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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云罗(1-5.6)一周后移至长篇区 - 14,2

[db:作者] 2025-07-14 22:24 5hhhhh 9140 ℃

  「来都来了,上去看看!」吴征沉吟道。

  「大人倒是好胆色。」比前不同,浮山上说不准便是狼窝,吴征的做派太过冒失,瞿羽湘语气中不乏鄙视之意。

  吴征微微一笑也不解释拔腿要行忽又道:「你说此地只有一条山道。咱们穿林而过绕到前头去是不是好些?」

  瞿羽湘点了点头:「属下也是这个意思,总好过冒冒失失地闯进去。」

  两人轻功俱佳,在林木间纵跃着急速穿行。吴征不时回头四面打量,紧锁的眉头疑惑重重。自进入山林后这一日来心中奇怪的感觉便深浓了许多。仿佛身边有个看不见的人正将他的行踪尽收眼底。可无论他怎么用心感应总也找不着……

  奔行了一个时辰绕至半山,汪明智脚程并不快算算也还需半个时辰才到。

  「大人要藏哪里?」瞿羽湘左右打量着地势随口问道。

  「这里罢。」吴征指了指一处树叶茂密的所在道。

  「这里最佳,大人先请藏好,属下布置些机关以防万一便来。」瞿羽湘打开包袱先取了昆吾剑递给吴征,便自顾自地准备起来。

  这位女捕头精擅机关陷阱之术吴征早有耳闻,遂先藏好身形。视线中只见瞿羽湘取出柄短刃钻入树林内劈来一大堆粗细不一的树干树枝,还带了两根毛竹。

  选好了树干下刃,枝枝节节在她手中被剔除干净,又劈出一个个榫头落楔,手法干净利落极为熟练。榫头与楔子的大小厚度竟然分毫不差,片刻间便做出五把弩弓。

  瞿羽湘又从包裹中取出备好的坚韧牛筋勾上,分置于五处选定的草丛里,再劈开毛竹削出锋锐的竹箭。吴征除了左边一柄之外,看不清弩弓对准的方位,想来以她娴熟的手法定然是五弩互相配合取敌性命。

  布置好了这些,瞿羽湘又以透明的鱼线勾住弓弦高高跃起,穿过树梢落在吴征身旁。

  这等临时做好的弩弓缺乏机簧,威力要打个折扣。可瞿羽湘手中鱼线便可远程掌控弩弓发射,可谓隐秘又机巧,谁能想得到荒草丛里会射来弩箭?且弩弓是死物,若非亲眼见到瞿羽湘的一番布置,便是十二品高手来了也发现不了。吴征看得大为钦佩!

  瞿羽湘从包袱中取出一柄漆黑如墨的短棍后,将包袱在左侧不远的草堆里摆弄了一番藏好,才贴着吴征蹲下。虽仍是一副账房先生的模样,可两人肩头紧挨,那女儿家特有的柔腻触感还是令吴征心中一荡。

  藏了不足半柱香时分,瞿羽湘忽然眉头一皱低声道:「大人小心。」

  吴征吃了一惊,他感应之灵敏世所罕有,瞿羽湘虽身负九品的修为也绝难超过他。不知这位经验极为丰富的捕头发现了甚么未知的危险?忙警惕地向左望去。

  瞿羽湘将弩弓发射的五条鱼线勾在左手,此刻拇指忽然一弯,弓弦弹动的声音响起,一支弩箭从草丛里窜出直射左侧藏了另一柄弩弓的所在。

  吴征微觉错愕间心中警兆忽起,近在咫尺的瞿羽湘舞起手中的短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击向吴征肋下。

  吴征决计料想不到瞿羽湘会在这般情境下骤然发难,然而神速的反应还是及时救了一命。他怪叫一声也不见有什么动作,身形便向左侧弹了出去。短棍距离太近,吴征准备不足挥剑一挡拿捏不稳,昆吾剑竟被磕飞。

  两人动作均是快极,此刻先前发出的竹箭才到,却不是射向吴征而是正撞在左侧的弩弓上。被射中的弩弓原本对准的是山道中央,吃了一撞准确偏了个头,正对着跃开的吴征!

