扑扑死了，是突发性脑溢血。

那天我来到殡仪馆。来到这里的兽人很多，都表情肃穆，有不少狼狈地哭丧着脸。人们都说辽悦市是最像童话一般幸福的城市，然而这里仍然有数不尽的生老病死。有一拨兽人已经排起长长的队伍，走进了其中一个大厅，不一会儿进入其中的兽人开始失声痛哭，伴着轰鸣着的哀乐。

扑扑的遗体也送到了殡仪馆。我也走入告别遗体的大厅。没有任何兽人和我同行，进入大厅后也没有任何音乐，没有送别音乐和花圈，也没有亲朋好友。只有殡葬师站在一旁，满脸疑惑，估计他没见过如此质朴的葬礼。

殡葬师问我：“快到该送别的时间了，怎么还没人来？”

“就我一个，没其他人。”

“好吧。那我们开始吧。”

殡葬师整了整衣服，准备念那些送死人用的稿子。

“不用念，不劳烦您了。”

殡葬师一时搞不清我的意思。也可能是不敢在死兽这件事上有太大怠慢。于是我就和他解释。

“扑扑生前告诉我，葬礼上不需要念悼词什么的。”

殡葬师有些忌讳，他可能是担心不在葬礼上说些送死者的话可能不大好。我就和他说了很多。尝试让他相信，扑扑既然自己这么说了，他在天之灵也不会找我们麻烦。说了很多，殡葬师才似懂非懂，站在一旁。

我走到了棺材旁。淡蓝色的小猫正睡在玻璃棺椁里，穿着它一直穿着的连衣帽衫。他的毛发还是那么松软，肉垫还有些血色，甚至他脸上还有一点点满不在乎的神情，他从来都是这样。他不仅不像是死了，更不像是受过摧残和苦难。我一时间怀疑他是在装死，否则怎么就没有人过来看他呢？因此我居然敲了敲玻璃棺材。

“哎哎，你要干什么。”殡葬师吓一跳。

我没有管他，我仔细观察着扑扑。我想他说不定会动一下手，说不定会从里面坐起来。可没多久，我就就觉得想得太多，这才慢慢退回去。我想，虽然这葬礼看着那么假，但扑扑恐怕是真的死了。扑扑本来就是只没朋友的行事诡异的猫，葬礼开成这样也没办法呀。

于是我拿出手机，把扬声器打到最大，放出了他最喜欢的音乐。他说过他死后要放这样的音乐的。伴着这样欢快滑稽的音乐，那只奇葩的猫兽人化成了白花花的骨灰，被关在了一个墓碑里。

其他与扑扑认识的人都不再和他往来，他唯独和我最亲切。因此他死后的财产都交给我处置。

扑扑的家远离城市，他买不起市区里的房子。我倒了两三次公交，花了两个小时，总算到了他家里。这是一片开发区，建了许多楼房，却几乎没有其他兽人，完全是个鬼城。据说这里的许多房子也是出售过的。不过买主几乎都是为了炒房，不是为了居住。他的家在走廊的尽头。走廊里十分阴暗，越往里越看不清，尽头似乎是一扇墨绿色的防盗门，黑沉沉的，比以往暗淡许多。我找了半天锁孔，总算打开了这扇门。

没想到，房屋的大厅却仍然干净整洁。暖色的地板，奶白色的柜子和天花板，淡绿色的墙纸。厨房是那种像酒吧柜台一样的构造，和大厅连在一块儿。唯一显得乱的，是大厅中央的一摞漫画，还有一台已经有些破旧的游戏机。地上还有一个手机。

前天，他就是用这个手机给我打电话的。凌晨3点，那时我还在写程序。我接到了电话，对话是这样的：

“嗨，浩北。你好啊。”

“这么晚了，找我干什么啊。”

“嗯······没什么特别的事，就是我快要死了。”

“啊？什么快要死了。”

“就是死了呗，不过也不一定。我脑袋热的很。救护车打好了，甭担心。我就和你说两个事。”

我在电话这头愣住，什么话也没说。他那边也就说了。

“我知道这事你接受不了，可我也瞒不住。我只是怕你伤心，我希望你答应我，绝对不要为我难过······还，还有······”

“还有，什么？”

“我的那些画······”

“那些画怎么样？”

“烧······不，不。你帮我······”

电话里“啪嗒”一声······这个混蛋，身体不健康，动不动就熬夜。我叫他注意身体的！

下午的阳光，透过落地窗照把木地板照得金黄，很漂亮。我关上门，像进入自己家一样。拿起电茶壶，把里面的隔夜水倒掉。重新烧了一壶。随后开始整理他的东西，手机，各种书，有些东西我觉得对我有用，我想留下来，但一接触就觉得天旋地转，眼皮发热。我答应过扑扑，不能伤心。就把他们收了起来。

