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低垂了。

　　已經不復見所謂的格里芬基地或是任何類似於軍事設備一般的東西，放眼望去只能在這山脈中看見那不斷移動的小影子，身上帶著簡便行李的人形們開始不斷地朝著山脈之間前進著，在這季夏時節不斷地朝著深山前進。

　　格里芬流亡游擊隊，那是由某名曾為軍人的指揮官在逃脫塌縮液爆炸後所迅速組建的部隊，作用就是收納過去格里芬勢力以及各種武裝力量來對抗一意孤行的卡特准將，抓準了平地部隊對於山地戰的生疏，果決地調入深山之中。

　　現在甚至連戰略基地都還算不上，只是一個臨時的根據地，但隨著人手愈來愈多與擊退幾股小股軍隊勢力，也逐漸從游擊隊朝著大型山岳兵團的樣子邁進了。

　　一切的一切，突然全都壓上了這男人的肩膀。

　　仍然是夜晚。

　　「指揮官，作戰分配已經結束了嗎？」

　　「嗚！」

　　坐在臨時當成指揮室的山洞之中，難得地又抽起菸的指揮官被這聲音嚇得猛地一個機伶，卻惹來了那少女的白眼，手中的作戰擬定表不知何時已經被從後面走來的少女搶走了。

　　難得的粉色頭髮，一絲不苟抿起的嘴唇與這股略顯嚴肅的氣息，好久不見的少女益發成熟，似乎比起當初分別那時候成熟了不少，卻還是能自五官裝辨認出過去那孩子，不過此時此刻也能體現出那股不同的氣質出來。

　　這就是「改造」麼？

　　像是注意到那股視線一樣，少女突然放下了那擬好的戰略報告書，對於指揮官的眼神頭來不滿的視線。

　　「為什麼我在你的眼神裡看到看死人一樣的感覺，指揮官。」

　　「不，ＡＲ１５，好久不見了……」

　　「真是……這可不是歡迎人的表情吧，而且安潔應該跟你說過吧。」

　　「啊……啊啊，那可是跟這次任務一起告訴我的，還是有點沒實感啊。」

　　明顯對指揮官這種大驚小怪的態度露出不滿表情的ＡＲ１５瞇起了眼睛，隨即看著眼前由男人擬定的作戰計畫，嘴裡不斷發出嘖嘖的聲音。

　　然而指揮官的眼睛卻一直盯緊了少女的身體，似乎對於這個過去長時間被認為死亡的孩子又出現在自己面前這點感到無比的難以釋懷一樣，眼神頗為複雜。

　　當然這樣又引起了ＡＲ１５的不高興。

　　「指揮官，這次你到底又在看什麼？」

　　「沒什麼……你沒有丟掉呢，這個戒指。」

　　「當，當然是因為這能夠增強上限啊。」被戳到痛腳一般的少女身體抖了兩下，看著那溫和笑著的男人難得地羞窘起來：「正確來說，我們明明只有短暫的交流卻還是把戒指給我們，你這男人才是莫名其妙。」

　　看到那張狼狽的臉龐，指揮官終於舒展開那原本顯得疲勞的神態，似乎一切都回到大家初相識的那段時間一樣。

　　沒錯，就好像一切都沒變化一般美好。

　　似乎因為有人陪著說話讓心情好了一點，指揮官的體力也像恢復不少，舒展著四肢的身體自那張椅子上站了起來，手也毫不猶豫地摸著那頭髮。

　　雖然因為有一陣子毛躁的關係顯得髮質乾澀少許，但是光看著那張臉上表情複雜但是又乖乖給自己摸著的少女，指揮官就心滿意足了。

　　「我該感謝安潔莉婭中尉吧，不只是收編救了你，讓我活得好好的也要感謝那女人。」

　　「你說安潔？」

　　「我在軍隊服役的時候有過幾次合作關係，那傢伙比較接近情治單位而我是特殊作戰單位，雖然不是很熟但也是會招呼彼此的程度，這次就是透過４０４小隊聯絡的。」似乎是想起了某些過往的記憶一樣，對於指揮官來說那股語氣難得地顯得複雜古怪地讓人猜不透：「帶來的人形我在事前全數都進行了心智雲圖的複製，第一時間在前線遭到毀滅打擊後能立刻在基地使用複製好的身體轉移基地內所有能轉移的道具，我自己也因為有了點準備能躲過塌縮液直接的攻擊。」

