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话

　　脚上磨出了血泡。

　　这种时候越休息越无力，还是继续赶路吧。

　　根据忍者的规矩，接到任务后是不能当即打开的。因为一旦是在被人盯梢的状态下打开任务，就可能被预知下一步行动而导致任务失败。所以，是要随机走出一段路程后，才能阅读任务内容。以迷惑潜在的威胁。古时一些重要的暗杀任务，甚至会在执行人身上密封数月才会被打开。

　　但问题就在这儿。我老老实实地走出挺远才打开古籍，任务地点却是在完全相反的地方。路程加倍了。

　　唉，这时候才知道，空有一身本领也换不来衣食住行啊。不过这种穷乡僻壤，根本就不通车。有钱也只能走着来。

　　翻过一座小丘。我望着下面的一所陈旧宅院。

　　虽然好像是古代时的住宅，但看起来比较干净，没有很破败的感觉。重要的是，宅院正门朝东，而最西面的角落是占地面积近一半的道场。这建筑的地理位置不是很好，如果想要监视的话，山丘上随便找一个位置都可以轻松做到。可给人的感觉却不是那么容易靠近，就像中国的"空城计"的典故一般，仿佛隐藏着杀机。

　　当然，我可不是来杀人夺物的。

　　叩响大门。等待回声。

　　在外面就已经嗅到了花草香气。想必主人是个有情趣的人。

　　"欢迎光临，有失远迎。"

　　开门的是个女人。稍微有些意外。因为刚才从山上监视时没有看到任何人出入。

　　"请问，您家主人是否在家?"

　　"当然在了，先生……"

　　"抱歉没有自报家门，’新月流’，冈本信一求见。‘

　　"您太客气啦。请进。"

　　我随着女人的背影步入庭院。右手边的北墙下，各色花朵争艳。左手边的南墙则翻出一小块田地。

　　女人可能不到三十岁的样子，不知道是都比我年长。她着一件褐色浴衣，有些疏懒地踏着木屐。白里透粉的脚踝露在外面。

　　在正屋坐定。她开始斟茶。

　　"不知夫人……"

　　"呀啊，我是忘记介绍自己了吗?真是失礼呢。嘿嘿。"她眼睛应该很大，却眯得有些细，可能稍微有点近视。反而给人温柔可爱的印象。

　　"我就是’满月流‘当家，森川由纪。请多关照。"

　　"……哈哈，夫人真是幽默，希望夫人把家主请出来吧。确有要事相商。"

　　满月流。自镰仓时期起，双流曾是当时执政者最顶级的秘密武器。新月流探报，满月流杀人，血刃之下，莫有违者。甚至可以说，两个流派用自己的牺牲换来了世间一时的和平。

　　但人毕竟是人，刚平息了战乱，便想着分排座次。探报的新月流毕竟更多接触主公，一片忠心的满月流则只有做苦力的份，费力难讨好，最终在争宠中败下阵来。那时的满月流当家谢绝了主公赐的封位，脱离主公后，却将新月流视为天敌。二者间的明争暗斗竟持续到维新后，才在"废刀"的时代洪流中先后没落了。两忍流的门生至死都要为自己的使命而奋斗，那就是将对面抹灭，换来一家独大。

　　当然这是陈年旧事。当今这个时代，仇人再未相见。没有收入、自身难保的两个势力，最终只剩下本家的道场。即便是师父，也从未和满月流来往过。

　　我盯着眼前的女人，脑海里温习着此次的任务纲领。

　　"冈本先生……"

　　"请叫信一就好。夫人不必太过拘礼。"

　　"信一君真是温文尔雅呢，很久没有见到这样出众的年轻人了呢，呵呵。不过可能要让你失望了。"她轻抚了一下剪成极短的干净短发，"我的先生，满月流家主春季时便过世，至今有三个月了。根据他的遗嘱，由我担任满月流主人，照料一切事务，承担一切责任。"

　　"……"

　　我惊讶得说不出话。顿时有些同情这妙龄妇人。她可能也只比我大一两岁吧。却承担着这样的重担。

　　"森川夫人作何打算呢?不变卖掉这里，然后到外面换种生活吗?"

