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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琼明神女录】第四十三章:生死之后,万剑生灵,2

[db:作者] 2025-07-16 05:11 5hhhhh 5180 ℃

  林玄言道:「所以我很怕他不讲规矩。」

  陆嘉静道:「打不过能跑吧?」

  林玄言道:「不知道。」

  陆嘉静道:「总之别死了,我在老井城等你们。」

  林玄言道:「你也小心。」

  陆嘉静点点头,按照先前的计划,身形一闪,朝着侧方的荒原掠去。

  白折没有去理会忽然离开的陆嘉静。他也没有抬起头去看谁一眼。

  只是在裴语涵出现在荒原上的时候,他磨剑的动作便在不经意间改变了方向,剑柄朝后,剑尖对准了她。

  裴语涵感受着雪原上扩散而来的,宛如实质的威压,那些威压在触及在她之时被一股无形的气流纷纷振碎,水浪般向两边排开。

  林玄言退到了她的身后。

  剑锋摩擦皮革的声音在耳畔轻轻响起,林玄言抽出了一柄干净的长剑站在她的身后,在无边的雪原上显得极其渺小。

  白折依旧在磨剑,剑声如浊浪扑面,一势更高过一势。

  林玄言闭上眼睛,感受着磨剑声中的嘈杂律动,忽然眉头紧蹙。

  剑声陡然尖锐。

  随着他的下一次动作,雪原上忽然出现了一道细细的线,似有无形剑气贴着雪面而来。

  与此同时,裴语涵身影消失在原地,再次出现之时已在数十丈外,她挥剑如写一撇,斩断一道无形剑芒。

  耳畔剑声嘶鸣,她恍若未闻。白折独立高台,那些剑气就像是看不见的铁箭,而每一次磨剑的动作,都像是张弓搭箭,磨剑声便是满弓后的振弦之鸣。

  裴语涵的身影在雪原上消失又出现,如一叶雪白孤舟逆流而上,每次出现都有数百道剑影被斩碎。

  她离白折越来越近。

  雪原上那处漆黑崖石便是灯塔。裴语涵雪狼般的身影在百丈之外蹦跃闪动。

  白折磨剑的速度越来越快,剑下的那块磨刀石承受不住磅礴剑意,开始细碎地开裂。

  白折猛然抬头,枯槁而乌黑的长发间是一双死灰般的眼。

  剑光亮起,裴语涵破开剑浪,下一刻便来到了白折的面前,劈开了一道璀璨弧线。

  异变陡生,在剑光亮起的一刻,剑声非但没有停止,反而浊浪排空般墙立而起,瞬间洗去了这一剑的光华。白折的身影同时消失在了视野之中。

  裴语涵脑海中闪过数十种应对方法,但是每一种都会陷入被动。

  而林玄言的声音在此刻响起:「十三,九。」

  裴语涵听得懂,剑光再起,朝着某一处斩落。

  漫天剑气如水幕倒卷,一记沉重的钝器击鸣振开大水,巨大的磨剑石被剑浪切得支离破碎。

  崖石撕裂,裴语涵的身影被剑气振飞,她挥剑左右格挡飞溅的碎石,身影飘然而去,一袭长袍被风扯得翻飞作响。

  在剑浪退潮之时,一道比先前更充盈数倍的剑气号角破空般亮起。

  遍地皆是杀意。荒原上的大雪以白折为圆心开始牵扯转动,浩荡如同扬沙。

  「剑名规矩。此剑雪走。」

  白折嘶哑的嗓音也似磨剑之鸣。

  在话音消散只留一缕余音之时,借着余音将消未消的间隙,一道森然剑气寒芒彻骨而来。

