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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花水月(1-26终) - 3,1

[db:作者] 2025-07-17 06:10 5hhhhh 6960 ℃

听取一些大大建议此帖贴上4章让大家可以连贯的代入

               (十三)

  隔天起床,我发现琳君并没有传到家的简讯给我。但我不以为意,毕竟现在的我们已不像过去那样,老是黏在一起,彷彿不能没有对方似的,当初就连没有看到对方的日子也总是互传简讯传个不停,经过这几个月的社会生活,如今我们宛如都比过去坚强了许多。

  也许这才是我们对於感情真正的态度。

  周末早晨的网球场上,虽然我们的切磋并不密集,却也渐渐的了解对方打球的习性,对於彼此会打什么球也了然於心,尽管技巧仍然蹩脚,但乍看似乎很有默契。

  打完球之后,我们走到旁边那间新开的果汁店买果汁,才一大早就已大排长龙。因为装潢新颖又有特色,许多年轻少女买了果汁后,便轮流站在画了鲜艳彩虹的白墙前面拍照。我与同学才刚毕业不久,因此混在年轻人群中并不突兀,倒是中年主管看起来就稍显不自在。

  「突然觉得我离这些少女有点遥远了。」同学满头大汗的喝着果汁说。

  「男人不是不管几岁都喜欢18岁的吗?」我想到某个网路笑话,调侃着。

  中年主管没有搭话,自顾自的喝着果汁,偶尔抬起头来打量络绎不绝的年轻女孩。年轻女孩们有些穿着露肩上衣,有些穿着极短的热裤、露出白皙修长的双腿,肆无忌惮的散发着青春气息。

  「晚上的募款餐会记得要去啊,我都用公司名义帮你报名了。」同学提醒着。

  「确定我可以用我的本名吧?」我问。虽然我第一次与纪颖相遇的时候,便是盗用我眼前这位同学的名字。

  「可以啦可以啦,反正他们又不知道我们公司有谁。」同学不耐烦的说。

  「主管大哥你会参加吧?毕竟你们公司是主要协办单位。」我转头问张先生,试图让他也参与话题。

  「我们才没这么好命,那是高层的福利。」张先生意有所指的挑眉。

  「为什么要用这么邪恶的眼神?」同学大胆地调侃主管。

  「那种场合,总会有很多不知道怎么进来的年轻女孩,她们啊…」主管摆出坚定的表情,竖起一根手指彷彿在说明着某种理论。

  「她们都是来找有钱人倒贴的,所以有钱人们才会有玩不完的女人。」他斩钉截铁的说。

  「怎么混进去的?」同学狐疑地问。

  「我怎么会知道!反正只要有有钱人的地方,这些小女生就会想尽办法加入,总是冀望可以找到长期饭票,殊不知都被有钱人玩假的,这种事我看多了。」主管摇摇头说。

  我和同学互使了眼色,我们都忍住了关於李董事长丑闻的问题。

  由於隔日就要第一次开庭,喝完果汁后我便穿着运动服到公司加班,要与文忠学长再核对完最后的资料。

  通常在开庭前,参与案子的人都是处於非常紧绷的备战状态,但是因为这个案子实在拖得太久,中间又经历了一次延期,因此我跟文忠都早已准备妥当,反而有些提不起劲。

  尽管如此,以谨慎着名的文忠学长还是逐一过目了所有的条文与书面资料。

  「那个傢伙也太不在乎了点。」文忠学长抱怨,他指的是李董事长。通常开庭前是律师与委託人一同研拟作战计画的最后时刻,但整个案子期间,李董非但没有跟我们碰过任何一次面,也完全不过问我们的准备状况,仅偶尔透过秘书要我们传送电子档资料给他看。与其说是胜券在握,更不如说是完全不放在眼里。

  「反正他大概也不会输吧。」我说。

  「永远没有必胜的仗。」文忠学长面露严厉地告诫我,我随即识相的低下头来致歉,眼角余光瞥见我第一次接到这案子时,文忠拿给我看的资料夹。资料夹里头放着的照片内容,我至今记忆犹新。

