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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满楼主人作品集 - 5,1

[db:作者] 2025-06-19 08:26 5hhhhh 1890 ℃

                (四)

  这一年,大周二百三十六年的秋天尾巴,岭南府沿海各地接连报急,说有扶桑岛国的海匪驾着两桅的快船,杀人,烧屋子,抢劫财物。化外的番地人心狠,手辣,船也快,三天的工夫就能毁掉两座相隔二百里的城池。万将军受命领军出樟树关,防卫岭南府,樟埠头的军营里只留了二三十个兵卒看家。

  半夜里,赤条条的娜兰女人躺在什么也没铺的光土地下,迷迷糊糊地翻了一个身,拖动了拴着脖颈的长铁链子,哗啦啦的响。一天比一天冷了,明早象是要下霜,可活儿还是不能拉下,她揉着眼睛爬起身来,给剩下的唯一一匹小青马添上夜草。黑花和大虎随军走了,那是两匹西域的马,高,大,跑得快,合适在海边的平地上使唤。

  小青是凉族土司凉沙岱送的高原马,腿细,短,身子不比毛驴高多少,可是结实,爬起山路来一窜一窜的,就象一头山羊。小青准是有点孤单了,水汪汪的大眼睛象是个半大的孩子,睫毛那么长,闪一下闪一下的看着女人的脸,隔着马槽,它把整个脑袋拱过来挤进了女人的一对乳房当中。

  黛娅阿蓝有点心软,腕上的铁环磕碰着,两手抬起来搂了它的脖子。毛茸茸的贴在自己的胸脯肉上,膻,可是暖和。

  正是在那个时辰,正是在那天半夜,小楼另外那一边的樟埠街上,突然间,一连串火药爆炸的光焰直冲上了黑的天。

  先是有喊声,男人粗野的喊叫,奔跑,马蹄,孩子在大哭,还有狗叫。黛娅阿蓝听到大门上撞了三声就哗的倒了,房子里的楼梯上脚步在咚咚的响,她听到李素馨尖细的声音在喊救命,娃娃在哭……转过屋角冲进了后院的另外四个扶桑人突然停顿住步子,他们看到火光底下,一个周身上下寸缕不着,手脚上坠着粗铁链子的年轻女人,搂着一匹小马的脖颈,两双眼睛一齐默默地盯着他们的脸。

  敌进我退,扶桑人绕开岭南,避开了万家大军的锋芒,沿海北上直到福建才登的岸。扶桑人够胆,够狠,抢足了马匹,三天中三个百里奔袭内陆深处的,直是到了山边的樟埠头。留守军营的那么几个兵士根本没有敢弄出什么动静,躲在木围墙里一声不吭,扶桑人对他们也没有兴趣,扶桑人只要能带上走的东西,和女人。这一夜里,樟埠头城中,四面火光冲天。

  「你,娜兰女人?奴隶?」扶桑人问,「马,万的马?大好的马。」他说着中原话,可是怪模怪样的调子。「拉起马,出来,出大门那边来。」

  手指埋在小青的背上的毛里面顺下去,马在发抖,她轻轻的拍拍,开口说:「铁链,拴着。」

  那人的大手摸上了女人的颈子,拉起垂落下地去,盘来绕去的长铁链,「这个?是这个,东西?」刀光闪了一闪,「当」的一声,「可以?走。」

  转过楼角绕到前头,对面陈记油坊穿起的火苗,已经高过了院子旁边的樟树稍。隔壁胡家外面,箱子小柜,开着盖的,掉了门的,扔了一地。布匹丝绸散开堆成了堆。

  自己的这一边,迎着街的大门大敞,外面街沿下围着一大群黑影,在他们的脚底下,趴着一个雪白的女人身子,肩膀塌在地下侧过脸贴着青石板,膝盖曲起来在肚子底下蜷着腿,光溜溜的屁股翘得上了天。黛娅阿蓝看着她下面那双细巧的脚,脚跟溜圆的就象是两颗珠子,让人心疼。她想,她还真没看见过她光着的脚呢。

  「老万的,女人?」

  「大好!白!」

  一个男人贴到那个白身子后面,也跪下,扒开腿…女人挣起来朝前爬着躲…立刻被前面的抬脚跺在了肩膀上:「动?回去!」男人换手到前面插进了女人的胸脯底下,握满了两把白的肉,捏着,晃着,往后拽,再拽……一下子赶着另一下子,噗噗的响,一会儿工夫,后面那个心满意足地呻唤出了声音;前面那个,惨白惨白身子的李素馨,哀哀地喘出一口长气。