  巨大的剑浪裹挟着杀意逼仄而来,裴语涵盯着这道剑光,双手握剑,正于身前,她一剑斩出,毫无花哨,却又紫电青霜,流火狂狼的诸多异象随着剑刃滚出。

  两剑十字向交之际,裴语涵身影冲天而起,如孤鹤盘旋。

  白折静立原地,剑尖遥指裴语涵的方位,细微地震动变幻着。

  这一刻,白折仿佛雪原上的一块礁石,他的身边皆是自身流泻出的剑气狂狼。

  而空中的裴语涵在身影拔到一定高度之后倏然折返,如流星砸落。

  她恍然之间想起了那一年,月海海啸,她在那座小城镇便劈开了那一剑「拨云开浪。」

  如今她面对的不是真实的浪潮,杀意却远盛当年。

  天上流云如沸水一般滚滚腾鸣。林玄言的声音在雪原上传来。

  「四六,三五。」

  那不是白折的位置,但是裴语涵没有任何犹豫。白云开裂,她的身影倏然出现,天穹之上亮起了一道惊艳弧光。

  一剑从天而落。裴语涵星辰陨坠般的身影快成一道影子。

  雪白厚重的剑气化作滔滔浪潮,两者相触之时,爆出了穿云裂石的巨大身影。

  雪浪吞没了裴语涵的身影,而同时那浩瀚磅礴的剑潮竟然在那一刻被硬生生地分开。雪白的剑浪向着两侧冲刷,周遭的山石瞬间被冲击断碎,碾成无数细沙。

  白折古铜色的眉目出现在剑光之中。

  两剑再次相撞。

  那一刻,裴语涵甚至生出了一种撞击山岳的感觉。

  白折握剑的手臂同样被压下了三寸。

  「剑起!」

  白折一声爆喝。

  剑气如大风忽起,朝着裴语涵迎面而去,裴语涵发带断裂,失去了束缚的长发向后飘舞。

  羡鱼在这一刻振动了数百次,却依旧卸不去那一剑的余威。裴语涵想要抽剑离去,却发现两剑紧紧相连,如同深陷泥沼,无法脱身。

  正当她想要震碎剑气强行脱身之时,林玄言坚定的声音再次响起。

  「白鹤振羽,清虚自远,剑回环以相轻。」

  那是《青山白羽赋》的剑诀。裴语涵听懂了,剑便脱身而出。

  那不是舍剑而退,因为剑在离手的一瞬间不再是剑,而是化作了点点光华,她爆喝一声,骈指身前,爆出一道华美的孤光。剑意化作星星点点,那些深陷沼泽的剑意都化作了游鱼,挣脱束缚朝着白折的眉眼刺去。

  白折甚至不挥剑格挡,意念一动,雪浪扑向羡鱼的剑光,像是要将其吞没,而他身形拔地而起,青铜古剑斩破剑光径直朝着裴语涵刺去。

  裴语涵手中没有了剑,她神色不变,轻吐一诀,那些羡鱼化作的点点剑光倏然一闪,竟然折返回来,带着白折的剑意反扑向他的后背。

  白折神色一沉,在一瞬间转化成一个背剑姿态。

  那些剑光在剑身上纷纷振碎。

  裴语涵伸手向虚一握,那些灵妙剑意星星点点,飘至身前,重新化作羡鱼的模样。随着剑重新入手,许多沉重剑光再次扑面而来,裴语涵长剑幻化清影万千,她修长的身影在恢弘剑光中转动,一边卸力一边飘然后退,如凤凰欲火为衣,展翅跃舞。

  裴语涵的身影重新落在雪原上,面色苍白,开始不停咳嗦。她两边的袍袖都被剑气搅碎,露出了雪白的胳膊,那天蚕丝织成的柔韧长袍上也布满了密密麻麻的裂痕。

  哗得一声,裴语涵扬起手,直接扯去外罩的大袍,随意扬弃在雪地上。她内衬仅仅一件干练的短袖的斜襟衬衣,她先前踏了一步,立成剑姿。眉目间的柔美被逼人的英气替代,整个人都像是斜插在雪原上,一柄锋锐出鞘的绝世名剑。