  「那本要带去吗?」我问。

  文忠摇摇头,继续审视着资料。

  募款餐会是晚上七点举行,接近傍晚时分,我显得坐立不安,倒也不是有多么想参加募款餐会,也并非担心若是迟到是否会害同学因此被公司谴责,而是脑中不自觉的浮现纪颖的身影,不免在心中对於相遇进行沙盘推演。

  文忠以为我是想要去与女友约会,因此焦躁的数落了我一番,但仍让我收拾资料离开,并说明天早上不需要再进公司讨论了。

  我匆匆忙忙回家洗澡换衣服,挑了一套看起来比较新颖且正式的西装穿上。接近夏日,天暗得很慢,天空还有些蓝蓝紫紫的,因为开始下起了点点细雨,我便决定放弃公车,而坐了计程车。

  募款餐会就办在市中心的一间高级酒店的宴会厅里。之所以会称之高级,是因为我在步下计程车时,发现其他宾客皆是搭乘进口轿车而来,并且有司机或佣人为他们开门,我搭乘的黄澄澄的计程车在这列队伍中显得突兀。门口的接待员也并未替我开门,只忙着招呼那些看起来显然十分富有的中年人们。

  「真是无聊的场合,对吧?」有个声音说,语气中尽是戏谑。

  我转过头,一个皮肤黝黑的年轻男人正将手中的菸按熄在直立式烟灰缸中,一脸不以为然。

  「满嘴慈善,却尽是奢侈。我一毛钱也不会捐的。」男子说。

  我不动声色地打量他,发现他似乎大上我也没几岁,而他的西装不只剪裁合身,简直是为了他而量身打造一般,袖口、裤子的缝线精緻无比。他蓄着简短俐落的黑发,发流整齐地往某一边倾,深咖啡色的眼珠饱含着轻蔑与高傲,却晶亮而深邃。他的古龙水味淡淡飘来,不像一般人总爱大把大把的喷洒在身上,他那淡雅的香水味恰如其分,他看起来就像真正的富有人家,更精确的说,像个广告明星似的,虽然他口中数落着权贵们的行为,但他却也是不折不扣的一份子。

  我还没开口说话,某位梳着三七分油头、身着过分笔体的西装的削瘦中年男子走到他面前拍着他的背。

  「哎呀!陈总经理!原来你在这啊,找你找得真苦。」削瘦男人用油腻的语气说,正眼也不看我一眼。

  刚才朝我搭话的年轻男子哼了一声,轻浮的歪嘴笑了下。

  「进来吧,有个女孩说要找你呢!」削瘦男显得过分诚恳,就像要把他带入陷阱一般。陈总经理双手插进口袋,耸耸肩后便走进大厅,削瘦男人的手紧贴在他手上也跟着进去了。

  那看起来玩世不恭的纨裤子弟,便是纪颖的老闆,道宁建设未来的接班人,陈尚明。

  目送他们走过金碧辉煌的酒店大厅,我也耸耸肩。不管是他也好、那些搭着名车来的富商也好,他们与我都是完全不同世界的人吧。就只有在今晚、以及明日在法庭上,我们才会有所交集吧。

  时至今日,我有时会回想,如果可以,我真希望我们永远也不要有交集才是。

  募款餐会这样的场合令我感到不自在,一个认识的人也没有,而且其实我亦早就没有调查李董的必要,我单纯是为了增加偶遇纪颖的机会才来,却只看见一组一组达官显要们的觥筹交错、虚情假意,几乎没有人在意那悬在宴会厅上方「慈善募款」的布条,也没有人在募款箱中投进任何金钱。

  毫无参与感的我进出了厕所好几次,其实只是为了逃避会场中那种与我格格不入的氛围,高级的饭店连厕所都尽显奢华之能事,大理石铺成的地板、镶着花纹的墙面。

  连厕所也厌倦之后,我只好拿着香槟杯在会场中闲晃了约一个多小时,却丝毫不见纪颖的身影,当我正意兴阑珊准备离去时,有人拿了麦克风,发出清喉咙的声音。

  「感谢今日大家的共襄盛举。」受到声音的吸引,贵宾们边低声交谈着、边开始往宴会厅的前半段集中。我没有移动,只试图越过人群看看是谁在说话。

  司仪又拿着麦克风说了好几句恭维的话,不外乎是对与会的宾客们心怀感激,接着说明这次款项的用途,似乎将用来资助偏远国度的孩童,穿着西装或晚礼服的达官显要们满意的微笑点头。我并未在会场中看见早上一起打球的主管所说的年轻女孩,倒是有几对伴侣之间的年龄差距很明显。