  下一个上来,满把握住她削的膀子,往边上一掀,给她翻了个脸朝上。女人腿脚大开的躺着,纹丝不动,已经不用人管按她的手脚了。再一个下去,趴到了她的身上边。

  最闹的时候过了,这才有人回过脸来,看到了黛娅阿蓝。「这个女人?来看看……这个女人也长得好,长得,也是好。」一个扶桑人凑了上来,穿着上衣,下面光溜溜的,粗腿。「你,过来,也来。」

  往旁边推一推小青马,拖起脚下的链子,娜兰女人向街上走,胸还特别挺得高,黑黝黝的眼睛象是什么也没看见。大家都扭过了脸来,有点傻的样子朝着她看。杀人就象砍瓜,眼睛也不会多眨一下的扶桑人一时脑子转不过弯,他们准是觉着一个看马的女奴隶应该趴下去哭才对。

  一直走到上了街面,低头看看脚边,下面一个身体,背脊朝上,腰窄肩宽,背上扭起来竖的筋条横的肉块块,吭哧吭哧的正下着死力气;下面,白白的豆苗一样的女人,细窄的一束,给搓揉得颠来倒去的,一副腿脚伸开去,又收起来,收起来夹住了男人的胯,又伸开去,那个怯生生的,特别没了主意的模样,就象是一对还没断奶的白羊羔羔。

  看着,看着,黛娅阿蓝的两只手叠起来,收在了自己的小肚子底下,再朝上面,紧上一紧,自己觉得手腕上的铁器的凉爽,贴紧了唇口子渗进深处去。黛娅阿蓝一低头,曲膝在女主人身边跪得端端正正。喊她过来的那个扶桑男人就站在她跟前,他那个东西挺了半天,一直没有软回去,正在她的脸前晃。

  很久,不知道多久,她闭上眼睛,欢娱地呻吟出了声。咸的粘在嘴里,上下都是,她用力抿出口水来,和着往下咽。很多人,不知道有多少人。

  「看,你的女奴隶会做,比你好,好很多!」另一边说:「看着她,看她的舌头怎么做!」

  她没有去管他们。又一个男人等在了她的嘴前边,她的舌头伸出去,伸的那么远,那么的转,她想到蛇,想到蛇信子分出的叉。那是个胖男人,圆嘟嘟的一大团,给她刺激得朝上一跳一跳的蹦高,让人想起小时候在池塘边追着玩的青蛙来。

  「噢……头发……我的头发……」李素馨哭腔的叫痛,咚的一声什么东西撞下了地。

  她也没有去管她。用不着偏脸去看,用不着眼睛,她就已经嗅到了,另一个女人的肉的熟香。她自己的赤裸在夜里的全身的肉,都在张开来感觉到另一个赤裸裸的女人的,咸的,腥的,醉的气味,她想到,她的女主人就在边上紧挨着自己,跟自己一样赤裸着,跪坐着,湿的粘的滑漉漉的声音就在她身边,她知道那是旁边的那个女人的嘴。

  她把一门心思只放在自己舌头上的这个男人,这个男人用一只手撕扯着她的头发,一拽紧了就直着用力气一点也不肯拐弯,急着要给自己套上套,套到底,他的肉在她的牙齿中间涨得满满的,噎得她觉得眼睛都合不上,他还嫌不够,还嫌不够。

  黛娅阿蓝抱着自己的胸脯往下坐,脸颊挤进男人的双腿中间去,抬眼从下面往上看,一蓬黑的卷的毛,堵在她的唇鼻耳目四周,一直长上他的肚子上去。

  他的另一只手垂在身侧,松松的提溜着一把雕着樱花的弓。黛娅阿蓝从脚跟上抬高起来,头顶齐了那个男人的肚子,往前拱一拱,再拱,转成从上往下吸,一直到她觉着男人的那块肉已经卡进了自己的嗓子根里头。她的手,绕上了男人的身后,手指摸索着够到了他埋在肥肉底下的,硬邦邦的尾巴骨头,她感觉到他屁股上大块大块的肉正在开始往里面收,一直收紧到象是打起了结。