  白折站在那头,屹然不动。青铜古剑上泛着浓稠的苍黄,如流淌着融化的古铜。

  他深深第看了一眼在裴语涵身后的林玄言,他想不明白,那个少年不过化境,如何能看透那几次他出剑的轨迹。

  想不通便不再多想,况且他也已经太多年没有这般酣畅淋漓地战上一场了。

  他撕去自己的上衣,露出古铜一般的肌肤,那种铜色是真正的铜色,仿佛他整个人都是一座用铜水浇筑成的罗汉神像。

  裴语涵悚然动容。她这才发现,原来他的手臂上绑着许多沉重的铁链。

  白折斩断手上缠绕的铁链,铁链坠落,一下子陷入雪地里。他缓缓转动手腕,骨头之间暴起一串声响。

  青铜色的古剑金光更盛,仿佛为之雀跃。

  白折沙哑的声音传来:「小姑娘,你不愧是那人的首徒,剑确实不错,只是可惜你的剑太漂亮了。」

  你的剑太过灵巧优雅,所以你不可以赢。这便是他的意思。

  林玄言抿着嘴唇,看着裴语涵衣角纷飞的清美背影,神色沉重。

  白折身侧的如海剑光忽然泯灭。而一道肃杀的剑意在此刻却陡然升腾而起。

  它无形无影,就像是极地凛冬令人窒息的寒冷,无处不在。

  那一刻裴语涵生出了一种怪异的感觉,仿佛天地间所有的律动都消失地无影无踪,所有目力所及的视线中,只剩下了白折缓缓拔剑的动作,他拔剑的动作太慢太慢,而那道惊人的剑意却以难以想象的速度极速攀升!

  裴语涵心神大震,她发现自己的视线被白折慑入,天地黑白,她只能看到他!目光再也无法抽离,即使闭上眼睛,也是白折缓慢抽剑的动作。而她的身形受到他拔剑的牵引,一举一动都变得缓慢无比。

  那青铜长剑没有剑鞘,所以抽剑的动作永远不会停止!

  她只能眼睁睁地看这一剑的剑意不停攀升,直到巅峰之后斩出惊天一剑!

  「以微观之!」

  裴语涵耳畔忽然响起了一声厉喝,她神智刹那清明,借着这短暂的机会,她闭上了眼,精神遁入了一种冥冥渺渺的境地,在她神识的投影之上,有每一块崖石细小的纹路,有每一片雪花绽放的棱角,有每一片白云微妙的变幻,天地万物事无巨细,唯独没有白折的剑。

  这种状态持续不过刹那。

  裴语涵手腕微颤,她闭着眼,本能一般地向前一步,接着身子笔直地奔袭而去。在白折那惊天一剑还未成型之前后发先至,直取他的心口。

  「好!」白折瞳孔中爆出异彩,他爆喝一声,以难以想象的速度斩出一剑。

  那一剑虽不是真正的巅峰一剑,却也足以荡平万物。

  裴语涵一往无前的身形受阻,她用力踏足,将身子牢牢扎根在地上,一道道绚丽剑光自她剑锋斩出,有的如清泉缥碧,吞吐不定。有的如大江横陈,水光接天。有的如暮色紫烟,悲怆宛然。剑身振鸣之间,抖落成万千异象。

  如果说白折是一座屹然不动的山岳,那裴语涵便是硬生生地用一剑又一剑斩碎崖石,缓慢搬山。

  剑声碰撞的声音响彻天地。

  林玄言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一处站场,如今以他的实力远远无法加入到那场战斗之中。但是好在他的境界给了他一双「慧眼。」

  裴语涵初入通圣不久,还欠缺许多战斗的经验。而这些恰好是他所擅长的。

  接下来的几剑险象环生,林玄言用极快的语速报出了只有他们能听懂的方位,裴语涵根据他的指使出招斩剑,虽然渐落下风,但是依旧可以找到间隙出剑反击。

  一剑余威渐渐化去。白折丝毫不给裴语涵喘息的机会,他嘴唇扇动间,一剑已至。

  「天地雪走!」

  在那一剑将裴语涵震飞之际白折的话语才传播到她的耳中,这一剑力量极大,硬生生将裴语涵推出了数十丈远,剑光过出,两边的积雪也像是附庸了生命,朝着裴语涵翻卷而去,如海兽张开血腥的獠牙。

  裴语涵不停地回剑封挡着身前缭乱的剑意和砸落的雪块。

  「青黄。」

  「方圆。」

  「天命。」

  白折爆喝三声,三道剑以不同的轨迹涌来,如黑云压顶,千山叠浪,而那剑意太凶太烈,周围覆雪的山峦都纷纷塌陷,轰隆隆的声音雷鸣般翻滚在耳畔,震得耳膜生疼。

  林玄言能够看清这三剑的方向,但是他无法出言提醒。

  因为那一刻周遭的空气都像是被凝成了实质,他身体像是背负了千斤之重,血气上浮,连呼吸都变得极为困难。

  林玄言全身法力喷薄,抵抗着白折剑气精纯的压迫。

  林玄言已是如此,那身处其间的裴语涵承受何等压力更可想而知。

  她知道自己和白折虽同为通圣,但是差距很大,只是 没想到竟然是这般巨大!

