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格林兄弟家回來後，基本上莎士比亞與路易斯之間的生活並沒有改變太多。

　　路易斯仍是那個聰明又盡責的小幫手──除了變得比以前更愛黏著他這點以外。

　　如果是單純黏人，莎士比亞還不會多困擾。

　　重點是他很清楚這一點也不單純。

　　這名十六歲的少年，對他抱持著男女之間的愛意。

　　他不對告白給出真正的回應，多多少少是想逃避這件事。莎士比亞曾一度想質疑對方因為被自己救了，所以將對身為恩人的他的這份感情誤解成愛情。說出口前他突然意識到，這樣的言論不就僅是惡劣地單方面否定那份情感的存在、重重地傷害了這孩子的心而已嗎？

　　他們沒有任何血緣關係。但對莎士比亞來說，即使被瞞著真正的性別，路易斯還是他當初救回來養大的孩子，比起被同性告白的震撼，他更在意『親子』的這層關係。

　　「威廉──」

　　當莎士比亞待在沙發上思考的時候，路易斯跑了過來也坐在沙發上，緊緊抱住他，甚至還笑著在他臉上親了幾下。

　　變得特別黏人後，這種突然來抱住他又或者親他的行為，實在太困擾了。一般來說，小孩不都不太喜歡靠近像他這樣留著鬍子的大叔不是嗎，到底為什麼這孩子偏偏會喜歡上他，還總愛對他又親又蹭的？

　　好吧，他忘記路易斯的思想和一般的小孩不同，無法相提並論。

　　「……路易斯。」

　　「什麼事？」

　　「我說過了別這樣跑，萬一弄倒東西或者撞到使魔怎麼辦？」

　　「噢抱歉，我剛剛在找你，所以一看到你就忍不住跑過來了。」

　　一聽到少年在找他，莎士比亞瞬間覺得自己態度有點太嚴厲了，轉頭正想問是要找他做什麼時，嘴唇卻被趁機親了一下。

　　「嘿嘿，我好想你嘛……」看著愣住的男人，路易斯微笑輕輕撫摸那橄欖綠的髮。

　　「……我也說過了，不要那樣親我。」明白對方的感情的狀況下，如果是親臉頰或者額頭他都還可以勉強接受。他可沒辦法說服自己，孩子都這麼大了，還有會這樣唇碰唇親吻的親子存在。

　　「為什麼？因為不是大人的接吻嗎？」

　　「問題不在那裡，你是真的不明白還是裝傻不懂？」

　　明明以前都不用他特別煩惱鬧脾氣不聽話的問題，頂多因為那特殊的思考迴路要讓他在一些認知上──比如把他們稱呼為魔女這件事──特別糾正幾次，但那些認知差距真的要說，也不是什麼不糾正後會危及生命的程度。

　　「那威廉教我嘛！大人式的接吻！」

　　「你到底有沒有在聽我說話……」

　　在他思考時，路易斯仍語出驚人。他開始覺得這應該才是真正的叛逆期，畢竟也差不多是這個年紀了。

　　「因為你以前說過，我想學什麼、想知道什麼都可以問你，你如果懂的話，你就會教我不是嗎？」微微歪著頭，他纖細的手指緩緩移動到莎士比亞的臉，「這個威廉一定知道吧？況且大人式的接吻也只能跟威廉學，沒辦法去外面找人教我。」

　　……他得承認，他的內心有點動搖，基本上快被說服了。

　　他真的很不想繼續有超過親子關係的碰觸，但這孩子的好奇心不可能被拒絕後就會乖乖消散，絕對會每天照三餐來問他。

　　「……話說在前頭，我只示範一次，之後你得自己去想，這個我不管你有沒有學會。」內心糾結許久後，莎士比亞才咬牙答應。

　　「哇謝謝威廉！那我接下來要做什麼？」路易斯高舉雙手歡呼，興致勃勃地朝男人靠近了點。

　　「我想，應該不要咬我就好了吧，還有嘴要記得張開、舌頭伸出來一點……」只要認真來一次，給這孩子一個教訓後，應該就不會吵著要學什麼大人式的接吻了吧。他在內心如此盤算著，伸手抵在路易斯的下巴，將那張稚嫩的臉稍微抬高後，一鼓作氣低下頭吻住那柔軟的唇。

