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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琼明神女录】第一至十四章 - 3,2

[db:作者] 2025-07-14 22:24 5hhhhh 4310 ℃

  最后林玄言笑了笑:「不过这些都是陈年旧事了,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李岩深吸一口气:「受教。你觉得你的剑已经可以快得过六境修士,甚至七境的萧忘?」

  林玄言没有回答,只是说:「你来到底想说什么?」

  李岩盯着他认真道:「我只希望今日之后,我们还能再堂堂正正再战一次。」

  锣鼓声敲响,林玄言没有回答他,只是摆了摆手道:「我去抽签了,祝我有个好手气吧。」

  李岩站在他的身后默默盯着他,脸色阴沉得骇人。

  一直在旁看戏的季易天望着裴语涵,饶有兴致道:「魔宗之剑,江湖之剑,你们剑宗今年真是好大手笔。」

  裴语涵漠然道:「魔宗之剑?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季易天道:「裴仙子莫要和我装傻了。」

  裴语涵冰冷道:「小塘那一剑是我根据魔宗之剑脱胎出来的一招,虽然样式接近,但是本质却相去甚远。难不成季阁主以为以小塘这个年纪居然可以用出三千年未有的一剑?」

  季易天哦了一声,顿了顿,说道:「既然是仙子自创一剑,那你们宗门其他弟子是不是也应该都习得了这一剑才对?以裴仙子的性格,总不会唯独偏袒小塘吧?」

  裴语涵面色清冷,不再说话。季易天当是她懒得纠缠。实则裴语涵害怕言多必失,因为这一剑,连她自己都挥不出来。

  此刻林玄言和其他十五名对手一起走到签筒之前,其中十六人中,阴阳阁和玄门的弟子便各占了三人。大家都觉得冠军便会在这两个最如日中天的宗门中决出。

  萧忘有意无意地靠近了林玄言,低声道:「虽然我的师弟师兄都说你的剑道是邪魔外道,走的是野路子,行而不远。但是我对你还是蛮欣赏的,萧某想领教一下,你的剑到底能多快。」

  林玄言直截了当道:「我不想抽到你。」

  萧忘先是一愣,旋即哈哈大笑起来,觉得理所当然。他伸出两根修长且骨节分明的手指,夹出了一根竹签,他甚至没有多看竹签一眼,因为他不关心对手是谁。与谁一战对他来说都一样。

  林玄言抽了一支,上面写着七。恰好他身边的一个头戴湛蓝色抹额的宗门少年也举起了一根书签,上面写着七。林玄言侧过头看了一眼,他也下意识望了林玄言一眼,眼中难掩兴奋神采,在实力稍弱的几个人中,大家都希望自己能抽到林玄言或者那位季家的大小姐。

  抽签很快结束,众人配对竹签,都知道了自己的场次和对手。

  悬浮在空中的比武场已经由四个撤成了面积更大的两个。有四位修为高深的长老坐镇四个角落,应付随时可能发生的意外。

  林玄言抽完签之后无心观战,回到洞天继续照看小塘。

  季大小姐拿起竹签对着天光看了又看,清美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

  接天楼第十层,一位青裙女子坐在床榻边缘,赤着娇嫩的玉足,衣裙散乱,甚至没有遮住断崖刀削般俏丽的香肩。她虽然裙带半解,玉钗横斜,青裙下摆甚至被撕裂开来,雪白修长的大腿若隐若现。但她面目依旧矜贵清冷,深青色的长发顺着肩膀写意地落在胸前。她轻轻将衣襟扯过,遮住露出的半只美乳。而衣扣被扯坏的青裙哪里能够包裹得住那波涛彭拜的乳峰,两团美肉死死地撑着衣料,几乎都要裂帛而出。

  虽是白日,接天楼里依旧灯光辉煌,穷奢极欲的装潢不至里,她一身青裙仿佛半开半掩的莲花,娴静皎洁,将圣洁与媚色完美地融入在了一具身体里。

  虽然室内灯火明亮,却终究比不了外面明媚的天光。所以一个修长的人影出现在门口之时,望上去仍旧像是一道漆黑的人影。

  那个人影走进了室内。就像是云台之上流入的一道浅浅月光。

  陆嘉静望着那个人,淡然道:「你也来看我笑话了?」来者是一个一头银发的女子,她的身段虽不似陆嘉静一般好到夸张,却也是玲珑毓秀,她的皮肤极好,细腻滑嫩得宛如吹弹可破。那头最有代表性的银发披在描金黑袍之上,只露出一双小巧的耳朵,望上去如同夜的精灵。

