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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EB再録】明日落下,4

[db:作者] 2025-07-16 19:10 5hhhhh 2790 ℃

19

假如当年没有遇到新开隼人——这样的假设已经无法实现,似乎也不可能成立。因为只要加入自行车部,总会遇到他。除非没有认识小福,没有和他比一场……这样的事情对于现在的荒北来说,已经是无法想象的过去了,自从被自行车占据了大部分生活后,有时甚至觉得哪怕没有输给小福的自行车,自己说不定也会去骑车。

因为骑车是如此具有魅力,让人振奋。

当年他们也吵过架。这是荒北最近才想起来的,明明没有忘记的理由,仍是完完全全地忘记了。

是新开说要从自行车部退出,然后就真的再也没在活动室出现后的两周后。

“只要有你在寿一边上不就好了吗?”他这样说。

荒北握起的右拳要揍下去的时候,新开又说:你不是也放弃了吗,棒球。

意料中的疼痛在延迟了半分钟之后仍旧如期而至,被打的左脸火辣辣地疼,但是他知道,靖友没有尽全力揍他,没法使出原先的力道了。

揭人伤疤并非自己的爱好,但在特定的时候,可以作为攻击的手段。

因为那一刻突然变得想要伤害对方,仅此而已——人们想要分担疼痛的心情,是对自己的善良,是包庇,是恶意。

然后荒北没再找过新开,就算在走廊里遇到也只是瞬间别过头,视而不见地擦肩走开。

新开变得很闲。因为太闲了,于是骑上了前天刚刚做完保养的cervelo。

新开隼人很快。

这是一个无论自己还是他人都知道的事实,并且当他骑上自行车的时候,这种感觉就特别强烈,是对自我的认知。

然而那又怎样呢。

他当然清楚荒北的“不能投”,和自己的“没法骑”性质上的不同。前者有心无力,后者有力无心,虽然结果看起来是何其相似——在辗转地听来关于荒北的过去之后,新开忍不住感叹了人生的巧合,甚至觉得他们的相遇或许真的是命中注定,会被对方吸引是一定会发生的事。

他们是相似的,尽管本人都没太早察觉。

和新开用手释放完成以后,荒北躺在床上不想动。新开仍旧保持着先前坐着的姿势,屋子里有种酸噗噗的气味,又好像是咸的,是两人的汗水与津液,融化开的荷尔蒙,液态的性欲和尚未散去的沉重呼吸。

为什么又会想起和对方吵架时的事呢?荒北看着天花板,想不出所以然。那时总是年轻气盛,说话也好,行动也罢,思考的时间不会超过一分钟。

新开已经和以前不一样了,不是说外形上有多大的变化——虽然也的确无法和高中时期相提并论,总而言之各方面都跨越性地成熟了,和意料中的一样。

他会吸引女性,然而还有男性。

这些都是自己所没有的,大概还有点羡慕的。

任性,软弱;才能,优柔。

幸好都已经过去了。矛盾也好,冲突也罢,早就已经烟消云散了,甚至要不是做了这样的事,诱发了某部分极少触及的回忆,荒北几乎都忘了还和新开之间有过如此类似于闹别扭的时期。现在回想起来的话,那时候居然当真想过是不是要向对方道歉——当然,因为后来又莫名其妙地和好了,实际上也并没有发生什么,只是两人都自有愧意,试着刻意忘记这件事,以及假装没发生过,然后就真的渐渐淡忘了。

大概自己是没法做到的,像新开那样温柔。

所以无法深刻体会他未能从自我的阴霾里走出来的痛苦。

也没能察觉新开的明恋暗恋。

错过了他日复一日的喜欢。

20

人的喜欢总有一天会消失。

或许爱不会。

收到东堂消息的时候,荒北其实已经在老家待了两天了——还和新开在一起的时候突然接到了老妈的电话,说是最近家里换了换家具的摆设,就把他的房间也顺便整理了一下,结果找到不少他小时候的东西,于是来问问本人要怎么处理。

荒北一边觉得头痛,瞥了一眼身边正一脸无辜的表情看着自己的新开,一边略显烦躁地对电话里说,“你都放着别动,我这两天就回来。”

于是原本打算直接回学校的安排临时有了改变,在东京又多留了一天,然后回到老家横滨。

“诶,你回去了啊。”东堂在聊天工具上的表情使用频率大约是邮件时候的三倍,除了惯用的颜文字,还总爱发一些奇奇怪怪的贴图过来,说不出究竟是可爱还是搞笑。不过和自己打电话的时候倒是一直挺简洁。

“是啊,刚回来。”

“噢……”

“干嘛,什么事?”