　　路易斯確實乖乖張開了嘴，看起來還很開心能和他接吻。

　　反而是莎士比亞皺起眉，一邊祈禱這時候不要有客人來造訪，一邊進行攻勢。就算真的很久沒和誰如此深吻，可能技巧有點生疏，但他得讓這孩子知道他可不是好惹的。

　　如預料般，沒過多久就感覺到少年緊緊揪住他的衣服，呼吸變得急促。雖然他比較意外的是，對方還發出斷斷續續、聽起來相當可愛的呻吟，讓他的罪惡感油然而生。

　　還不能因為感到罪惡就心軟收手。要刻意弄到開始出現抗拒的舉動、明顯害怕想逃跑的程度才行。只要光想就會害怕，那以後就不會想來找他來學什麼大人的接吻了。

　　或許以正常教育來說不是很適當，可這是他目前唯一能想到的方法。

　　不過在那之前，莎士比亞發現繼續下去的話，路易斯會因為缺氧而昏過去。覺得做到這種程度應該夠了，便輕輕地放開了他。

　　接著他看到了路易斯的臉非常紅，雙眼朦朧地不曉得凝視哪，正緩緩喘息著。

　　……為什麼搞得他好像已經對這孩子出手、甚至犯罪過了一樣？

　　莎士比亞內心的罪惡感一下子膨脹好幾倍，趕忙移開視線：「好了，示範結束，我該去忙了……」

　　「威、威廉……」

　　「還有什麼事嗎？」

　　呼吸緩和一些後，路易斯小小聲地說道：「我好像、勃起了……」

　　預料之外的發言讓莎士比亞完全愣住了，幾秒後下意識瞄向少年的褲襠，還沒看清楚才反應過來這樣盯著看不好，立刻轉頭暫時不想看著路易斯的方向。

　　知道這孩子真正的性別後，他有稍微翻了一下普通的性教育書籍來考量未來的教育方針，同時思考未來要如何正常地面對路易斯。確實這年紀的少年很容易因為興奮而勃起，更何況是跟喜歡的對象住在同個屋簷、日日夜夜相處下……

　　「這種事自己去處理，我沒有義務幫你解決這方面的問題。」他扯了扯自己的衣服示意路易斯鬆手，確認對方放開後立刻站起身，頭也不回地走向書房。

　　這樣應該不會再來煩他了吧？

　◆

　　剛開始意外和他推論的一樣，路易斯沒有繼續吵著要學大人式的接吻，卻比平常還要安靜了不少，彷彿回到當初為了隱瞞變聲期而刻意不常說話的時候。

　　莎士比亞還有點擔心是不是把人給嚇過頭了，但路易斯看上去像是在思考事情，加上他也不曉得該如何開口，決定再觀察一陣子。

　　「威廉！我好像知道了！」

　　安分兩天後，路易斯無預警地衝進他的書房，高聲說道。

　　「知道什麼了？」將視線從手中的書移開，莎士比亞抬起頭、轉身看著恢復平時那種吵吵鬧鬧模式的少年，等待他繼續說下去。

　　「大人式接吻的技巧！」

　　「……還在講這個啊。」

　　他以為前兩天有確實嚇阻到路易斯呢，結果看來是一直在想這件事才變得如此安靜啊……

　　仔細想想，如果真的有被嚇到，也不可能會在那個時候跟他說勃起了吧。

　　「這很重要啊我想了好久才想通！」

　　「嗯，所以？」

　　「我想試試看我想的有沒有錯，威廉可以幫我嗎？」他相當期待地靠近一些站在莎士比亞身旁，抬頭看著皺起眉的男人。

　　「我說過只示範一次喔？」

　　「我知道啊，可是這不是示範，只是想請你幫我確認，我的做法有沒有錯。」

　　所謂的實證階段嗎。有這種精神是很好，但可不可以不要用在這種地方啊？

　　在內心感到一陣無奈後，他把書給放回書櫃，坐回了椅子上：「如果我說不要呢？」

　　「欸──不可以啦這樣沒人告訴我對錯，以後要改很難欸！」路易斯輕輕抓著莎士比亞的手，用懇求的眼神凝視對方，「而且我也只認識威廉你們啊，這種事情去找雅各布他們很奇怪欸……」