  「…接着,我们欢迎此次餐会的发起人,李董事长。」

  李董事长在欢迎中走上小舞台,他身着名贵的燕尾服,看上去依旧神采奕奕。我瞠目结舌,平时律师工作训练出的不动声色已完全抛诸脑后。李董已完全应证我之前的猜想,完全不将明日的出庭放在自己心上,一上台便是先感谢妻子与家人的支持,还有台下的众多参与者云云,天花乱坠。

  我感到一阵晕眩,闪过不停与我反方向走去的宾客们,想找自助餐点区拿蛋糕吃。

  穿过重重人群之后,自助区即在眼前,然而一位打扮高雅的女孩与我四目相接,我的心跳漏了一拍,因那人竟是琳君。

  琳君望着我,我也看向她,我们都静止不动,像是古典电影,旁边来来往往的人群渐渐变成流动的残影。

  今天的琳君穿着色彩鲜艳的一字领洋装、露出白皙粉嫩的香肩,光滑纤细的脖子上挂着我送她的新项链。丰满诱人的乳沟不免的若隐若现,但比起那个,裸露的锁骨线条却更加勾人目光。平时束成马尾或垂下的乌黑长发一反常态,高高盘在头顶上。我脑中涌现出高中时,读过的那些武侠小说中形容美丽女人的一切词彙,最后却还是只能留下温柔婉约、气质动人几个字。

  不知过了多久时间,我才往前跨出一小步。

  「想不到你也来参加。」我把疑问句转换为肯定句的用法,想要掩盖我自己也在此地的尴尬现实。

  「是、是啊。」琳君一手拿着我没看过的长方形晚宴包,一手拿着玻璃杯,里头装的是红酒。

  「我是帮阿赖过来的啦,他一直说他不想来我就…」我率先解释。

  事后我总反覆回想,明明我对女友的出席也满腹疑窦,却仍率先辩解自己的行为,无非是怕她心有不满而对我大发雷霆,这样的举动出自於避免争吵,但当一段感情出现了这种诡异情况时,或许早已是一种暗示。

  「我也是、替前辈过来的。」琳君笑起来,脸颊上泛着红晕。

  我跟她之间的空气逐渐瀰漫着尴尬的气氛。

  「…所以接着,容我邀请道宁建设这位傑出的新血,陈尚明先生上台!」台上,聚光灯下,李董事长用麦克风高呼,台下响起热烈的掌声。我与琳君彷彿松了一口气,心中暗暗感谢有转移注意力的机会,一同将目光转向舞台。

  帅气、高佻的陈尚明在众人的簇拥下上台,他与李董事长握手后,毫不彆扭的接过麦克风,脸上挂着谦虚的笑容,与稍早我看见的轻蔑表情大不相同。他举起左手向大家致意,正准备开口,一旁帘幕后忽然有人拿着一块巨大的长方形纸板走进观众的视线,是一块写着天价数字的捐赠支票。

  众人们看见夸张的支票道具登场,忽然又爆出更加热烈的掌声,还包含了阵阵欢呼,甚至有人吹起了口哨。陈尚明先是露出惊讶的表情,接着演出无奈叹气的模样,然后抬起头来对着所有人微笑,当他再次举起左手,与会贵宾们简直像在参加偶像歌手的演唱会一样,爆发出兴高采烈的呐喊声。

  「是的,就如各位所见,道宁建设会捐这些钱。」陈尚明开口,用轻松的口气说出这句话,台下再度哄堂大笑,仍站在台上的李董事长也笑得乐不可支、连连拍手。

  「谢谢李董事长给我这个机会,让我知道世界上原来有这么多需要帮助的人…」陈尚明继续说着,语气转为认真,所有人频频点头。

  我回头望向琳君,她也把目光转回我身上。我注意到她穿着一双我未见过的粉红高跟鞋,似乎是皮制材质,更加吸引我注意的,是她的右脚踝上挂着一条隐隐闪动着的金色细链。

  我又转过头去看台上的演说,只见陈尚明自信坚定的阐述着自己的理念,脑中原有的晕眩感又更加强烈了。在酒店大门口时,他还目中无人的指控这荒唐又低俗的场合,现在不仅捐了夸张的金额,还大大方方的站上台演讲。

