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日 正午 地下窖穴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随着刚才的一声大喝，一束寒芒从黑暗中飞出，接着便是伊莎贝拉的惨叫。

长约10厘米的金属飞镖正中了她的迷人的蓝色眼眸，鲜血溅出了数米，在地上，在伊莎贝拉洁净的连衣裙上，也溅在了赫维的紧身长裤上。

从昏暗无光的走廊逐渐出现了2个人影。走在最前的就是昨天矫揉造作发誓守时的梅恩·卡尔克特，现在确实是当日的正中午，分毫不差。

"早上好啊，先生！我亲爱的赫维-肖皮内尔-阿里托·托马斯·德·拉图里昂。不到最关键的时刻，我一直不愿意称呼您的全名，因为我害怕您一听见这个名字就因为悲愤而晕厥。"

"即使是在遥远北方村庄的孩童，也能从您的大名中知悉两件事情。其一，此人有着英勇无畏的先祖肖皮内尔-阿里托；其二，他的封地就在我国与帝国所接壤的前线图里昂。那里鸟语花香，物资丰饶，又有墙高城坚的军事重镇。"

"但是现在呢，您空有着尊贵的名字却要在国家最偏远的南部恶土与瘴气苦苦挣扎。为了自己维护自己一件镶嵌有120颗纽扣的普尔波安竟然还要在账目上做手脚。我可怜的赫维，叫出你的全名让我心痛如割，但是，我却不得不如此。"

梅恩夸张地张开了双手，仿佛刚才射出的短镖就像和朋友打招呼一样，快步走到了我跟前。

"我不得不这么做，我的朋友，在这个决定所有人命运的时刻。"

我一时手足无措，为什么，这是什么状况？门口的冒险者呢，刚才敲击铁管的声音又是谁做的？

疑惑，慌张与愤怒还没有决出胜负以前，莱古克向前一把抓起握住右眼的伊希，左手取出铁镖，把她从我怀中随手甩向一边。就如同在扔一块抹布一样。

我向前想要抓住他的脖子，却被一个扫堂腿踢倒，接着右手被向上拽住，后背到脖子被迫向下弯曲，好痛，好痛啊！

一阵脚步声，似乎又有更多人集中到了这个乘凉的地窖。

脖子处的压力变小，抬头，眼前是我从没看见过的梅恩的笑脸，虽然嘴角巨大上扬，却丝毫不漏牙齿，一双星眸中看不出是喜是悲。原来他带了一个银制无装饰的发卡。虽然第一次看见他的整对双眼，清澈透亮，棕黑的眼眸有着和其他眼睛不一样的韵味。但是，不对不对不对！如同本能被激发一样，我想要逃离他的视线，这个瘦弱的传教士散发出一股不祥的气场！

在他后面，两排兽族巨汉排列整齐，带头的兽人几乎要顶破天花板一般。他们和莱古克都身穿长筒军靴，批黑色斗篷与一顶硬质黑色军仪帽。所有人站的笔直，一言不发，目光直勾勾地向前，仿佛我眼前的小矮子是世界中心一样。

梅恩没有穿他的传教士袍，却穿了一件黑色前开襟的羊毛制的上衣，下身是同款材质的黑色长裤，胸襟前是白色衬衫和红金色条纹的领带，总的而言，显得他和平时不同，非常奇怪。梅恩在兽人排队开始不再看我，双手置于背后，身体站直，双目微合，头微低，一语不发。

死寂，整个空间如同静止一样陷入死寂。

突然，梅恩右手握拳举起，唯一的声音在地下响起。

"副官，让赫维坐下，这不像话。"

我一下子又被提到了沙发上。

"赫维男爵，我知道你有着无数的困惑，你的一生被困惑和不解包围了，有的是恶毒的敌人故意织下的毒网，有的只因为你不幸没有一个优秀的导师。"他的拳头张开，五指指向胸前，"而这正是我在这里的唯一目的，我的朋友。我为交流而来。"

梅恩把玩着沾血的短镖，朝伊希走过去。"不过还是再等我一秒，以防万一。"他抽出了腰间的细剑。

我大吼，想要站起来阻止他，却又被压在了沙发上，另一个兽人直接抽出斧子架在了我的脖子上。我什么都做不到。

伊莎贝拉被摔得爬不起来，鲜血还在汩汩地流出，嘴巴里已经没有成句的话语。梅恩一把抓住那丝滑的蓝发把她的头和上半身揪起，用握拳处下的剑柄朝伊希的后脑重击。我心爱的女人，10分钟前还在我胯下娇媚发嗲的爱人，连一句话都没说就昏过去了。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啊···"

"啊啊，如果她是剑士，失去一只眼睛已经足够了。但是要是这个女人发起疯来在地底下释放个火球术，我们都得慌慌张张往外跑，是不是听着就觉得麻烦？"

"她受伤了！你为什么——"

"停！"斧子稍微刺入了皮肤。我仿佛吃了一记重拳，空气在肺部压缩到极限，手臂和肚子上的赘肉都紧张地颤抖。

"赫维，我亲爱的赫维。你有问题想问我，就如同我也有一个问题想要问你。接下来，我向主发誓，会明明白白地，事无巨细地，把所有你想知道的，该知道的，统统用对话的方式教给你。"

梅恩握住了我的手，虽然还带有些外界的凉气，却感觉温润，细腻，他有着不输我妹妹，甚至不输伊希的修长玉指，让我在这种状况下还是不由得走神。

"就您而言，也想要对话而不想白白再增加2具尸骸，不是吗？"

没错，虽然我没要想到他们有这么多人，屋外的冒险者大概已经死了。但是只要洛维她们察觉，奥蒙特和我的侍从们到了就会有所转机。我不能放弃，只要再坚持一下，把他们统统杀了！