  脸朝下了的黛娅阿蓝眼睛看着地,地下,正在她嘴里一梗一梗的那个男人的一对大脚,厚厚实实的扒在青石头上,粗短的大脚趾头一耸一耸的,倒是特别显力气。脚边上,团着一条皱起来的黑布裤子,上边搁着本来系在这人腰上的皮箭袋,箭的尾巴整齐的排开在口袋沿上,一簇一簇的,野雁尾巴上的毛。

  「万的女人,杀掉?」有人说。

  「杀掉?带上走,回船去……」

  「钉到门上去,等他回来看到……哈哈哈……」

  「那个,小的。杀掉。」这个声音象是个主事的,不笑,冷:「屋的里边去弄他出来,砍给万的女人看。」

  突然没了什么声音,有人正从后面楼里的梯子上下来,好象谁都在等。安静下了,响起来的一声奶娃娃的哭叫,才特别的扎人:「妈……妈……妈……」,跟着就是李素馨拖的长长的哀叫:「不……别!……别呀!……」

  黛娅阿蓝上下的牙齿往一起合,切进软的肉皮里面去了。她同时把头向右边甩,那么大个的男人斜着掠过了她的眼睛前面。娜兰女人手往上抬,他拎着的弓就已经落在了她的右手里,她自己的身体,跟着向右转过小半个圆,左手扫过身前的地面,系箭袋的皮绳就绕上了她的腕子,右膝从地下抬起来,五个脚趾头一齐用劲压实,腿稳稳的扎好了弓步,跟跪在原地没动的左膝拉成了直角。

  右臂平直,左肘后掠,从手腕,到肩胛,隐在肉下的每一根大筋一下子凸出起来绷成了直线,跟弦上的箭尖一齐,指向了路后的大门。弓和弦,象是圆了的满月,满抱在她赤裸裸的胸脯前边,杀气,催得这个女人两只乳房象要炸开似的圆、滑、饱、满,乳突勃勃的立起来,直指正前。

  九尺外,雁翎箭直入人身,尾巴上的羽毛,象黑色的花一样散开在他前胸。

  刚从屋里出来的这个扶桑人后退一步,先是靠在了门柱上,接着腿软,顺着跌坐下了地。一手的刀磕在石头沿上,一声脆响,另一手里的娃娃哇的一声,落在他腿边,往外打了两个滚。

  一边上,刚还在黛娅阿蓝嘴里的那个男人,夹紧了腿,号叫着在地下翻着跟斗,黛娅阿蓝的眼睛前边,素馨四肢着地,不管不顾的挣扎往前,她往前伸出手臂去,伸得那么长,到底把娃娃够到了手。

  小青从她们身侧哒哒的冲了过来,第二支箭嗖地才离弦,黛娅阿蓝已经挺直了全身,她就象是踮立在了自己的左脚尖尖上,另一条小腿朝后轻俏的勾起来,娇气的,好象是在玩跳竹竿。脚趾头中间夹住了脚镣的铁环,朝空中一甩……长链子正好绕出一个半圆,落上了小青的背,跟着甩飞起来的是女人紧蹦的赤足,细细长长的光裸的腿,落下来,一左一右,正好紧夹了马的肚子。

  顺着上跃的势头,黛娅阿蓝的上身往马的另一边倒,一转眼她几乎已经倒挂在小青的另外那一面,弓已经换在了左手,腾出来的右臂擦着地面穿进了素馨的腰底下,手腕上拖下的铁链子打在石头路上,激起一溜火光。

  马在跑,娜兰女人的腰,闪得象雨里的蜻蜓,辗转飘摇,素馨闭着眼,只管搂紧了怀里的小娃娃,她觉得自己腾空而起,跌坐下来的地方,已经是在小青的背脊上,黛娅阿蓝的热气腾腾的胸脯前面。素馨象是在做梦,只觉得另一个女人胸脯上肉滚滚的两团,还有上面拧着的两个扭扭的结头,从后往前,紧紧地顶在她自己光裸着的薄脆的肩胛骨头上。

  箭镞的,菱形的面,划出光来朝着四面八方飞散出去;箭镞的,菱形的面,划出光来,从四面八方朝着眼前飞聚过来。弦在娜兰女人的手中,铮铮地抖,溜溜的飞出去的,往路前,往身后,箭箭没有落空。锡兰地方的铁木,雕出来的暗黑的弓,重得象铁,坚韧的弦就象是大树身上缠了一百年的藤。娜兰女人分辨着尖啸的风,她挥弓,点开每一道破空而至的箭,一个晶莹的响,亮起一小点光。