  「…所以,希望由我抛砖引玉,欢迎大家贡献自己所能做的。谢谢。」陈尚明的演说简洁有力,富商们又再次鼓掌叫好,他步下舞台时不停有人跟他握手、拍拍他的肩膀。

  「他谈生意的时候也都这么臭屁吗?」我跟着大家拍手,转过身靠近琳君,在她耳边问。

  琳君尴尬的哈哈笑,也轻轻拍着手,深怕手中的红酒洒出。

  在李董与陈尚明的呼籲后,富商们纷纷拿出支票誊写,并踊跃的投入那巨大的透明募款箱中。如果纸板上那笔天价数字算是抛砖的话,那引来的玉不知道该是多少钱?

  「不如我们去把那箱搬回家吧!」我开玩笑的说。

  「注意言词啊,律师。」琳君笑着说,啜了一口红酒。

  「这里有点无聊,等一下去我家吗?」我也喝了一口香槟,提起勇气问,脑中想起那罐被打破的化妆水。

  琳君还没开口回答,视线便飘向另一个方向,我跟着撇过头去,一群达官显贵正跟着往自助区走来的李董握手道贺,李董手搭着一旁的陈尚明,也有些人称讚着陈先生英雄出少年等等恭维的话。

  「真可怕的一群人啊。」我说,不禁往后退了几步试图远离人群,顺手也拉了女友一把,女友跟着踉跄后退,玻璃杯中的红酒泼了出来。

  「啊。」琳君低头看向裙缘,红酒液洒落在裙上。

  我感到窘迫,张望四周寻找卫生纸的踪影。

  陈尚明摆脱人群,往我们站着的方向走来,他随手向一旁端着餐盘的服务生拿了一杯半满的香槟,一饮而尽后又换手将空杯放到另一头的长桌上。

  「你还真是喜欢把衣服弄湿。」陈尚明走到我们面前,用轻浮的口气对琳君说。

  我看向陈尚明,而琳君则是手足无措地抬起头,我注意到她的脸咻一下变得通红,连耳朵末梢都微微泛红着,她一边露出尴尬的笑容支支吾吾的、一边用手抹着裙缘。

  「该不会是故意每次见到我就要打翻红酒吧?」陈尚明挑起一边眉毛、歪着嘴角对琳君说,他伸手将西装外套右边胸口的袋巾抽出来,递给琳君。一直没有看我的琳君此时用眼角余光偷瞄我,似乎不知该不该接下。

  我双手都拿着玻璃杯、呆立着,思索着陈尚明语意的同时,注意到那条口袋巾边缘绣着名贵品牌的图案。我的胸口不知为何忽然燃起一股异样的情绪,我迅速的把两个杯子换成同一手拿着,转过身一把抓住琳君的右手腕、想要离开。

  「我们去找卫生纸就好。」我说。

  女友一时反应不过来,手被我一抓,原本拿着的长型晚宴包掉在会场地上,发出沉闷的咚一声,有些聊天的人转头看向我们。

  陈尚明露出疑惑的表情,看了我一眼,跨步弯腰捡起晚宴包。

  「请问这位是?」陈尚明不带情感的问。琳君张开口却没有出声。

  「我是琳君的男朋友。」我说。

  陈尚明噗哧一声,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当时的我,丝毫不明白他为何露出那样的表情,还以为是想对我表示不屑一顾。

