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06　──

　　蓋文和RK900剛處理完一名紅冰小藥頭送上警車，RK900確認目前的時間，掃完蓋文的生理狀況，在他抽起煙時站近。「李德警探，現在是11:47，很合適的用餐開始時間。」

　　「哪有人看準時間吃飯！我現在不餓！」

　　「李德警探的生理時鐘很特別。」RK900直接抽走蓋文的煙丟到水溝裡，捉住蓋文的手將他推進一旁的家庭餐廳裡。

　　「你他媽的──」蓋文還想反抗的時候，發現自己已經被餐廳裡的人注目，而且RK900正捉著他的手，甚至把手放在他的腰間推著。

　　這個煩死人的仿生人是認真地準備干涉他吃飯時間？

　　蓋文一瞬間很想把椅子抬起來直接往他臉上砸，可惜這邊是店家，要是在他家，或是局裡，他可能真的會這麼做。

　　他甩開RK900，逕自坐去角落的位子，RK900則跟了上去坐在對面。

　　「李德警探。」RK900十分淡定地看著坐在他正對面，一把火燒在心裡的人類，他其實不太了解為何蓋文的怒氣從何而來。「你的生理狀況不正常，我可以給你一些幫助。」

　　「你給我滾遠一點！少管閒事，就是最大的幫助了！」蓋文拿起菜單擋住自己眼前的RK900。他到底為什麼得跟個仿生人坐在家庭餐廳裡？

　　這傢伙剛開始提醒他午晚餐時間，蓋文不理會幾次後，現在竟然直接把他推進餐廳裡半強迫他吃飯？根本得寸進尺！

　　「李德警探。」

　　「嗯？」蓋文虛應，並沒有想把菜單放下來正眼瞧他。

　　「我可以幫你計算營養值點餐。」RK900見蓋文近十分鐘沒決定餐點，出聲建議。

　　蓋文啪地一聲把菜單打在桌上。「操你的！你真的很囉嗦又很白目！」

　　「我是提出建議。」

　　「你就閉嘴幾分鐘不行嗎？」蓋文叫過服務生，隨便點了二樣東西。

　　連吃個飯都被仿生人盯死死的，像什麼話！

　　「我認為十分鐘已經足夠充份。」

　　蓋文直覺認為RK900的言下之意就是嗆他無法決定不如給讓他決定？「去你的仿生人！」

　　「耶利哥傳給我有關克雷的消息。」RK900在蓋文準備再次發難時適時打斷了他。「他的藍血中的確含有微量的紅冰，造成藍血組成或運作時些微的不穩定。」

　　蓋文他一臉正經地開始講起公事，忍不住賞了他一記白眼。「你故意的吧？」

　　「我只是告知李德警探想知道的情報。」他放軟口氣，讓蓋文感受到他語氣帶上的無辜，雖然RK900的臉眼動也沒動，但那語氣聽起來蓋文活像個欺負他的壞人。

　　蓋文嘴角扯出了不屑的角度。「少來那套，看起來活像漢克的塑料小狗。」

　　「事實上我與康納的臉部設計改動甚微，人類能第一時間分辨出的不多。」

　　「操，你們眼睛就不同顏色了最好分不出來！」蓋文嫌棄的臉色又冒了出來。「而且我不是說長相，我是說感覺，就是──嘖，我跟個仿生人講什麼感覺。」

　　「我懂李德警探的意思。」

　　「懂個屁！」蓋文哼了聲。「你懂的話就不會坐在那裡還死要盯著我吃飯了！」

　　RK900微側著頭看向蓋文，感覺他能理解，但第二句的確有些不明白。「我不懂你的意思。」

　　「Shit！你真的是很煩！」蓋文拿起桌上的水杯一飲而盡。「給我閉嘴，要不然我現在就走人。」

　　RK900評估了可能狀況，還是接續著開口。「所以李德警探不想聽克雷的相關案件？」

　　「案件不是已經移給康納和負責了嗎？我還管它做什麼？」蓋文撇了撇嘴。「不要無視我的命令，我叫你閉嘴了。」

　　他似乎也不是每次都會被案件吸引而轉移注意力。RK900再次運算各種路徑，發現蓋文正死盯自己的臉，一副就是他敢再開口多說一句就準備起身走人。

　　RK900適時地果斷決定依照蓋文的指令閉口，以目前蓋文的心理狀況分析，他還坐在位子上已經是最大的妥協了，要不然他一開始就會揍上自己一拳轉身離開。

　　這仿生人今天難得的老實。蓋文發現RK900真的好一陣子沒再說話後，才把瞪著RK900的目光收回，開始嚼食自己隨便點的餐點。

　　RK900不動聲色計算了食物的熱量，依照蓋文的活動力來說稍嫌不足，不過還在容許範圍內。

　　蓋文邊吃邊看手機收到的幾則線報，最近出奇的平和，什麼新意都沒有，明明那麼大一個目標就擺在那，卻完全無法輕舉妄動，沒有任何證據他也不可能真的直接往賊窩裡頭搗，在這個連犯人的人權都快高過警察的時代，弄不好只會搞得自己一身腥。