  马在跑,三面的大火在烧,正前的南面是黑洞一样的街口。出了那里,就是转着弯盘上山的路。城南边的万樟岭,四十里山路的山脊梁上,就是建了七百年的樟树关。小青轻嘶一声,抬前蹄,突然朝上一仰。黛娅阿蓝横挡出去的弓扫了一个空,黛娅阿蓝的人正向后侧,她收缩起全身肌肉,感觉着一支箭杆紧贴皮肤横掠过肋下,插进了她的怀抱里。素馨在她的怀抱里尖利地喊了一个长声。

  上山路了,铺的是大的石头阶,小青跃上了它。

  天亮了。看了山下一夜的满城大火,守关的老黑站在砖门楼上,焦躁得不能坐,也不能站。按他的性子是要带着手下这十几个弟兄打下山去,可是这道大门是奉了军令守的,他不能把它丢了。有什么动静让他起了个机灵,他突然觉得,正该要有件什么事。

  轻轻薄薄漫过的晨雾后面,两边参天的老樟树沉寂无声。老黑看到宽一丈余走五步上一个石台阶的王家的驿道上,一个赤着上下身子,手脚拖带着铁链的女人,湿粼粼油光光的一身棕色,牵着一匹矮小的青马。哒哒的马蹄声,清晰的踩出一个点,一个点,叮叮当当的铁链子声,磨着石板一片嘈杂。

  马背上,斜坐着另外一个女人,细白的裸体一样是一丝未挂,一支箭,穿通了她的小臂,扎在她怀中紧搂着的婴儿的胸口。

 

                (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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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认真的做一个劝告。

  本文作者在描写屠杀场景时是完全没有底线的,这一篇又讲明了是要写凌迟这个酷刑之王。前两节已经写了故事,写了XX,以下一节会是彻底的纯杀戮。不习惯这类倾向的朋友恐怕很难从中体会到愉悦的感受。

  所以,不是有特别偏好的朋友,真的不要再看下去了。***********************************

  他顺着一级一级的楼梯,走下地窖底下去。最早在军营里挖这个地洞是存火药用的,有时候,也关逮回来的逃兵。现在,下面空着大半,没有什么东西遮挡了,要是有点声音东碰西撞的,嗡嗡的要响上半天。

  现在下面嗡嗡响着的是鞭子声,不急,慢吞吞的。过上一阵子,嗖的一声,是鞭子梢挥起来了,然后啪的一下子,抽在人的身子上。

  这个女人在这底下已经站了二十天。她的两条长腿往两边斜分开,脚腕上,合拢着一扇敦实的厚木头,木头的大枷长四尺二宽一尺五,份量全都架在她瘦嶙嶙的高脚背上。地下,染了一大片红的湿的泥。

  她的两支手腕是被穿透了才钉在一起的,用的是称半边猪肉的铁钩子,钩子的弯绕的大,一钩子能串上两条小臂的骨头缝。打上结,系上船缆,往地窖的顶棚上直拉上去,女人就举手,叉腿,绷直了站在那里等着鞭子。

  他的大军是在樟埠头烧焦以后的第二十天回来的。那么些天,老黑每天让弟兄下来,带着鞭子,抽。开始三天,一班两个人,轮换着动手,几乎把女人活活抽掉了一层皮。从第四天上才开始缓下来了,也许,还不该放她就那么死了吧?

  二十天前,天刚亮,扶桑人就撤到了芙蓉江边,登船解缆扬长而去。回到城里的老黑不管不顾的追出去八十里,别说根本追不上,真要追上了那么几个人大概也就是去送死。老黑直想杀人,可扶桑人也没给他留下个把伤兵残将可以杀。

  其实把黛娅阿蓝枷在地窖里狠揍更是没有道理。可是老黑就是觉得气,不知道气该往哪里出去。

  到现在,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该拿这个女人怎么办。亲眼见过了那一个晚上的事,听百姓们神神叨叨的一宣扬,现在他的兵都已经不敢靠近这个女人的身了。

  虽然是哪个娜兰奴隶若要反抗一定会被凌迟满门,夷平九族,可是那都是后事。谁知她什么时候一时激愤,发作起来,自己的脖子不是已经先折成了两截?

