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微微偏頭，眼角瞟見了男人恐慌的神情。

　　如果要在庭上直接硬碰硬，那麼就是要有人證來為耶格爾的行為原因作證，這樣至少還能與對方抗衡判個敗訴，然而律師作為協調，聯絡到當時的幾個人，在場幾雙眼睛都證實了艾倫˙耶格爾的傷害行為，甚至致死意圖，但唯獨沒有人看見聽見任何被害人的言語污辱及誹謗。

　　「他們說謊！我就是在外頭聽到才……為什麼會…」

　　「相信他們還要飯碗，對方有錢、有權勢…你把社會看得太簡單了，不是所有事都能有個公理正義、耶格爾先生，你們現在還有一個選擇，就是要極力爭取和解。」

　　「和解。」

　　「利威爾先生——」

　　「——就和解。麻煩你了克魯格先生。」男人難得強硬打斷青年的話，利威爾渾身透著一股不容他違抗的氣息，自然也放棄再繼續反駁具有示弱意味的作法。

　　那天光討論走向與之後出庭就熬到午夜，利威爾扣著艾倫的手腕，坐下來處理傷處。

　　論起受傷其實還好，艾倫只擦破點皮，也只是照個形式到醫院開驗傷單，根本就是自己用唾沫糊一糊的程度。

　　利威爾看著人的骨節，全腫了起來、皮膚表層迸裂，可見打人的狠戾程度。

　　孩子突然想起自己總試探利威爾底限的玩心，如今後悔莫及，一時的衝動帶來麻煩，自己就算了，此次的舉動根本是毀了男人的前程。

　　——他們好幾天沒說話了。

　　起先，可想而知，權貴不可能輕易放過艾倫，真是靠律師三寸不爛之舌的實力，勸解願意撤回告訴改走和解程序，只是和解金就沒有退讓的餘地。

　　那陣子他們是家裡和法院兩邊跑，兩人被公司處了留職停薪，美其名是給兩人有處理要事的空間，實際是已鬧上股東會，預備息事寧人的前戲罷了。

　　凡每回走出調解會現場，利威爾才會握住艾倫的手，已經經過好些時日，他從沒想過自己單是醞釀一句話會如此艱難。

　　「對不起……」

　　「為什麼道歉？」意外的，男人很快就回他話了，艾倫以為答應他的會是一片沉默。

　　「我……捅出了簍子，沒有瞻前顧後……不僅這一筆賠償金，還害你也跟著丟了工作。」

　　「丟了就丟了，無所謂。」

　　「可是那些基茁其實根本都是您打造出來的！這間公司根本是您的心血和青春！是我太衝動了……我只是受不了任何人說利威爾先生的不是。」

　　「你是該向我道歉，但不是為了這些，你曉得嗎？」牽著的手被用力握緊，還從聯繫的地方傳來顫抖「你害自己陷入危機……你差點會不在我身邊……我…我無法不看見你，就算只是分開……我不能沒有你，你清楚了沒，混帳小鬼……」