　　最糟的事態出現了。

　　他之所以沒辦法徹底拒絕少年的要求，就是有想過按照這孩子的個性，若是無法從他身上獲得答案，路易斯最後會朝向其他人尋求解答。

　　這絕對會給其他人添麻煩。

　　「……下不為例，之後再用這個話題來找我的話，我都不會配合你，也不准去麻煩其他人。」思考很久後，莎士比亞忍不住嘆了口氣，調整一下姿勢、朝藏不住內心喜悅的少年勾了勾手指示意他可以開始了。

　　既然這招嚇不了路易斯，莎士比亞這次有點半放棄地不做任何舉動，只打算偶爾配合一下對方。

　　彷彿撒嬌般，路易斯輕輕地在他的唇上落下幾個吻後，才開始舔著唇瓣表示想探進來。

　　他雖然有點遲疑，但因為已經答應人了，還是微微張開嘴讓那小巧的舌頭伸進來與自己交纏。

　　全程的主導權都在路易斯手上，莎士比亞並沒有特別主動做些什麼，僅是開始轉移注意力思考，等會要如何針對這孩子的接吻技術給出建議。

　　不這樣做的話，想逃走的反而是他啊。

　　或許是感到滿足了，沒多久路易斯就放開了他，赤紅的雙眼盯著他看，喘了一會後才開口：「怎麼樣？」

　　「嗯……應付跟你同年紀的女孩絕對夠了。」

　　「不是這個！我要聽以威廉的標準來看，我這樣有沒有及格！」

　　「差不多及格邊緣吧，我現在的狀況跟前兩天示範後你的狀況完全不一樣不是嗎？」看著臉反而比他紅的少年，莎士比亞，苦笑著搖搖頭，「不過才兩天就進步這麼多，是該誇誇你，有想要的東西嗎？」

