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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云孽海】第二卷 少年游 72-81章(作者授权代发),2

[db:作者] 2025-07-16 05:11 5hhhhh 9800 ℃

  黄彩婷想着想着,泪水逐渐模糊了视线。

  第七十三章春风送暖,音信至

  当陆金风府上的下人来敲门的时候,何薇薇正趴在窗前,有些百无聊赖的看着外头的春红柳绿,由于迟迟没有等到陈卓出关的缘故,她这几日便有些意兴索然,不过在听到下人那句「何姑娘,今天裕盛布庄的人送了衣服过来,说是拿给您的」之后,眼睛当即就亮了起来。只不过,在看到下人手上提着的一大一小的两个锦盒后,却不禁愣了愣——她就定了一件成衣,哪里需要两个锦盒来放置?

  何薇薇心里头疑惑着,神色之间也多了几分古怪,问道:「两个锦盒可都是给我的?」

  「那布庄的伙计就提了何姑娘的名姓,应该错不了,许是那布庄掌柜特地送给何姑娘的惊喜也说不定呢。」

  「嘻,哪有这么好的事情……算啦,是不是送错了打开看一眼便也知道了,你就将盒子搁那儿吧……」

  待到下人离开之后,何薇薇上前先将桌上摆着的那个小些的锦盒打了开来,一件莲白色曲裾登时映入眼帘。

  将其展开来检视了一番,倒是让她颇有几分惊喜,这件曲裾不仅裁剪得体,而且针脚也十分细腻,轻易便能看出布庄在制衣上的水准与用心,不过与此同时,她也不由得愈发疑惑起来——从衣服上便能够看出这裕盛布庄办事情的认真与仔细,显然不像是会办出送错衣服这么稀里糊涂事情的主,可她也明明记得自己只在裕盛布庄那儿就定了这么一件曲裾,眼下曲裾也已经在自己手上了,那这多出来的大锦盒里又放的是什么东西?

  怀着好奇心揭开一瞧,里面整整齐齐的叠放着一整套的衣裳。

  其中一件是浅红色丝绸长褙,质地薄如蝉翼,加上袖口的淡金色凤凰绣花,端的是明媚动人,且领口开得有些低,穿上的话锁骨下的风景怕是都要被人瞧了去。另一件玫瑰色的艳丽抹胸更是大胆,竟然是以半透明的薄纱制成,比那长褙子更来得通透,若穿在身上,怕是守不住内里的春光,更别提这件抹胸上面还有不少镂空的花纹……不过,这些都不算什么,最让她感到面红耳燥的还是抹胸上绣着的淡金色百鸟朝凤图案。只见那百鸟正好团簇在玉峰顶端位置的那两点周围,其中的暧昧意味不言而喻,当真是大胆到了极点。

  看到这儿,何薇薇不由得红了俏脸,她已经不自觉的想象出自己穿上这套衣裳后的模样……

  「我才不可能穿这么羞人的衣服呢……看起来就像是青楼里的风尘女子一样……明摆着就是勾引男人去的……如此看来,确实是那布庄是送错地儿了……」

  正兀自想着,打量着手里衣物的何薇薇忽然注意到了一处细节,忍不住轻咦了一声,却是发现这套诱人至极的衣裳的尺码都与自己不谋而合,不仅腰身处的裁剪与自己十分贴合,而且在胸部那儿,也与自己般配得紧,就像是……为自己量身定制一般……

  何薇薇蹙起了眉头,她忽然想起什么,脸蛋儿上顿时露出了几分羞恼。

  「难道是那个家伙……」她紧紧攥着手里面的衣裳,回忆起了几日前开布庄时遇见的那个登徒子周珣。

  ……

  ……

  「老板娘,你跟我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

  裕盛布庄内,老板娘抬头望向前来兴师问罪的美人儿,不必看她摔在柜前的那个锦盒,她便已经知道了对方的来意,心里头叹了一声,小心翼翼的赔笑道:「何姑娘稍安勿躁,这件事情……」

  「是不是周珣?是不是他让你这么做的?」何薇薇紧紧盯着老板娘,此时的她羞愤难平,又是一路从陆金风的府上赶了过来,气息还未捋顺,胸前丰硕的玉峰正不住起伏着,若是不去看她那怒气冲冲的俏脸,光只是看着傲人的胸脯,倒是别有一番情趣。

