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尼基福羅夫家族坐擁貴族的頭銜已經好幾個世紀，開始涉足經商則是近年的事情，也許他們天生就有這方面的天賦，上一代的家主將生意經營得有聲有色，而整個家族到維克托手上時，更是被經營得出彩。

　　握有大量金援的家族，往往會被空有頭銜，卻無實權也無充分資產的貴族列為首要考量的婚配對象，當年與普利謝茨基侯爵家的聯姻就是在這個狀態下構成的。

　　其實維克托對於有無終生相伴的伴侶並不感興趣，尼基福羅夫家族之龐大，也不需要藉由多餘的攀權富貴壯大聲勢，在短暫的婚姻以離婚收場後，他便遊走世界各地，蒐集著那些奇珍異寶。維克托遺傳到的性子，是源自於母親的奔放自我，於是在他手上經營的生意，總是多了屬於他的傲慢及任性色彩。

　　會遇到那個孩子，是某一次克里斯．賈克梅蒂這位多年好友居中引薦的交流機會，那是遠在東洋的一個島國，東洋的東西總是帶了些神秘、奇幻的色彩，想到那些有著清雅色彩的畫作與瓷器，維克托感到相當興奮。

　　東洋國家的木造建築，總讓他覺得頗為溫暖，與自己莊園的建築那種石砌地面在鋪上了地毯的溫度大不相同，那是源自於自然的溫度。

　　在一整天的鑑賞後，他們受邀到一處古色古香的宅邸享用餐宴，當然這自然少不了歌伎、舞伎在場助興，一直到餐宴途中，宴會的主人才神秘兮兮地說著，其實這次還有個更有趣的東西……

　　「若非是能歌善舞的藝伎嗎？」

　　維克托已有幾分醉意，他晃著酒杯撐著身子問著。

　　「尼基福羅夫先生猜對一半呢——」

　　宴會主拍了拍手，只見拉開的拉門外，站著一名男孩，但身著的卻是女性的和服，湖水綠色的布料，上頭繡著白花，振袖袖口竟繡著分明是源自於西方的蕾絲，如此東西交錯的風格多少有討好這位來自遠方大貴族的意思在。

　　大概是為了應付這樣的場合，那張小臉上硬是被上了些粉脂，也許是因為粉脂扎得生疼，那雙眼時不時地瞇起又眨呀眨，這樣有意無意地看向賓客時卻反而構成某種勾人遐思的神情。

　　維克托眨了眨眼，好奇這樣看上去大概未足十歲的男孩到底能有些什麼表現。

　　三味線的弦音一落，那被足袋裹著的小腳墊起，隨著節拍在榻榻米上轉著、點著，小小的身軀精確地跟著節拍搖擺，繡著花樣的長袖，在搖擺下晃動，使得上頭的花恍若在風中搖曳。

　　「您猜對了一半，猜錯的那一半是……這孩子並不是藝伎，原先也是個大戶人家的少爺呢……」

　　那種家道中落或是遭逢巨變，家中還頗有姿色才學的孩子通常淪為藝伎娼妓的故事，維克托聽得多了，遊走在世界各地的交易市場上，總不泛出現這樣的「商品」。

　　大概是看出了維克托雖然頗為賞心悅目的神情下，仍有幾分的猶疑，似乎興趣缺缺，宴主又說道。

　　「您覺得他是一般的男孩吧？」

　　維克托撇了一眼對方，心想著還有什麼新招數。

　　「那可是Cuntboy喔……很稀有吧，我記得就算在您們那邊，這樣的孩子也不多見？」

　　確實是不大多見，那樣的孩子多半因為生理因素早夭，他們莫名地容易犯病，抵抗力偏弱，於是能活到這個歲數還能夠手舞足蹈的Cuntboy，多半是受到極為良好的照顧，但在那樣照顧的前提下，也通常是大戶人家作為聯姻的籌碼，所以這孩子，本來也是那樣的存在嗎？

　　較不尋常的地方是，由於Cuntboy的極度稀有，幾乎都會在極幼齡就會有數個婚配對象的人選，對於獲得Cuntboy的人家來說，無非是獲得了更多能夠在政商上立足的籌碼，那這孩子又是為什麼淪落至此？

　　看著維克托眼底露出了疑惑的神情，宴主笑出了聲。

　　「如果勝生家早些讓出這孩子就……」

　　由於場上的孩子竟是Cuntboy，這件事在宴席中引起了不小的議論，壓低聲線談論的嘈雜在低矮的室內空間內迴盪。

　　「現在這孩子還是個抵押品——」

　　宴主放下了酒杯，看了看維克托一眼，又繼續說道。

　　「有聽聞您不大涉及人口交易的，但這孩子的話狀況就不同了……」

　　的確，整個人的身分還在家裡的抵押品，要帶走那孩子確實不是一樁單純的買賣，而是包裝成婚姻的……

　　在華麗洋房的落地窗前，維克托倚靠在繡著花的躺椅上，腿上坐臥著他如今大腹便便的妻。深藍色的洋裝下，腫大的腹部幾乎要壓過半個身軀。

　　維克托確實有幾分懷念，曾經裹著華麗的和服搖擺的舞姿，但勇利的狀況卻又使得他心疼又愛憐。溫厚的手掌輕撫著布料下的腹部，輕哼著的曲調，大概只有緊窩在懷中的勇利才能聽取那心肺的震動。

　　好幾的午後或是夜晚，維克托總這樣看著自己如今的妻，細細的回味那不太愉快的相遇開端，但仍舊開出美麗花朵的如今。

　　勇利倚靠在胸口的臉越來越沉，最後原本死撐著的眼終於是緩緩地閉上後，維克托才放心下地輕笑出聲，而他並未注意到門口一閃而過的人影。

　　事實上在那場宴席散去後，他主動留下，向人要了濕布，親手抹去那些沾在臉上的粉脂。這才露出的粉脂下原本的膚色，還有水汪汪的大眼。也許是第一次看到外國面孔，那雙大眼盯著他看了好一陣子才終於意識到自己的失態而撇開目光。

　　但維克托卻仍將那張小臉撇過，就是要他好好地看著自己。

　　就像人在他耳邊遊說的，他終究需要一個能相伴相陪的對象，那些原生國貴族間的孩子，維克托是很早就篤定自己不感興趣了，那眼前的孩子呢？丟下他不管會如何呢？會被再推薦給下一個到訪此地的貴族還是商人嗎？還是……

　　後來維克托決定以此地為中心暫留一陣，另一方面也是就近在去探詢這東方小國的景色或是藝品，甚至評估是否要將商業觸角伸向此地，同時維克托也以投資為名目，挹注資金進入那個在當地曾經興盛的溫泉旅店「烏托邦勝生」。

　　維克托自那個雪與櫻花並落的春天，待到了隆冬，最後還是決定在大雪退去的春天，迎接往後將與他相伴的妻。

　　***

　　稍早尤里處在茶室外看了一陣，那嬌小的身軀正窩在維克托的懷裡打著盹，維克托則是時不時地搓弄著那柔嫩的臉頰，低笑著。

　　尤里很難說得出那其中的微妙感，他總情不自禁地想起，那在眼前一晃而過的嬌小身影，還有講起維克托時，便神采奕奕地神情。

　　當然在尤里確實明白，維克托將勇利帶來宅邸，並且就此幾乎安定下的過程，又是以後的事了。

小说相关章节：《Nikiforov mano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