　　「那今晚我想和威廉一起睡！」

　　「不行。」

　　「欸為什麼！我又不是說要跟你再做一次啊！」

　　「不行就是不行，換一個。」

　　「一起洗澡呢？」

　　「當然不行。」

　　為什麼都拒絕一起睡了、還會覺得一起洗澡他會答應啊？

　　路易斯鼓起了腮幫子，一副很努力在思考的模樣，最後小聲說道：「親一個或者抱一個都不行的話，那威廉買什麼給我，我都會很高興的。」

　　他的語氣聽起來有點沮喪。

　　莎士比亞還來不及回答，路易斯就轉身快步離開了書房。

　　……糟糕了，他是不是一不小心就傷害到那孩子了？

　　如果是要和小時候那樣單純的擁抱，他是可以答應。至於親一個，其實親臉頰和額頭都是可接受範圍……

　　但現在追出去特意說這個實在太奇怪了，莎士比亞只能嘆口氣，決定先讓那孩子一個人靜靜，吃飯時間再看看狀況如何。

　◆

　　路易斯又變得安靜了。

　　這是在生悶氣、跟他冷戰嗎？

　　莎士比亞困惑的同時，多多少少也感到焦急，卻又不知道該如何打破僵局。

　　尤其是三不五時會一直接收到對方那種有些寂寞的眼神的狀態下，彷彿被提醒了少年還沒放棄對他的感情，連繼續問路易斯有什麼想要東西都辦不到。

　　按照那天的回答，撇開物質以外，路易斯很明顯最想要的就是與他的親密互動……

　　「那個、威廉，你現在有空嗎？」

　　幾天後，莎士比亞在沙發上看書時，路易斯坐到了他旁邊，小心翼翼地問道。

　　「有什麼事嗎？」不過為什麼要用充滿距離感的方式問啊……

　　「我覺得我快學會了，能再幫我確認一次嗎？」

　　「你還沒放棄啊……」

　　「因為感覺還差一點嘛。」路易斯看著一臉無奈的莎士比亞，說話的語氣像是在撒嬌般，「好不好嘛？就一下而已……」

　　雖然說好歹都十六歲了，但那張還有點稚嫩、甚至偏中性的臉，偶爾一瞬間會讓莎士比亞忘記路易斯和他一樣是男性。

　　當初就有預感這孩子長大後一定是個美人胚子啊……

　　即便他自覺對路易斯並沒有任何非分之想，對於這張臉露出的某些表情卻仍無法招架。

　　「真拿你沒辦法，這真的是最後一次了。」

　　「真的？謝謝威廉！」

　　一聽到他這麼說，路易斯終於露出了笑容，調整好姿勢，改半跪在沙發上後便吻住他的唇。

　　竟然這樣就如此開心，他真不知道該怎麼評論這孩子才是……

　　和上次一樣，莎士比亞把主權交給對方。感覺起來是有進步些了，不過這次不知道為什麼，他隱隱約約覺得有哪裡不對。

　　──這孩子資質不錯，從以前開始，學什麼都快。

　　思考到一半的莎士比亞愣了一下，抓住少年的肩膀，強行中斷這個吻、推開了路易斯。

　　看著一臉困惑不曉得發生什麼事的人，他皺起了眉頭：「你騙我對吧？」

　　「唔？威廉在說什麼？」

　　「早在我第一次示範後，你就已經學會了。我說的沒錯吧？」

　　之前還沒注意到，但這次很明顯有在刻意壓抑、不想被他發現早就學會接吻的技巧。

　　他就覺得奇怪，明明記得他以前教導任何事，以同齡的孩子標準來說，路易斯都能很快學會。莎士比亞也想過即便如此優秀，也一定會有不擅長的部分，例如接吻這方面就是如此。再怎麼說，自己也好歹是這孩子的監護人兼導師，從路易斯的行為舉止，還是能注意到一些異樣感的。

　　這孩子天真得以為不會被發現？他還真是被小看了啊……

　　對於他的話語，路易斯只是眨了眨眼，趁他的手鬆開沒多久時，忽然帶著笑一口氣湊近，再次吻住了他的唇、將舌頭強勢地探了進來。

　　一切都太過突然讓莎士比亞愣住了，想再次推開人卻因為敏感的上顎被輕輕舔過而瑟瑟顫抖、無法施力，只能任由少年擺布。

　　不知不覺中因為缺氧而變得恍神，他不自主地因為本能想從路易斯那索取被掠奪的氧氣，回應了對方、讓彼此的舌片交纏在一塊。

　　理智很清楚應該要拒絕，可是腦袋已經變得一片混亂，甚至連路易斯整個人貼到他身上、把自己壓倒在沙發上這件事，都無法分神去阻止。

　　奇怪了，和人接吻有這麼舒服嗎？

　　一直到路易斯似乎滿足了，才甘願與他分離、還有點依依不捨地舔著他的唇瓣。

　　「嗯，威廉果然真的很敏感呢。」凝視著雙眼尚未對焦、臉微微紅著，正抓緊機會喘息的莎士比亞，路易斯微笑說道。

　　或許是聽見他說了什麼，莎士比亞的瞳孔開始聚焦，幾秒後怒瞪向他。

　　不過這種時候瞪人沒任何魄力，比較像是虛張聲勢想威嚇人的幼獸，只會讓人覺得非常可愛。

　　「你在亂說什麼，誰敏、唔！你在摸哪！」莎士比亞瞪著才訓話到一半就把手從他的腰際往背部輕輕撫摸的路易斯，因為角度問題，他無法直接抓住那隻手來阻止對方，腦袋開始思考有什麼不會弄傷人的魔法可以使用。

　　「我沒有亂說，你看嘛，威廉的身體真的好敏感，隔著衣服都這麼有感覺呢。」路易斯的手指緩緩沿著背脊上下撫摸，清楚地感受到男人一下又一下地顫抖著，加上看到那不知所措的表情，讓他有點興奮起來，大膽地將手滑到正面在腹部與胸部之間游移、隔著衣物感受著肌肉的觸感與形狀，「吶，威廉該不會這樣就勃起了？」