  裴语涵抹去了唇角的鲜血,她身形受到剑意威压,不进反退,艰难挥剑,洒下点点星火。而那天外飞仙般砸落的三剑更是强悍万分,裴语涵封剑格挡,而那剑意溅开,流火般燎燃了她的衣角,冒出许多缕青烟。

  她伤势更重,右手虎口震得麻木,仓促间只好换成左手持剑。

  片刻喘息后,她再次不停出剑斩落剑光,衣衫已然被侵蚀成青一块灰一块,她披头散发,看着好生狼狈。

  她知道林玄言就在自己的身后看着自己。曾经许多许多次,他们的位置交换,她站在他的身后,看着他一剑破万法的背影,目光中尽是景仰和爱慕。

  师父有难,弟子服其劳。

  这次换我保护你了。

  裴语涵抵御着白折斩出的剑海,那海水很苦很涩,其间更是山崩海啸,稍有不慎便会万劫不复。可她的嘴角露出了一丝艰难微笑。羡鱼如有感应,荡漾出五色剑光。

  白折看着她,面无表情。

  他对自己斩出的剑极其满意,这便如同闭口禅一般,时间积累得越久,所出的第一剑便越发不可阻挡,白折的剑积蓄了百年,所以他所斩之剑每一道都承和了天人之意,其间威力唯有承受者最为清楚。

  他曾立下过规矩,除非死战。不然他只出三十剑。

  此刻剑过二十,但他确信这个白衣女子无法撑过那三十剑。

  杂念一消,白折再斩一剑。

  他依旧保持着握剑的样子,可是青铜古剑已经不在他的手中。

  而他与裴语涵之间,似有山峦拔地而起,化作苍茫一剑!

  这一剑不分生死,却足可定胜负。

  林玄言沉默地看着这一剑,任何方位都没有意义,这一剑太过霸道。规矩便是霸道。

  这一剑之后,他知道语涵会败,甚至会受重伤。

  所以他想拿出一些压箱底的东西直接带她走。

  但是下一刻,他再也无法平静。

  因为他无法靠近她,裴语涵就像是一只刺猬,她的刺便是剑气。

  林玄言很快明白过来,知道出言阻止已晚,只好静静地看着她递出那一剑。

  这一剑是他一年来第二次看到。第一次是在试道大会上,俞小塘在最后关头捧出了此剑。

  魔宗之剑,苍山捧日。

  林玄言的瞳孔通红,那是剑光的映照。

  连白折也变了脸色,他横亘出的剑山如也被大日朗照,如火如荼。

  裴语涵站在原地,一身白衣同样被映照得通红。

  羡鱼燃烧了起来,如一块还未来得及淬火打炼的通红烙铁,一轮大日自剑身捧出,周遭的雪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融化,然后蒸发,连空气都为之扭曲,握剑而立的白衣女子眉目如血,宛然是挥舞镰刀的妖魔。