  他回脸招呼:「你们,做吧。」

  一个老黑带着三个亲兵跟在他身后。他们上前去,解开了绳头慢慢往下放,再是强的女人,站满了二十天也象烂熟的瓜菜一样,绳子松下五寸,人就软低去半尺。一直到全身子平躺下了地,软绵绵的半闭着眼睛,嘴里婉婉转转的哼哼。

  提起猪肉钩子来,连带着女人一双结满了黑血痂的手,搁平在地板上。拉一拉她的手指头,一根根拉直了分开两边,一边四个,一边一个。光砍掉最大的那个就行,让她再也不能够握持东西。斧头重,不用举多高,抬起来喀嚓一下,切萝卜似的,生脆。

  一直合眼不吭气的女人全身一震,拧起了眉头,呜的一声。又翻过她另一只手来,也把她摊平了,都看到一根一根细长的手指头在轻轻的哆嗦,可是她并没有拧着劲要挣脱的意思,也硬是没有睁开来眼睛。看准了,再一下子,这回分开去的大拇指头跳了个高,掉到暗影里去了。

  「上面。」一只大手插进女人散漫四溢了一地的长长头发,绕起来,握紧了往地下按结实。

  「闭上眼,别动!」另一只手掌捂在女人的眼睛上,向下拂下去,压住。

  几支松明火把聚在一起,照得女人的脸白生生的泛光。动手的男人右手捏紧刀柄,薄薄的刀刃象一片竹叶似的,迎上风说不定能飘。叶子一样的刃贴紧了眼窝下面的骨头坎,斜着插进去……轻轻的一声闷响,一股子清亮的粘稠的水从里面涌出来,溅了女人的半边脸。

  抽出来,刃上绕着血丝。甩一甩手上沾的粘浆,按住另外那边,也是一插,一抽。这一回黛娅阿蓝挣扎着扭了两下脸,女人颈子下的筋挣得一跳一跳的,只是拗不过三个男人的力气。一口长气吐出来,女人拧了个之字形的身子软回下了地。

  还剩下最后一件事。那么长时间过来,其实,大家心里也觉得有点堵着,有点别扭,手上也不是那么的有准头了。老黑左右看了看,自己动手提起那把斧子来,那么重的器具他只用一只手转上一转就掉过了头,铁的一边在上,木头把子竖起来向下当成木杵一样,他直舂下去,穿破了女人的薄嘴唇。

  一下紧跟着一下,地下那女人再也合不拢嘴,她的嘴变成了象是捣药的碗,满口里都是粗砺的碎裂声。斧子把提起来,一嘴的鲜血,上下牙床光秃秃的只剩下了粉红色的肉。女人使劲的喘,喘不上气来,她哽咽着直往后挺脖子,咳嗽着把血往下面咽。

  没了手指,没了眼睛,再是真的不能用箭了吧?这女人咬过那东西的,那就连牙也不能再给她留着了。

  「别让她们留在营里了。」他说,「全弄到河边去,给浙江人背东西去。」

  「老黑,你管管这事。」

  以后,李素馨还是住在老胡家大院子隔壁的那座楼里,不过他再也不去了。

  他就一直住在大营里边。

  以后,听说是李素馨有时去芙蓉河边看看。半边脸的老黑在那里看管着娜兰的女背奴。「瞎了眼的母畜生也一样能干活,」他说,他用铁链子系在她们的腰上,把她们拴成一串,「跟上,往前走就是。」老黑的脾气也越来越焦躁,他要想割下谁的舌头,打断谁的腿,不会有人去拦他。

  白天,赤身带镣的娜兰女人们背上粮油丝茶,石头一样沉实的大块土盐,在山岭两边来回的走,晚上,枷住小腿跪在河滩下任凭过往的船工们闹腾。黛娅阿蓝一天一天枯瘦下去,瘦到两边的肋骨一坎一坎的,就象她们上山的石头路,可是肚子却慢慢的见着挺了出来。怪的是这么五年下来,在她还是头一回。只不过驻防的军营不同京城,军营里的规矩可是从来不让娜兰女奴生出娃娃来的。

  营里就那么些个人,谁都认识谁,谁知道是谁弄正好了?不能出来个万一。

 

                (六)

  要从人身上活生生的割下肉来,可以用铁钳,也可以用钩。切开来的肉是滑溜的,泡着血水里,人手拿不住,再说,也不能总是就光用赤手在血肉里摸来摸去的吧。用钩子能把它掀翻起来拉紧,刀口才能有咬住劲的地方。当然了,更是要有一把刀。