在我在这个没趣的房地产公司做网站维护之前，我曾想做独立游戏。我不擅长美工，于是就在网上，靠着征集招来了扑扑这么个家伙。我和他一开始关系不是很好，首先我们的性格就不是很合得来，我做事很有计划，他总是喜欢乱来，喜欢凑合，目中无兽。而在合作期间，他的东西也总是满足不了我的要求，所以我们在工作时，经常闹各种矛盾。不过扑扑偶尔会邀请我去玩游戏，我们的某些审美有相合之处。因此，我们的友情就一直在破裂和愈合之间摇摆。

后来，我的第一个项目成功发布，可没多久就石沉大海。我们都很失望，我觉得我们这样做下去，实在很难做出好游戏了，就终止了和他的合作关系。我们都发了很大的火。那之后，我开始自学绘画，虽然没有精通，但也可以对付我做游戏的那些事情。某天，我不知为何，又和扑扑来往起来。我们虽然性格相斥，有些地方却实在共通，比如我们都喜欢沉浸在自己的事情里，不大愿意和他人交流。这样，我们的关系居然越来越好了。

收拾完了客厅和卧室的东西，我来到了扑扑的工作室前。我在这个房间前站立了很久，不知是不是该进去，也不知进去后该做什么。扑扑死前说的不清楚。他好像是想把那些画烧掉，但好像又后悔了。

我又走进了这个房间，这个让我震撼不已的画室，就是在这里，扑扑将他最深刻的事物，暴露无遗地展现给了我。如今扑扑已经不在了，而我走进这个房间，却有了第一次看见的那种无所适从的感觉。

那是一年前，扑扑那天丢掉了他的新工作。扑扑总是这样，不论做什么工作，总是觉得心不在焉。仿佛行尸走肉一样。人们都说他在混日子。没人喜欢扑扑，扑扑遭尽了冷眼。那天他很可怕，过马路都不看红绿灯。我好几次把他从飞驰过的汽车旁拉了回来。他当时好像被什么东西附身了，嘴里念着奇怪的话。

那天他几乎都站不稳了，嘴里一直念叨着胡话。最后是我一路背着他回来的。我真怕他寻短见。我也是个孤独的兽人，我虽然认识不少兽，可我总觉得和扑扑待在一起是最开心的。

我把他背回他的家（他把他的家门钥匙给我了一把）。他一直瘫坐在椅子上。我看他这个样子，很是焦心。所以我一直对他说些开导的话：也就是活着最好、现实虽然很辛苦也要努力之类的。

忽然他笑了，他的表情是那样顽皮可爱，他说：“你太小看我了，就算你会自杀，我都不会自杀的。我比你坚强。”

我沉默良久，才确认他是真的没事了。于是我走过去抱紧了他，眼泪流了下来。他开始安慰我。奇怪，怎么那天变成他安慰我的情绪了。

随后，我们又一起玩了游戏。欢声笑语之中，今朝有酒今朝醉。我们把那些烦心的事抛弃得干干净净。

忽然，扑扑拉着我的手。

“我想给你看看我的工作室······”

“工作室？”

那绝对是个神秘的地方。扑扑在每次进入之前甚至会脱光衣服。

“让我进去？你每次进去都会脱光，那我进去······”

“也要脱光······没事啦，这就和公共浴室差不多。”

真奇怪。那时候我究竟在想什么呢？扑扑当时已经脱下了自己的外衣，脱下了自己的背心。我已经看见他一身天蓝色，软乎乎的毛发了。我看着他的身体，纯洁的毛发，瘦小可爱的轮廓，精致的身材。觉得似乎有什么把我们两联系在一起，使我无比地渴望深入地了解他。

“你要是不想看就算了。”

我正愣神。听到他这一句，稍微回过神。

“我，我答应。”

我最后还是答应了。我们一起脱得精光光的。我们身上的每根毛，还有我们无精打采的小肉棒都赤裸裸地展示在对方的眼前。

“来吧。”