  「不错,确实是周公子的吩咐……」

  「我便知道是他,一肚子坏水的家伙,那天便不该出门的,更不应该来你家布庄!」何薇薇气呼呼的说道,刚开始见到那羞死人的衣裳的时候,只以为是布庄送错地方了,但后来注意到那套衣裳与自己身形的般配,又想到了她那天离开布庄的时候恰好撞见周珣的事情,她便将这一切都联系了起来,并推测出了前因后果——那套在她看来唯有不知廉耻的女才可能穿的衣裳,就是周珣那个可恶家伙让布庄的老板娘就着自己的尺寸量身做的。

  「何姑娘……这件事情其实我也很为难的,只是你也明白,周彦是当朝的左相,而周公子又是周相的独子,他的吩咐……」

  「这些话我不想听!现在我已经把他要你做的东西原原本本的拿回来了,怎么跟他解释是掌柜你的事情……对了,见到他之后,顺便帮我向他传句话——我不稀罕他送的任何东西,更不想要他这样羞辱我,我这辈子都不可能看上他,或许他周相独子的身份在别人看来很金贵,但在我这里,根本一文不值!」

  说完这些话,何薇薇转身便走了。

  老板娘看了一眼被何薇薇摔在柜前的锦盒,此时盒盖已经被小姑娘摔了开来,露出里面那套惹火无比的艳丽衣裳,老板娘忍不住扶着额头叹了口气,喃喃道:「早先便与周公子说过,这么做会适得其反的……真不知他是怎么想的……唉,看我这倒霉的,揽到的都什么活计,两面不讨好……」

  ……

  ……

  布庄内发生的这件事,委实让何薇薇闷闷不乐了整整一天,不过在隔天之后,她便又恢复了过来。

  素来惫懒的她,在生闷气这件事情上也是懒的。尽管对周珣那个纨绔的厌烦与日俱增,但她并不愿在一个不喜欢的人身上耗费太多精力,对她来说,穿上新的衣裳,去看看那个总是让她不太放心的师弟到底出关了没有,才是真正重要的事情。

  第二天,一心想让陈卓在出关后第一时间就看到自己的何薇薇早早便起了床,满怀期待的将新衣裳穿好后,又对着镜子梳妆打扮起来——这些天她一直都是这么过来的,只是今天换了新的衣裳,心情也不知觉间变得更加复杂起来。

  既有想要见到心上人的期待,又有为悦己者容的羞涩,然后在这些情绪之中,又夹杂着几分紧张与忐忑。

  尽管不喜欢那个从江南道来的功于心计的狐媚子,可平心而论,那个女人确实更懂如何讨男人的欢心……陈卓自小便在剑宗之中长大,哪里见过那么厉害的女人,一不留神,怕是三魂七魄都要让那个女人给勾了去。她跟那个女人比起来,唯一的优势,便是更加深厚的感情了,可是……青梅竹马这种事情又不能真的当饭吃,否则在两年前,玉华峰的王师姐也不会因为苍华峰的张师兄爱上山下的商贾小姐而伤心欲绝了。他们俩可是宗内很有名的一对金童玉女,打小一块长大,感情比亲兄妹还亲哩,许多人都认为他们将来会喜结连理,可到头来……也就只是情同兄妹。

  所以啊,她不敢掉以轻心。

  换了一身新衣裳还不够,妆容也得更加精致一些才行。

  何薇薇如此想着,看着镜中那个娇靥动人的自己,也不由产生了几分紧张。

  胭脂多了,便担心过犹不及,少了,却又觉得不够女人味,生怕被人比了下去。她在这里纠结头疼,但时间却不等她,正在不声不响的流逝着,等到她反应过来,才注意到已然日上三竿,生怕错过陈卓出关的她终于不再纠结,匆匆忙忙的收了尾,便慌里慌张的出门了。

  当何薇薇娇喘吁吁的赶到陈卓住的那个小别苑,见到那扇房门依然紧闭的时候,才松了一口气,然后又有几分若有若无的失落浮上心头,「原来还没出关呢……」她旋即又深吸了一口气,绽出一个笑容,「现在时间还早着呢,再等等吧,而且……我都特地为他换了一身新衣裳,哼哼,就不信他不出来。」

