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學內的圖書館向來是個好地方，空調系統確保了舒適乾爽的空氣，人們則共同維護著寧靜安逸的氛圍。

在確認身份的門閘前刷過通行用的學生證後，我在服務台前左轉，朝著位於寬敞空間左側角落的預約書區的方向前進。

「好久沒來這裡了耶。」身為我的學長兼伴侶，名為顏書齊的石虎獸人跟在我身旁，對大廳發表著充滿懷念的慨嘆。

「咦，做報告、找資料都時常會來的吧？」

至少在各科教授們陸續開出的推薦讀物的逼迫下，我對這裡還算挺熟悉的。

「阿遼你太認真了啦，很多資料上網查一查就有啊，而且圖書館又沒有漫畫，自然就很少來囉。」

「那學長你跟著我過來做什麼？」

「嘿嘿，難得大叔跟克勞都不在，我得好好把握能獨佔阿遼的好時機嘛，待會我們還可以一起去吃飯啊，就，我，們，兩，個～」

原來如此，該說真不愧是石虎嗎，我對喜孜孜的他回以贊同的笑容並繼續前行。沒有走向樓上的藏書區，而是走向服務台旁邊的預約書區。

預約書區是一個由落地玻璃牆隔出的方形空間，原本座落在藏書區各處的書本被刻意匯集於此，在特製的白書架上靜靜等待著預約它們的讀者在收到通知後前來取書。

當我把學生證放在門口的感應器之後，其中一個書櫃上的提示燈便默默亮了起來，醒目的紅色提示著書本的位置。

我依據燈號蹲下身子，抽出預定的書籍。黑底的封面上印著清晰的白字：<唯妖論－台灣妖怪本事>。

這本書似乎意外熱門，在我之後還有好幾個人預約的樣子，我稍微翻翻書本內頁，讓幾張精美的妖怪圖畫與類似小說體的文字映入眼簾。

「話說回來...為什麼要借這種書。嗚嗚嗚，難不成阿遼厭倦我了，想去找別的妖怪當伴侶嗎？」

「才不是這樣呢。我只是覺得既然我們都開始交往了，我應該主動去多認識你的世界嘛。」

「......」

見石虎沒有回應，我不以為意地繼續說下去，沒能察覺到他有點失落的表情。

「總之我先拿去櫃檯消磁，待會再討論要一起吃什麼...」

「其實...就算不瞭解，也沒什麼不好吧？」

石虎的語氣沉悶，但並不是基於圖書館禮儀而壓低音量。

「石虎...你還好嗎？」

「還好，只是...就算不知道這些妖怪世界的事，我們還是可以出去逛逛街、聊聊天，做些普通情侶能做的事啊。」

他將頭歪向一邊，彆扭地繼續說著，閃爍的眼神洋溢著悲傷，與平時開玩笑的假哭截然不同。

「之前我也說過，妖怪的世界是很殘酷的，大部分的妖怪都是如此。我也曾經...」

他欲言又止，像是想起了不好的回憶而使表情變得複雜起來，隨後才像是下定某種決心似地改口提問。

「阿遼你...是不是在警戒這樣的我啊？」

「咦？」

我困惑地試著咀嚼著這句話的意思，直到某種可能性倏然閃過腦海。

啊...！

對於我來說，只是借了一本與妖怪有關的書。然而對於石虎而言，我這麼做彷彿是...在提醒著他過去不堪回首的往事嗎？

「...石虎。」

這些想法在我腦海中逐漸成為確信後，我主動環抱住石虎。

即使現在並不是圖書館的熱門時段，預約書區也位於鮮少有人經過的走道旁，依然有經過的路人因此對我們投以困惑的目光。

嘛，反正跟安慰現在的石虎比起來，也不是那麼值得在意的事。

「不管其他妖怪怎麼樣，你就是你，是我最親愛的石虎喔。」

我的頭枕在他肩上，以只有他能聽見的語調悄聲說著。

「每次一談到妖怪的事，你就會支支吾吾含糊其辭，我知道你不是很想談到這些，但是...我也很想證明，我愛的是全部的你啊。」

「阿遼...」雖然現在看不見他的石虎的表情，但可以聽見他的語氣稍帶哽咽。

「不過我更不想看到你難過就是了，所以還是算了吧。」

我鬆開抱住石虎的手，準備把書放回原位。這麼一來，等過了預約保留日期之後，就會自動把這本書的借閱資格轉讓給下一個預約者了。

然而，石虎把手擋在書櫃前阻止了我。

「...等一下啦。阿遼都為我考慮了這麼多，這樣豈不是反而顯得我很不通情達理嗎。」

他的眼神依然有點悲傷，但是嘴角微微上蹶，讓表情顯得和緩許多。

「你剛才說過『我就是我』對吧。我相信你。不論是作為書齊的我，還是作為妖怪的我，都相信著你。」

不是作為顏書齊，而是作為石虎妖怪，這樣的我，喜歡你。

莫名地回憶起這最初的告白，讓我也不禁揚起微笑。

「不過啊，要是你讀著讀著喜歡上其他妖怪的話，我真的會吃醋喔！」

「放心，這是最不可能的事啦。」

我們相顧而笑，一貫的玩笑話讓氣氛輕鬆起來。接著，我重新拿著書走向櫃台。

「謝謝你，阿遼...」

「嗯？」

走了幾步以後，背後似乎傳來了石虎的喃喃自語。但我回過頭想確認時，卻只迎來他一貫的開朗笑容，似乎比石虎平時的笑臉更為燦爛，我想那不是我的錯覺。

2018.3.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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