扑扑对我顶了顶眉毛，拉着我的手，进入了这间房间。房间里是黑的，窗户似乎被一个长方形物体挡住了。扑扑打开了灯，我惊讶地说不出话来。现在想来，一切像一场噩梦，可又像一场美梦。房间里画着的画面，都是描述扑扑自己被离奇的方式凌辱的画面。它们挂满了房间的墙壁，包括挡住窗户的那个长方形模板。它们将整个房间包围起来，将我包围起来，我不论转向哪里看见的都是扑扑，房间里的扑扑，有的正被触手后入；有的，被绑缚成麦捆的样子；有的，双腿上写满“正”的记号。这些扑扑都以那种，压抑的，迷离的，色眯眯的，痛苦地表情望着我。他们都画得惟妙惟肖，像真的一样，我甚至可以闻到精液的味道。我看得心烦意乱，我的下体直直地立了起来，我甚至觉得他们都很可爱。我急忙拨开这些思想，为什么我要在这里看我朋友这么狼狈的图片，为什么我会享受这样的情景？我要逃离这里。可是扑扑在哪里呢？房间里的每一张画都和扑扑一模一样，我实在没有办法区分开来。

“为什么你要害怕呢？”

“啊？是你吗扑扑。你在哪里啊。”

有一只爪子抓住了我的肩膀。我恐惧地回过头。是扑扑。他正笑眯眯地看着我，他的脸上红通通的，肉棒和我一样鼓鼓的。

“你是扑扑？你不会是从哪一张画上跳下来的吧。”

扑扑笑起来。像极了靠近门的那张，扑扑被挠痒的图。

“看来我画得不错。你都分不清了。”

我看他疯疯癫癫的样子，不知该不该问：“你为什么要画这些？”

“······嗯。我喜欢看我自己变成这个样子。”

“啊？那，你不会是受虐狂吧。”

“是啊。应该是吧。”

“你可真是······”

我沉默住了，我觉得我应该离开这里，然后断绝和扑扑的来往。他是个不折不扣的变态，我怎么会和变态为伍呢？可不知为何，我居然有一种流连忘返的感觉，我的心里充满了异样的焦虑。那时候我还不敢承认，我被这些奇妙的图景折服。扑扑们的每个动作，每个表情，图画摆放的方式。在这肉欲的混乱之中，有某种和谐的东西掺杂在里面。还有这朦朦胧胧的画风，这种浓郁而饱满的色调。我也看过些油画，水彩什么的。可眼前的这些画不像油彩，不像水彩。我始终说不清，这是什么颜料画成的。

“浩北······你不喜欢这里吧······”

我犹豫了一下，最后用社会性的理智控制了自己，我说“这样的。这要是喜欢了那······不合适。”

我苦笑着，心里五味杂陈。

“哈哈。我有些自作多情了。”

扑扑走到了房间的中央，他看着每一个扑扑，用眼神和他们交流着。扑扑在怜悯扑扑？扑扑在羡慕扑扑？我不大清楚。

扑扑面向我：“你想离开房间？”

“我······”

我做了很激烈的心理斗争。我为什么要留在这样可怖的地方？可是不知为何，这里有一种古怪的吸引力，不仅是性方面的欲望与渴望，还有某种说不出的解脱感。

“我留下来。”

“谢谢你。”

扑扑给我一个软绵绵的笑容。随后从房间角落里找出一个密封的玻璃容器，容器链接着一根玻璃管，玻璃管另一端是像半个胶囊一样的罩子。这个罩子似乎和一个方形的机器链接着。

“这个是······”

扑扑笑着对我说：“制取做颜料的材料的机器啊。”

我没有往下想。虽然此时我已经明了了大概了。而扑扑立刻就验证了我那可怕的想法。他把罩子套在了自己肿胀的下体上。

“所以你制作颜料的材料真的是······”

“嗯，是啊。”

扑扑坐在地上，打开了机器。机器发出了叫声，罩子开始震动起来。

“我的天，你这样，对你的身体可不好啊。”

机器的效果是立竿见影的，扑扑在回答时已经开始断断续续的了：“我没事。我，我想做出令我满意的画。所以我不在乎这，这样的牺牲。”

“你，你这样。”

“别说话，别。嗯，啊。我现在，要，要构思。”

“我······”

“嗯。啊。求你别说话。”

我不再说话了。可我的心情焦虑到了极点。我的朋友，小猫扑扑，此时他正接受着，那种我只在某些限制级画上看见过的机器的摧残。他已经被刺激地闭上了一只眼睛，脸颊发红，他的嘴唇微微撇着，一边小小张开着，急促地呼吸着，并且伴有尖细的呻吟。他的手紧握着，脚开始抓着地面。眼睛越挤越窄。我有些担心，接近他，却被他忍受刺激的身姿打动，我更加觉得无地自容。我的下体此时无比肿胀，前列腺液已经流了出来，一股暗淡的酸痒感正在我的生殖器官内起伏。

我对他说：“你觉得难受的话，抓住我的手。”