  她在院子里的石阶上坐了下来,托着腮,偏着头,望向那扇门,觉得无聊的时候,便会玩弄自己垂下的发丝,偶尔还像小孩一样,拿手指戳自己鼓起的腮帮子,在那儿自娱自乐。

  说来也怪,平日里呢,她一直都是个惫懒的人,懒得看书,懒得走动,就想赖在自己的小天地里,将自己裹在柔软舒适的被窝里,吃了就玩,玩了就睡,想起来的时候再美美的泡个温泉,便是她最想过的悠哉惬意日子了。

  那些光是听着便让人心驰神往的江湖生活,她觉得精彩,也有些向往,可就是难以静下心来修行,常常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让何有才看了苦笑不已,柳心依则是没好气的笑骂她——你这么懒,迟早该长肉的。其实她那娘亲倒也没说错,这么懒的她确实长了不少肉,只是长的地儿太讨巧了些——全都长胸脯上去了。

  便是何薇薇自己,也认为她会一直这么惫懒下去,但在意识到自己对陈卓的感情之后,她便改变了。为了能够下山见他,她开始勤奋练功,每天都往卷经阁跑,去翻阅那些平日里看几眼便要昏昏欲睡的功法卷经,然后,她真的如愿下山了,到了天都。其实,从陆金风的府邸到书院,还是有一段不短的路程,可她为了见到陈卓,每天都会往书院跑,并乐此不疲。在陈卓闭关之后,何薇薇依旧如此,哪怕见不到他,可光是等着他,隔着一扇门,就这么守着他,便让她觉得跑这么一趟是很值得的事情……

  只是,虽说觉得值,但她还是会因为希望的一次次落空,而感到闷闷不乐。

  眼看天色逐渐暗了,在台阶上坐了大半天的美人师姐再一次感到了失落与委屈,甚至因为换了新衣裳的缘故,这样的感觉变得更加强烈起来。

  她低下了头,轻叹了一声:「真是讨厌……害得我白白紧张……早知道便不换新衣裳了……到了明天,又算不上新衣啦……坏师弟……师姐我最讨厌你了……等你出来了,看师姐我不好好教训……」

  何薇薇嘀咕的声音忽然小了下去。

  她的芳心不由得跳了起来,惊喜莫名的抬起头,望向站在门前的那个少年。

  春风拂动,吹动她那双杏眸里的水波。

  她顿时站起身来,朝少年飞扑而去,陈卓也上前一步,接住了她。

  两人紧紧贴在了一起。

  「师、师弟……陈卓!你这家伙……可算是舍得出来啦,害我在外边等得这么久……哼,腿都坐麻了……」何薇薇靠在陈卓的肩头,明明已经开心得不得了,可话到了嘴边却都是嗔怪埋怨。

  陈卓怀抱着怀中的娇躯,伸出手轻轻拍着她的玉背,方才在看到何薇薇的一瞬间,他便已经明白,这位师姐为了等自己出关,怕是已经等了好久,而且不只是今天,前些天也应该都是如此……那些等待他看不到,却能够想象到,心中感动不已,同时也升起更多的愧疚,他自责的说道:「是师弟不好。」