　　紅冰到底跟仿生人有什麼關係？戴克斯特那個案子應該是仿生人做的，刻意留下了許多線索，卻什麼也查不出來，殺戴克斯特的應該是販賣紅冰的上游，知道警方掌握了證據，卻不知道掌握了多少，所以選擇直接滅口。

　　蓋文心不在焉地邊咬叉子，邊一口沒一口的吃著。

　　RK900對這沒有效率的吃法淺淺蹙眉。

　　蓋文眼角的餘光看見RK900的表情，哼笑了一聲繼續滑著手機，不理會他。他倒想看看異常仿生人有多能沉得住氣。

　　然而RK900只蹙了那一次眉頭，剩下的時間看起來都像在想事情一樣看著桌面動也不動，蓋文偷瞄了他幾次，RK900都沒有任何反應，直到蓋文吞下最後一口食物時，才終於抬起頭來。

　　蓋文起身付完帳後走了出去，RK900理所當然地緊跟在後。

　　「李德警探，我有事要說。」

　　「嘖，你安靜的時間真的很短。」蓋文習慣一個人已經很久，對於現在多了一個RK900跟前跟後，還不時冒出聲音這件事，感到有些不耐煩。「你想說什麼？」

　　「李德警探還記得漆在柱子上的文字方塊？」

　　「嗯？」RK900提起戴克斯特的案件，倒是又讓蓋文起了興趣。「記得，怎麼樣？你有找到新的證據？」

　　「不是證據，是線索。」RK900在手上映出照片，然後把門諾酒吧的標誌疊了上去。「這是個金鑰。」

　　「金鑰？」雖然蓋文對RK900的手有點興趣，但還是先撇了開。「什麼樣的金鑰？」

　　「針對仿生人的。」RK900把仿生人金鑰運作的方式向蓋文簡單說明了一遍。「可能有個組織在吸納仿生人，就像當初的耶利哥一樣。」也或許就是克雷口中那個說耶利哥只是個等死的地方的集團。

　　「仿生人什麼的鬼案件去找漢克，那又不是我負責的。」蓋文對仿生人的紛紛擾擾一點興趣也沒有。

　　「李德警探，戴克斯特失蹤的紅冰，有機率在他們手上。」RK900向他分析。「克雷的藍血中有紅冰，他的現場又遺留那麼多給仿生人的線索，你真的覺得一點關係都沒有嗎？」

　　「哇喔！這大概是這麼多天來你講得最長的一段話了。」蓋文竟然被RK900認真說明的話逗笑，但笑中還是帶了些許輕蔑。「所以，你覺得那些仿生人和紅冰有關係？」

　　RK900點了頭。

　　蓋文見RK900認真的神情，聳了聳肩。「就聽你這一次。」蓋文準備跟著RK900，他卻站在原地沒移動腳步。「等什麼，走啊？」

　　「線索即然針對仿生人。」RK900黃圈轉了一圈。「我獨立作業才不會引來懷疑。」

　　蓋文的臉露出不悅。「原來仿生人也排擠人類。」

　　「並不是，只是以情況分析。」

　　蓋文沉著氣帶上些不甘心，的確以這些情況分析，RK900有很大的機會是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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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RK900沿著金鑰開始找尋時，立刻遇見了瓶頸，他發現只要到了某個點後，他就會被導回一開始的地方，等於形成封閉的圓圈循環，他手中的金鑰並不完整，再追下去也只是徒勞無功，便決定暫時放棄，回到警局。

　　RK900發現先行離開的蓋文並不在，轉頭詢問了克里斯。

　　「李德警探剛才有回來一下又出去了。」

　　「現在沒有案件。」RK900望了蓋文桌上的幾件文件，分析蓋文桌上遺留的東西，他到後街區時會低調一些，把某些東西留在坐位，但他似乎全帶了出去，表示他並不是往後街走。「除了後街區他會去哪？」

　　「嗯？」克里斯認真地想了想，突然想到什麼似的抬起頭確認日期。「現在……喔，我大概知道，不過，李德警探應該不會想讓人打擾。」雖然口中這麼說，不過還是隨手寫下了某個地址交給RK900。