等着我，伊希！

奥蒙特如果一个人可以杀五六个，剩下的人只要带着武器应该可以杀掉三个，只要伊希醒了把后面的兽人杀死，我再狠狠地把这个阉人小丑压倒在地，我盘算着后续翻盘的计划，打算听听这个小豆子有什么想说的。

"副官，椅子。"

莱古克迅速走到卡尔克特身后，从自己的空间中抽出一把高大的雕花镂空木椅。他居然有这么大的魔法空间吗？而且还用来放椅子？

仿佛是读懂我的疑惑，卡尔克特双手靠在扶手上，头微微一扬："因为是副官嘛。"

他的副官老老实实站在他身后，我下定决心问题解决后要用那把椅子打烂他的头。

"赫维，在我从最基础的事物开始构建以前，你要在心中思考一个问题，这个问题像冤魂一样，从来不离开我，从来不放过我，没有一分一秒让我得到内心的安宁，有时候我以为找到了答案可以高枕无忧，在深夜就会被它尖锐吓人的嘲笑吓醒，发现我仍然没有找到真正的答案。"

"男爵，作为贵族自有着比牧羊人好上百倍的生活和教育，我希望你能告诉我，人应该要怎么活着。"

我再也忍不住，嗤之以鼻，果然传教士就是传教士。

梅恩也不在意，从椅子上起身，走到我和伊希中间，右手假装脱帽子，左手扶在右胸，稍向前躬，行了个礼。"[[rb:梅恩·卡尔克特 > Mayne->Main·Character]]，如果您直觉敏锐可能也猜到了，这是个假名。我叫什么，这不重要。我是什么，至关重要。在下便是大公麾下商会监察组的创建者，组织者和现任负责人。承蒙大公厚恩，我得努力让商会吃得上饭，也得让大统领——我指的是现在商会的老大——吃得上饭。不仅仅靠商会的微薄买卖，也要靠从他属地的封臣手上收走他该拿的东西。因此除了管商会，偶尔也要帮大公查税务。没错，我们就如同[[rb:爱尔爱司 > IRS]]在这个世界上的精神继承者。"

抛去听不懂的几句，卡尔克特说的大部分我都知道，唯独在职务上和我的信息不符。走马上任的监察组督查理应是伊希，这也是我想要得到她的理由之一。

"淑女会的人，不，在私下我们应该直言不讳地称她们是妖女会，在大公家的大树下面乘凉却想着砍树的臭婊子们。"卡尔克特有力地挥舞拳头，继续侃侃而谈，"在大公的财政岌岌可危的时候她们默不作声；在这辆大马车走在下坡路而我站出来挥舞马鞭的时候她们不屑一顾；在我奋力扯烂她们编织出的对改革层层诋毁后，却只看到她们在我周围吐出蛛丝，形成更大的谎言；最终，在新部门组建一个月就查出114起职员受魅魔蛊惑做假账的业绩时，那帮贱人又决心横插一脚。"

卡尔克特从魔法空间中掏出了一叠纸张。监察组难道都是魔法师吗？

"不过顺道一提的是，其中51起经过严谨的调查，拷问，取证，拷打以后，证明是他们自己吃了回扣，其中一半是赌博把家里败光了。48起做买卖赔了，找魔族嫖了一把以后做的假账，最后真的被魅魔催眠的只有4个，他们一共走私了6瓶香水和5罐白砂糖。"

卡尔克特顿了一顿，提高了他的音量："其中隶属于或者和淑女会友善的职员，莫不是被那群奸人裹挟，妄图在大公的封地里建立国中之国；而与淑女会无关的人士，则是被处处掣肘，难以施展抱负，最后被逼走上绝路！"

即使是我也能感觉出这蛮横的结论涉及到了上层的政治。自从国王在10年前战败后逊位病逝，以前的贵族如今的新王家把旧王室分封在王国南部的几个行省，也就是今日的大公。淑女会是新旧王家不断加强联姻得到的产物，纵使有几名女伯爵或者伯爵夫人领头，除去监视与威慑相互之间应该也比较融洽才是。

圣战都结束十年了啊。

"请等一下，梅···梅恩，"男爵一时不知道现在还该不该再与传教士称兄道弟，"你的意思是女伯爵她们在不参与监察以前不利于大公，而在现在她们派来了伊莎贝拉小姐，一样也是对大公不忠吗？"

"我亲爱的朋友，我现在就来撕破第一层你被蒙骗的毒网。在淑女会没有参与的时候，她们在放任贪污腐败，在淑女会想要参与监督的时候，她们要加入贪污腐败之中。这就是事实，是的，这就是真相！你可以看到她们派来了最没有头脑的花瓶，想要用一次对你严厉的税务整改来捧她上位。进而，让这种庸才成为打压异己的好狗。而我呢，我做的一切，除了[[rb:人民 > The People]]，什么都没有考虑。只为了[[rb:人民 > The Volk]]，即使要背负十字架，我也不得不拿起武力的权柄！啊啊，伟大！赫维男爵，您无疑已经看见了这只无能母猪的本质，明白如果让这只家畜掌握了权力将会是什么样的灾难！因此您才思及先祖之刚正，尊大公而讨不臣。"

"啊？啊啊···"我的头脑已经完全掌握不住状况，只觉得撕开一层蛛网后又落到了梅恩的手上。

"纵使我们站在正义的一边，却也必须要承认，她们有权利空降一个领导人；我也要承认，去年今天我还在大陆不知道哪个角落吃沙子呢。好，那就让她试着来当当看。她也颐指气使，居功自傲地在您面前宣称自己将成为新部门的第一个领导者。您完美完成了命运给您的使命，我的朋友，现在，她完了，她终于被放在了她该在的地方。"

"你竟利用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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