　　"本来是这样打算的呢。但还是有些舍不得，毕竟是从小生长的地方。况且，前日收到了贵派发来的战书……"

　　我心里有些惊异，没想到师父这老狐狸，平时一脸和善，即便擂台上都不甚残忍。可竟仍有统一异派的心思。而且专乘人之危。不过我脸上却笑道:

　　"好，那就不说暗话了!现在我以新月流新任家主的名义，向满月流正式发起挑战，我的要求和新月流上任当家发您的书信相同。如果夫人不希望拳脚相向，就请交出贵派全籍，搬离此地。否则我将以我方唯一秘籍为赌注，与贵方一决高下。请立即决定吧。"

　　我注意到，她的胸部稍微有一瞬间的颤抖。也许没有想到我突然撕破脸皮吧。

　　"亡夫生前也曾说，新月流的精英们，无论手段还是武力，都出类拔萃。我们这些武痴永远难以企及。"

　　我内心果然有些松动，身前这柔弱女人，已经面临着最艰难的处境，这时我却在讨伐她。但忍者啊，就是靠着这禽兽般的残忍活下来的。

　　她抿了抿嘴唇，她的嘴很小很窄，稍微上了些淡淡的红色。左边嘴角下的痣更让这悲伤女人显得楚楚可怜。

　　"既然信一先生现已是新月家主身份，讨伐之事您也可做主吧？我可否厚着脸皮请您放我派一马?我实在没有侮辱诋毁的意思，但家中现在仍有些积蓄，不知能否赠与您，请您高抬贵手?"

　　我端起茶杯，假装思考。其实我心里真的犯难，刚认识的女人，却要如此难为她。不过……

　　"夫人言重了，我不过想取秘籍，如您不愿搬离，我也不强求。"

　　"秘籍被亡夫视如生命……"

　　"这样吧!既然夫人均不愿舍，我虽是当家，也师命难违，那就用本事搏胜负吧。不过我愿增加我方赌注，若夫人您明日取胜，除将我方秘籍跪赠与您外，任何要求请随意添加。"

　　我甚至有些佩服自己的卑鄙程度。明知她毫无胜算，却假意慷慨，一副正人君子之貌。

　　"哼哼……"

　　当我看向对面的女人时，心脏开始狂跳。

　　她一脸难以隐藏的媚笑，仿佛诱惑我踩中了什么圈套一样。

　　"既然如此，我就不客气了。那么，如果信一君输掉的话……嗯……您的秘籍请您留下，我的秘籍您也可以带走。"

　　我怀疑自己听错了。

　　"但是，信一君必须跪在我脚边，自宫谢罪。如何?"

　　我知道此时此刻我的脸色肯定像猪血一般难看。看似人畜无害的温驯女人竟然会开如此恶毒的玩笑。

　　……

　　我坐在满月流偏房中的澡盆里，腹中满是白天的疑惑。

　　她并非玩笑。甚至邀请我先将她那些古籍收藏起来，说反正不论胜负都是我的东西了。她该不会是想先麻痹我，然后趁着夜色下毒手吧。

　　晚六点。天色仍亮。

　　我来到正房。

　　看见一桌子美味素肴。森川太太从后屋端着饭锅小步走进来。她的围裙倒是西式的，还有可爱的小花边。

　　"哎呀信一君，真是抱歉，本想快些做点便饭，然后为你擦背的。能原谅我吗?嘿嘿。"

　　本来我是打算在野外露宿一宿，明天直接来开战的。你说我会不会原谅?

　　但我不会被这点蝇头小利收买。

　　"夫人真是……"

　　"叫我由纪。"

　　"啊。即便是看在这顿饭的恩情上，无论如何，只要您有任何困难，我都会倾力相助的。"

　　"啊呀，那取消对战好不好?"

　　她眯起一只眼，很可爱地合掌求我。

　　"呵呵，开个玩笑啦，信一君这样温柔的男孩子，我怎么忍心妨碍你的任务呢?"

　　我感到，气势上已经是下风了。

　　"可能很失礼，但不知，由纪小姐今年……可有二十五六?"我按着自己的猜想问出这个问题，一来确认一下我的直觉到底准不准，二来着实好奇为何她年龄不大，却城府颇深。

　　"讨厌啦信一君!嘴这么甜，肯定很讨女孩子喜欢吧。我今年三十二岁，都是老阿姨了!"

　　什么?!

　　"不过我看信一君也不过二十四五岁吧，叫我由纪阿姨都是可以的哦，毕竟已经是这个岁数了嘛。"

　　我惊得说不出话。

　　"那我开动啦!"

　　她很知趣地，趁着我惊讶的当间，把每一道菜都夹了些在自己碗里，以示安全无毒。

　　那一晚，我们俩坐在一起聊了很多。她真的是个性格完美的女人，很知道分寸。甚至会很合时宜地开一点只有男人才感兴趣的玩笑。这让从没怎么接触过女人的我躁动不已。甚至产生了我才是她的家人的错觉。

　　躺在床上，多少有点睡不着。一想到明天就要用武力使她屈服。

　　不过放水是不可能的。聊天过程中，我知道她也是从小修行的，已经过世的满月流当家便是她的师兄。只是结婚后便一心侍奉男人，疏忽了拳脚。加上男人是个武痴，二人同房机会很少，连孩子都没能怀上，让她心理上更加空虚憔悴。她既然有功底，我也多少有些安心，至少她不会输的很难看。但谦让什么的就算了。毕竟输掉后……我下意识摸了摸下体，假如她真的赢了，会怎么样？

小说相关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