　　「是安潔啊……」

　　「話說回來，沒想到那傢伙居然跟４０４聯繫之外還有你們這群王牌，真是想像不到啊，那傢伙還是一樣喜歡藏招啊。」

　　「說藏招，指揮官不也是麼？沒想到一開始就能將全員以及幾個信賴的指揮官轉移到山間進行游擊戰，格里芬的反抗勢力就是這裡最強吧。」

　　少女有些不滿地看著眼前這有些狡猾的男人，彷彿對他一直以來的行為瞭若指掌且頗有微詞一般。

　　不過這隔闔只是短暫，重逢帶來的快樂還是超越了這股彼此的生疏，微微喘了一口氣，少女先開口了。

　　「雖然站在我的立場有些不知道該怎麼說……幸好你平安回來。」

　　「啊，我回來了，ＡＲ１５，還有……你也平安回來了。」

　　看著那張一如往常抿著嘴唇的臉龐，對於指揮官來說還是記憶裡那個少女，忍不住想觸碰這以為再也不會見面的少女之餘，也露出和善的笑容。

　　「這一陣子辛苦妳了，不好受對吧？」

　　「不，真正感覺到煎熬的……是Ｍ４不是我啊。」

　　「Ｍ４那孩子麼。」

　　那的確是個有點麻煩的問題。

　　一開始原本暫時歸屬於自己麾下的人形如今變成了另一隻部隊的人，而且不斷地與自己錯過，甚至在最後是由她親手引爆了核彈。

　　雖然聽說成長了不少，但這份冷酷到底……

　　「指揮官，我回來了。」

　　與記憶中相符合卻更加低沉的聲音自身後傳來，打斷了指揮官與ＡＲ１５的對話，那一襲黑長髮的少女就猶如往日記憶中的一般出現在自己眼前，只是那對眸子裡明顯沒有什麼溫度。

　　看著那張明顯蘊含著怒氣的臉龐，錯愕的同伴與一臉苦笑的指揮官一同看著那少女的樣子，似乎對於這種情緒還是不太習慣一樣。

　　「啊啊，Ｍ４麼……剛好我才擬好下一次的防禦工事，要看麼？」

　　「計畫麼？」

　　電子化的計畫表在兩人間傳遞著，少女看著上頭所列舉出的所有資訊，一邊皺著眉頭看著，不多時卻又退還了那份作戰計畫。

　　「我建議進攻。」

　　「Ｍ４，進攻的話我們等於是主動放棄了地利啊，現在山中來到夏季是食物多的時候，而且卡特的部隊並不擅長山地戰……」

　　「那樣根本就來不及！」颯爽地打斷呵指揮官所想說的話，少女有些激動地指著平板上的各個單位，想要詳細的解釋：「現在要是能在對方整隊完成前攻擊的話，也許能一口氣突破！」

　　「Ｍ４……」

　　「Ｍ４丫頭……」

　　「只要雲圖沒事的話，人形本來就能繼續製造，現在我們的資源還算充裕對吧。」那口氣跟往日的少女完全不同，看著指揮官時，語氣也變得無比的激動：「要是指揮官不願意的話無所謂，只要讓忤逆的人跟我……」

　　「慢著慢著，你不會是想帶一個小隊衝出去吧？」

　　像是面對到什麼很棘手的問題一樣，指揮官不禁皺起了眉頭，看著眼前對自己原本擬定計畫通盤否認的少女，難得地搔了搔腦袋露出困惑的表情。

　　然而少女卻像沒注意到一樣，只是逕自地說著。

　　「我們忤逆小隊的全體都擁有更高的自由上限，現在的我們不依靠人類指揮官也能……」

　　「Ｍ４……」

「所以說，若是指揮官不願意幫助我們的話，我們會自動離……」

　　「Ｍ４！」

　　指揮官打斷了Ｍ４的宣言，誰都能看出此時的指揮官眼底裡是有一抹怒氣的。

　　「追擊Ｍ１６跟主腦，引爆了塌縮液，那些是需要狠下心沒錯，那是你的成長。」男人一反常態地高姿態起來，面對著被自己嚇到的少女毫不留情地痛罵著：「但是為了一己之私，你是叛逆期的小鬼嗎？」

　　「才不是一己之……」

　　「那就裡解現況我們必須要徹底地以防禦戰為主。」

　　一如既往地能反駁得人毫無還嘴餘地呢。ＡＲ１５靜靜看著被指揮官訓誡的同伴，但也知道那眼睛裡沒有任何的反省或被說服的意思。

　　跟過去那個弱氣的孩子不同，像是被強加太多不必要的事情在那單薄的身軀身上一般，最終造就了這個樣子的Ｍ４。

　　跟成熟一點關係也沒有，在指揮官眼底只是變得更加混亂與迷失，連自己的存在都變得模糊起來，甚至會帶給旁邊的人災難。

　　「完全聽從命令那是不需要的……我已經不是那個我了。」

　　「Ｍ４！」

　　被這種反抗的情緒給弄的也有些情緒上來了，指揮官的措詞也開始尖銳。

　　「還不明白麼，人形戰鬥也不過是這幾年來的產物，但是我已經戰鬥了十多年了。」那語氣裡變的嚴厲又嚴苛，根本就不像平時的指揮官，明顯是動了肝火：「無論你是怎樣的人形，ＡＲ小隊、忤逆小隊還是４０４小隊，純算戰鬥經驗與單兵作戰，我並不比你們任何人還要來的糟糕，所以給我好好聽著你這蠢丫頭，我看過太多能力優秀的傢伙像你一樣躁進了，這種人不只會害自己喪命，也同時會讓同伴陷入危險！」