  老黑拣了块鹅卵石磨这把刀。他不是要把它磨锋利了,他是要把它弄出缺口来,把钢刃弄出来毛糙的翻边。扔了石头抬起头来,那一边,两条女人支棱棱的光腿中间,一个男人掐着她站在沙子堆上,还在鼓着往女人身体里头猛使力气,这一边,女人的头仰到板凳底下去,朝上亮出来的是一条长脖颈,和一副尖削的下巴。

  老黑的手伸下去摸,摸到一只纠缠了头发乱丝的耳朵,捏紧了,提上来,提到自己的眼睛底下。女人的头侧向一边,「嗯嗯」着,一下子没弄明白正在发生的是件什么事。

  「试试刀。」他没说完,刀子已经贴着耳朵根子锯了进去,钝,锯得直晃。

  女人自己也在晃,先是短短的啊了一下,受惊多过喊疼,一半了,又啊了一声,带着长长的尾音……这回是疼了。

  「虾壳,抓住她的头。」手上再紧两下,第三下捉住人耳朵的这只手一松,分开两边去了。

  扔开那片软骨瓣子。虾壳把女人的脸转朝上,这一回,他钝钝的划在她的脸上。刀子钝,可是力气重,一片女人的脸颊象活了起来似的,自己拱着起来了,带着锯齿一样毛糙的边角往上边翻。头一眼看上去里面是空的,底下有一个裸出来的嗓子的眼,在红红的肉腔子中间一撑一撑的,吹起来一个气泡……

  没有几个人敢盯着不眨眼的,眨过了再睁开看,女人半边脸上已经填满了流着的红色,割开了挂下来的一扇巴掌,就象是剥空起来的橘子皮。嘴里面传出来的,满满的是咕嘟的水声,偶而夹进一个尖的哨子音。女人的眼皮子一翻一翻的象是硬要往上睁开……老黑转过来,不再看她的脸。

  「小顺,小顺子!」

  有点发木了的小顺子打了个激灵。

  「她的奶子,给我提起来!」

  娜兰女人的瘦泠泠的胸脯仰朝着天,本来已经空口袋子一样的乳房,一只歪到了身子外边去,另一只垮在累累凸起的胸骨上面,摊着,扁着,就象一只大烙饼。小顺子扶起来耷拉下去的那一只,捏紧奶头,提,觉得手中冰凉没有热气。

  刀尖紧抵在这具瘪的皮囊面子上,已经深凹进去一个大坑了,都还没有见到血,刀口再转向下,来回的喇着……软软的皮面顺着下来逆着上去,给带动着来回的翻腾,象是包饺子前正使劲擀着的熟面团。猛一下子,贴着刀边突然冒出来三个红血珠,整把拉出来,下面原来已经呲开了一条裂口,口子内面,透明的汁水里淹着的净肉,白的,突然一下子开始泛红。

  小顺子的手在哆嗦,他只想扔开这个东西。老黑另一只手里的,铁钩的尖斜着扎进了切口底下。女人整个身子突然往一边猛甩,拉歪了下面垫着的长板凳…虾壳飞快抬腿踩住了一头,用劲,把它往沙里压结实了。

  钩子用上了劲往外,连皮带肉的撕出一个空来,动作稍慢了慢,咕嘟出来的血就流的看不清楚了。再撕,撕得空挡更大,刃横着削过去,一刀变成两段。黛娅阿蓝落回去的乳房的一边,留下了一个三角形的大缺口。

  钩子够上了破口的边,再是撕起来,刀子,再抹。

  一头钉在了木桩,一头捆在木头凳子上的,悬在空中的女人身体,狠狠的,扭曲着自己,靠她悬空起来的腰,靠她自己被钉透了的,已经拉来扯去散了形状的两只光脚,狠狠地用着力气。向一边不成,反回来,又向另一边,永远也躲避不开扎进来的铁尖尖。她的嘴里噗噗着响,割穿了的腭下面颌上面都浸着血,喊叫声全都变成了血沫子往外面喷……

  她往回猛抽自己的手和腿,疯了似的,往腰底下的空地里打着坠,可是她也永远落不到地下去。钩子照样提起来她的肉,提起一块,就切下去一块。带着皮的片片,给钝刀子锯的,边缘上不清不楚的青色的紫色的筋络脉管,牵绊着刚刚分离开的身体。带着肉的卷,朝里一面粘着大块的肉柱,细丝丝的小肉条条,白生生的掉在地上了,还在一缩一缩着动弹。