  「她要杀我?」吴征简直不敢相信瞿羽湘的疯狂,可形势已没留给她半分思考的时间。

  瞿羽湘勾起中指,左侧的弩弓砰地一声再度射出竹箭,与此同时,瞿羽湘身如青烟,手中短棍居高临下猛砸。

  前有瞿羽湘,后有竹箭避之不及。面对瞿羽湘的吴征左手边是山道,右手边则是荒草堆。吴征几在一瞬间便做了决断凌空劈出两掌向荒草堆落去。——鬼知道还有三柄弩弓对着哪里?还是荒草堆好些。

  脚踏实地,吴征顿时心中大定。刚欲变换身形与瞿羽湘拉开距离,也避开鬼神莫测的弩弓射击,不想足下一时竟转折不灵。

  杂乱无章的荒草堆正是瞿羽湘丢下包袱之处,不知怎地,此地深扎土地的半人高荒草竟多了好些圈圈套套。吴征落地时踩在此处竟被缠住!

  三支竹箭在月色下闪着锋锐的碧光,呈品字形袭向吴征双胁与咽喉。

  吴征双足被蒿草纠缠身形不灵,长剑又已丢弃,避无可避,接无可接。更糟的是瞿羽湘手中黝黑的短棍正舞出一团光影,变幻莫测地随着竹箭攻来。

  生平从未距死亡如此之近!

  绝难幸免的死局之中破空的「嗤嗤」声响起,四颗石子自左上方凌空飞至,其势迅若奔雷,竟比弩弓射出的竹箭更快更猛。连发石也是迅捷无伦,四颗石子被分别弹出却只有间隔几乎一致的两声嗤嗤,可见来人武功之高匪夷所思。

  吴征露出个心中大定又古怪的笑意,看着三支竹箭被磕飞,另一颗打在瞿羽湘肩头,让她惨叫一声拿捏不住手中短棍坠地痛呼。

  身侧传来轻飘飘的落地声响,一人踩着长草缓缓靠近。吴征扯断缠足的蒿草,忍不住有些得意道:「我这个人做事最喜欢留下后路,瞿捕头觉得这个习惯好不好?」

  瞿羽湘一手捂着肩头,面色发白浑身大汗不住颤抖,目光盯着吴征身侧看清了来人后越发惊恐。

  吴征脱身而出后松了口气,得复自由方敢将视线离开瞿羽湘向身侧望去,暗道:怎地拙性大师脚步如此轻盈?十一品高手出招果然非同凡响!那十二品高手又是何等惊人?

  幽幽荷香,沁人心脾,吴征侧头后得意洋洋的神情忽然呆住,张大的嘴仿佛下巴脱落一般。

  来人身着淡紫荷叶裙,束腰的丝带将一抹蛇腰箍得细细紧紧。迈步行走时顿足踏地,每一步都撑得纯白色的裤管紧绷出丰腴而有力的美腿。一双翠蓝流云鞋套着两只香滑小脚,移步间仿佛足不沾地俏生生的。她身形丰满韵雅,却是女子的窈窕多姿,一张俏脸艳绝人寰,尤其是一对眼眸如波光粼粼的春湖般多情善睐。

  「祝……祝家主……怎么是你?」吴征哽了哽喉头大出意料之外,这位本该还在燕国祝家根基之地坐镇的绝色丽人是何时来到大秦?难道近日来风餐露宿始终在身后保护自己的,竟然是她!