“嗯……也不是什么特别重要的事,不过——”

“再不说我挂了。”荒北嘴上虽然这么说,却是换了一只手拿电话。

“别急呀——就是,那个,你对homo……怎么看?”

“……什么意思。”荒北心下一惊,脑海中瞬间浮现的是新开的脸,但是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太对,他们之间的事东堂应该不知道,虽然不敢百分百确定,但新开应该至少现在还没对他说。而且如果真的是指新开的话,那两个人之间本来就是无话不谈,根本不需要这么左顾右盼地来问自己。

荒北着实有点纳闷。

“就是假如你的朋友……啊也可能不是朋友,总之是个关系很不错的人,有一天你突然发现他是homo……啊也不对,可能原本就觉得他是,但是没有向本人确认过,对方也没有提,只是各方面都给人感觉特别像,然后假如说——我是说假如,你察觉出他可能对你有意思……这时候你会怎么办?”

“……”

“就稍微假设一下嘛。”伴着东堂的纠缠,荒北靖友陷入了沉思之中。无论对方所说的人和自己想的是否一致,这都是个难以回答的问题。更何况,打从一开始新开就被列入了思考的范围之内——各方面的条件也都很符合东堂的问题。

“我怎么会知道!”沉默了半天,最终还是用这样的回答把问题踢了回去。和新开前些天刚发生过的事情还历历在目,就算自己想忘记,身体仍然记得,被抚摸时的感觉,亲吻时的亢奋,他甚至都无法确定自己的性取向是否和从前一样,还是说从何时起已经有了变化,只是本人没发现罢了。

“喔……好吧。”一向聒噪的东堂竟然没继续说下去,虽然声音听起来有些遗憾,不过还是结束了通话。

“这小子搞什么鬼?!”荒北把手机扔到一边,突然生出一股不知道该对谁发的气来。他大概猜得出东堂想说的人是谁,但无暇细想。

过年回老家的时候,因为毕竟是上过电视的人,见到亲戚难免问长问短——而荒北特别不擅长这种场合,虽说家里也不是天天有客人,但总觉得心神不定,所以新年也没待太久就回学校去了。

这次回来自然是没外人知道,家人白天上班的上班,上学的上学,自己便落得清静,于是在很久没回来的屋子里抱着一箱老妈整理出来的无法确定本人还要不要的“年轻回忆”,一边回味一边筛选,久违地怀旧了起来。

棒球的事经由纪录片的曝光已经不再是秘密。

对于荒北来说,现在反倒是像一种解脱——虽然从骑上自行车的那刻起,可能就不再是必须背负着的重担了,但多多少少还会有记挂。

成长以后人都会开始学会权衡,学会隐忍,学会放弃。

因为有太多太多的事情,根本来不及后悔。

中学时候留下的东西其实并不多,棒球的奖状和球棍手套之类的自然一直都摆在看得见的位置,其余一些有的没的自己也已经想不起究竟是什么来历了。

坐在熟悉感慢慢盖过陌生感的房间里,荒北突然想到了新开。

那是一种毫无征兆的、自然而然的思念。

21

荒北不知道新开对他的喜欢有多深。

也更加不知道,自己曾有一度是新开眼中的英雄——唯一的支撑。那种重要的程度就相当于,哪怕周围所有人都对他说,“你已经不行了,放弃吧,新开。”当然这些人中甚至也包含了他自己。但是只有荒北……只要荒北靖友对他说,“你可以的,上吧。”他就可以再给自己一次机会——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拍拍身上的灰尘从原地爬起来,笑嘻嘻地站到荒北的身旁,影子叠在一起。

进入大学以后,大家都有了各自的生活,忙碌或者休闲,拥有了更多的自主和选择性。新开和福富因为专业不同,能碰面的机会并不多——当然,在校园里偶遇的概率还是挺大的,只是交流仅限于一次招呼的时间。

忘了是什么契机,有一次和福富一起在大学食堂里吃饭的时候,对方突然问自己:“你是不是太依赖荒北了?”