  所有人只要见过了她的相貌便知道她来自哪里。

  中天悬月失昼城,海上仙岛南宫。三万户琼楼玉宇,十万里月海绕城而过。

  那里的人男女相貌都很美,都是一头银白色长发,擅长乐器。男女皆已南为姓。

  那里终年见不到阳光,永远只是明月星辰。

  在人间大陆上,失昼城似乎只是个传说。但是人们都知道那是真实的,因为每次试道大会,失昼城都会派大使渡海而来观望。

  银发女子清然道:「自然不是。姐姐说,如果那些人对宫主做了过分的事,所以恳请宫主前往失昼城清修,不理俗世。」

  陆嘉静看了她一眼,收回了视线,漠然道:「不必了。本宫自有自己的道路,崎岖甚至耻辱都好,也都是我自己的选择。」

  银发女子不解道:「所以你甘愿几日后当着万人的面做那种事情?」

  「有何不可?」陆嘉静冷笑。

  银发女子叹了口气:「痴情总被无情误。」

  陆嘉静不予理会,问道:「为什么来的人是你,以往你们不就只派遣一名大使么?今次为何你这个三当家亲自来了。」

  银发女子道:「失昼城上近日星光黯淡,孤狼北移,三宿无光,凶兆。这次试道大会恐有动乱,姐姐担心城中几位故友的安危,故让小妹来看看。适当时候可出手相助。」

  陆嘉静蹙眉道:「你姐姐恐怕多虑了,承君城十三道城门十三座金身震国鬼将法力玄通,而乾明殿中的那一位就更不必多说。即使是浮屿上的大长老也绝对无法硬闯神殿。」

  女子道:「正因为如此,便更加非同小可了。」陆嘉静站起了身子,没有了双手的遮挡那些衣物便如流水一般肆意淌下,挂在雪白的臂膀和躯体上,似乎轻轻一动便会落下,青白相间的景致里,胸脯高挺,娇臀圆润丰盈,私密若隐若现,艳丽逼人,即使是银发女子见了也不由暗自赞叹。

  只是想了那些,银发女子便又心中遗憾。她想再劝说陆嘉静前往失昼城,但是最终还是没有开口。

  陆嘉静知道她的心意,平静道:「嘉静自幼在轩辕王朝长大,看了几百载日月翻覆,在这里经历过很多事遇见过很多人,虽然这些都是不重要的过眼烟云,但是一点点堆积在道心里,也绝非可轻易斩断。而我的证道契机亦在这里,纵使此刻我现在一身修为废了大半。但是我始终相信我能走到更高的地方看更远的风景,这其间受些委屈又如何呢?大道无穷多,一人选一条便是了,替我谢过你家姐姐。」

  银发眸子里似是捣碎了星光映照的河水,良久她才缓缓道:「道心之向,何来通途。宫主既愿破而后立,绫音便也不再勉强。」

  陆嘉静又道:「绫音还是快离开吧。那个死胖子回来看到你,怕又要念念不忘了。」

  名为南绫音的银发女子无奈地笑了笑:「那个人是轩辕帘?」

  陆嘉静点头道:「三皇子轩辕帘。」

  南绫音无奈一笑:「大皇子暴毙,二皇子失踪,而皇帝极其宠爱的四皇子却也无故消失宫中,竟然真能轮得到他上位。不过即便如此,当今帝王尚且安康,等到他坐上皇位大概要十年不止吧。」

  陆嘉静嗯了一声:「这不重要。」

  「那什么重要?」

  陆嘉静平静道:「他有恩于我,我略施薄报,理所当然。」

  南绫音不再多言,「绫音不宜久留,愿宫主早日找到自己的道。」

  陆嘉静淡然点头,目光看着南绫音消失在接天楼的身影。她走到窗边,抬头望去,半座承君城便都在自己的眼底。她看着窗外的景色,也不知道在看哪里,只是过了很久,她才怔怔道:「这里是我家?」