  「我……我随便说说的,其实,我就喜欢坐在那里……那个台阶上,等着你出来……我、我是师姐嘛,就该多关心你这个师弟一些……」

  陈卓静静听着,感受着怀中玉体的温热,心头也逐渐热了起来,「师姐……」

  「对了,你等等……」

  何薇薇离开了他的怀抱,秀靥红红的,捋了捋自己稍显凌乱的发丝,有些紧张又有些期待的问道:「我这件新衣裳……你看,怎么样?」

  说完这句话,她提了提裙裾,然后退了一步,在春风中转了起来。

  犹如一朵绽放的百合,与满院怒放的芳菲一齐争艳。

  陈卓看得有些呆了,直到她停下来的时候,还没回过神来,只是怔怔的看着她那张娇艳动人的玉靥。

  「怎么样……好不好看?」似是注意到少年火热的目光,何薇薇的声音更多了几分含羞带怯的意味。

  陈卓没有由来的生出一股冲动,他骤然将这位师姐拉了过来,搂在怀中。

  这个动作令何薇薇猝不及防,意识到什么之后,她的脸上更烫了,烫到了耳根,芳心如小鹿乱跳一般。

  看着近在咫尺的秀靥,陈卓缓缓低下头,便在他即将亲吻道那水润的樱唇的时候,忽然听到了院外传来了动静,他一慌张,连忙松开了怀中的美人。

  何薇薇轻轻松了一口气,但在内心深处又有几分失落,跟着陈卓往门外望去,便看到陆金风拄着拐杖走了进来。

  这位剑宗客卿见着两人的窘态,便打趣道:「看来老身来得很不是时候啊。」

  她此前做过推算,估摸着陈卓应该就在这两天出关,今天看着何薇薇迟迟未归,心想陈卓应该是出关了,便过来走上一遭,却没有想到刚好就撞破了两人深情脉脉的好事。

  陈卓苦笑了一声,作揖道:「陆婆婆说笑了。」

  何薇薇则是羞得满脸通红,下意识低着头。

  陆金风看了看陈卓,又看了看何薇薇,禁不住笑了起来——陈卓年少有为,而且他还是当年景国的国师陈尚泽的儿子,素来钦佩陈尚泽的陆金风自然对他印象不错。而何薇薇率真善良的性子也极对她的胃口,这两人在她看来,也是般配,此时见到两人的神态,让她大感有趣,想起了还是年轻时候的自己……

  陆金风笑着摇了摇头,道:「陈公子,看着你的气息,通玄境已经指日可待了。不到二十岁的通玄境,呵……将来大有可为啊,老身先恭喜一声。」

  ……

  陆金风走后,何薇薇还留下来与陈卓温存了一会儿,只不过,经陆金风这么一搅,倒是再没有了气氛,两人也都心照不宣的没有提起方才的事情。

  不过,两人彼此之间的关系也在无形之中更亲密了几分,相处的时候,更多了几分脸红心跳的感觉。直到何薇薇走了,陈卓都还未平息内心的悸动。

  「原来师姐一直在等着我,我闭关了十三天,她便也在那儿静静的等了十三天……唉,我接下来是该好好陪她了,不能负了师姐对我的一片深情……」夜深之际,陈卓躺在榻上如是想到。

  第二天上午,江南道来信了。

  在得知江南道有信件送来的时候,陈卓第一时间想到的便是那位被称作为江南隋珠的黄家大小姐。不过出乎陈卓意料的是,这一次他只是猜对了一半——此番从江南道送来的信并非只有黄彩婷的那封,还有一封是徐文然寄来的。

  徐文然的来信令陈卓感到有些意外。

  前段时间以来,他经常与黄彩婷来往书信,此时会收到黄彩婷的信件,委实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但徐文然却不同了。自从他回到天都后,徐文然也只是托人捎来了一封信,汇报了一些有关江南邪道的事情,在那之后,便再无音讯,他却没有想到,时隔两月,徐文然又寄了一封信过来。

  而且更加凑巧的是,徐文然难得给自己寄一回信,却是与黄彩婷在同一天里寄来……对此,他倒是没有多想,只是想到黄彩婷对徐文然素来有些意见,此时竟然有此等巧合,让他不由得想起「不是冤家不聚头」这句话来……

  苦笑着摇了摇头,陈卓下意识先拆看了黄彩婷的那封信:「公子,我已经看到你的回信啦。我也想要尽快见到公子,不过关于江南之行,还请公子不必着急,公子眼下当以书院事务及修行为主。至于南罗贡礼一事,尽管中间出了一些意外,差点着了邪派的道,但最后还是有惊无险的将贡礼送出了江南道,公子无需担心。」

  读到这儿,便再没有了后文,陈卓不由得一怔,却是有些不适应。

  按照前几次的来信的经验,黄彩婷在将正事说完之后,往往还会说一些俏皮与亲密的话语,或是关心或是打趣,偶尔还会跟他撒撒娇,可这一次却全然没有了,就像一首曲子刚刚开始便因为琴弦断开而戛然终止一般。