  林玄言轻轻叹息,这一剑或许可以破除白折的剑山,但是一剑之后便没有第二剑了。他已经做好了随时带走裴语涵的准备。

  但是再次出乎他预料的是,裴语涵竟然拖着剑直接朝着白折崩去。

  大日如来,天地不可安生。

  白折的剑山如被火焰舔舐而过,离析塌陷,仿佛末日来临,山川河流荒原云天皆响彻着无休无止的悲鸣。

  白折看着来剑,眼中满是狂热之意。

  他不闪不避,哪怕拼着身受重伤也要硬接这一剑,他已经百年没有经历过受伤的滋味了。

  两道身影撞在一起,石破天惊。

  强烈的爆炸气浪在那一刻喷薄而出,周遭一切都被瞬间掀开,即使是林玄言也连退了数步去避其锋芒。

  他死死地盯着那里,他能看见剑光的海潮中,有两个若隐若现的影子。

  接着不知道是不是幻听,他的耳畔竟然听到了七下剑与剑敲击的声响。那不像是战斗意义上的碰击,又不知道如何形容。

  等到浪潮退去。满地的破石碎土之间,两个人踉跄对立。相隔不过三丈。

  他们身上甚至没有血,因为那本质上是一种神魂的交锋。而这种损伤更大过了肉体。

  裴语涵提着剑,艰难地站着,摇摇欲坠。

  「三十剑了。」她说。

  方才两剑相撞,裴语涵放弃了有可能重伤对手的机会,在他的剑上敲击了七下,凑满了三十剑。这样做很是耍赖,但是她知道以白折的性格只能默认。

  规矩便是规矩,剑修所做,便是无愧于心和剑。

  果不其然,白折在沉默片刻之后便转身离开。

  「人间有你等女子,实在不易。」

  白折的声音像是乌鸦一般沙哑而难听,却在风雪中久久不散。

  他的转身便是离开。

  白折的身影在转身之后便瞬息消失在了荒原上,不知所踪。

  唯有满地的残血断崖诉说着他来过的痕迹。

  林玄言终于微微放松,朝着裴语涵的方向走去。

  走到途中的时候,林玄言的手忽然伸入袖中,流光出袖,他对着土地的某一处猝然掷出一柄飞刀。

  雪原深处响起了一声极闷的惨叫,那声惨叫来自雪原下方。他直接被钉死在了雪原里。

  裴语涵顺着惨叫声回头,看着林玄言,有些吃惊。

  林玄言道:「是个擅长蝉伏的高手,来刺杀我们的,他可能几天前便已经隐蔽在这里了,只是或许他到死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发现。」

  这个人有可能是袁先生说的李代么?如果真是,那未免太瞧不起他了。

  他也懒得去翻开泥土看这个刺客的身份,径直朝着裴语涵走去,迟则生变,他相信那些人既然能请来白折,便一定有后手。

  果不其然,在林玄言准备接过羡鱼,带着裴语涵御剑离开之际,雪原四周出现了许许多多的人影。

  为首的一人身穿黄袍,他身材早已不像以前那般胖,看上去甚至能和英俊沾一点边。

  他便是三皇子。他遥遥地看着裴语涵,笑道:「裴仙子好久不见。」

  裴语涵懒得理会他,只是对着林玄言说了句:「走吧。」

  三皇子哈哈大笑,眯起了眼睛:「你当我真是来你们道别的?你们走得掉吗?」

  他带来了许多人,这些人中不乏许多高手,其中很多都在妖尊临城那日出现在试道大会的广场上。

  林玄言看着他们,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三皇子道:「你们或许是骆驼,但我也不是什么烂马。」

  林玄言道:「你成不成太子和你是怎么样的人没什么关系。百年之前,王朝繁荣鼎盛,而如今在你们这些人的推波助澜下,皇族甚至成了浮屿的附庸,你不觉得羞愧和可笑?」

  三皇子笑道:「自古胜者为王,败者才会用尊严和得失粉饰自己。」

  林玄言道:「你会失败的。」

  三皇子没有理会,看了他们一眼,笑问道:「陆嘉静陆大宫主呢?」

  林玄言眯起了眼,笑而不答。

  三皇子道:「我倒是还挺羡慕你的,想必你也享受过她的身体了吧,而我也就操过她的后面,操烂了也就那种感觉,爽归爽,但是终究不及正面啊。不过还好,今天你们被抓了,她一定会来找你们,人我可以慢慢抓,这个世界上恐怕还没人同时有福尝试裴仙子和陆宫主的滋味吧?」

  林玄言道:「废话真多。」

  三皇子笑道:「那你来杀我。」

  裴语涵听着他们的对话,有些不解。因为她此刻就算再虚弱,收拾这些臭鱼烂虾应该还算勉强。更况且这里还有他。

  他扶着裴语涵坐在一块碎岩上,轻声道:「等等我。」

  剑光出鞘。

  剑出鞘的瞬间林玄言也消失在了原地,他化作一道虹光朝着三皇子疾掠而去。

  三皇子面色微变,但是转而平静。

  人生太过大起大落,他无比怀念着曾经可以随意玩弄陆嘉静身体的日子,而如今再摸摸她的小手都成了奢望。但是她始终相信,这种日子可以终结,他放弃了皇族的尊严成为了浮屿的棋子,便应该有所回报。这些回报中,便应该包括着绝世的美人。

  在林玄言进攻的瞬间,便有许多高手从明处,暗处穿插而来,铁桶般包围住林玄言,开始缠斗。林玄言昨晚受了不轻的伤,但是他的剑却比昨晚更快。

  剑光如织,穿梭其间。

  他丝毫没有手下留情,转眼之间人人带伤。他的剑法以伤换命的打法,而这些伤比起昨晚根本不痛不痒。

  他不担心裴语涵的安危,因为如果有蠢人去找她麻烦,那便是找死。

  皇族供奉赵端山做了第一个蠢人,他也是初入化境的高手,也知道先前白折首座已经与她战上一场,她此刻应该虚弱不堪,而自己在皇宫之内养精蓄锐七日,浑身拳意已然攀至巅峰,他甚至坚信他接下来的一拳,是此生最强一拳。

