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子殿下。」

吉克尼夫還記得當夫路達．帕拉戴恩，巴哈斯帝國最偉大也是首席的魔法吟唱者得知消息後於帝國中心不辭千里前來迎接自己，向來能夠激起自己好感的老爺子，同時也可能是比給予自己血脈生命的父皇母后更加親暱、投以更多孺慕之情的存在，那樣的感覺卻於不知不覺間已經和先前不同。

非是變質，也不是變得淡薄，只是吉克尼夫鮮紅的眼眸注視的目光不再是那般投以全然純粹，彷彿少了幾分炙熱的瞻仰。

吉克尼夫依舊愛著眼前的老人，只不過是將原先錯認的高度修正於平起平坐的存在。

就像眼前魔法高深活過不知多少寒暑的老人對於自己的舐犢情深，僅是因為自己是眾多的皇子王女當中遴選而出的聰慧、明晰，能夠承接他的知識的優秀者。

「您平安歸來了，看到您安然無恙，老臣著實欣喜，同感夜夜祈禱沒有白費。」

歸來時並早從領主和歸於自己派系左右臣民之人的流言蜚語中探知，身為自己導師也是比其他獲選者還要親暱於自己的老人在自己失蹤時並沒有少搜索自己的蹤跡，同時設法與瞧不見的暗潮洶湧對弈，老爺子從不過於干涉皇室內部的鬥爭，能夠做到周旋於每個派系之間還要勞心勞神設法找出自己的蹤跡，也難為服侍好幾代巴哈斯帝國的老臣了。

「老爺子，這段時間辛苦你了。」

「不，比起皇子殿下流落在外，老臣的這點勞苦根本不算甚麼，反而必須感謝神對於您的護佑垂憐。在就連老臣的魔法也無用武之地、難以尋覓您的蹤跡的當下，老臣只能寄望於神靈了。感謝護國的神靈，感謝尼克斯眾先皇英靈對於皇子的眷顧。」

相較於帕拉戴恩的感動激昂，端坐於位的第一皇子倒是露出其他的表情。他紅色的眼雖是垂視底下彎腰頷首的老人，鮮紅的眼瞳卻少了原先的透亮淩厲，反倒像沉香的酒帶著不一樣紅的色彩。

「……神嗎？」

吉克尼夫眼望夫路達．帕拉戴恩，卻在仙風道骨的老人背後瞧見另一個人的背影。一道朦朧存記憶中的隱約幻影。

「──或許，就是神吧。」

年幼的他早就知道神只是人類對於無法追尋與對虛構存在投以寄望救贖的存在。沒有人會垂憐毫無相干之人；沒有天上神靈會拯救渺小無利益的低下。

可探出握住自己手的確如同化身於人間的神。不，或許他就是神。

曾經對毫不相干陌生的自己探出友誼之手，救贖自己的憐憫存在，如今就算成了無血無肉的存在，森白銳利的骸骨早已無了當初的溫暖柔軟，凝視自己的目光也從疲憊卻也真誠柔和的深邃一改為攝魂奪魄的幽紅光芒，當吉克尼夫染血的指尖再度觸碰對方探出的一節指骨，巴哈斯帝國的皇帝又像回到了那時年幼的自己。

驚怕、無措，由五臟六腑反溢的鮮血自嘴角流出理當讓自己意識到生命之火殘蠋燃燒，但沾滿鮮紅黏稠的指尖勾住了形同死亡的骨指，觸碰到堅硬冰冷的骸骨，人類對於死亡的畏懼卻一掃一空。

吉克尼夫．倫．法洛德．艾爾．尼克斯感覺不到害怕，感覺不到年幼自己那時的驚懼泫然欲泣，眼前象徵死亡的神靈帶走了他的畏懼、害怕、一切負面的情緒──他感受到平靜。

他像是被這片深邃的黑暗擁抱住覺得平靜安詳，從反握住自己的骸骨之手感受到溫度，那時拯救自己的溫暖。

「吉克尼夫．倫．法洛德．艾爾．尼克斯。」

「吉克尼夫．倫．法洛德．艾爾。」

「艾爾。」

死亡親暱地叫喚了自己。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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