　　「才不會！」

　　言語很明顯刺激到Ｍ４，剛剛那原本還想要克制自己情緒的少女像是被挑動了那脆弱的神經一般，顫抖的手指握緊，那快步走上前的動作對著指揮官就是一拳。

　　被這樣一個拳頭打中會立刻讓人昏倒的，但指揮官卻只是靈巧地閃避開，架開了這拳，腳步也靈活地跟著向後退去，閃開了少女的每一顆拳頭。

　　只是格開那充滿力量但卻失去準頭的拳頭就讓手腕微微發麻，指揮官一邊驚訝於被升級後的人形力量，一邊卻也極為巧妙地閃開每一下攻擊，靈活的身影讓那些拳頭全數都被格檔掉了。

　　少女不斷地揮出了拳頭，像是要傾洩自己內心的憤怒一樣，而男人只是默默讓她將拳頭揮了出去，絲毫不做反擊的打算。

　　只是讓著那一拳襲來，然後一拳襲來，直到力乏為止。

　　那力氣的消耗比想像的還快，當一顆拳頭輕飄飄地被指揮官抓住，相比起最一開始的拳頭，簡直無力的令人心痛。

　　抓住那開始乏力的身軀，感受到在自己身前不斷喘息的少女，那小小的身軀還是不斷地想要宣洩這股冰冷的怒火，他不禁長長地嘆了口氣。

「我是ＡＲ小隊的指揮官沒錯，但我更是這裡所有人形與其他指揮官的總隊長，不能這樣就放任你單獨行動暴露行蹤。」

　　「我會復仇……向著這一切，誰都不能阻擋……無論是誰都是！」

　　顫抖的身軀像是用力過猛一般搖搖晃晃的，當指揮官一鬆開手，原本就有些不穩的身體就像酒醉一般摔倒在地上，那張潮紅的臉龐開始不斷劇烈的喘息起來，強烈的情緒似乎開始錯亂一般。

　　「Ｍ４！」

　　感覺到同伴的異樣，ＡＲ１５趕緊上前去查探這股異相，但是也只能看著那身體不斷地燥熱與顫抖著。

　　那倔強的表情第一次流露出了恐慌的神情，像是對自己不合常理的體力消耗感到困惑不解，雖然想盡全力地控制住這股近乎崩壞的狀態，但是慌亂只是陡增變數，心智雲圖根本無法冷靜下來。

　　「指揮官，Ｍ４的身體……」

　　「ＡＲ１５，稍微探查一下Ｍ４的內在吧。」

　　在說什麼？

　　面對男人那股無奈的語氣，少女像是感覺到這樣的作為並非無的放矢一般，少女看著身邊正陷入虛弱的同伴，自那身體下悄悄放出了自己探測的意識出來，卻立刻像是被針扎到一般嚇的睜開眼睛，對著那喘息的同伴的異樣嚇了一跳。

　　「好痛，這高速運轉的訊息量到底……」

　　「情緒模塊已經無法處理這不曾停下來的憤怒了……真是，即使是人類一直處於這種憤怒中也會血管出問題的，真虧你能撐這麼久。」看著無力癱倒在地上喘氣的Ｍ４，指揮官倒是對這種場景感覺到極度的嫌惡一樣：「ＡＫ１２跟我說過，你的身體一直持續高速運轉的情感運轉已經到達臨界點，不過他說身為人類指揮官我有最終決定權是不是要看著你的心智崩潰……根本是看我手上有這東西才會要我選擇的。」

　　「東西？」

　　「嗯，我在那平板中注入傘病毒的亞種，不過被稍微改動過，只能對Ｍ４這個個體發出作用。」

　　「什麼！」

　　「我私下有跟其他軍隊研究室合作，破解並研發更多這種能夠感染人形的特殊電子病毒。」事到如今也不能再隱瞞一切，指揮官對著吃驚的ＡＲ１５和盤托出：「放心好了，只是在某種程度上控制住她的情緒而已，我可沒狠心到對你們用夢想家放的那種啊。」

　　「所以Ｍ４到底會如何！」

　　「不會怎樣，充其量這只是調和了情緒模組而已，而且升級過的妳們本身對這種等級的病毒很快就可以排除了。」一邊講解的指揮官看著眼前被無力化的Ｍ４與憤怒的ＡＲ１５，倒是嘆了長長一口氣：「將某些高承載的感情模組內的訊息更替至最少使用的模組上，讓過負荷的感情模塊有休息與自我恢復的時間，對現在的Ｍ４來說轉移過去的就是處理情愛的模組吧？」

　　「情愛……」

　　像是感覺到接下來會發生的事情一樣，ＡＲ１５只能看著不斷喘息的Ｍ４一邊焦慮地，對指揮官做出的解釋雖然有些勉強但還算能信服的狀況下，她也不得不去相信這點了。

　　「要是你想自己幫Ｍ４搞定這個狀態的話，我可以先離開喔。」

　　「咦？等，等一下。」面對這提案明顯有些慌亂，看著懷中不斷喘息的同伴，原本還很冷靜的少女此時也有些慌了手腳：「我一個人不可能做這種事情的……指揮官，只能這樣了麼？」

　　「嗯……讓她來恨我吧。」

小说相关章节：少女前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