  祝雅瞳走到吴征身边站定,一双美眸不住四面打量,嘴角的笑容又让人安心。她推了推吴征春葱般的玉指一伸,点着右侧后方五步处道:「你慢慢地走到那里,不要急,小心些。」

  吴征心中咯噔一下,怪道今日心中始终不安,莫非真有什么大危险不成?当下不可犹疑,依言缓行至祝雅瞳指定的落脚点站定。

  祝雅瞳足下连踢封住瞿羽湘周身大穴,又一脚将她踢至吴征怀中,自不是让他占便宜而是遇着危险时拿她当盾牌用……

  做好了准备祝雅瞳旋身四顾高声喝道:「现下,你可以出来了吧?」

  夜幕低垂寒露袭人,稀疏树梢在月光下的投影犹如支支鬼爪,而除了风声呼啸之外仅余祝雅瞳声色俱厉的呼喝声远远荡了开去。

  空山幽林,寂寂别无人影。黑暗中不知有什么潜藏的危险笼罩了二人。紧张中,吴征蓦地发现,祝雅瞳已发现了对方,对方显然也已发现了祝雅瞳。只是双方谁都不能奈何得了谁,是以始终在暗中相互牵制。这是一位足以与祝雅瞳匹敌的绝顶高手!

  可祝雅瞳率先暴露了身形,岂不是将她置身于危机之中?吴征毛骨悚然中心头涌上阵阵暖意……

           第八章、黄鸟在后·舔犊晨曦

  冷月无声,清影凄惶。

  眼前绝美的女子身上有着许多神奇的传说。吴征与她接触不少,回回都只见她和蔼可亲犹如长辈般的模样,即使祝雅瞳以一人力敌柔惜雪与栾采晴,充其量亦不过是一场比试,绝非现下正与未知的对手暗中角力生死相搏。

  也直到此时此刻,吴征才见识此前祝雅瞳尚未展现的惊人魅力。

  祝雅瞳一手扣着石子,微扬螓首合上双目,悠长的呼吸震得一对儿豪阔胸乳缓缓起伏,紧致贴身的胸襟下甚至可见乳肉盈盈弹动。虽是随意至极地站立,可雅致的仪态不减分毫,仪态万方地与暗中的强敌对峙。清辉洒在娇俏的脸上,如雪添玉色,美绝人寰。

  站立在她亲自选定的位置,即使危机潜藏,吴征亦感到分外地心安,即使幼时奚半楼在他身边时,亦未有对任何事物怡然不惧的平静。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如今黄雀争食,不知孰胜孰负。

  暴风雨前的宁静约莫半炷香时分,祝雅瞳抬起右手。葱白般香润的玉指指缝里各扣着一颗石子。她微一低头沉吟,再抬头时双目光华大放,娇喝一声:「滚出来!」

  三枚石子应声而发!

  吴征全然看不清她手上的动作,石子就这么毫无征兆地弹了出去。吴征并不擅长暗器手法,颇有外行看热闹的意思。可这热闹的动静实在太大,祝雅瞳发石仿佛手中掌有一只隐形的机簧,锐啸的风声竟比他在战场上见到神射手发箭还要迅速恐怖得多。且更令他不可思议的是,三枚石子不仅奔向不同的方位,且在空中先是一个碰撞再转折而出,飞行途中更是犹若三颗流星划出鬼魅般的弧线射向落点。吴征完全无法理解形状各异不规则的碎石子是怎生控制得如此精准。

  「咦?」茂密的树林阴影中终于发出声惊异的赞叹,树梢头一阵晃动,来人随手攀过身旁的树枝拨开飞射的石子。石子撞击树枝的声音犹如两只巨锤相撞发出砰然大响!

  「祝夫人好眼力,不知本座是怎么暴露的身形?」树梢顶一人双手背在身后,飘飘荡荡浑不受力地落下,仿佛神祗御风飞行。语声中威严赫赫,亦有金铁交鸣的铿锵之声。

  「咯咯!」祝雅瞳抿嘴发出声清脆娇媚的笑声,回头向吴征道:「学到了没有?先前我抓不住他只是因为大家都能随时变换方位。现下可不同啦,他一动便要被我锁定,他不能动。这个地方换了是我,也只会潜藏在这三处,随意吓他一吓就吓出来啦。」