  一圈人全都向后退。「钱,还有钱。再上,接着上,别让她的屄空下了……照样,还给钱!」

  正扎在黛娅阿蓝两腿里面的这个男人,眼前一片血光。女人身体在外面扭,里头裹着他也在扭,拐着弯绕圈圈的扭,他不知道她到底是因为外面的锯着肉的刀子,还是因为里面捅着的,他的自己。咬起牙来,鼓起精神再冲进去一回,两回,滑出来了,软了。他的腿也软了,往后坐到沙里,眼睛发直。

  半天,抬起脸来,他看到一个铜板打在另一铜板上,掉在他的,光脚趾头前边。穿青的女人站着,低着脸,眼睛落在他有高有低的光胸脯上,半天不动。突然俏俏的笑了,「再加两个,还行不?」

  胸脯上的破口已经那么大了,钩子尖尖的掏进去,出来是空的,再掏进去,出来还是空的。进去,打横,到底,拎起来一溜滴滴答答粘着浆水的小泡泡。长长的往外拖……跟出来一蓬扭来扭去的细长管子。

  重新从沙子堆里爬起来的这个男人,一手攥紧了拣起来的两个铜钱,另一只手,狠劲的攥自己下面的东西,攥紧了它,闭上了眼,再是朝着前面胡乱的捅,腰紧贴上去了……

  「哦!」他胡乱地喊着叫着,急得跺脚:「有了!有了!有……」上半身朝后歪得老远,躲开女人的破烂胸脯。

  嘴里的,脸上的血象是褪下去了?是沥干净了,还是都流到,自己疼得抽起来的胸脯那边去了?

  「哦……哦……」她模模糊糊的试着,好象是找回来了自己的声音。

  要有声音,就得有气,她把自己的肺撑大起来试,只觉得腔子里外四下都是断头裂口,互相牵扯着痛,撕来撕去着痛……

  她不知道能不能把自己变小,变薄,缩到疼痛找不着的地方?把肋骨,一直贴到自己的后脊梁上去,是不是就没有那么多的零碎去喂着刀子慢慢的割了?

  一声直直的嚎叫,窜了出来,听上去分不出是个女人,还是个猪狗畜牲。半天,半天,终于呜呜地转了调,变成了高一下子低一下子的,飘忽的哭腔。

  胸脯平了。胸脯两边只剩下了挂下肋骨去的参差不齐的皮瓣皮条,中间平摊开的两盘杂碎底下,隐隐的露出一道一道白骨头的圆弧,夹在白骨头中间的,撕裂开来的肉的断茬,红的,嫩的,一路割下来的时候,淌干净了血水。

  肩膀顶头的这一块三角肉是横着长的,一头巴在肩膀一边,往两边翻开来,往两边割下去,露出来肩胛骨头立在中央。手臂臂骨的外边,绕着的肉是竖条,连着皮带着血的钩上,掀起来,一掀是一个长溜,再掀起来,又是一长溜。肋下的,瘦,肉丝一根一根的,得耐着性子从骨头缝里往外面剔。

  肚子那么大的鼓着了,就只能平着削片片,削下去一整个面子,挂出来的,是一个黄的白的大圆口袋,光靠着一层软膜勉勉强强地兜着吊着,悠悠的两边摇晃。

  半透着光能看进去一层,能看进去一层底下紫颜色的血脉盘来绕去的,象是有只蜘蛛躲在里面悄悄结下的网。慢慢的,黄的汁水从这个没皮没肉,红红白白的大肚子四边渗透出来,一缕一缕的绕着腰转到了屁股尖底下,聚起来了再往沙土下挂。

  「没人还能干了?谁还干,说过了,加工钱!」

  紧闭着嘴没人敢出声音,大家又往外头退出一圈去。

  解开来两只臂膀,两根缠绕碎肉串串的惨白骨头,从后面往上托她的脊梁,人往前翻,拉起女人的冰凉的一双手,一直够到她自己钉在柱子上的脚腕旁边,找绳子,乱着缠上。半身子血肉的这个女人,左手挨在左脚右手挨在右脚,团起了身子悬在了两根木桩当中。

  哪里还有力气抬头,头从两臂之间后仰出去,一捧长头发直垂下地,一根一根浸着血。沉甸甸的另一边,就是她那个有凸有凹,没有皮也没有肉的肚子,松松垮垮的荡在正中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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