  当日在皇城面前,他被邵神韵瞬息击败,这一直被他当做毕身的耻辱。而如今他终于有机会击败一个通圣高手,他如何能够不狂热。

  雪地起耀起了一道拳光,潜伏在人群中的赵端山终于悍然出拳,这一拳一经递出他便极其满意,其拳意之浑厚,力道之狠辣让他自己都有些生畏。

  裴语涵有所觉,然后挥剑。

  荒原上响起一声惨叫。赵端山倒飞出去,右拳血肉模糊。

  他无论如何也想不通为什么她如此虚弱还是可以轻易击败自己。

  「她刚刚对自己的一剑一定用完了最后力气!接下来一拳她拿什么挡?」如此思怵之后,赵端山左手又出一拳。

  呛然一剑,赵端山再次被震飞,身形倒地,左手皮开肉绽,甚至露出了森森的骨骼。

  「为什么?」赵端山目呲欲裂,死活不得其解。

  裴语涵怜悯道:「化境凤毛麟角,但是加起来总还是有许多人,而放眼整个天下,通圣也屈指可数。你明白了么?这就是鸿沟。」

  她随手再斩一剑,赵端山身体倒飞出去,砸落雪地上,不知生死。

  林玄言同样杀的兴起,转眼之间便是满地死伤。那些替三皇子阻拦着的死士越杀越稀薄,再过片刻,他的剑或许可以直取他的性命。

  忽然,他的耳畔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

  「师弟!」

  那是赵念的声音。

  一个浑身是伤的男子被两个人从一个黑布袋中押出来,在扯去蒙面之后,赵念第一眼便看到了林玄言,下意识地出声呼喊。

  林玄言身影一滞,他出剑挑开了几个人的围攻,身形后撤,向着赵念的方向掠去。

  「你敢过来我就杀了他。」一个黑衣人淡淡道。

  一柄薄刃贴在赵念脖颈的脉搏处,轻轻压下,似乎随时都可以切断它。

  赵念浑身都是大大小小的伤口,看起来悲惨至极,他疾呼道:「不用管我,杀了那个狗皇子,我死也瞑目!」

  林玄言停在了赵念身前两丈处,他能感受到关押赵念的两人身手十分不凡,他没有信心在那之前快过他们。

  于是他看向了三皇子,问:「放人的条件是什么?」

  三皇子道:「我们谈不了任何条件,因为我需要你们去做个交代,所以我必须抓你们,而你如果继续出剑,我马上杀了他。」

  林玄言道:「他死了,你也会死。」

  「你杀不掉我。」三皇子轻轻叹息。

  三皇子向侧方走了两步,但是地上依旧残留着他的影子,林玄言这才看清,那不是影子,而是一个人。

  一个矮小老人从影子中走出,笑意狰狞:「老奴见过太子。」

  林玄言淡淡地看了他一眼:「阴七,没想到你还活着,几百年过去了,你的境界还是这样。」

  阴七道:「但是拦住你够了。」

  林玄言没有反驳。

  他只是有些不解,阴七活了这么多年,绝对不傻,就算拦得住他,难道还能拦得住语涵?

  耳畔再次传来赵念的疾呼:「师弟,你带着师父走就好,别……啊!」

  他身后被重重一击,口吐鲜血重重砸到地上,一柄剑刺住了他的背部,那是心口的位置,剑还刺入了几分。

  「住手!」裴语涵愤然大喝。

  三皇子眯起眼,看着裴语涵,道:「女剑仙大人,你有什么指教?心疼你这个二徒弟了?我看他又蠢又笨,论天赋和姿容都比不过你另外两个啊。」

  裴语涵死死地盯着他,握着剑仿佛随时可以脱手而出。

  阴七道:「放下剑,不然我马上杀了他。」

  放下剑任人宰割么?裴语涵或许会这么做,但是他不会。能救下赵念自然最后,如果实在不行,便只能用更多人去祭奠他。

  林玄言在心中轻轻道:小徒孙,我会怀念你的。

  就在这时,遥远的天空外,亮起了一束烟花。

  那道烟花在场的许多人都没有看到,因为那是裴语涵以剑气做成的烟花。

  林玄言向那一处瞟了一眼,确认自己没有看错,于是他也怔了片刻。

  事先他们约定过,他和裴语涵挡住白折,陆嘉静去老井城救出赵念,成功之后放出那道剑气烟花做为提示。

  他知道陆嘉静不会说谎。可是赵念就在这里,那陆嘉静救出的是谁?