  吴征心中暗暗叫苦,大敌当前你还回头,面对势均力敌的对手卖个破绽是不是个好主意啊我的姑奶奶。可嘴上不可饶人,眼珠子一转捧哏细胞大发:「若是吓不出来呢?」

  祝雅瞳笑得眼角弯弯大是高兴,晃了晃手中的碎石子道:「那就再扔咯,反正石子多得是!」

  「祝夫人又有好魄力。」来人缓缓从阴影中走出。只见他身材高大,长发以一面纶巾包束,虽是一身黑袍,面上也带着张黑漆漆的鬼头面具,倒难掩一身文气:「那么现下回头也是想吓住本座么?」

  「这人有点自知之明。他反正拿不准底细不敢借此突袭,我回头和你说话也就无妨啦!」祝雅瞳眯眼抿嘴点了点头示意吴征安心,向黑衣人道:「藏头遮尾,见不得人么?」

  「本尊暂时不便与祝夫人照面,倒非存轻视之意,见谅。」

  他与祝雅瞳相隔十步停下,吴征终于能看清那张诡异的面具。比之祝雅瞳在燕国时的黄金面具做工精细奢靡,大增神秘感不同。这张鬼面张着血盆大口露出上下四颗獠牙,牙上挂着血肉淋漓。见之可怖的效果下,偏生一双铜铃大小的鬼眼瞳孔缩如针尖,一只细长的舌头正舔着流涎上翘的唇角,凶残之外更有万分淫邪。

  「既知我来了,你还不快走?」距离拉近祝雅瞳便不敢再行托大,屏息凝神媚目一眨不眨暗暗戒备。

  「呵呵!」鬼面人忽然轻佻地笑了笑:「本尊既来,什么也不做就走也不成,夫人何必如此心急?」

  「口头花花占点便宜很有趣么?」祝雅瞳也不动怒,脚步一错向鬼面人行去。她行步时款摆腰肢,扭动的幅度大得惊人,可分毫不具做作之意,反倒更增怡人雅致。

  「夫人此前也一直在占本座的便宜。」鬼面人背着的双手松开下垂,一身黑衣无风自动。

  「好哇,扯平了!本夫人扒下你的面具,再撕烂你的贱嘴,看你得意到几时!」祝雅瞳的步伐初时一步一顿,随即越发迅速。她嘴上虽说得轻巧,心里却知对手定然也是十二品高手,斜劈的一掌似虚似实,后招无尽。

  吴征看她招式亦攻亦守,巧与劲俱备,暗道高手出招果然不凡。

  鬼面人足下一点侧身让过,双掌齐出在祝雅瞳背后挥出掌影无数,仿佛黑蝶飞舞,又如夜雨洒落。

  祝雅瞳沉肩缩背一个曼妙的旋身,身形飘忽似被劲风吹起般在万千掌影中穿梭,顺势右臂一抬点出两指。

  漫天掌影忽然消失不见,显是这两指点向了关键处,逼得鬼面人不得不撤招自保。

  「祝家主好功夫。」鬼面人收起轻佻之意庄重道,一边郑重其事地搭了个势子。

  「哼!」祝雅瞳冷笑一声,娉娉婷婷地拔足趋近。她双手垂地仿佛面前空无一物,要一头撞向鬼面人。

  鬼面人却如临大敌,随着祝雅瞳的步伐不住后退,始终与她保持着三步的距离。

  「来了!魔劫昙步!祝雅瞳的魔劫昙步!」吴征心头一跳目不转睛地观看。天阴门本是佛宗出身,武学中亦多有佛门一脉。祝雅瞳所踩的步伐虚实相间,集攻、守、闪、避、袭、扰于一体,正是天阴门至高的武学魔劫昙步。据称此步法独步世间,便是重重魔劫也可从容踏出,又如昙花一现即逝,一切敌人归于虚无。但料想能把这一套步法使得超凡脱俗,于清净寡淡中又如此优雅曼妙的,天下只祝雅瞳一人。

  鬼面人眸中厉芒一闪,长臂抡扫先发制人。但见掌风虎虎,四周的荒草以鬼面人为中心向四面八方倒地,威势大得惊人。

  祝雅瞳星眸圆张,左掌探出准确地搭在鬼面人臂弯,借着一抡之势倒立飞腾空中,至他顶门时居高临下娇喝一声,右掌直拍天灵!