“诶?有吗?”那个时候大家都还刚入学不久,周末虽然没法像以前那样混在一起,私底下的联系倒是从未间断。

新开是个怕生的人,和给人的第一印象不同,他在交朋友方面其实很慢热,这和是否主动搭话没什么关系,而是不容易向人敞开心扉。在这一点上新开或许多少有所察觉,然而在那段时间里他还不曾意识过自己对荒北的所谓“依赖”,更不会把这两件事联系到一起,他只是习惯性地给对方打电话,说的大多是学校里发生的近况,大大小小——至少他觉得比较重要的,都没漏掉。

各方面的因素都有,总而言之半年以后,新开已经不再给荒北打电话了。

不是发生了什么事,只是单纯的没时间罢了。

在这一点上,其他人也都一样——仿佛当年的高中生全都在同一时间踏入了比想象中大很多的社会。一瞬间涌来的新鲜事物让他们无暇回头,唯有被看不见的手推着走,进入迷茫又混乱的世界——然而绚烂、糜烂,令人眼花缭乱,神一样的二十岁。

新开讨厌失败。

失败令人沮丧、令人绝望。

新开讨厌绝望,因为那会像一个黑洞,把自己吞噬,吃干抹净,连一根骨头都不剩。

所以新开害怕挫折,更畏惧失败。

他是一个骄傲的胆小鬼。

新开还记得自己住校的时候,有阵子总嚷着睡不好,虽说还不至于夸张到每天被噩梦吓醒的程度,但是极易惊醒是事实——睡不深,稍微一点风吹草动就能弄醒自己。那时的季节已经入夏,所以夜里能听到蝉鸣,这对于受失眠困扰的新开来说自然也成了个大麻烦。

然后荒北就敲开了自己的门——拿着一杯似乎冒着热气的牛奶。

“听说这个帮助睡眠,拿去喝了试试。”

“哇啊!我好感动——靖友——”

“别过来,要洒了!”

“Sorry sorry……”新开接过杯子,小心翼翼地喝了一口。“可是学校里卖的不是只有常温的和冰的吗,你是从哪里弄来热牛奶的?”

“当然是热一下啊。”荒北指的是宿舍楼里的微波炉,公用厨房虽然不大,不过做些简单料理还是绰绰有余。荒北很少去用,即便会做菜,百分之九十九的时间还是和大家一样在学生食堂解决伙食问题。当然,会做饭这件事荒北没和任何人说过,一来手艺一般,撑死也就中等偏上,没法露一手自然也就没有炫耀的必要;二来在一群大多不会做饭的同龄男生中间暴露这个技能,总觉得会带来一系列麻烦,所以荒北从来没用过楼里的厨房,这次是第一次。

“太出人意料了,靖友你是魔法师吗?”

“快喝了去睡觉,要是明早再因为睡眠不足缺席小福的周末练习,看我不把你绑在校门口的树上。”

“好过分啊——”

“过分你个头!走了,晚安!”荒北完全无视了对方。转过身,随手带上了门。

不知是由于心理作用还是真的有效,总之那晚新开睡得很好,第二天竟然在闹钟响铃之前就爬了起来,于是兴高采烈地没换衣服就去敲别人的门。而敲开荒北房门的时候,脸上立刻就挨了一掌,然后被毫不留情地赶了出去。

之后连着两日的大雨,突然就治好了新开找不到原因的失眠症。当然,无论他如何恳求,荒北都无情地拒绝了他关于夜宵的提议。

新开不知道的是,荒北从高中开始就一直崇拜着他,憧憬着他。

羡慕着新开。

也许,还有一点喜欢。

22

荒北并没有在老家逗留太久,一方面和要回去上课有关,而更主要的是因为在家里也没什么事情可做,童年的东西被整理了出来,但是他花了整整一个下午也没法将其中的内容分类——哪些是可以扔的,哪些可以留下做纪念……荒北找不到评判它们的准则。于是又把东西一样一样放回了原先的纸箱里,丢给母亲说,“你看着办吧。想扔就扔,有地方塞的话也可以继续放着。”

