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

师姐弟们剁完几大盆饺子馅，才发现香油被耗子偷了个干净。

秦岸屋里还有半瓶，但谁都不敢去讨，叶渠在世上就剩这么点遗物，一下子吃完，就连个念想也没了。这事谁都知道，唯独刚刚回来过节的小师弟不知，脚底抹油，迅速讨了来。

芬芳扑鼻，大师姐一闻就知道是叶渠那瓶：“这可是老三的宝贝，快给他送回去！”

却不想秦岸就跟在小师弟后面，将香油随手洒在盆里：“这么忙怎么不叫我？我还想吃猪肉饺子呢。”

撸袖子下场，擀面杖咯呦咯呦动得飞快，一人供得上六个。他原本不会做饭，手艺都是叶渠教的，两人有空就混在厨房，正餐做完，还会琢磨一些新奇点心，把师姐弟都喂胖许多，可怜叶渠一死，秦岸日日沉迷任务，师门的胃口却已被叶渠养刁，竟是连个称心的伙夫也聘不到了。

秦岸一直忙到饺子都上桌，自己端走两盘，夹着空了的香油瓶，又回屋去了。小师弟与他亲近，往年最爱一起闹腾，此时正要起身拉他，自己却被师姐拦住：“老三家里人忌日，让他去吧。”

“三哥父母不早就……”

师姐压低声音道：“他……他男人。”

叶渠在这的正式身份是厨子，后来睡到秦岸床上，又被师姐戏谑作随军家属，他点头称是，反被秦岸踹了一脚。

不该踢那一脚，当时用的力气大，也没注意叶渠脚腕是不是肿了。

秦岸把两盘饺子相对摆上，又开始将往事一点点掰开揉碎，翻出成百上千的后悔来。他不愿用死人那套规矩祭拜叶渠，自己斟满酒杯，敬向空无一物的对座。

只喝了一杯，就将那只空的香油瓶凑在鼻尖，来回闻着气味：“你不是都对我‘倾囊相授’了吗？为什么我连一瓶香油，都做不出你的味道？叶渠……我做不出来……我做不出来！”

“啪！”一声响，瓶子被他摔得粉碎，秦岸愣了片刻，又赶忙跪地将碎片都敛在怀里。那瓶子没什么特殊，仅剩的油底也全漏了，将瓷片渣子黏在衣摆上，秦岸捡起其中一块舔了舔，苦笑起来：“他们说我疯了。”

“我不敢说，我昨天又觉得你在身边我不敢说！叶渠，我要疯了……你就是鬼，也跟我说句话好不好……”

摇摇晃晃将满怀碎片一扔，抱起酒坛喝得不省人事，直到窗外一阵爆竹声响，才头疼欲裂地睁开眼来。

窗外被烟花映得敞亮，一时辨不出白天黑夜，秦岸脑子眩晕，一个轱辘就要滚下床去，被人出手一拦，勾了回来。

这才想起自己本在桌边睡着，不知怎的到了床上，于是反手朝身后一抓，笑道：“叶渠……”

“你又来我梦里了。”

他近来消瘦，连双手指骨都比往日凸出些，被人紧紧攥住，自己硌着了自己，皱起眉来。叶渠攥得心疼，忙道：“秦岸，我回来了。”

秦岸一把捂住他的嘴，严肃道：“嘘——！少说话，你骗我开心，我若醒了，可却再也见不着你。”

中

叶渠乖乖点了点头，秦岸却凑上前来，有一搭没一搭地吻着他的嘴唇，小心翼翼地，唯恐咬得疼了，惊破美梦。

他其实一向浅眠，只是酒劲太大，任窗外隆隆作响，还始终觉得置身梦中，直到唇角被叶渠狠狠咬了一口，才惊道：“你……你……”

叶渠无意吓他，将人抱在怀里，道：“我还活着。是真的，秦岸。”

秦岸哆哆嗦嗦，往自己胳膊狠狠掐了一下，双眼便瞬间有了生气，一双枯瘦的手在他脸上摸来摸去：“你……你不是从山上掉下去……”

叶渠道：“还好那个山崖树多，我拽到了几根藤条，没摔死，后来被采药人捡去的。”

他手掌上疤痕遍布，连先前常年握剑的老茧都找不到了，被秦岸一寸寸摸过，手心依稀发痒。秦岸这才想起些什么，将他前襟一扯，往胸口探去，道：“那你的伤……”

叶渠道：“没大碍，伤一好我就来找你了，只是怕你生气，前几天不敢露面……啊！！”