  ……

  试道的前四场已然比完,各尽全力,打得极为精彩,根本不惜伤筋动骨,一心求胜,最后第一场的胜者是玄门的一位得意弟子,名为孙道年,若不是玄门出了一个萧忘,那他便应是里面最夺目的星辰。

  第二场获胜更险,天云山大弟子周翼最后动用了门派秘法才堪堪略胜一筹。

  第三场萧忘以极快的速度胜出,第四场季昔年也短短三十个回合不到便击败对手。两位公认的天子骄子虽然未正式一战,却已然针锋相对。

  正在进行的第五场也是精彩至极,操控阴阳弦线的魏机与叶家长子叶知清打得难舍难分,叶家擅长暗器类术法,与魏机所在的天机阁有异曲同工之处,过往便时常有人争论天机阁与叶家孰强孰弱,这场两家最出色年轻人之间的较量便似乎是为了回答大家的问题而生的。

  魏机的阴阳弦线诡谲多变,而叶知清的招法走的是凌厉的路子,不靠刁钻的角度,只靠用速度与力度将敌手一击毙命。

  两人自交战至今从未近身,而术法如刀,两人身影在场间不停变换,激发出的术法不知在空中交击了多少下。场间尽是术法刮擦空气爆出的猎猎风声,两个人快得几乎看不清动作,只剩下不停交错变幻的影子。

  而第六场却是极为儿戏,第六场是季婵溪的比试,而凑巧的是,她抽到的是同为阴阳阁弟子的郑锦,郑锦哪里敢对自家门派的大小姐动手,虽然他有六境修为,而季婵溪不过只能操控八相镜中的一相,还操控得极为撇脚,一般遇到五境高手便很难招架,但是此刻郑锦空有一身修为无法施展,被季婵溪追的满场跑,只敢防御不敢还手,一直到他瞥了一眼隔壁比武场,感觉打得差不多了,便主动举手认输。

  季婵溪便如此『名正言顺』地进入了前八。

  众人心中不满,却也无可奈何。

  观战的季易天只是觉得又好气又好笑,但是又没办法责备。

  魏机与叶知清的比试还在继续。

  林玄言从洞天中走出,恰好看见魏机的身影如猎鹰俯冲一般扑向叶知清,而叶知清也如毒蛇抬头一般冲击而上,这是两个人第一次正面交击,两道不同颜色的光华灼灼交融,扭曲,而只是一个刹那,他们身子便错了开来,向着两边倒滑而去,与此同时,他们身子都以最快的速度转了过来,双手掐诀结印,一道道暗器弦线飞羽般交错相击,恰好互相在空中击中,纷纷破碎凋落。

  林玄言走到裴语涵身边,裴语涵正坐着,她察觉到林玄言的到来,叮嘱道:「玄言,你的下一个对手是玄门的萧泽,萧忘的弟弟,他所修不过三式,一为拨云,二为拔鼎,三为开岳。但是这之前他的对手,没有扛过第二式的。你一定要小心。」

  林玄言俯看裴语涵披散的秀发,很想像过去一样揉一揉。听到她的嘱咐,便漫不经心道:「听着挺唬的。」

  裴语涵叹了口气,每次她的叮嘱林玄言都像是耳旁风一样毫不在意。

  而林玄言看着那个比武场,过了会忽然说:「魏机输了。」场上依旧难舍难分,两人皆未显露明显颓势,而裴语涵凭借化境修为自然可以清楚地察觉到场上每一个气机的变化,也知道魏机开始渐渐不支,但是林玄言毫无修为又是如何做到的?难道仅仅凭借异于常人的视力?

  林玄言看着一脸疑惑的裴语涵说道:「横看成岭侧成峰而已。」未等裴语涵仔细咀嚼其中意味,叶知清的身影忽然以比方才快不止一倍的速度移动,那些本来空无一物的空气里忽然炸开无数碧色的翠芒!原来方才的一切进攻不过是布局蓄势罢了,叶知清的身影随着漫天翠芒纷纷落下,这是蓄力许久之后的致命一击。魏机连忙将阴阳弦线布于胸前,翠芒被弦线切割而过,发出刺耳而尖锐的声音。