　　「才……不會。」

　　「真的嗎？」

　　「我又不是你，快從我身上離開！」現在的姿勢真的很不妙，實在太引人遐想了。一般來說他是可以強行起身逼人離開身上，可是被恣意撫摸的現在完全使不上力，一個沒弄好可能中途又倒回沙發上了。

　　可惡，這麼敏感什麼的，一定是媚藥所導致的後遺症吧！

　　「再一下下嘛，我沒有坐在威廉身上，而且威廉之前也說我有進步可以說想要的東西──所以再維持這樣一會？」

　　「前幾天說要給你的獎勵可不包含我自己！」

　　雖然被摸一會就能抵銷一大堆他更不敢想像的要求好像頗划算的……

　　但當他意識到少年的手正一點一點從腹部往下滑時，腦袋開始一片混亂，只能緊急呼喚使魔的名字：

　　「泰坦妮亞！」

　　啊咧？

　　路易斯眨眨眼，微微歪著頭。

　　僅僅一瞬間，莎士比亞就從沙發上消失了──不，應該是說被替換成了一本書。

　　他記得持有那個名字的使魔是妖精皇后。以前還蠻疼他、總是特別照顧他，也會陪他玩，甚至會問莎士比亞，能不能把他讓給她。嗯，聽說是開玩笑？他不太懂。

　　印象中莎士比亞有和他說過泰坦妮亞的特殊能力，也是少數長時間放出來活動的使魔。

　　畢竟是緊急時刻會使用上的半逃生機制。

　　被對方這樣拿來逃掉了呢……不過以泰坦妮亞的能力來說，莎士比亞應該還在這個家的某處，只是要找找看而已。

　　路易斯這樣想著，從沙發上下來。正想著要去研究室呢、還是書房找，就看到莎士比亞面無表情從走廊另一邊走過來。

　　「啊、威廉──唔哇！」他還來不及朝莎士比亞跑過去，視線中就忽然出現一名長髮男子，讓他差點撞上。而男子的手裡，似乎抱著一疊東西。

　　「把這些讀完、交出心得前，不准吃飯。」莎士比亞站在男子身旁，相當嚴肅地說道。

　　「咦、作業嗎？」仔細一看，是一本又一本厚到可以當殺人凶器的書籍。心中計算過這些書要看完的平均時間後，路易斯有點驚恐地望向莎士比亞。

　　「不然還會是什麼？」挑眉，他沒好氣地繼續說下去，「我想了一下，果然你缺的還是學習，而之前也說要給你想要的東西當獎勵不是？」

　　「這才不是獎勵是處罰吧！？再說也不是我想要的東西啊！」

　　「有時間在這邊和我頂嘴，不如快回你房間把事情完成，我可是說到做到的。」

　　確實如此，看起來不是在開玩笑，完全是鐵了心腸要給他教訓。

　　果然做得太過火了嗎。

　　「唔唔……我做就是了。」

　　「那就好。奧伯龍，把書放到他房間。」

　　雖然很沮喪，但沒有讓他一個人拿那些重得要命的書這點來看，男人還是很為他著想的。

　◆

　　製作晚餐時，莎士比亞就有些後悔了。

　　下午做的那個決定，大概是自從收養路易斯以來，最嚴格的一次吧。

　　他自己也知道給那孩子的書籍量，根本不可能在晚餐前讀完，更別說還要寫出心得。

　　僅僅是從那種狀態脫逃的他，混亂之中臨時想到短時間能阻止對方別靠近自己、並給人一個教訓的方法。

　　認真來說，也不是什麼正確的教育，比較像是虐待吧……

　　莎士比亞一直煩惱著，之後也頻繁地注意時間。

　　這大概是他成為魔法使後，第一次短時間內不斷抬頭盯著家裡的掛鐘看。

　　為了轉移注意力，他把自己關在研究室──結果反而一個不留神就忙過頭、不知不覺已經到了深夜。

　　睡前去看一下狀況好了。莎士比亞心想，同時決定如果路易斯還醒著、有明顯在反省的話，他稍微退讓一步去弄點消夜給對方也不是不可以。

　　自從被告白那天過後，路易斯的房門很少會關上，聽說理由是為了能隨時看到他從外頭經過。