　　男人說這些話時頭撇向了一邊，這麼多年了，孩子沒見過他這般手足無措，視線停在那被緊緊桎梏，生怕被奪走的手上。

　　艾倫只是反手回握了利威爾，靠近男人的肩膀貼著，又說了一次小小聲的對不起。

＊＊＊

　　幾近身心俱疲，他開了家門，在入了玄關走進客廳後鬆了鬆領帶，披在手臂的外套也任它滑落在地，最後一屁股跌進沙發裡，癱靠在沙發背上，仰頭輕嘆。

　　負責看家的人悄悄的走來，遞了瓶酒給他，男人隨口一聲謝了，兩人互敲瓶身啜飲。

　　「工作的事你可以放心了，艾爾文幫我們搞定了，不過不用妄想有任何升遷機會。」

　　本來一直想讓利威爾離開這個烏煙瘴氣的地方，如今保住了他的心血、保住兩人的金錢來源，現下為了應付那多餘的意外開銷，已沒其他奢求。

　　「對不起。」

　　「我可不要一個小心翼翼的傢伙啊。我只是要你注意，可沒說過要你從此磨掉戾氣，那就不是我愛的模樣了。」

　　這些事陸續折騰了快三個月，艾倫抱住了利威爾，中斷了人飲酒的興致，主動撬開牙關交纏起來，手焦躁的拉扯起扎在褲腰裡的衣襬，緊緊貼上腹部肌理摩挲。

　　利威爾在纏綿間拉開了一點距離，本來服貼一塊變得紅腫的唇上還綴著銀亮痕跡，他轉而貼近孩子的耳畔低聲，帶有輕啄和刻意吐露的熱息煽惑。

　　「在這裡可以？」

　　看人紅著眼角點頭，利威爾起身去將窗簾拉個嚴實，回到沙發接續剛才的吻，艾倫也乖順回應著。

　　不知不覺被放倒在絨布面上，彼此撕扯起對方的衣物，急得不靈光了便對自己的下手，利威爾揭了襯衫的所有釦子散熱，在孩子將自己脫個精光時去解腰帶。

　　男人一面握住性器套弄，溫熱的舌尖竄的他哭叫出來，跪在沙發上挺起身，孩子自己先行伸手撐開被男人濡溼的穴蕾，故意在伴侶眼前玩弄，利威爾壓抑激昂的情緒，緩緩頂入撐開窄道。

　　雙腿曲在兩側為人大敞，令器官順入彰顯在舒服蜷起的腳趾，勃起硬挺的部分深而緩的搗弄青年緊致火熱的內裡。

　　「嗯唔……嗯……咕唔……」男人壓下來箝住他下頷接吻，身體幾乎已經呈現對折，腰椎的痠疼被自己套弄性器的飄然緩解。

　　爽透的刺激讓他們很快迎接高潮，期間，利威爾是直接射在裡頭沒停歇，艾倫也洩了一點在他纖瘦的腹上，小麥色的皮膚斑駁乳白的痕跡，他以掌心抹開，使整個畫面變得更加淫亂。

　　「好舒服……」他撫摸彼此聯繫在一起的地方，男人的硬物和自己的穴蕾都是濕的。

　　艾倫過去以為自己會羞於表達，大概是出於信任，確信男人的每一個觸碰都是依賴。喜歡他，好愛他，想要他，想讓他知道。

　　「你又在用做愛逃避了對吧？」已經高潮的神經依舊亢奮，繼續下身的挺動，親吻因抽插破碎成點點細雨，利威爾滿頭大汗，撐起身正視孩子，輕輕摩挲艾倫的臉龐。

　　「我曾經覺得……自己會碌碌無為過這一生……平凡是好事、嗯……」孩子突然談起不曾掛在嘴上的心理話，利威爾放緩了力道「可是……我常覺得不公平……真的不公平，假使同樣的事，為何別人可以，我就不行？……」

　　幾串淚因律動由眼角滑落，掛綴在他軟糯的褐髮上，已經分不清是情慾的激昂盪漾的淚水，還是艾倫在哭。

　　「直到慢慢長大我才知道，那是因為我有你，上帝終究是公平的……因為我有你，就不能再多拿其他的了……」

　　「可以，你可以……祂不多給，那我來幫你拿。我可以奪取你想要的一切，竭盡所能……」

　　孩子有些茫然的看著他，水珠墜在他根根分明的睫毛裡，墜在利威爾心裡。

　　「艾倫，我們是一樣的。」

　　說來也奇怪，認識、在一塊那麼多年了，彼此突然自我揭露內心不敢坦承的軟處。

　　「因為我有你，所以我真的不在乎那些物質與有形事物，所有一切都不重要……除你之外的，都毫無意義。」

　　「嗯哈——」利威爾架起艾倫的一腿，在他側臥的狀態下進入，頂到盡頭、卡在小口，按住人的腰肢大肆掃蕩起來，突破深度的強烈快感與痛楚使孩子無法自持，唾液流淌、媚眼如絲。