  鬼面人不敢托大亦运起全身内力举掌相迎,只听「砰」地一声轰然大响,双掌相对,气劲向四周狂冲而出。鬼面人身躯一矮,半只鞋面被击得埋入土中,而祝雅瞳亦被反震之力击得凌空飞起。

  吴征心头大跳未完,只见祝雅瞳在空中旋身,好似借劲做了个空翻,一双浑圆润细的美腿如金刀交剪,眼花缭乱地踢向鬼面人。

  在燕国驿馆吴征也曾见冷月玦飘在空中许久,与韩归雁战得难解难分。但比之祝雅瞳当真如小孩子过家家一般。

  美妇身在空中,攻势却如疾风迅雷,且毫不受无实地踏足的影响。看似在空中无依即将落地,足尖只需一点鬼面人还招的手臂便又稳住身形且灵动至极,中途身子忽转,足尖踢他背心空门。

  鬼面人双足埋在土内转折不灵,在祝雅瞳凌厉的攻势下甚至无有余暇调整身形。可同为十二品的绝顶高手,空门又怎能轻易失守?他回肘撞击,如脑后长眼一般抵向玉腿膝弯。

  祝雅瞳秀眉一挑,收腿避开膝弯要害,足胫上弯勾住鬼面人的手肘陡然变招下落,但见衣袖飞舞,仿佛淡紫色的清光炸裂,落在吴征的视线里竟一掌都分不出来。

  流星雨坠落般的掌影近在咫尺,鬼面人避无可避,忽然身形向前扑跌。祝雅瞳掌势最为凌厉的一段落空,只以余势印在他后心。触手只觉仿佛打在一片泥潭之上,大半内力消散于无形。

  微一错愕间,鬼面人手臂后摆而击,速度迅捷无伦。饶是祝雅瞳也在肩头吃了一拂!

  电光石火间的一战,两人各自吃了一记。祝雅瞳动了动酸痛的香肩面若寒霜,鬼面人则连连咳嗽了几声道:「看来咱们差不多,再打下去也毫无意义,不如罢手如何?」

  「好哇,你扭下自己的头就可以走了。」祝雅瞳许久未遇堪与匹敌的高手,正战意勃发。再者此人武功如此之高,放任他走了日后又对爱子下手,遗患无穷。

  「啧!女人当真是不可理喻。」鬼面人呼哨一声腾空跃起,空中忽然飞下一只大鸟,载着他飞空而去。

  「想走!」祝雅瞳一面发足狂奔牢牢盯住鬼面人,一面撅唇做哨。通体乌黑的皇夜枭闻见主人召唤亦是飞扑而下,准确托住祝雅瞳纵跃的落点,一振双翅紧追而去。

  靠,这么高端的?吴征一想自己在扑天雕背上双足发软的怂样,连叹人与人之间的差距真是太他妈大了。

  二鸟飞在半空再无树荫遮挡,鬼面人见一时走不脱索性控着鸟儿回身与祝雅瞳对峙。月光下鬼面人乘坐的怪鸟斑纹如豹,漆黑之中夹杂了大片大片的金色长羽。

  祝雅瞳看得分明,思索片刻惊呼道:「这是……豹羽鵟(kuang,第二声)?你究竟是什么人?」

  「夫人若想知道,便唤本座忧无患吧!忧虑的忧。」鬼面人点着祝雅瞳道:「皇夜枭啊,难得一见!」

  祝雅瞳神情凝重,从皇夜枭颈部接下一只包裹取出一柄长剑,剑鞘上宝石镶嵌成北斗七星点缀其间,一眼便知不是凡品。

  「原来是你们这帮人在作乱!冢中枯骨,滚回坟墓里去吧!」祝雅瞳抽出长剑,月光洒落在明晃晃的剑刃上发出七彩光辉,犹如手中握的不是宝剑,而是天边的一段霓虹。

  「鎏虹!好剑!」忧无患亦抽出一柄绿光璀璨的奇长宝剑道:「夫人定要与本座殊死一搏么?」

  「不!你死,我活!」祝雅瞳呼哨一声,皇夜枭厉啸着振翅飞扑。鎏虹虚点,七彩虹光炫目得人睁不开眼,视力大受影响。被内力灌满附着的剑刃发出哧哧的声响,虹光中剑尖仿佛长了三寸。吴征在地下运足目力观看,心头大跳:剑芒!这就是剑芒!