  整个场间像是被翠色笼罩的染缸,偶有一两条黑白弦线极其突兀地纵横其间。

  过了许久,风平浪静。叶知清依旧站着,而魏机单膝跪地不停喘息,满脸不甘。

  等到两人退下,林玄言便一句话也不说地朝着台上走去。一百八十二级台阶,他依旧缓缓拾级而上。但是这一次场间质疑和嘲弄的声音小了许多,许多宗门的女弟子这才发现原来剑宗竟有如此清秀英俊的少年。又十分惋惜他如此天才竟不能修行,否则何必走江湖剑这种大道无期的野路子。

  他若不是剑宗便好了。若可以修行便好了。许多人都有些惋惜。但也有许多人心中不屑。

  一个曾经如此鼎盛的宗门如今要靠这些旁门左道维持,何其可笑可怜。

  林玄言走到台上之时,萧泽早已立在对面,一身拳意流泻,犹如待喷薄的火山。

            第十章、当时年少春衫薄

  林玄言走到台前,萧泽已然摆出一个古朴的拳架势,体内气机高涨,紧绷的肌肉将衣服高高撑起。林玄言刚要说点什么,萧泽便沉声道:「我不是李岩那种人,你别想着激怒我。」

  林玄言微微一愣,转而洒然一笑:「剑宗,林玄言。」

  萧泽面无表情:「玄门,萧泽。」

  玄门所修术法重气象轻变化,而萧泽所修三式更是玄门一位大名鼎鼎的武夫苦修百载所琢磨出来的精粹,每一式都大开大合,气象磅礴。

  萧泽深吸了一口气,猛然间衣服暴涨,仿佛有大风鼓动其间,高高胀起,他缓缓伸直双臂,一道充沛的劲力随着他的动作慢慢拔起,虽然他运势极慢,却有浑厚真元蕴蓄其间,只等萧泽递出第一拳。

  此刻场间的人抬头便可望见试道大会上空的云层竟然被硬生生地分开了一线口子,那拳势竟然充沛到直冲云霄的地步。萧泽扎了一个马步,手上的动作宛如拨云开雾。

  林玄言表情没有丝毫的变化,但是他的剑已然在不经意间推出了一寸。

  萧泽怒喝一声,猛然间,天上云气受到拨动,搅在了一起,萧泽蓄力之后一拳奔涌而来,似蛟龙出海,势不可挡。

  铮!

  一声清越的剑鸣响起,剑光忽然大盛,林玄言忽然消失了原地。

  裴语涵神色一变,林玄言明明没有修为,为什么能催动如此快的身形,这种身法,自己……又似乎见过。

  挥拳而来的萧泽也是微一错愕,拳意瞬间铺开,散至全场,勘察林玄言的位置。

  下一刻林玄言又出现在了原地,一道剑光亮起。林玄言再次消失。又一个刹那,林玄言再次出现,剑光再亮,剑光更盛,林玄言再次消失。

  如此消失出现在短短的几息之内竟重复了数遍。

  「这是什么身法?」

  「踏浪式?不像啊。难不成是履尘术?那不是天云山的不传之秘么。」

  「就算是履尘术,他又没有修为,如何操控?」

  试道大会的会场之外,一个高高筑起的玉台之上,一位本来闲心使然随意远眺的银发女子忽然定住了目光,她望向了那个武道场,看了许久,微疑道:「这……怎么这么像姐姐的星移步?」

  叮叮叮的声音不停响起,仿佛是抡锤大凿,那时隐时现的剑光就像是巨浪下的一叶扁舟,随时都会被下一个浪头吞没,但是剑光却顽强挣扎,始终不曾消失。

  天上云浪翻滚,竟凝成了一个漩涡,而此时萧泽飞跃而至的身影也重重地撞向了林玄言,一拳对着他消失出现的地方凿下!砰然一声巨响,如凿实物。

  一阵烟尘喧嚣腾起。

  众人未来得及反应,茫茫烟尘之中,一道剑光忽然撕裂开来,紧接着一道道铮然之声响起。烟尘遮蔽了视线,只听又是砰然一声,林玄言的身子倒飞出了那片混沌之中,他足尖触地之后连翻了好几个跟头才止住退势。

  烟尘散去,人们发现地上竟然出现了一个浅坑,萧泽站在浅坑里,衣衫之上满是灰尘。他低喝一声,灰尘便簌簌从身上抖落。那一个浅坑竟是被萧泽硬生生砸出来的,这时比试以来,少有的比武场被破坏,那些从南疆开采的朱雀石极为坚固,寻常修者根本难以撼动。