门外如雷喧声盖过了叶渠的惨叫，舞狮队敲锣打鼓，在人群簇拥下穿过了灯火通明的街道。叶渠被秦岸如此一推，踉跄着险些摔倒在地，好容易找到椅子坐下，抬脚鲜血淋漓，竟是踩着了香油瓶的碎片。秦岸慢悠悠从床上下来，冷声道：“你现在就敢了？”

叶渠咬牙忍着，一块接一块，闷声拔出脚心的碎片来，秦岸“咣当”在他手边放下一罐烧酒，道：“叫啊？你怎么不叫了？”

抬手便将烧酒洒在伤口上，叶渠疼得满头是汗，默了半晌，打怀里取出一沓纱布，自己包扎起来，悻悻道：“脚疼没有心疼。早知这样，我就该说自己是鬼。”

秦岸气得冷笑，道：“对，对，叶公子这么聪明，装什么装不像？”

当初若知道新招的厨子就是在名剑大会上轻薄于他的人，秦岸可是先要一脚踹断他的子孙根！偏直到两厢情愿，仇人上门才点破这身份，秦岸稍作迟疑，战局便乱得一发不可收拾，被人一剑捅向后心。原本叶渠欠他一个解释，如今可好，是他欠叶渠一条命了。

烟花点过一波，需得重新放捻，黑夜与寂静暂时回到这座小屋里，暴露出叶渠尚未平稳的呼吸声。被秦岸扯开的前襟还敞着，胸口赫然一道三寸有余的伤疤，只要向左半分，便能当场要了他的命。

秦岸此时有心看个仔细，才知道他也瘦了，脸上仅剩的一丝婴儿肥不知化去哪里，露出男人冷峻坚毅的轮廓来，若再打算装厨子，即便去了这身金银玉石，也骗不到半个人。

他不出声，叶渠便道：“你不想见我。我走就是。”

秦岸立即说道：“你当我这是什么地方，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他以为叶渠要走出门去，岂料叶渠一步一步走近，道：“我死也死过一次了，到底怎么做，你才肯原谅我？”

秦岸不敢看他，又摔了只罐子给自己壮声势，吼道：“我要你送死了吗？”

叶渠不甘示弱，也吼道：“我能看着你死吗？”

只吼了一句，声音便颓丧下去，蚊子似地补上两句：“那你为什么不找我。我在谷底等了你好久，我都快死了……”

再次逼近一步，几乎要将人搂入怀里，秦岸才看清他眼里水光涟涟，豆大的珠子几乎夺眶而出，砸来脸上。

他第一次见这假厨子，是叶渠切菜伤了手，眼泪汪汪地来讨金疮药，一看就娇生惯养，吃不得苦。秦岸平素最不喜娇滴滴的小白脸，可被那双眼睛一望，心脏就化作融融春水，将全身都灌得酥掉。

叶渠“啪”地一声，单手撑在秦岸一侧，道：“就真的没有找过我吗？”

秦岸道：“找了怎么样，没找又怎么样？”

底下却双拳紧握，满手伤疤藏得彻底，只怕没日没夜在谷底搬石头的痕迹被人瞧了去。

下

秦岸对别人说话，总是一言九鼎，直来直去的，和叶渠就不同，要么反着说，要么不肯说，还有些模棱两可。叶渠被他埋汰多了，也总结出点门道，此时一抹眼泪，伸手把人扛了起来。

天策此时没有铠甲，像只耀武扬威的螃蟹剥了壳，露出温暖柔韧的躯体来，被他肩膀朝肚子一顶，只觉天旋地转，怒气有余，力气不足，徒劳骂道：“放开！滚！叶渠，我这辈子都不……”

叶渠将他“嘭”地一声扔在床上，欺身压住，低声道：“都不什么？你说，说出来，一辈子不能改。”

两人脸贴着脸，身体间没有一丝缝隙，叶渠的声音闷雷一般传到胸口，秦岸张了张嘴，“原谅你”三个字终究生生咽回肚里。他心中虽然压着一股火，却远不至于跟小骗子反目成仇，稍经威胁便着了他的道，可恨叶渠明明养病多时，一堆花花肠子又不知打哪学来。

棉被松软，兼有叶渠压在身上，秦岸几乎陷了小半个身子进去，身体有了着落，醉意便汹涌而来，任叶渠将自己摆成什么姿势都反抗不得。秦岸别无他法，只好当这是无数相思梦中的一个，但须小心翼翼，熬到头脑清醒，便不至发出什么恼人声音，被师姐师弟再给听着。