  忧无患不敢怠慢挥剑招架,他的剑芒比祝雅瞳的短了三分,但宝剑却长了半寸。双剑相交,这柄籍籍无名的绿剑与鎏虹正面交击,丝毫无损。

  这一轮空战较之前更为惊心动魄。两人不仅使出了全力,更要分神照顾足下的大鸟,否则若稍有损伤从半空中掉下去,任你武功再高也要摔个粉身碎骨。

  祝雅瞳长剑颤动中宫直进,寒芒如雾笼罩了敌手。忧无患剑招极为怪异,他手腕一翻,以剑柄下端敲击鎏虹剑身,顺势斩落长剑削祝雅瞳手腕。

  激战中长剑相交发出声龙吟般悠长的剑鸣。豹羽鵟双翅扑腾退开,忧无患哈哈大笑道:「今日本座兴致已尽,祝夫人,后会有期。」

  祝雅瞳驱使皇夜枭正要追赶,不妨豹羽鵟忽然一声大叫犹如虎啸,皇夜枭闻声后锐利的鹰目瞳孔陡然放大,竟踌躇着不敢追赶,任由祝雅瞳如何发号施令,只是在空中徘徊盘旋。

  忧无患眨眼间去得远了,祝雅瞳双眉一蹙,无奈驾鸟落地向目瞪口呆的吴征走来。

  「怎么?看见我很奇怪?」祝雅瞳笑意妍妍,一双修眉微微挑起,眼角弯弯,一副惊不惊喜,意不意外的得意模样。

  「谁能不奇怪?那个忧无患都吓了一跳吧。」吴征无奈摸了摸额头道:「谁能想得到本该在燕国养尊处优的祝家主会突然出现在荒山野地里,总算明白书里说的仙子落凡尘是怎么回事了。」

  「咯咯咯……」祝雅瞳掩口发出串银铃般的笑声:「嘴儿真甜好会说话。我很喜欢,以后都要这样哟。」

  她抬足挪步,娉娉婷婷地走到被点倒在地的瞿羽湘身边蹲下笑道:「你居然想杀本夫人的财神爷,真是好大的胆子呀。不知吴大人准备怎么处置你呢?」

  虽是裙装,但为了出行方便祝雅瞳亦选了贴身不碍的款式,蹲下时一对儿丰隆的肥臀下塌,又支在一只踮起的小巧莲足上,压出一道明显的深涡。而上身微微前倾的姿势,又让吴征想起在燕国驿馆里与她初见之时,胸前那道惊心动魄的弯弧。

  浑然天成的仪态,举手投足落落大方,优雅风范纯净得不含任何杂质。可无论从哪个角度看过去,俱是娇美无伦。

  「吴大人?怎么呆住了。」祝雅瞳唤醒看得眼睛发直的吴征道:「这个不听话的下属要怎么收拾呀?」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吴征忙收敛心神讷讷道:「此地不宜久留……」

  「我既然来了,总不至于孤身一人吧?放心!」祝雅瞳点了点额头侧边,示意吴征冷静下来。

  「额……当真是方寸大乱了,祝家主见谅,我有些话想问她。」

  「好哇。」祝雅瞳挥手连点解了瞿羽湘的哑穴,起身在旁寻了块平整的大石坐下,曲起双腿饶有兴致地旁观。

  吴征也搬来块石头坐好,念及方才惊险的一幕犹有余悸,啧了一声道:「我长这么大一直很谨慎,总喜欢把前后因果都想明白了才做事,所以还没有手足无措过。你的胆子比我想象的要大很多,而且,也比我想象的要疯狂得多。不准备对本官说点什么?」