  「许是她将话都藏了起来,准备等着我去江南后,再一道和我说吧……」

  陈卓摇头笑了笑,尽管有些不适应,但并没有过多在意,转而开始拆看徐文然送来的那封信,这封信中大抵也是说了有关江南的邪道以及南罗国进贡的事情,并没有什么出奇的,但在结尾处却峰回路转,让陈卓禁不住露出一抹笑意——「还有件事,忍不住要跟陈老弟说说,算起来,我浪荡江湖也有十年了,接触过的女子不少,可真正能把我的心给留下来的,还真没遇到过。说老实话,我也一直以为自己便是这么个朝三暮四的性子,这辈子都改不了了。结果啊,还真是让个人给治了,我喜欢上了一个女子,是真心的喜欢,而且就快要成了,所以今后很长一段时间我都不会再来天都了,还请陈老弟见谅。」

  陈卓放下信,笑了笑,轻声自语道:「那真是恭喜徐兄了。」

  他望向窗外,满园春光藏不住,好生妩媚。

  他不禁也有些好奇,不知道究竟是哪家姑娘有这么大的魅力,竟然能够让生性放浪不羁的徐兄那般着迷?

           第七十四章风物长宜放眼量

  岭南道,安城。

  没有人意识到,在修士眼中常常代表着神秘与冷酷的神监司已经悄无声息的在镇上扎上了根,并在地底的深处延伸开来,扩散到整片土地。

  镇上的一间不起眼客栈中。

  明媚的春光从窗外照进房内,穿过几缕柔顺妩媚的青丝,落在铺开的案卷之上,为阴冷的房间平添了几分温暖。

  一袭白裙的神监司掌司,正坐在书案边上,看着手里的卷宗,若有所思。

  去年断风山的事情之后,天下人的视线都落在了那个一鸣惊人的少年以及他背后的剑宗之上,她却透过表象,看到了深藏在底下的暗流。在当时,天下五大宗门里唯有梵音寺与玉龙山这两个宗门没有参与天离剑的争夺,由于前朝灭佛一事,佛门没有去趟断风山的浑水也并非难以理解,然而玉龙山的缺席却委实让人感到怪异。

  便在那个时候,她开始着手调查玉龙山,与此同时以润物细无声的方式将神监司的修士安插到玉龙山南麓的安城之中。在得知玉龙山掌教张术玄很可能正在闭关冲击被称为大长生的承天之境之后,她立即意识到这件事情的非同小可,在上报之后,她于腊月初四动身离开天都,亲自前往安城坐镇。便在同一时间,邪道于江南作乱,以永明郡主为首的天策府修士与天玄书院客座院长陈卓正前往江南平乱。

  安城只是玉龙山南麓下的一个仅有三千余户的小镇,这里之所以能够令她如此重视,原因在于镇上的住民——镇上的人平日与玉龙山多有来往,而且还有不少玉龙山的杂役弟子居住在此,更为重要的是,张术玄的一个关门弟子也是出身这座小镇。

  玉龙山在陆续召回弟子之后,便开始闭门谢客、启阵封山,即便是神监司的人也不好将手伸进去,在这么个时候,她若还想要调查玉龙山,就需要另找一个突破口。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凭着城内居民与玉龙山的这些关系,只要神监司能够成功潜伏下来,她便有信心通过安城这条与玉龙山紧密相连的血脉,把握山内的动向。

  「看来张术玄极可能成为新的承天境修士……」

  沐颖放下卷宗,轻声自语道:「他若是能够成功踏入承天境,天下局势将因他一人而改变。」

  承天境的修士已然彻底超脱了凡俗的范畴,是真正能够翻手为云覆手雨的存在,足以凭借一己之力,撼动天下。

  此等人物,在八十多年前曾经有过一位,那便是前天玄宫的宫主兼景国之国师陈笙,只是在陈笙羽化之后,天下便再无一人修成大长生,而今张术玄正在闭关冲击这销声匿迹了八十多年的传说境界,其意义定是非同寻常……

  论起关系亲疏,玉龙山与朝廷虽谈不上交往密切,但也算偶有往来,比起朝廷与天华剑宗之间井水不犯河水的关系还是要稍好一些,甚至于八十年前太武皇帝下诏灭佛之际,朝廷还与玉龙山有过一段时间的合作,不过分的说,玉龙山之所以能够有今日之昌盛,与景国在八十年前的灭佛之举是离不开关系的。