　　接過了克里斯給的地址，RK900直接進入資料庫確認蓋文的檔案後，理解的點了頭。「謝謝。」

　　「欸我不是說……」克里斯還來不及阻止，RK900早已迅速走出了警局。「唔，希望李德警探不要來怪我才好。」克里斯露出無奈的笑。怎麼感覺這二個人有點像？

　　克里斯給的地址有段距離，為保效率，RK900直接跳上了警車前往，快要抵達時就在一旁的公園發現了蓋文，正蹲著和一名男孩說話。

　　還沒步進公園，RK900敏銳的聽力便接收到蓋文和男孩的對話。

　　「小子，你聽好。」蓋文的語氣沒什麼好氣，卻在最底層的語音裡聽得出一絲關懷。「哭不會有人同情你，你唯一的機會就是打贏他們。」

　　「我……我不會……」他仍然沒有停止哭泣。

　　「喂喂……就說了不要再哭了。」蓋文明顯地嘆了口氣。「手伸出來。」

　　男孩哭著把手伸出來，蓋文放了一枚硬幣放在他手中，讓他握緊拳頭。「握緊，把你的眼淚停住，不要把力氣浪費在哭，而是用力的把拳頭打在他臉上。」蓋文緊握著他的拳頭，甚至有些刻意的用力。「但是你在出拳是要記得，你打出去的拳一樣會刻痕在自己身上。」

　　他打開男孩的手，硬幣弧邊的印子，刻在男孩的掌中。

　　男孩呆呆的望著自己的手，手心傳來的些微痛感讓他稍止住了哭聲。

　　雖然RK900已經知道蓋文並沒有像某些警局同仁口中形容得那樣不值，然而蓋文講出如此富有哲理的話也仍然是預料之外的事，難免讓他感到些許訝異。

　　「小子你聽好，要哭，只能在愛你的人面前哭。」蓋文用手指戳著他的頭。「在討厭你的人面前哭只會讓他們更想欺負你，別如他們的意。」

　　男孩看著蓋文，慢慢止住淚水，似懂非懂的點頭。

　　「很好。」蓋文露出笑容，真誠地摸上男孩的頭。「記住，你只要眼淚掉下來就是輸了，別認輸。」

　　RK900站在側邊，他還是第一次看見蓋文真誠，完全沒有帶著一絲輕蔑和不屑的笑容。

　　「李德警探。」一股莫名的衝動讓RK900沒有忍下打斷蓋文的行為，決定出聲。「這樣教一個小孩好嗎？」

　　蓋文聽見RK900的聲音，皺起眉頭轉過去。「你為什麼會在這？Shit……一定是克里斯那傢伙。」

　　「叔叔你是警察？我還以為你是流泯……」男孩明顯瑟縮了一下。「他們說我爸媽是壞人，所以警察也會來把我捉走。」

　　「沒有警察會捉你！」蓋文煩躁地抓了鼻上的疤後，伸手揉亂他的頭髮。「你聽好了，你爸媽的事跟你無關，你是你，你自己不做壞事沒人可以捉你。」

　　男孩似乎聽懂了，用力地點點頭。

　　「如果他們再胡說八道。」蓋文比了比男孩手裡的硬幣，漾出了一個帶點壞的笑容。「握緊拳頭，把你用來哭的力氣往他臉上揍，別讓他們得寸進尺。」

　　男孩看著手上印出的紋和那枚硬幣。「我可以收下這個？」

　　蓋文點頭，男孩便也對他露出了笑。「謝謝你，警察叔叔，我會記得。」

　　男孩揮手向蓋文道別後便轉身離開，他站起身望向男孩的背影，剛才和煦的笑已然消失，不悅的怒容又爬上他的臉。「塑料混蛋你為什麼會在這裡？」

　　「我有事要找李德警探，但你不在局裡。」RK900已經慢慢學會自動忽略蓋文的怒氣。「米勒警官說你應該會在這。」

　　「哼，所以你有什麼事要找我？」蓋文手叉在胸前，還是沒把眼神落在RK900身上。

　　「李德警探是特意來看他？」RK900並沒有表明自己的來意，反而是開口提問。「那個男孩是以前你捉到的毒販的小孩吧？」

　　蓋文沒有回應，直到男孩進入公園旁住宅區的某間房子裡。

　　RK900難以解讀蓋文複雜的行為，還有他的笑容……見蓋文沒有回應，便繼續說道。「李德警探應該知道這樣──」

　　「就叫你他媽的不要多管閒事了，塑料混帳！」蓋文帶著惱怒直接打斷RK900的話，瞪向他。「你最好有足夠的理由讓我不會直接在你臉上揍一拳！」

　　雖然直接忽略蓋文幾乎可說是針對他的滿溢怒氣，對RK900而言不是什麼難事，但是蓋文對自己那麼直接而實在的厭惡，他實在難以忽視。蓋文唯一讓RK900在他身旁跟來跟去的理由，不過就是仿生人有些極為方便的功能而已吧？

　　頗析到這點RK900，頓時感到有種異樣的情緒在思緒迴路的底層孳生，不同於之前理解蓋文說謊時產生的情緒，很複雜，他說不上來。

　　RK900難得沉思了一會。

　　或許他需要好好分析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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