在家的日子兴许是太闲了,荒北很快就不安了起来。无论一年回来几次,或是几年回来一次,家的感觉永远都是温馨的。然而可能是自己一个人住习惯了,对于这样一个时常会有人和自己打招呼、嘘寒问暖、准备好三餐的环境感到些许的不适应。比起儿子,他倒是更像一个客人了——甚至明知道这是自己任性的错觉,仍是想要早一点离开。

至少眼下这个阶段,他更乐于独处。

待宫给荒北发消息说:你小子打算什么时候回来?我快无聊死了,就等你回来陪我吃饭呢。

于是荒北回他,你少来,根本就是花光了钱没地方吃饭吧。

待宫立刻发了个笑脸的表情过去,还不忘加一句肉麻的“还是你最懂我,[心]”,而荒北自然没再搭理他。

坐在回静冈的车上,荒北偏过头看着窗外的风景,一边在脑中回顾着这几天发生的事。

他和新开发生了不得了的事。

然而不知为何,他想到这里的时候心里却是出乎意料的平静。明明还没有头绪,还有一大堆事情需要自己去确认,去面对,不知从何而来的镇定连他本人都感到惊奇。

列车经过隧道,四周突然陷入短暂的黑暗,车窗的玻璃上映出了自己的侧脸。

会不会在他的内心深处,一直以来也在期待一场这样的意外——和新开,发生点什么……朋友关系以外的事呢?

荒北忍住用拳头砸向玻璃的冲动,闭上了眼睛。

车驶出了隧道,周遭的光线再一次落回了眼睑上方,就算不用睁开眼也能感受到阳光的存在。

好像那思念。

和待宫一起打游戏的时候,荒北接到了东堂的电话:“荒……荒北,你,你觉得我……像不像同性恋?”

“啊?”

“果然不行吗……”

“完全不懂你想说什么。”

然后荒北便毫无拒绝权利地听完了最近一段时间发生在对方身上的事——其实他之前就有预感东堂会找他,只是没想到那么快。

荒北想起来高中的时候大家也常常用卷岛和东堂开玩笑,可玩笑归玩笑,大概连气得说要和他们绝交的东堂自己都没想过,那些胡说八道的闲话里,有十分之一成了真。

——能忍受你那么烦的人,不是世界第一大好人心太善良,就是瞎了眼爱上你了。

——你这么三更半夜还给人打电话,不怕人把你电话号码拉黑啊?

——总北的卷岛裕介,长得真不像高中生诶。对了东堂,你们私底下不是一直联系吗,他有没有透露过自己的事啊,总觉得看着好像homo。

——喂,东堂……快过来拍集体照,别打电话了。

现实与假想交错着,意识不到,却互相侵蚀着,以一点也不缓慢的速度,在看不见的轨道上疾驰——什么时候找对了捷径,什么时候偏离了主干道,全都无法知情。

挂了电话的荒北并不知道自己此刻的表情,反倒是待宫,不知何时已经放下了手柄,侧过脸问他:“怎么了?”

“嗯……有点难说。”

“噢,如果不方——”

“不是这个意思。”荒北似乎轻叹了一口气,然后伸长了手臂去拿不远处的烟和打火机。荒北记得上月那本刊登有新开脸部特写的杂志上有一个都市专栏,其中有一篇在讲年轻人和烟草的故事。

——那短短的五分钟里,光是吸气、吐气,看着香烟燃尽,就已经是一件十分有意义的事情了,不至于无聊得想去自杀。

尼古丁确实具有让人放松的功效,然而所有吸烟的人都更加清楚它对身体危害的一面。只是一旦上瘾,光是点烟这件事就足够令人安心。

这是习惯。

熟悉感会使人放松警惕,比方说自己现在对待宫所说的话,百分之九十五会被当做事实相信。荒北想起他在回学校路上想到的高中时候的一些小事,一些曾经被忽略了的细枝末节——那些暗示,是否在过去就已经被毫不知情的自己接收了下来。

没有拒绝新开……或者说自然地接受了对方的原因,难道是因为早就知道新开喜欢自己?