  天上搅动的云气渐渐流散。恢复原状。人们这才发现萧泽的身上竟然有伤,那是剑伤,他的右臂上有一道不深不浅的剑痕,鲜血顺着手臂流到拳尖上,最后顺着拳尖滴落,萧泽抖了抖拳头,震落了那一脉血珠,他扭过身子望着林玄言,有些困惑。

  萧泽有些匪夷所思,他寒声地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五十六……你怎么做到的?」

  萧泽没有感受到他身上有丝毫的法力流动,他的肉体在同龄人中堪称强横,寻常刀剑根本无法留下甚至一道白痕,而那一刻,他蓄满力道的右臂更是犹如铜墙铁壁。一般人不靠法力怎么可能破开?

  林玄言一剑自然也无法破开,但是方才交击的片刻,在他的拳没有落下之时,他的剑硬生生在同一个部位斩了五十六下,于是右臂的那一处从不痛不痒到出现白痕再到破皮肉流血不止。

  林玄言没有吝啬解释:「因为我的足够快,而你太慢了。」萧泽觉得有些可笑,但是他笑不出来,因为他的拳法的精髓就是慢,只有慢才能蓄那一口气,才能最后创造出大气恢弘的壮观气象。

  萧泽抹去了手臂上的血,倒吸一口气,古铜色的皮肤上竟然有隐隐光泽,而那血也随之止住了。他沉声道:「又怎么样?让我流血应该已经是你的极限了。」林玄言手按剑柄,不动声色。

  远远观战的裴语涵正襟危坐,她曾经想过林玄言是修剑天才,但是从未想过已经天才到这个地步。

  方才那不断亮起的剑光其实只是遮蔽他身法的手段,而他的身法极其诡异,虽然似曾相识但是年岁久远根本想不起来。他用那种身法近身,将一剑又一剑毫无剑气朴实无华的剑送到了他的手臂上,被萧泽的劲力震回原地之后再次折回,如此反复,最后凭借剑光混淆,竟硬生生躲过了萧泽拨云式最要命的一击。

  那一击将场子硬生生砸出了一个浅坑,若是实打实地落在毫无修为的林玄言山上,非死即伤不说,甚至可能直接轰成肉泥。

  在场之人震惊之色还未缓过来,萧泽下一击已然起势。

  他抬起双臂,低喝一声:「拔鼎!」

  他正如举鼎一般缓缓抬起双臂,方才跌落的一身起势瞬间攀升。

  林玄言微微叹息:「我说过,太慢了。」

  他身子猛冲过去,随后一道剑光滑过一个清越的弧线。

  萧泽的三式每一式都大气磅礴,但是代价便是需要起势许久。就像是很多术士行法前需要进行的吟唱一般,而术士体质羸弱,吟唱之时需要其余人护法,但是萧泽不一样,他所练之法同样需要『吟唱』,只不过他自认体魄强悍,无人可以打断他的吟唱。

  只是林玄言同样不一样。

  一阵钉钉钉的声音再次响起,萧泽却是打不还手,他的拔鼎之势即将大成,而气机也是紧紧锁住了林玄言,这次无论什么身法,他都确信林玄言无法逃脱。

  除非,他可以在拔鼎落下之前斩破他的防守。

  一剑,两剑,三剑……剑光不停亮起,只是那剑光不是修为激起的,而是明镜般的剑身发射的阳光,因为挥剑太快,好似连光都聚集在一起,汇聚成海。

  而林玄言也从没想过用什么身法,他对站在萧泽面前,对着萧泽一阵劈柴般的狂砍。萧泽受着落下的一剑又一剑,不动如山,而他的气势节节攀升,仿佛双手之上真的扛有一个人面兽纹的青铜大鼎!

  那些观战的年轻修士们看到这一幕纷纷屏住了呼吸,他们很想知道,到底是宝鼎先成,还是剑光先破。

  就在萧泽气势要攀到巅峰之际,一道恐怖的裂纹断层般出现在了那气象之中。

  只听刺啦一声,剑刃上滚过一道血滴。

  血滴珠圆玉润,看上去很美很艳。紧接着,第二滴第三滴水珠纷纷溅开。而那头顶的宝鼎之上竟然出现了骇人的裂纹!