哪知窗外猝然亮起，又一轮爆竹声如排浪般扑来，秦岸正忍得意识飘忽，经此一吓，再也收不住口关，在叶渠的顶撞中不住呻吟起来。他好像堪堪剩下一丝力气，给了嗓子，胳膊便软倒在床上，只剩腰臀被叶渠提起，高耸着任由凶刃出入，白浊到处都是，流过股沟，将红色中衣黏在汗津津的皮肤上。烟花每次开始爆发，潮湿的甬道便因主人受惊而狠狠缩紧，快意被叶渠一次次楔入体内，好似晚间喝过的酒都聚往下腹，越烧越烈，却始终无法纾解，秦岸忍不住抬起发软的手臂抚慰自己，却发现连阳物都是半硬的，阻塞的欲望无处可去，逼得人想要发疯。

秦岸从枕席间扭过头来，喘息着看向叶渠。他应该说些什么，然而话到嘴边，只能变成一声又一声带着恳求意味的呻吟，灼热的吐息又从被褥上弹回皮肤，将他的眼角眉梢都烧成一团绯红。他对自己此刻的模样已经毫无概念，只觉得小穴被撑开到极限，叶渠按下他的腰臀，年轻精壮的身躯彻底压了下来。秦岸被挤得不适，挣扎道：“呜……我……”

胸口一痛，竟是叶渠掐上了挺立的乳首，手掌粗暴地揉搓着那一块饱胀的肌肉，伏在他耳边说：“秦岸，你喝太多了……”

他的声音里也带着喘息，只是更加低沉，更加克制，害怕如果秦岸再在身下扭动一下，自己就会忍不住将他一片片拆吃入肚。被单和叶渠的手掌两面夹击，秦岸腹中的欲火果然充入下体，令他开始自己挺动起来，龟头抵住布面的一处褶皱，在身后的撞击下不断吐出淫水。叶渠两指卡住秦岸下颌，强迫他张开嘴唇将自己的舌头含入舔弄，直把人吻到双眼迷离，穿过一片雾蒙蒙的灼热蒸汽，失神地看过来，才道：“秦岸，我终于见到你了。”

他身下猛一刺入，秦岸几乎尚未理解这句话，便眉头紧皱，惊喘着倒回床上。

翌日睡到日上三竿，睁眼便被秦岸打出门外，胡乱逃到伙房才被师门众人救下，小师弟搀起衣冠不整的叶渠，眼睛却是一亮，叫道：“是你！”

秦岸还在气头上，杀意十足地抬眼一瞪：“什么？！你们两个早就认识！”

小师弟道：“就是他呀师哥，名剑大会上一直托我送花给你的少爷！”

秦岸道：“每天有那么多人送花给我，我哪记得哪个是他！”

小师弟道：“你不知道，为什么还应了他的约？”

秦岸又怒道：“我何时应过他的约！”

小师弟道：“名剑大会结束的按天晚上，他托我传话，想找你喝酒，我问你‘那个小少爷今晚找你来玩’，你不是说‘我忙得很，让他自己看时间过来’么？”

秦岸道：“你说的难道不是师父的儿子？！”

小师弟道：“师父跟她家那口子闹掰了，早不让管阿涟叫少爷了！！小少爷是这个少爷！师兄你怎么这么没脑子！”

秦岸回想当晚夜黑风高，迎进叶涟时还未点灯，先没轻没重调笑了他几句，等被人俯身一亲，才觉察叶涟身量不对，手脚并用地打出门去时，那采花贼却飞快逃了。

他又气又恼，骂道：“李！尚！林！！”

小师弟把擀面杖一扔，作势要逃，喊道：“关我什么事，他那些花里都夹着名字，怪你自己不看！现在你们睡都睡了，还纠结这些，有意思吗！”

秦岸道：“你……你给我站住！”

叶渠怕他气个好歹，上前拉他袖口道：“秦岸，消消气……”

秦岸道：“你走开！”

伙房陷入一片鸡飞狗跳之中，叶渠一不留神，被大师姐拽进里屋，朝案板一推，再将房门一关。

叶渠：“师师师师姐，你要干什么，让秦岸看到了不好……”

大师姐道：“呸！想什么呢。这是芝麻，这是磨盘，你给我磨，磨十罐香油出来。”

叶渠：“啊？”

大师姐道：“赶紧的吧，待会儿老三打够了尚林，还得找你出气，你若磨得好吃，兴许能少挨几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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