  又或者说……

  「小心!」裴语涵疾声大喊。

  已经来不及了,林玄言抽剑下意识朝着身后刺去。

  一柄剑捅入了他的小腹上侧,而他的剑同样刺入了身后的人的胸口。那人正是赵念!

  「赵念」心口插着一柄剑,鲜血泊泊流出,但他浑然不在意。脸上笑意阴冷至极。

  匕首插入的位置是林玄言的气海,在插入的那一刻,阴七与另一个皇族高手便围住了他,瞬间以气机将林玄言锁住。

  林玄言看着「赵念」,没有问出你是谁这种愚蠢的问题。

  「你是李代?」林玄言确认了一下。

  事先袁先生便要曾出言提醒,要他堤防一个叫李代的刺客。

  可他终于还是松懈了。

  李代咧嘴笑道:「你居然知道我?」

  林玄言道:「那有没有一个叫桃僵的?」

  李代眼睛眯成了一条线,「你现在气海被刺,无法调动修为御剑,竟还有心情与我开玩笑?」

  林玄言手在袖中不停颤抖,他再强大也终究只是人,终究需要气海。

  李代不愧是最专业的杀手,境界极高的裴语涵站在数十丈开外,在察觉到异动之后竟然也来不及出剑阻止。

  林玄言没有了战力,剩下的一人就最好办了。

  三皇子望向了裴语涵,满脸笑意,因为他知道裴语涵足够心软,无论她境界高到怎么样的地方,她都经不起威胁,百年前是如此,百年后亦是。

  三皇子走出人群的护卫,走到裴语涵的面前。命令道:

  「放下剑。」

  裴语涵看着被两人锁死,命悬一线的林玄言,握剑的手不停颤抖。

  林玄言竭力出声:「别忘了我昨晚和你说的!」

  昨晚他与她说,以后发生什么事,一定要把自己放在第一位,切不可委曲求全。

  但是她又怎么能真的做到?

  师父,对不起。

  雪原上的泥土被方才那场通圣之战犁得松软,剑落地无声。

  三皇子看着她放下了剑,满意地笑笑,接着对着身边一个黄袍男子道:「封住她的气海窍穴。」

  林玄言大声道:「别犯蠢,你要是不能出剑了,我们就彻底没机会了,他们杀不死我的!」

  阴七冷哼一声,正想劈一记手刀打晕他。三皇子却摇了摇头:「继续让他说。」

  林玄言牙关颤抖,他拼命想调动自己的气海,但是气海流泻的速度反而越来越快,他的身体越发地虚肉苍白。

  裴语涵看着他,浑身颤抖,眼眶中盈满了泪水。

  一个黄袍男子走到她的面前,握着一柄匕首的刀鞘,刺向了裴语涵的气海。裴语涵下意识地反击,用两根手指夹住了刀鞘。

  耳畔响起了林玄言的惨哼声,阴七将一柄三叉戟插入一截到他的背后。

  「松手。」黄袍男子命令道。

  裴语涵双指颤抖,林玄言说的道理她当然懂,她也知道如果自己放弃了,那他们真的没有机会了,但是她如何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在自己面前死去?如果他死了,就算她将这些人杀的干干净净,可还有什么意义?

  三皇子道:「今日我不会杀你们,我要将你们交给浮屿的那位,到时候说不定你们还有翻身的机会,但是如果你再犹豫一下,我便只能提着你徒弟的首级去见他了。」

  裴语涵挡着刀鞘的手止不住地颤抖,她望向林玄言的时候,已是满脸清泪。

  林玄言艰难道:「别信他们的鬼话,杀了他们,我不会死的,相信我啊!」

  阴七将手上的兵器再推一寸,林玄言喷出一口鲜血。

  裴语涵再也无法忍受这种挣扎,手指一松,仍由刀鞘刺向自己的气海。

  刀鞘不比刀刃,这种封印只能持续半个时辰,但是也足够了。

  三皇子走到裴语涵面前,看着眼前这个暂时丧失战斗力的女剑仙,伸出手摸了摸她的下巴,轻薄抬起:「裴仙子真是师徒情深,感人肺腑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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