉目精致如画的小孩。只见男人的襟口略松散,他便立刻想起,这是他散功失忆、境界与肉身倒退到八岁左右,与魏无羡同住的第二个晚上。那个时候,魏无羡还没穿惯形式花样略复杂的白衣,所以腰带前襟都未好好系上。

在陈设甚简而稍嫌空旷的静室之中,他看着魏无羡抱着满脸窘迫而严肃的自己,握着他的手执住笔,一笔一划地在灯下静谧地抄写蓝启仁布下的作业。那字迹在端丽刚正之中尚迤逦出一丝秀逸洒脱。事毕,小蓝湛在亥时一刻先行就寝,魏无羡则在灭了灯后来到衣柜前打开,随手一拨就拉下堆了满地的黑袍。

花窗外一轮银盘似的月流溢出无边的皎洁凝脂,蓝忘机能透过书格的间隙,望见正把青席上散乱的黑袍随意折起后封进木箱里的纤长人影。他垂着头,没发出一点声响地把那木箱收进静室隔间的木榻之下,还补贴了道蓝忘机十岁以前没接触的锁符。

原先以为,魏无羡会回到寝室和小蓝湛挤一张床——至少在少年目前仅有的十六年记忆中,魏无羡在最初两年都是抱着浑身僵直、神情故作镇定实则别扭无比的自己入睡的。却不料想,魏无羡转出了隔间,却在蓝忘机的琴桌前坐了下来,拔出腰间的陈情,在稀微的月光下安安静静地看,脸上并无笑容,却给人一种一眼万年的恬然。

蓝忘机发现,魏无羡看的不是陈情的黝黑笛身,而是殷红穗子上的苍玉球,蓝忘机留给他的金丹。

少年始终不曾知晓魏无羡对他擅自剜丹一事的态度,于是此刻见了那张有些苍白,貌似大病初愈的清俊面容,漆黑沈静的双眸里没有一丝光亮,便一时迈不出脚步,而他的手指,也悄悄在袖子里蜷曲起来。

魏无羡看了许久,才把琴桌下、暂时收着忘机琴的木箱打开,取出了里头一管成色和质量都极佳的白玉笛插在腰间,又把陈情放进箱中,却迟迟没有关上箱子。只见他犹豫了片刻,又是轻轻捧住笛尾穗子上的苍玉球,静静地凝视把玩。之后魏无羡似是毫无倦意,干脆在设下一道隔音咒后,把陈情按到唇边,在万籁俱寂下、一丝光线也无的静室中,柔肠百转地幽幽奏了起来——对蓝忘机而言是出乎意料,也是意料之中的曲调⋯⋯那双淡色瞳眸震颤不已,只是微蜷的手指此刻已紧握成拳。

⋯⋯对于那一曲,他原是打算弃名、并就此绝响。

当他看那人无论如何不愿意听、甚至对他剜丹一事闭口不言也故作不知时,蓝忘机就无意让此曲流传下去,甚至想过破琴绝弦、好让那不可言说的妄求永远不见天日地藏着、埋着,也罢。但现在看魏无羡如此,形同以心换心,那首他亲谱的曲子,必然要名为《忘羡》——至死不改、此生不渝。

对于三十年来与那人的点滴全然空白的蓝忘机,突然想抢上前去死死攒住那人持笛的手,待那人回头惊鸿一瞥,再深深溺进那两汪深渊般的黑眸里,拼了命地探看那被他亲手掷去的数千昼夜里,那人的一颦一笑是否有迹可循。

此时,恰好魏无羡奏完了最后一响,却没有把黑笛与忘机琴放在一起,而是取出一柄长玉盒,把笛子和苍玉球一起收了进去,接着掀开琴桌边的一片地板。蓝忘机神色微动,从书架后转了出来。魏无羡听见异响,倏然抬头,看到少年模样的白衣人裹着满身如练月华站在眼前,遂惊讶地悄声道:「蓝湛?」

蓝忘机看着他,轻声问道:「你能看见。」

魏无羡闻言瞟了内间一眼,轻轻恍然地「啊」了一声,摸着下巴对蓝忘机道:「是蓝湛你,用梦貘香炉入我梦来了吧?你看起来有十五六岁了,怎么突然想用这香炉⋯⋯」顿了顿,眼中又是划过一抹「果真如此」的神色,平静地道:「我是不是死了?」

蓝忘机微微一僵,眼神冰冷凌厉,面色昳丽苍白地咬牙道:「⋯⋯没有。」

魏无羡点点头道:「那就是魂魄离体了。」见蓝忘机眼神更冷,唇角明显愠怒地绷直了,遂招招手笑道:「蓝二公子,你不要这么凶看我,好嘛是我说错话了,我不好。来来过来坐着,陪我说一会话。你特地入梦来见我,我高兴坏了呢。」