强烈的冲动让我说话都得大喘气。虽然我只是想让他抓住手，可我却在他身旁肩靠肩坐了下来。

“嗯。嗯。哈啊啊啊啊~~~~”

我听见了扑扑压抑不住，嘹亮的高音，激荡的颤音，悠扬的呻吟冲入我的耳鼓，同时还伴有一声滋滋的，像是什么液体往外喷射的声音。我看见那罩子里忽然注满了白稠的液体。罩子里的液体慢慢变小，同时玻璃管忽然变成了乳白色，最后，那些液体慢慢滴落到了玻璃杯里。这番疯狂的景象越发刺激了我的身体，我的手情不自禁地伸向我的根，我用手抽插了几下，也许是觉得这样能减缓一下欲望。可越抽插我就觉得下面越是酸胀，越想射精。不知我是怎么保持理智，居然停了下来。我调整一下呼吸，说：“你，这就可以了吧？”

“还没呢。”扑扑此时满脸通红，脸上有些疲倦，可他还有着那样自然的笑容。就像他的画一样。

“这只是刚开始。”

“啊？刚开始？”

“嗯？怎么了，你好像气喘起来了？”

“我，我气喘了？”

扑扑转头看看我的下方。“嗯。哈哈。对不起啊。让你有些紧张了。”

“这个·····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要不这样吧。你也帮帮我吧。”

“帮你？”

“很简单。”

说完，扑扑从旁边拿过一只桶。

“好了。你应该知道要怎么办吧······哦，啊！我，我不多说了，我又要来了。”

“那，那我怎么办啊？”虽然我也是知道我该怎么办的。可这事情还是有些不好意思。正在我着急时，扑扑忽然朝我这边躺下，他躺在我的腿上，他的头就在我的根部下方。没当我反应过来，他立刻含住了我的小肉根。一时间，我感受到了一股温和，湿润，柔软的东西缓缓地摩擦着我那紧张不安的肉棒。一瞬间，我感觉心里那乱麻一般的焦虑融化了，他变成了一股柔软浓稠，像是糖水一样的溪流。这股溪流流过我的肌肉，流过我的血管。他们在我的身体里聚集起来，形成了我难以压制住的滔天大浪。每一片水花在我的让我的神经酥软无比。

“呜，呜，啊。好，好舒服啊。”

我也开始呻吟起来。我看了扑扑，他多么可爱啊，松软的淡蓝色毛发，娇小的身材，胖乎乎的爪子。他现在就吃奶的孩子一样，惬意安静地吸着我的根部。我又抬头，可爱的扑扑漫天飞舞着，我此时觉得自己变成了触手，变成了榨精机器。可我的目的不是摧残他，我是在进入他的身体，我是在拥抱他那赤裸裸的内心，我在消除他的痛苦，我正在带给他快乐。我······我······

“嗯啊啊啊啊~~~~~~”

“唔唔呜呜呜~~~~~~”

奔涌的精液，奔涌的快感。我被这些催促着高声哼了出来。含着我下体的扑扑也哼了出来。我们的声音掺和在一起。我们的身体一齐抖动着。我们紧紧扣住对方的手，暖暖的精液从我们的体内流淌出来。

些微的激荡过后，我们的身体暂时安静了下来，扑扑用嘴含住我的体液，把他们都吐到了桶里。他依然没取下那个罩子，也没有关掉电源。我们都没有说话，只是气喘吁吁，不时发出娇喘。他疲惫地对我笑，而我也点了点头。我们都知道下面还要做什么。

那晚，我放松了身体，躺在了地面上。身体不住地发热，不住地感到酥麻。我和扑扑的呻吟声此起彼伏（幸好他没有邻居），我们的体力几乎耗尽了，我们疲劳地快要昏过去了。我神情恍惚地看着那些画。扑扑邀请我进入每一幅画，有时我变成怪物去凌辱他，有时是他变成怪物在凌辱我，有时则我们一起被怪物性交。在不断绝地快感中，我已经完全理解，为何扑扑要画这些画，他为何愿意画这些画。

我们的体力到了极限，没办法再获得快感了。我们躺在地面上。疲惫地喘息着。

我问他：“下一张画，能把我画进去吗？”

“不用你说，我也会这么做的。”

我们依偎在一起，睡了过去······

······当我回过神来，我才发现，我在扑扑的画室中，独自撸了好多次管······这时候我才想起来。扑扑已经不在了。

可我却能看见，我们一起出现在画中。他还活在这些画里······

我找出了那个装有颜料的桶。这颜料正发出奇妙的气息。以后，就让我来画出更多的作品。只要有我在，扑扑的灵魂就会一直存在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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