  「原来是张小姐的男友。」陈尚明似笑非笑的,将手帕叠在晚宴包上递给琳君,这次琳君终於缓缓伸出手收下。

  「可要把这个包包收好了。」陈尚明看着琳君说。

  我转身,再次伸手要带琳君离开现场,琳君却急忙把手摆到背后不让我掌握。手一抓空,我不解地转头看着琳君。

  「我自己会走。」琳君严厉地看着我。

  「哎呀哎呀,男友先生,可得保持点风度啊。」陈尚明在我背后嘲讽地说。

  听见这句话,我转头怒目瞪视他,我无法看见当时自己的表情,但我清楚记得我的怒火。我试图保持冷静,於是看了女友一眼,示意她一同离开。

  「…不然女友可能会对别人投怀送抱唷。」陈尚明又说了一句。

  我将身体完全转过来面对他,试图釐清这句话的涵义,琳君尴尬的望着陈尚明,然后又看向我。过了几年,我才知道当时驱动这些怒火的奔本原因是什么,是自尊心。

  「你说?」我说。

  陈尚明耸耸肩,露出不以为然的表情。

  「没能力又没风度的话,女人当然可以考虑更好的…」陈尚明眼神看向天花板,轻佻的说着,但话未说完,下一秒他却一个踉跄往后踩了几步后倒在地上。

  我揍了他一拳。

  当我回过神时,我发现自己已一个箭步往前跨出,右手悬在空中,仅留下指关节的疼痛、还有陈尚明脸颊骨头的触感。由於他高了我几公分,因此我的拳头是往上挥出,约莫是接触到了他右下巴的位置。

  周围的人群发出惊叫声,琳君更是吓得花容失色,用右手摀住嘴、面带恐惧地看着我。

  我又冲上前,往他的腹部踹了一脚,想要再弯腰挥拳时,却发现自己已被两位中年男子架住双手往后拉开。

  在我的对面,李董急忙跑到陈尚明一旁,而稍早在门口看见的那削瘦的男子更是直接单膝跪下扶起陈尚明。

  陈尚明用右手手肘撑起身体,抹了一下嘴角,他眉头紧皱的看了我一眼,接着露出微笑,先是轻轻地发笑,然后笑出声。

  「怎么忽然打人呢?」李董慌张地说。

  「快叫警察!」削瘦男子指着我大喊,示意驾着我的人不要松手。

  在我被架离宴会厅之前,我看见琳君正目不转睛地看着我,而那是我第一次无法解读一个人的表情。我也看着琳君,同时,我眼角瞥见陈尚明站了起来并拍拍双手袖子,接着宴会厅的门便关了起来。

               第十四章

               (十四)

  当我走出派出所时,距离开庭仅剩不到两小时。事务所老闆站在派出所的阶梯上,用一种显然是审视的目光看着我。像老闆这样的人,当你发现他正在审视你的时候,必然是他故意让你注意到的。

  「累了吧,文忠那边我已经说完了。」见我想开口,老闆抢先说了。

  我感到巨大的愧疚袭卷而来,不禁低下头看着皮鞋。

  坐计程车回家的路上,我将手机开机,发现在我被关押的这段期间没有任何人传信息给我,琳君也没有。我回想到当我离开宴会厅时,琳君流露出的眼神。即便如此,我还是在通讯软体上输入「我回家了」并传送给她。过了两秒,琳君马上就回覆了,她仅传了两个贴图,一个是松了一口气的贴图,第二个是一只眼眶含泪的熊。我点开电话簿,在「宝贝琳君」的页面按下了编辑钮,将之改为「琳君」之后,便将手机关机。

  车窗外,蓝天中的白云缓慢移动着,我不知心中瘩惆怅该向谁倾吐,於是回到家便倒头就睡,偏偏在床上翻来覆去、怎样也睡不着。

  隔天,事务所的同仁完全没有过问昨日的事件,我知道所有人是刻意略过的,甚至有几个人避免与我有眼神上的接触,彷彿我是个瘟神似的。鼎益仍旧在中午时段邀我一同去吃饭,但同样的,我也在他身上感受到那股刻意压抑的气息。

  我忍着没有问李董案件的相关问题,比如过程是否顺利、文忠学长是否有大发雷霆等等。我们就像平常一样,闲聊着不着边际的话题,只为了打发时间。

  「你有听过那个新的社群软体吗?」鼎益说了一个英文缩写。

  「当然有啊,不过我没在用,怎么了?」我说。

  「没什么,只是听说有很多漂亮女生会在上面放生活照。」鼎益嘿嘿怪笑。

  「不是每个社群软体都这样吗?」我不解地问。

  「不一样啦!因为比较少人在用,所以很多人会放比较私密的照片。」鼎益若有所指地说。

  「裸照?」我挑眉问他。

  「裸照还是会被取缔的!」鼎益皱起眉头,一脸指责我不解风情的说。

  接着他念了一串英文字,并说那是小范的帐号,他偷偷的在那个新的社群软体上放了一些女友穿着清凉的居家照片,并没有裸露,也没有拍到完整的脸部,既是炫耀、也是分享,看起来像是网路上那种流出自拍,据说小范是为了追求刺激才这么做。