  瞿羽湘闭目扭头,打定了不发一言的决心。只是时常审问犯人的捕快忽然被人审问难免极不适应,必杀的死局又被旁人破解,心绪激荡间呼吸粗重。

  「看来不准备说?那我来说好了。」吴征摇了摇头起身道:「在这里动手是个好地方也是好时机,若不是祝家主在旁,这一劫我怕是逃不过去。事后往身上弄点伤痕,再往贼党身上一推干净。你虽然会受点牵连,罪名也重不到哪里去。一开始我也以为你是贼党一伙,现下看来不像。」

  吴征边说边想,抽丝剥茧般理清思路。不过瞿羽湘毫不搭理未免显得没趣,他亦未涉及这块行当,所言以分析为主,缺乏对犯人的心理压力,说了一大通固然事理清楚了些,对瞿羽湘简直像身旁起了阵微风。

  「咦,吴大人这么一说我也觉得有意思了。快说,我想听。」

  吴征正说得没趣,闻言精神一振,暗道这才是绝世好队友。回头向祝雅瞳一笑。

  本以为会看见她一脸玩味,揶揄吴征自说自话的尴尬。不想入目的却是极为难以言喻的神情,欣赏,赞同,欢喜,得意,甚至还有连吴征都看不明白的意思。

  吴征不明所以,定神向瞿羽湘继续说道:「以你的身份地位,若是贼党一员当能发挥极大的作用,忧无患完全没有必要让你犯险。且他已经知道有堪与匹敌的祝家主在此,怎么也该示警于你。亦或者以你杀我为饵诱祝家主出手好忽施偷袭。但都没有,你想杀我怕是谁都不知道,所以基本能排除这一点。」

  「那个忧无患走的时候甚至没看她一眼,这个是不是也能成为一个理由?」祝雅瞳柔荑托着香腮,玉指轻轻敲点着脸颊,兴致勃勃。

  「我若是忧无患也不看她。」吴征两手一摊:「若是有关系,那不看她说不准还能留下她一条命;若是没关系,看来干什么?她现下的情况难道还能让咱们疑神疑鬼么?」

  「咯咯,说得好。」祝雅瞳竖个大拇指赞道:「继续!吴大人审案子真是出精彩的好戏。」

  「不是贼党,那剩下的便是私愤了。」吴征一脸脑门子生疼道:「咱们的私交聊胜于无,唯一不过都是雁儿的亲近之人。我真的很好奇,此前也有过几次照面,雁儿与我也一向亲密,你不爽便罢了,为何突然间想要杀我?我总感觉你从前没这么大的敌意。」

  说起韩归雁,瞿羽湘喉间动了动向吴征投去仿佛带着火焰的愤怒目光,但终究没有说话。

  这样还不成?吴征正踌躇着怎生说些再刺激她的话,祝雅瞳插嘴道:「看来是不想说了。无妨,把她扔在这里咱们去找韩铁雁,嘻嘻,本夫人有的是办法让她说实话。」

  「家主,这样不太好吧。」吴征有些被扒光的感觉,仿佛所有的想法都被祝雅瞳毫无保留地看穿。心道有她配合自能问个清楚明白以做决断,但这种一举一动尽在他人掌控的感觉又着实不是太爽。

  「一个女娃子重要还是你的命重要?万一韩铁雁和她勾结起来也是要害你性命呢?放心,先来软的,不行再来硬的,总归要她开口才是。实在不成一刀杀了了事,免得提心吊胆。」这些话正是吴征斟酌的,由吴征来说简直毫无可信度,一眼便让瞿羽湘看穿是在吓唬人。但由祝雅瞳口中说出分量便大为不同,一个掌管天下第一世家的家主要杀个人哪会有什么犹豫?