　　「原來……我們是鍋蓋配上鍋嘛……」

　　他為躺在身上的人拉好拾起的衣物遮蓋，爾後闔上眼，輕輕順過孩子的肩胛、背脊，艾倫則頂著微熱的臉蛋，還相當有精神的，不時抬頭悉看他的愛人。

　　「好像，說了很蠢的話，真丟臉啊。」

　　「不，你願意多跟我說，是好事。」

　　「我不太愛談這個的，只是剛才太舒服了，最近太緊繃，一個放鬆感慨就……」身體痠麻，他換了個姿勢、雙臂交疊趴臥在利威爾胸膛，男人也將一手枕在頭下接話。

　　「我若是沒有你，一切都沒有意義。」

　　「您是什麼時候開始這麼想的？」

　　「不知道，可能是從看見你的那一刻起。」

　　「……诶……怎麼換您也在哭啊……」片刻沉默，艾倫抬頭定睛一瞧意外發現男人的眼眶也是紅的。

　　「想到身邊若是沒有小鬼的話，那日子多無趣。」被人逮個正著似乎有些難為，利威爾只是偏過頭，使勁將孩子的頭髮搓亂「我甚至無法確定我能否活到現在。」

　　他反擊地咬咬男人下頷，將身子往前挪些，四處啃咬利威爾的脖頸、鎖骨，扶著男人的後腦勺貼近，鼻樑廝磨間流露幸福的哼笑。

　　利威爾惜字如金，少把情話掛嘴上，可剛才那番話是比那些年少輕狂的風花雪月要來的珍貴，利威爾要的，唯他不可。

　　早上醒來時已經在被窩裡了。光亮直直照射在他輕薄的眼瞼，睜眼後，蒼翠的虹膜在暮冬裡變換著四季的色彩。

　　有雛鳥在輕啼、有別人家水壺燒開的氣鳴、有氣候乾燥的蕭瑟、有平凡熟悉的指針走動；有生厭的世界、有依舊嘲笑他的人生、有他的愛。

　　他抬手摸摸利威爾眉峰的細紋，從有記憶以來，那邊就總是皴著的，像是對任何東西都不屑一顧，唯獨在艾倫面前，這就僅是他歲月的痕跡。

　　神經在接收指尖的觸感，來回梭巡突然就被握住了。

　　「早安。」

　　「早，精神真好。」還眷戀酣睡的時光，他拉過孩子本來在眉間調皮的手貼在頰側。

　　「一醒來發現在床上。」

　　「夜裡涼了，還是回房裡溫暖吧，我們都光著身子。」

　　「利威爾先生…」聽見艾倫喚他、像在等待他的回應，他循聲睜開惺忪的睡眼，迎來的是滿溢的愛戀「我好愛你。」

　　他面向陽光，伸手攬過孩子偎在自己的頸窩邊，粗魯的吻了幾下，以帶有點鬍渣的頰側蹂躪過青年的臉蛋，惹得人咯咯發笑，兩人的小窩裡傳出嬉鬧與虛度光陰的歎息。

　　「下個月開始要過的拮据了。」

　　「不要緊，總會熬過去的，真的餓肚子我也還有你這儲備糧。」

＊＊＊

　　「出了那麼大的事你竟然沒說？！」

　　「我說了不是更讓你們擔心嘛？」話說到底是怎麼知道的？……

　　「你又給利威爾添麻煩！唉……之後抽空回來……見面說吧。」

　　「……嗯，掛了。」

　　他最終沒再抽那口點燃沒多久的菸，將它摁在煙灰缸裡，煩躁的揉按眼部和太陽穴。程序已經進入尾聲，由於史密斯的大力協助，下個禮拜他們就能回到工作崗位，他在客廳裡來回踱步，雙手插腰一會仰頭，好像天花板看久能給他看出什麼。

　　能不用煩惱下一份工作也是好事，但回去後他該如何像以前一樣自然的面對同僚？不，他是其次，利威爾先生該怎麼辦？或許他本人不在乎，可是光想像他人在背後輿論……

　　年輕伴侶在為年長戀人煩惱，此時難得穿著牛仔褲和黑色打底一身休閒的人從廚房裡出來，直接拿著煎鍋放到桌上，裡頭是兩人份的肉品和蛋。

　　「被卡露拉訓了？早餐好了。」他本人倒好，完全沒有艾倫的顧慮，確定完全沒有刑責處分，利威爾甚至把這段日子當成久違的長期休息，一派輕鬆，從他早餐就要開個酒來配就能看出他心情有多好。