  萧泽本来悬而不坠的一口气猛然一沉,先前的巅峰气势矮了一大截。

  几百剑之后,他铜墙铁壁的皮肤竟然真的被硬生生斩开。伤口随着一剑又一剑越来越深,如果此刻再强行结鼎,只怕他的心脉都会被斩开。他猛然一喝,强行散去宝鼎,凝气胸前,震去了那一剑,随后身子后退一步,右脚踩地,堪堪躲过了闪电般划过的一道剑。

  萧泽为了修这三式,如今所有的术法都是用一种慢而沉稳的形式去施展的。

  他自然也会其他法术,只是他忽然都失去了信心,他发现以自己如今的体魄程度,似乎根本无法挨住那些剑。

  林玄言已然收剑,静静地看着他胸口的伤痕,还是有些不满。百年未挥剑,终究有些生疏了。

  萧泽虽心有不甘,却也不是输不起之人,他不解道:「你凭什么能够这么快?」林玄言坦然道:「修道的路本就是一个舍本逐末,最后又回归起点的过程。

  在我看来,修行很多时候都是逐末。假设你每次练拳几万次,练上个几千年,你也可以快得不能再快一点点。」

  萧泽对于他说的几千年自然觉得是玩笑话,但是对于那每日练拳几万次却深信不疑。但他依旧不甘,问道:「你这柄剑究竟是何神兵,居然可以锐利至此?」林玄言翻了个白眼:「你知道六境和七境之间差的是什么吗?」萧泽皱眉。

  林玄言道:「若是你哥哥在这里,绝对不会问这种愚蠢的问题。」萧泽低头,陷入了沉思。

  他很想告诉萧泽,这柄剑名叫三月,是自己当初给徒弟玩随意在一家店铺买的入门剑,而剑的价格恰好是徒儿三个月的零花钱,于是起名为三月。一般来说剑向来价格不菲,而自家徒儿勤俭,每月花的钱极少,足尖这柄剑是多么随意多么不堪。

  但是自家徒儿长大之后即使看穿了这柄剑低劣的本质,还依旧每日携带身上,他便觉得很是欣慰,又很是愧疚。

  所以那些强加在她身上的痛苦,他一定会一点一滴讨回来。

  最后萧泽长叹了一口气,遗憾道:「可惜最后一式开岳无法施展了,开岳所需的时间比拔鼎要长许多,我相信那段时间足够你破开我的气了。」林玄言的余光落到了四周,那些看客们早已震惊无语,他们本以为这只是一场单方面的侮辱,甚至已经在等林玄言一击落败被抬下场去尴尬场面了,但是没想到事情居然发展成了这样。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裴语涵那里,隔了那么远,他依旧可以看清裴语涵的目光,她已然站了起来,挺胸抬头,望向这里的眸子泛着盈盈的光。

  他忽然觉得很骄傲。骄傲这种情绪已经不知多久没有过了。

  他对着萧泽一板一眼道:「让我见识一下最后一式开岳。」说完他将剑负在身后,表明在萧泽蓄势期间他不动剑。

  萧泽震住了,自修道以来他从未被如此轻视过,但是林玄言的眼神太过平静,他甚至找不到一丝轻蔑,更无法激起心中的愤怒,他发现自己完全看不透这个少年,难道他的剑仅仅是快而已?

  林玄言白衣静立,等待着他出招。

  萧泽一言不发,而一股气势再起,他一手作斧劈状立于胸前,一手握拳置于心口。下盘扎起马步,沉重坚稳,有泰山崩于前而不动之色。

  这是大会以来他第一次施展出来开岳。

  大道所向,有山岳阻于前当如何?自然是开岳而行!

  众人看着那峥嵘气象,都不由惋惜,明明萧泽已经认输,为何他还如此不自量力,非要硬抗最后一式,难道你真以为你剑够快就能是无敌?没有修为的凡人体质终究怯弱,如何能扛得住这山岳都得崩摧的力道。

  开岳大成。所有的气机从八个角度牢牢锁住了林玄言。林玄言仿佛成了山中之人,避无可避。

  忽然之间,一道白线在场中亮起,那道线越来越亮,越来越宽,竟像是一道不断拔高的浪潮。

  他想告诉所有人,剑足够快就是无敌!

  嚓!

  一声脆响。

  可那不是剑断的声音。那坚不可摧的山岳气象竟像是瓷器一样出现了裂纹!