蓝忘机听了魏无羡唤他的称呼后顿住,死死瞪着他好一阵,没有走过去而是道:「魏婴。」

魏无羡乍听这样熟悉的唤法,唇畔漾起柔意道:「怎么了蓝二公子?」

蓝忘机缓缓地道:「你并无往后七年记忆?」

魏无羡看着蓝忘机似是有些愤恨、到近似于怨怼的彻骨眼神,心中略有不解,仍坦承道:「没有。」又因不忍见蓝忘机如此,便解释道:「这是我的梦,梦到几岁的事情、便只有几岁的记忆。所以,我只知你出现必然是用了梦貘香炉,而且是我让泽芜君这么做的——我日前与他约定,一旦我因伤重而弃此肉身,势必只能将魂魄托于梦境而成实体,与你相见,故托他将梦貘香炉交予你。看来我刚刚是真的说错话啦?对不住呀蓝二公子,不然你跟我说说之后七年我都怎么样了?」

蓝忘机垂下眼眸,片刻后低声道:「你我以名相称。」

魏无羡静静地笑看了他一会,遂从善如流道:「蓝湛。」

闻言,蓝忘机的眼睫悄悄颤动,白皙的手指微微蜷在袖口。魏无羡默默地注视着,又见少年抬眼道:「你我,同行同止、过从甚密。」

魏无羡摸了摸下巴道:「你行啊蓝湛,竟然忍得了跟我整天待在一起?还忍了这么多年。」思及他俩少时在云深不知处、魏无羡多次让蓝忘机忍无可忍地把他禁言或扔出藏书阁的光景,一时惊于此少年竟然没被自己缠得撩得退避三舍、敬而远之。

蓝忘机见魏无羡明显尚未意会过来,便行至琴桌前居高临下地瞪着那人,一字一顿地寒声道:「你我⋯⋯尚同榻而眠、有夫妻之实!」

魏无羡瞠目结舌,呆呆地看着蓝忘机好半晌回不过神来,心说眼前这俊雅无俦珠圆玉润的少年郎根本不到十六岁,自己怎么下得去手,简直狼心狗肺至极——甚至恐怕是让蓝忘机亲眼目睹自己生魂离体!难怪刚刚蓝忘机要这么生气。他却未想过两人至间,打破了最后禁忌的究竟是谁主动为之,一时间只自顾自地懊恼不已。待见少年那双眸中的寒意都要凝出冰渣了,魏无羡便了然,以蓝忘机在情之一字上根本就是一条路走到黑的执拗性子,必然此生都不会离开自己了,是以他此时只想补救一下,好让少年高兴一些,于是迟疑道:「⋯⋯夫君?所以蓝湛、蓝二哥哥你,现在是我夫君啦。」

果然蓝忘机眸中的三尺寒冰乍然崩塌,耳根则迅速染上绯色,少年的唇瓣无声张了张,才憋出一句道:「⋯⋯不知羞!」

魏无羡哈哈一笑,倾身越过琴桌拉了拉少年的腰饰玉佩,道:「二哥哥你说的,既然都是夫妻了,有什么好羞的?快坐着让我好好看看你。你知不知道,你可想死我啦。你要是不告诉我,我还不敢说呢。」

蓝忘机像是羞涩地垂着眼眸端坐下来,任由魏无羡把他的手抓在掌心里,又在少年的手心手背上亲了好几下,才反握住魏无羡的手道:「兄长说,我可以在此处问你任何事。」

魏无羡眼中一片怜惜,道:「是。我知道自己若动了梦貘香炉,一定是因为做了一些让你不开心的事情,你是一定要追问的。所以你现在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说着,想到之后也不必再顾虑让蓝忘机年幼时知道太多,恐干扰修炼,于是又道:「以后也绝对不再瞒你。」

蓝忘机看着一手握着自己的手腕、一手捏着玉盒的魏无羡,低声涩然道:「你知我剜丹,和陈情封在一处。」

魏无羡心念一动,不自主伸手去摸怀中玉盒,道:「是。」

蓝忘机道:「为何最后才说。」甚至让蓝曦臣和他都以为,是魏无羡不愿重塑肉身。

魏无羡沉默了一会,才淡淡哂道:「说出来你大概要不信⋯⋯可我,总归是害怕。」

蓝忘机道:「什么?」

魏无羡道:「若太早让你知道,我怕你会不顾凶险执意下山寻找附魂灵物;但若始终不让你知道,我又怕⋯⋯你会不愿我魂魄虚耗于锁灵囊中苦等你羽化,而将我送入轮回。届时我洗去一切因果、前尘尽忘,可能也不再有仙缘,你却会倚仗自身尚有大把光阴而世世来寻,默默地守我护我、敬我爱我⋯⋯」说着看了蓝忘机一眼,发觉少年的淡色瞳中满是自己清晰而深刻的倒影,续道:「蓝湛,我知道你等得起也忍得住⋯⋯但我可舍不得。所以我把陈情收起来,因为你碰到自己的金丹是肯定会有感应的⋯⋯你愈早知道自身金丹在我的法器上,就会愈快查明你我的道侣关系。到时无论你对我抱着什么心思,都会负责到底。但是,一如你不会迫我心之所向,我也不愿你概括承受你因散功而忘却的事情。」说到此处,魏无羡叹了口气,道:「不过,见你当前远不满弱冠⋯⋯想来还是我迫了你吧。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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