  若从这点来看,倘使张术玄真能走出那一步,凭着当年的渊源,对朝廷来说也不算是什么坏事,甚至在当下这个节骨眼上还是件好事——如今藩王割据,仅有端王凌峰何陛下站在一起,其余诸王皆各怀心思,其中以靖王最为野心勃勃。与此同时,北羌也在虎视中原,自天离剑重现断一事之后,北羌的骑军一直在断风山以北出现,景国但凡露出丝毫破绽,都要面临这个强大对手的致命杀机。

  如此内忧外患之下,还有一众邪道宵小也蠢蠢欲动,唯恐天下不乱。

  百年重熙累盛,景国方有今日之繁荣,可骄阳之下,仍有重重阴影。张术玄若能踏入承天,之于朝廷也不失为一件好事,至少能够起到安定天下,震慑外敌之效。

  沐颖深谙此中利害,却依旧难以抑制的对玉龙山产生不安。

  一来是担心玉龙山在拥有承天境修士之后,进一步坐大,成为第二个天玄宫。再来,此前邪道作乱的地点便位于岭南道与江南道的交界之地,与玉龙山相距不远,这一点也让沐颖感到颇为在意,虽说邪道作乱一事跟玉龙山掌门闭关冲击承天境看上去没有任何关系,但却总是令她不自觉的生出不妙的感觉——从天策府传来的情报看,江南之乱不仅与邪道有关,而且还与天隐门的人有关。

  「天隐门……」咀嚼着这三个字的时候,沐颖的秀眉也跟着微微蹙了起来。

  在其他人眼里,天玄宫之所以会一朝覆灭,全为陛下一手为之,但她却明白,在这背后其实还有天隐门的影子。若非天玄宫宫主陈尚泽在与天隐门的神秘高手过招之后重伤离世,陛下也不可能选择在刚刚登基,民心尚且不稳之时,拿天玄宫这个盘踞于王朝数百年之久的庞然大物来开刀。

  天隐门仅仅凭着穿针引线,便能够左右天下局势,这份手段委实叫人心惊,更重要的是,即便朝廷这边已经暗中追查了十年之久,可是对于这个神秘宗门依然知之甚少,不夸张的说,到目前为止他们也只是看到了这个神秘宗门的冰山一角,甚至连对方的真正目的都还未摸清。都说知己知彼方才能百战不殆,这天隐门不仅强大而且神秘无比,实乃景国一大隐患,不得不防。

  正是出于对这个神秘宗门的忌惮,沐颖在调查玉龙山的同时也在调查邪道以及天隐门的事情,常常与坐镇江南道的天策府修士互通有无。

  只是自江南之乱后,在天策府手底下吃了亏的邪道与天隐门修士便再次蛰伏起来,因此在这段世间,也没有取得什么进展,至于迄今为止发现的最有价值的线索——那个拥有改变天象能力的法器,也已经被天隐门的修士彻底毁坏……

  想着这些事情,沐颖不由得升起几分燥意,抬手揉了揉眉心——自从来到岭南道之后,她便没有睡过一次好觉,这让她有些怀念起陈卓的那张床榻来。

  不知为何,那个少年睡过的床榻,总能让她感到安心。

  便在这个时候,神监司的佥事走了进来,目露凝重的说道:「断风山那里送来了一封加急讯息。」

  沐颖目光一凛,接过情报,看了一眼纸上的内容,微微愣了愣。

  佥事有些不安道:「该不会是……」

  只见那位掌司美人微微露出笑容,摇了摇头,轻声感慨道:「是个好消息。」

  ……

  九日前,于断风山北面,北羌大将白叔虞率三万骑兵趁夜突袭,准备一举攻破灵州的泉关,不料兴武军守将肖东对此早有防范,在泉关的里里外外都提前做好了布置,三万北羌骑军落入兴武军布下的天罗地网之后,军心崩溃,势如雪崩。

  北羌骑军溃败而逃,白叔虞也在逃亡中肖劲东安排的伏兵截住,枭首于剑下,三万骑军逃回去的仅不到八千,随着这位在北羌名气不小的将领陨落,肖东拿下了十年以来景国对北羌的战役中的首次大捷。

  陈卓听着陆金风带来的消息,一怔之后便露出了惊喜的神色,却又感到几分不可置信,忍不住道:「陆婆婆所言为真?」

  陆金风笑了笑,她明白陈卓此时的心情,倒也不见怪,自十年以前还是王子的凌云力挽狂澜,击退北羌之后,景国便再没讨到什么好处,如今此等捷报传入关内,陈卓感到难以置信实乃正常,即便是她,在刚听说这个消息的时候,也有种不真实之感。