  「且慢!与她无关!」瞿羽湘忽然惊慌起来,她虽明祝雅瞳所言大多也是虚言,可万一成真呢?以她方才超凡卓绝的武功,暗中要对韩归雁动手实在不是难事。

  「吴大人,给不给机会?」祝雅瞳停步转身道。

  「给啊!总好过又麻烦一趟。」

  「几次?」

  「一次够了。我也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在这里耗着干什么?再说祝家主方才一场大战,在下可舍不得让家主再呆在荒山野岭。」

  「懂事!」祝雅瞳拍拍吴征的头顶:「去吧,最后一次机会,不说话直接杀了回头找你的雁儿去。人家好倦了……」

  有个好队友说话做事都要轻松上许多,不过刚才拍我头和突然的撒娇是什么意思?

  吴征撇了撇嘴向瞿羽湘道:「你说吧,我听着。最好直接说实情不要拐弯抹角,我的耐心已经不多。」

  瞿羽湘锉了锉银牙道:「你让她先走开。」

  「偏不!爱说就说,不爱说算了。吴大人,来这里坐。」祝雅瞳又在石板上坐下,随意捡个颗石子在手中抛动。小石子在别人手中只是玩物,但在她手里却是可一击致命的杀器。

  形势逆转,吴征依言坐在祝雅瞳身边,心中大乐,这位祝家主真是妙人。她这么一整双方拉开了距离,瞿羽湘不仅要说,还得大声地说!在她身边荷香弥漫,眼角的余光中只觉一颦一笑均明艳不可方物,不由感叹道,这么美丽又聪慧的女子,难怪能执掌天下第一豪族。

  瞿羽湘面色发白,颤抖着牙关艰难道:「雁儿是我最亲密的人,我不允……愿她和你在一起。」说完这一句苍白的俏脸忽然飞红,大约也觉所言太过惊世骇俗,羞涩难抑。

  「哈?」祝雅瞳檀口圆张连连眨眼,自相识以来,她还是第一次露出吃惊的神情,旋即吞了口香唾用怪怪的眼神不住打量着吴征与瞿羽湘。

  这就尴尬了呀!吴征装作若无其事道:「猜到了!你就为了这个原因杀我会不会太过分?」

  「等等等等。」祝雅瞳连连摆手:「她……是不是喜欢韩铁雁,然后吃你的飞醋?」眨巴的媚目一副不可置信,心中暗道:我的小乖乖是不是天上那个惹事精下的凡?怎么每回和他在一起都有那么多奇事,哪有女儿家喜欢女儿家的?上一回还看了场荒野艳戏,呸呸呸……

  吴征手捧额头一脸无颜面对小声道:「好像是这样了。」

  叹了口气,吴征又道:「自打进京以来我与雁儿便亲密,从前也没见你有非杀我不可的意思,这一回不管不顾地动手是什么来由?」

  「谁让你占了雁儿的身子,你就该死。」话已说出,瞿羽湘也豁了出去:「贱男人!就知道欺骗女子,雁儿瞎了眼才会信你。」

  「喂喂!打住!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雁儿跟了我又有甚么不好了?难道在韩城她孤零零的一个人更好么?」吴征恼羞成怒,瞎泼脏水几个意思?在祝家主面前乱说话,注意点影响!陡然间又想起一事:「你说我占了雁儿的身子?这是什么道理?她在西岭边屯受辱,你怎么不去杀番人?」

  「呸!她在西岭边屯好好的,便是你坏了她的身子。」瞿羽湘俏脸涨的通红怒不可遏,提起这事若非被点了穴道无法动弹只怕要冲上来撒泼厮打。

  吴征闻言恍然大悟,怪道瞿羽湘从前虽对他有敌视之意,怎么也称不上动了杀念,缘故原来在这里!他脑中忽然电光一闪想起一事来,咧嘴笑道:「我们自回京后也就是前日你才与雁儿匆匆见了一面而已,你难道能看出来……那个……额……你懂我在说什么。」

  毕竟祝雅瞳在旁,虽是个美艳的熟妇,当众说出来也太过不雅。吴征偷眼瞧瞄,只见她脸上淡淡的不为所动,嘴角却有一丝神秘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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