  吃完午餐,回到公司之后,由於文忠始终没有进事务所上班,於是我传了一封满怀歉意的简讯给他。我知道其实我昨天从派出所走出时,就应该传这封简讯的,但当时我什么都不想做,只想赶快回到我那狭小的私人公寓,将自己关禁闭。

  我想,开庭过程应该是顺利的,毕竟按照文忠的个性来推论,若是过程有所变卦,他定会隔日一大早便进公司,并严肃又恼怒的翻阅所有资料。

  过了大半天,文忠并没有回覆,我想他对我终究有些不满,毕竟我在开庭前一天闹出那样的风波。

  我翻阅了桌面上的一些纸本资料,忽然觉得在公司待得十分不自在,於是便用外出调查的名义早早离开了公司,到公立图书馆窝着。

  事实上,我并没有任何需要查阅的书籍或文本,於是我在图书馆随手拿了三本小说,便在沙发区坐了下来。平日的沙发区没有什么人,我翻着大学时期曾经热衷过的小说家的新书,想到过去也曾与琳君一同在图书馆度过一下午。那时的琳君对於即将到来的考试非常谨慎,专注地温书着,但我却拿了百科全书与小说在她身旁轻松翻阅,惹得她恼火异常。

  回想至此,我不禁笑了一下,当时走出图书馆时,琳君看也不看我一眼、自顾自的疾走,我赔了一路的不是,最后也不知道怎么着,我们去了学校不远处一间便宜的小旅馆,在里面做爱和好了。

  那时候在我耳边娇喘着的琳君,与前天晚上对我露出惊恐表情的琳君,仿若不同的人一般,我们究竟是何时变得如此疏离?我感到胸口一阵郁闷,决定专心阅读小说内容,不再回想往事。

  当我回过神来时,我才发觉自己不小心睡着了一段时间,拿起手机,已经经过了一个半钟头。我滑开手机首页,出於好奇下载了鼎益提到的软体,并输入了小范的帐号。

  小范的帐号是对外开放的,帐号中完全没有与小范相关的资讯,相簿中满满都是穿着清凉、游走於尺度边缘的女体照片。我脑中闪过了一个念头,便在搜寻列中输入了「张琳君」,但并没有找到相关结果。

  我在心中自嘲了自己的无趣,又开始浏览起小范的页面,接着我发现了原来这个软体同样有加别人为朋友的功能,脑中再次泛起了异样的思绪。

  小范的好友列表大多是拍摄女体的爱好者,更有许多人以艺术家自称,看来他们之间并不互相认识,仅是在网路上透过演算法牵引,自然会聚的一群发烧友。我接着看到了鼎益的帐号,之所以会认出来,是因为鼎益十分单纯地以」Ding- Yi」来命名,丝毫没有隐蔽的心思。我边在心底暗暗嘲笑着鼎益,边点进他的页面,他放的仅有一张自拍照,好友人数更是屈指可数,但却有个名称为」LynetteChang」的帐号吸引了我。

  此时,我才明白自己的情绪带着焦躁不安,彷彿在寻找什么悬念。

  LynetteChang的帐号是上锁的,仅有申请此软体的会员、并加她为朋友且经过同意后才能看见内容,帐号的大头照是一张夕阳中的侧脸剪影,高挺的鼻樑、被风吹拂的发丝,我无法看清这是否为张琳君。

  「借我使用帐号。」我迅速传了这样的讯息给鼎益。

  「不好吧?」鼎益认真的回覆我。

  「不会乱来,有急用。」我快速的在键盘上输入。

  「真不害臊!这次先借你,快去办一个自己的啊!」鼎益果然想入非非,因而大方地传来了他的使用者帐号与密码。

  登入后,我飞快的点进了LynetteChang的页面中,事实显示这并非琳君,似乎只不过是鼎益的某位女性友人,而她的相簿中尽是下午茶、名牌香水的照片,还有几张在夕阳中矫揉造作的自拍。