  她感慨笑道:「这自然是真的,消息传来之时,白叔虞的首级已经在献来天都的途中。陛下闻此捷讯,龙颜大悦,下诏大赦天下,令民大哺五日,你这几天便可以清闲了。」

  陈卓不知想起什么,神色复杂,半晌道:「陛下登基以来,大刀阔斧,势无可当,真乃雄才大略,有此明君治世,实乃景国万民之福。」

  陆金风看了他一眼,语重心长道:「帝王御令天下,在于总揽威柄,之所以变通革弊,皆因于此,陛下之志,不仅在于当下,而且还在千秋。」

  陈卓作揖施了一礼,目光微垂道:「陆婆婆所言极是。」

  当日于琼露殿内,凌云跟他说了很多,甚至还请出了天玄宫曾经的太上长老魏无道为自己佐证,但只是仅凭着凌云与魏无道的几句话,自然无法改变他内心深处对凌云的成见。而今北疆捷报传来,委实给他心中带来不少震动,在对这位皇帝感到不满之余,还不可抑制的生出几分钦佩之情。

  十年之前,凌云击退北羌挟势归来,兵逼长兴宫,成功令老皇帝废除当时的太子,立他为新太子,并将前来靖难的三位皇子当场格杀,此事已令天下哗然,凌云却没有就此而止,紧接着又做了一件震惊天下的大事——他裁革了天玄宫,并设立天策府与神监司。直至近日,他又以前天玄宫为依托,建立天玄书院,行教化之效,与十年前设立的天策府、神监司相辅相成。而今蓦然回首,这位陛下从当年落子布局开始,短短十年时间,竟然在不知不觉之间,已然将当年的天玄宫取而代之,一手构建起了真正属于景国朝廷的修士组织。

  纵观这位陛下过去十余年所行之事,皆为常人不敢想不能为之事。登基之后也励精图治,从谏如流,在他的治理之下,景国百业俱兴,强盛繁荣远胜前朝,泉关一役,便是最有力的证明。

  如此帝王,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呢?

  ……

  凌云身着便服坐在庭前,看着满天星斗,嘴上带着笑,轻声道:「皇后,都说当皇帝的若是能够在生前立下不世功业,死后便会化作帝星,永垂不朽,照耀千秋。你说说看,朕今生若能够荡平北地,打通西域,平定天下,令万国来拜,算不算所谓的不世功业?」

  赵琴看他一眼,轻笑道:「自然是称得上的,陛下之名,定会永垂青史。」

  凌云却摇了摇头,笑道:「不骂我便好了,千古明君哪有那么好当的。」

  赵琴在边上坐了下来,道:「陛下多虑了。」

  凌云不置可否,只是感慨道:「这场胜仗来得正是时候啊…………」

  赵琴美眸闪过几分锐利,轻笑道:「陛下所言是极,这一场胜仗来的时机很妙,陛下重建天玄书院之后,除端王以外的诸位王爷都有些坐不住了,各路牛鬼虫蛇也都冒了出来,正好借北疆大捷这件事来震一震他们。」

  「呵,眼下是镇住了,可早晚还是要出问题。朕也想趁早解决呐,可牵一发动全身,终是要出大乱子的……北羌是吃了一个不小的亏,但不至于因此而偃旗息鼓,如今的北羌啊……就像是一匹受伤的狼,它一边舔舐着伤口,一边睁大它那双通红的眼睛,目不转睛的盯着景国的一举一动,巴不得朕和朕的臣民犯错,景国越乱越好……那些人也懂这些个道理,便是靖王也不想折腾半天最后都成了别人的嫁衣。所以在这个时候,谁也不敢轻举妄动,他们在等着时机,朕也在等着……」

  凌云抬起手比划着,将五指并拢,化作手刀向下一切,轻声说道:「这是景国建朝以来便留下的病根,沉疴下猛药非常出重典,要想根治,朕必须动刀子。只不过这刀切在哪,怎么切,什么时候切下,都是朕需要三思的。就好像针灸治病,你要扎得准,既不见血,也能够治病,我这一刀子要是切得足够精妙,说不定也能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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