　　「好了老兄，過來賞臉一下？是熟成的牛肉。」利威爾知道換成這種平易近人不適合他的語氣總能逗小鬼開心，縱使艾倫都是憋著不表現出來。

　　他要抬頭才能跟小夥子對視，眼見人沒有搭理他的打算，利威爾伸出雙手用力掐抓對方大腿側，很輕易的就把人撐起。

　　「嗚哇——利威爾先生？？？！！！」

　　「飛高高啊，你小時候最愛我這樣。」

　　「放我下來——」他一米八的大個哪有臉還給人這樣哄，立刻漲紅了臉。

　　「想什麼？我親愛的維特。」

　　「……回去就會看到那些渣滓了。」他斂著眼神，瞳色總會隨想法變得晦暗「其實從頭到尾，對於打了那種傢伙我壓根不認為自己有錯，甚至覺得這類人就是欠暴力制裁，但是不可以再給利威爾先生添麻煩，我得市儈、我得壓抑，但是果然啊，我在這想半天果然還是想宰掉那些東西、驅逐掉那些留著吸人血的垃圾，尤其是那個污衊利威爾先生的豬玀，想碎屍萬段、想剝皮拆骨、想唔——」

　　一旦陷入黑白分明、是非對錯二元化的思緒，就只會翻攪起潛意識裡的泥濘一發不可收拾，利威爾張開虎口捂上艾倫的嘴強行中斷了他的戾氣。

　　「我說過我不是要一個乖順的傢伙，但你答應我的，絕不讓自己陷入危機，更正，不准你面臨任何會離開我的狀況。」

　　「不會了……我會為利威爾先生努力的。」

　　「耶格爾，哦，耶格爾，聽說你父親是從事醫療的，多顯赫、多有前途的家事背景不是？蠻風光的嘛！」

　　他們重新步入常軌沒幾日，那個豬玀直接找上青年的部門，該來的總會來，艾倫當初敢動手，當然也不意外日後的處境與刁難。

　　學著忍耐點吧，這不是你一個人的事。

　　利威爾在螢幕前伸個懶腰，筋骨劈啪作響，頂著黑紫眼袋將領帶塞入胸前的口袋裡，解掉領口喘個氣。

　　休息那麼久一時沒收心，整個效率和精神力真的不比往日，還一下子就開始想念小鬼，起來在位子周遭來回踱了幾圈後妥協，他決定找個藉口去看人。

　　餐餐不定時消磨的胃壁在此次得到了休養，所以就稍微放縱一下，他取了兩紙杯和兩包味道還算不錯的即融，手臂夾著一早排到的小鬼最愛的點心準備犒賞他一番，也好滿足自己尋求慰藉的理由。

　　利威爾兩手都帶東西，來到辦公室門前本想喚青年為他開門，沒想到正好留了縫沒闔上，男人也就一腳頂開，一抬眼連孩子的名字都沒來得及出口，剛好撞見了主管拿著文件報表砸在艾倫頭上又直接搧了孩子臉蛋的畫面……

　　整面的強化玻璃突然爆裂，迸發出巨大聲響擴散所在的整個樓層，甚至有某種衝力使得碎片直直插上另一面帷幕，產生了數個蜘蛛網紋。

　　所有附近的人都往源頭找去，有隻手握拳還維持擺在空中的動作——是利威爾，是他徒手以拳頭打在透明隔間上，緊握的拳心有一個捏皺的白色物體還在滴滴答答深色的液體。

　　「抱歉，手滑了一下，沒想到那麼脆弱啊，年久的關係嘛？看來要報修了，真是不小心啊。我想我該管管我的手了，隨便揮著一不小心碰到人可就不好了。」

　　確實不好。

　　好…好可怕…而且話突然變好多，青、青筋都爆出來了……

　　艾倫開始思考起，現在衝上前立刻跟利威爾來場熱吻能夠阻止他鬧出下一件傷害罪的成功機率有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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