  你可以拳开岳,我自可以剑开岳,这也是我的开岳!

  剑光大盛,林玄言的身影出现在了他的面前,他挥下一剑,也像是挥下了许多剑。

  剑鸣清越,不停作响。

  等到一切尘埃落定。林玄言对着他微微行礼:「承让。」说完这句,他洒然离场,一百八十二级台阶,他一步步走下去。

  萧泽跪坐原地,他看了看自己的双手,看了看自己身上的伤痕,默然无语。

  他看着林玄言白衣远去的背影,皱紧了眉头,就在方才的一刹那,他感觉到了林玄言剑上有法力波动。他不敢确定那是错觉还是真实的。若是后者,那么他更感到一阵后怕。如果此人真的是可以修行且刻意隐藏境界,那此人得有多强?

  剑宗那一池小小的潭水,何时变得如此深不可测了?

  林玄言一直走到裴语涵身边,他望着裴语涵轻轻一笑,裴语涵扶住了他微微倾倒的身子,不动声色地将他抚回了洞天之内。

  方才虽然不惜动用修为去破处那一式,但是终究有些托大了。

  裴语涵有很多问题想问他。但是林玄言一回到洞天便挑了张床倒头就睡。

  她看着林玄言清俊的容颜和睡眠中微微颤动的睫毛,忽然之间,她有了一个很可怕的想法,一个她想都不敢多想的想法!

  「你……」裴语涵不确定地看着他,颤抖的双手碰了碰他的脸颊又很快地缩了回来。

  忽然,一个声音在身后响起:「师父。」

  裴语涵回头,望见俞小塘不知何时醒来,站在了门口,仅仅穿着一身单薄白衫,脸上犹有病色。

  裴语涵诧异道:「小塘你什么时候醒的?你身子未稳,还需多加休息才是。」俞小塘摇头道:「师父,我刚才看到师弟的比试了,师弟真的好厉害啊。」裴语涵嗯了一声。看着林玄言,神色复杂,她心中有个疑问,等林玄言醒了她要亲自问他。

  俞小塘走到床边,看着师弟好看的侧脸,眨了眨水灵灵的眼睛,秀气逼人。

  其实她没有告诉师父的是,她发现自己的剑骨好像发生了变化,那魔宗一剑竟似重塑了她的剑骨,自己本身圆润的剑意也变得锋芒毕露。她现在有种感觉,只要自己握住了剑,就能很快很强,若是再遇上钟华,甚至不需要动用那一剑也可以击败他。

  少女第一次对自己的剑道如此憧憬。

  ……

  老井城有一个老人。老人是出了名的老好人,对谁都和和善善,见了人就微笑着嘘寒问暖,聊一聊家长里短风俗人情,老人的学识很是渊博,几乎是一个万事通。每一处的风俗人物,历史典故都可以说得出来。而那些刚刚蒙学的稚童也是极喜欢和老人说话,老人有时候给他们讲书上的道理有时候给他们讲鬼怪的传说。

  大家只知道老人姓袁,大家都叫他袁老头,也不知道他的真名到底是什么。

  老人平时闲来无事之时便喜欢去承君城的一座古楼上登高远眺,看风看雨看雪,皆顺应天时。而最近,老人最喜欢看的便是天上的星星。

  其他人对于老人的身份都有猜疑,有人说他以前是个教书先生,有人说他是不得志被贬下的老官,有人说他是科举不成的老秀才。老人对于这些言论总是满脸笑意,不知真假。但是他的好心却是真的,老人虽已年迈,但仍然老当益壮,每当街坊邻居需要帮忙的时候他便都一副责无旁贷的模样。

  那小小的巷子里便添了很多和乐。只是最近不知怎么,老人变得有些沉默。

  平时见人时候的笑容也略显牵强。通常笑了两声便开始出神。

  大家都觉得他是想自家的孙女了。老人的孙女原本是在老井城卖酒的,而一年前被一个天天来买酒的汉子给勾搭走了,不知道此刻人在哪里。

  可老人还是喜欢登高看星星,漫天的星辰落在沧桑的眼中。他望着熠熠流动的光华,默然无言,很多时候,一看便是一整夜。

  许多人都安慰他,也都祝他孙女虽然背井离乡但仍可以平平安安。老人都报以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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