好像一个可能。

仿佛几分钟前听到东堂说出“小卷说他喜欢我”的时候,一样的心情。

一点惊讶。

和七分猜中的喜悦。

23

无论是喜欢别人还是被人喜欢,“怎么办”这个短句都时常在人们的脑海中浮现。

紧随其后的是“为什么”。

一点没错,全是问句。

因为人类这种感性的生物,在感情……尤其是爱情面前,全是疑问。

恋爱不会让人变得愚蠢,但可以使人回归单纯。

荒北没告诉待宫他和新开之间发生的事,而待宫除了让荒北谢谢新开帮他买到了需要的东西之外,自然也没再多问。

同样地,他是否有向井尾谷表露自己的心意,或者说彼此是否有稍微试着多聊一些关于情感的话题……这些荒北也无法知情。不管平日里的性格多么豪迈,多么粗犷,其实很多时候男人对待感情这件事,要远比女性更小心翼翼。

而新开最近则面临着新的困扰,已经焦头烂额地都有了想回娘胎重启人生的心了——当然,这些荒北还不知道,暂时没让他知道。

新开觉得上天很喜欢和他开玩笑,也许是为了考验,然而更多的可能他觉得只是自己时运太差。

每当距离他所预想的目标快要接近的时候,现实就会像碎掉的玻璃一样,一片片迅速地崩落。

兔子的事情自然不用说,并且就算之后几乎已经克服了障碍,仍是在全国大赛上被御堂筋击中了软肋——倒没想过怪他,只是嫌自己不争气;

作为箱根学园的一员,和冠军失之交臂;

毕业的前夕新开曾有一次绝佳的告白机会,结果也同样从自己的手中溜走,并且至今都还是个遗憾;

和靖友差一步;

以及最近的,仿佛电视剧中的情节展开:难得已经分手的上一任男友约自己出来见面吃个饭,结果在约定时间的半小时之前,对方突然遇到了交通事故,被送进了附近的医院。

新开接到消息以后就急忙赶去看他,结果听到的第一句话便是:我以为你不会来呢。之后他就陷入了与过去恋人的纠葛之中,虽然谈不上什么旧情复燃,却也一时变得十分迷茫,怎么都无法静下心来。

对方为了过去的事向新开道歉,接着问还有没有复合的希望。新开欲言又止,他第一反应是想要拒绝,但又发现自己说不上一个完整的理由——“我有喜欢的人了”这句话他几次含到了嘴边却始终说不出口。这其中有很复杂的原因,包括了新开自私的一面、懦弱的一面,以及他没有把握、缺乏安全感的一面。于是令本来就有所计划的男青年看到了一线希望,指指身上的石膏说:“我都这样了也算受到了惩罚,不如再给我们一个机会吧。”

新开不觉得这是个好提议,然而一时又无法反驳。只能沉默着看了看对方绑着纱布的脑袋,轻声说你先好好养伤我晚点再来看你,然后径直走出了病房。

结果还没等到第二天新开就来到了医院,给他带来了水果和各种解闷的东西。拿过椅子在病床边坐下,一边问对方感觉如何一边用温柔的语气说,你受伤一半的原因也在我,如果不是换了地点也许也就不会出事,总之我会陪你到出院的,你就安心养伤吧。

他说话的时候包里的手机在震动,不知是有意还是真的没听到,总之新开没有接。等后来他想起来看手机的时候,上面显示着一通来自荒北的未接来电和两条消息,刚打算点开看看的时候,手机屏幕忽然就暗了下去,因为没电而自动关机了。

新开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把手机放回了包里。

那天晚上,荒北和待宫打了通宵的游戏,并且喝掉了成打的啤酒。

甚至都没有睡过一分钟的觉,荒北第二天又顶着一张像要揍人的脸,出门上课去了。

整晚什么都没问的待宫心里明白,他的大学同学荒北靖友,已经恋爱了。

24

想要向夏天道别——这个念头盘桓在荒北的脑海里已经许多时日,如果放任不管的话,似乎还会如同种子般生根发芽,在有限的空间里疯长起来。

倒不是指高中毕业的那一年。

当年的话,荒北觉得自己有好好再见,并没有很多的牵挂,那时走得很潇洒,说不上什么不后悔,但至少不曾回头。

他没能放下的是后一年的夏天,也就是大家重新聚在一起拍摄的那个暑假——那些用高科技设备记录下的画面给他们带来了太多意想不到的东西,首先改变了的自然是生活,几乎是突然被照亮并且出现了许多新的道路和行进方向。