　　這種理由讓他超想要每次經過時都順手關好房門，不過一定沒多久就會被路易斯打開來。重複這種浪費時間的舉動沒有意義，他就不插手管這事了，反正要不要關門是那孩子的自由。

　　剛踏進房內，他就看到路易斯坐在書桌前──只不過已經趴在桌上睡著了。

　　說得也是，以這年紀的孩子來說要徹底熬夜到天明太難了，更何況還沒吃晚餐拼命讀書，體力消耗一定是平時的好幾倍吧……

　　莎士比亞嘆了口氣，從不遠的床上拿了一件薄毯，走近路易斯旁，輕輕地替少年蓋上。

　　眼角餘光瞥到書桌上其中一本書中夾著幾張紙，看起來是邊看書邊寫下來的重點筆記。

　　還是有努力在做嘛。

　　嘴角微微揚起，無奈地微笑。像是給予稱讚般，他小心翼翼摸了摸路易斯的頭後，接著才轉身離開房間。

　◆

　　「唔……早上了嗎……」

　　窗外刺眼的陽光和鳥鳴聲吵醒了他，路易斯迷迷糊糊地自語。本來想說撐不住了，先睡幾個小時休息，再醒來繼續看書，沒想到一睡著後，連用魔法點來照明的提燈也因為他失去意識而熄掉。少了光照，就更不容易自然醒來了。

　　連續維持同樣的姿勢趴睡讓身體有些痠痛，於是路易斯本能性地想伸展身體，卻瞄到有東西從身上滑下去。定睛一看，是本該在床上的毯子。

　　奇怪，為什麼會在他身上？

　　路易斯困惑地彎下腰撿起薄毯，思考是不是自己半睡半醒之間跑去拿了毯子。

　　應該不太可能，畢竟位置並沒有變動，再說如果真的有這樣做，應該會直接往床上倒而不是繼續回來趴在桌上睡。

　　所以最有可能的就是他睡著後，莎士比亞來過他房間？

　　「路易斯。」

　　思緒被熟悉的聲音打斷。他回過頭，發現莎士比亞不知何時走進了房間，而且已經來到他身邊，把一盤三明治往書桌上的空位放。

　　「威廉，這個是？」記得對方說過把書看完加寫完心得前不會給他飯吃的。雖然實際上一聞到食物的味道，他空蕩蕩的胃袋就在叫了，根本無法冷靜。

　　「早餐啊。」

　　「欸？可是我還沒……」

　　「你覺得像你這樣發育期的小孩，能夠持續不吃飯、用平常的狀態把我交代的事情做完嗎？」莎士比亞沒好氣地說道，「沒有做完事就不能吃飯，但餓著肚子怎麼可能做得完，時間自然會拉長、不斷重複這個迴圈，這樣實在太過愚蠢。我不是那麼愚蠢、不通情理的人，更沒打算要虐待小孩。」

　　啊咧，這是指他已經氣消了嗎？

　　「我真的可以吃嗎？」

　　「當然，我不會在你吃完後還反過來責罵你的。還有，吃的時候專心點，不准邊看書邊吃，雖然我有在用魔法定期保養，但那些書可禁不起食物殘渣的摧殘。」

　　這個他知道。從以前他就一直被告知得善待那些年紀不曉得是他幾倍大的書，除了因為書籍的一些地方很脆弱以外，似乎部分的書裡有住著精靈，要是沒有好好對待這些書、惹火了精靈，後果會很慘的樣子。

　　「那我去餐桌跟威廉一起吃好了。」路易斯站起身來，端起那盤三明治，朝莎士比亞微笑，「這樣威廉就不用擔心我弄髒書了。」

　　「……明白就好。」

　　「對了對了，有喝的嗎？」

　　「我泡了紅茶。」

　　「紅茶嗎！好期待啊，我最喜歡威廉泡的紅茶了。」

　　當然，也最喜歡威廉了唷。

　　一同離開房間前，他聽見路易斯這樣說道。

　　但至少這次他想裝作沒聽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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