  我对自己的行为感到疑惑,也怀疑自己是否对女友已产生了不信任感。但我当下仅是松了一口气,便开始检视起其他网页,忘记了自己其实还没有登出鼎益的帐号。

  接下来的几天,我与往常一样过着上班、下班的生活,但却一句话也没有跟琳君说过,我不知道她正在做什么事、工作是否顺利。我曾几度点开她的个人网页,但她什么也没有新增,我不禁觉得明明是交往中的情侣,却要透过个人网页来确认对方的生活,其实有些可悲感。

  文忠学长与其他公司同事一样,什么也没有问,就像平常一般用严肃又不奈烦的态度发落工作给我。我整理着文件,心中突然涌现了从来没有提出过的疑问,关於我是否应该继续从事律师工作,或者我真的喜欢这份工作吗?伴随而来的,是无可名状的恐慌。

  在当房仲的大学同学打了电话给我,不间断的对我碎碎念着怎么可以顶着他们公司的名义在募款餐会上揍人,揍的还是主办人之一,幸好因为不知道是哪一间分公司的人,所以总公司已不打算追究,但大老闆仍是愤怒异常,这几天所有分公司都频频接到来自总公司的资料抽检。我无心应付他,只敷衍了几句便挂了电话。

  周五的晚上,我独自一人到上次遇见纪颖的街区,找了一间安静的咖啡厅酒吧喝了几杯啤酒。不知道为何,我竟然用手机点开了人力银行的页面,却不知道应该要找什么样类型的工作。走出酒吧,我下意识的往热闹的方向走去,与上次经过时相同,夸张的男女在各家夜店门口上演令人摸不着头绪的戏码。

  当我在某个转角看见纪颖时,我才明白自己为何会不自觉往这个区域走来,即便经过那些事、打了陈尚明一拳,我仍想看见纪颖。每次遇见纪颖时,那一股难以形容的情绪便立即在胸口缭绕。

  我清楚感觉到,这是一周来第一次心跳加速、耳朵产生了隆隆声,宛如耳鸣般。

  在一间似乎刚装修完成的酒吧门前,纪颖淡淡微笑着和两位穿着西装的男人谈话,接着她有礼貌的向对方道别,转身往我的方向走来,她脸上的表情从微笑变为漠然,像是思考着接下来的工作,接着她一抬头,随即双眼睁大、放慢脚步,然后绽开了一个甜美的微笑。

  「嗨。」我简短的说。我不敢说太多话,深怕出糗。

  「嗨。」纪颖右手拉了一下肩上的皮包带子。

  我俩对望沈默不语。同样都是沈默、也同样都是度日如年般,但仍与我在募款餐会上与琳君之间的沈默截然不同。

  「假冒的房仲业者先生。」纪颖说。

  我哼的一声笑了出来,用一种苦笑的表情应对。

  「所以,这间就是你之前说的酒吧吗?」我找话题问。

  「是啊。」纪颖转头看了一眼,又回头对我说。

  酒吧是以黑色系为主的装潢,大门及墙面都是黑色亮面的贴皮,像是镜面的质感,有一些窗户仍以绿色网子罩住、尚未装上窗框与玻璃。大门之上,金色雾面的立体字,用书法似的字型写着「镜花水月」。

  「特别在哪里呢?」我问。

  「没什么特别的,酒吧不是都那样吗。」纪颖冷静地回答,双眼直视我,上次相遇时,她也这样回答我。

  我耸耸肩,用拇指往后随意一比。

  「要不要去喝一杯?」我问。

  纪颖又调了一下肩上的背带,张望了一下四周,没有说话。

  「好啊。」最后她说。

  我感觉自己好像不小心踩到了一张超大的弹簧床,被抛得老高,几乎要飞入云端,心脏悬空,像是搭云霄飞车的感觉。

  我带着纪颖又回到刚刚才刚光顾过的咖啡厅酒吧,刚刚才帮我结过帐的酒保看我又走回店内,皱起眉头不解地看着我,他又看了我身后的纪颖一眼,随即像明白了什么一般,对我摆出了一个佩服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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