有车队找过他,也有主动递上名片的经纪人;或者平面广告公司、记者、车行的老板……还包括以前学校的老师或者同学,各行各业、形形色色的熟人陌生人,他们突然知道或者想起了荒北靖友这个人的存在,然后寻找过来。

荒北是个怕麻烦的人,在东躲西藏和反复拒绝了大约半年之后,他原本普通的大学生活终于又恢复了平静。

这个世界变化很快,任何热门话题都会迅速地被埋没,仅仅过去一个季节,大家就早已忘记当时感兴趣的东西——电视上的人,反正总是在换。

然而那些时候的回忆,一些在片场里发生的点点滴滴,到了现在仍会时不时地被想起,甚至出现在梦境里,也因此变得更为深刻。

新开发消息过来:什么时候再来东京玩?

——不是才去过。荒北迷迷糊糊地打了一行字回复过去,才注意到手机上的时间已经显示着下午三点。房间里的窗帘拉着,荒北昏昏沉沉地上了一节不方便翘掉的课,午饭也没吃便回来补觉了。昨晚和待宫喝得太晚,不知怎么的突然就发现天亮了,明明喝了不少,脑子却很清楚,有谁没接电话,有谁对自己说“喜欢就交往嘛”,全都拥有完整的记忆。

——想你了。隔了很久手机才震起来,就算不是这样的消息内容荒北其实也已经醒了,只是看到之后睡意就更少了。他盯着屏幕看了一会,改用两只手触摸屏幕打字:我们还没有交往吧?

——好像是没有。但是……想你,不行吗?

——只是觉得展开太快了一点……还有能不能不要那么肉麻?

按下发送键以后,荒北把手机丢到了一旁。他在床上翻了个身,觉得脸很热。而看着自己的床,突然又想起在东京的那个夜晚,也是这样侧躺着,与现在不同的是那时眼前是新开面向他的正脸,距离很近,近到甚至可以通过眼皮的颤动知道对方下一次眨眼的时间点。清晰的呼吸声、放大的表情,令自己忽然意识到了时间的沉淀,开始体会一部分成年的含义。

荒北想起去年元旦的时候新开发来的“新年快乐”。

他们已经不再是高中生。

除了学习和自行车以外,还有很多要面对。

荒北一下子坐起来,新的消息提示停留在待机画面里。没有点开,而是直接拨了电话。

“新年快乐”也好,或是“生日快乐”、“圣诞快乐”,祝福的话时常千篇一律,然而人们都乐意接受。

喜欢也一样。

荒北的喜欢就像他来自行车部时那样,一头扎下,执着又可怕。

而告白就更符合主人的处事方式,简单直白,让新开在医院的走廊里突然就热泪盈眶。

“我也喜欢靖友,喜欢得心脏都要破掉了。”

这是他的真心话。

关于那支纪录片的片尾,荒北是听待宫描述的——因为他没有看到最后,唯一看到结束的那次,演员表刚一出来就换了台。

——明天见。

——拜拜,明天见。

是由许多个在拍摄时候发生的日常道别,剪辑而成的一连串“明天见”。或者穿着比赛时的队服、校服、自己的衣服,在休息室、拍摄场地、洗手间、自动贩卖机前、更衣室的门口与朋友、同学、过去的队友、刚认识的新朋友、曾经的对手打招呼,轻松地说着再见,明天见,爽朗地微笑着。

总北的主将对箱学的队长说了再见。

待宫荣吉对正用毛巾擦着汗的荒北说明天见。

新开没听见东堂叫他,自顾自地对着夕阳发呆。

真波被导演叫去重拍某一组特写镜头,卷岛刚好从旁边经过,于是停下来看。

御堂筋似乎在和泉田说什么有趣的话题,一边走一边还有手上动作比划着。

一位工作人员对荒北说辛苦了,明天也请多多关照。

夏季的太阳总是落得很早,还没到晚饭时间已经染红了半边的天。

云层透着光,落日倾城。

平常又普通的一天,刚要落下。

Tomorrow is falling down.

注释

[1] 42:根据道格拉斯·亚当斯的小说《银河系漫游指南》,42是“生命、宇宙以及任何事情的终极答案”。

[2] Amelie:2001年首次于法国上映的电影《Le fabuleux destin d'Amélie Poulain》,日译“アメリ”,中译“天使爱美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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