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長，有要事報告。」

「說吧。」

「定點監視的人員回報，據說夫人和多輔少爺從昨天外出之後並沒有返家。」

「什麼？」景光皺起眉頭，「知道兩人的去向了嗎？」

「非常抱歉，掌握行蹤的部分是委託情報商去做的，但是從昨晚就和那名人士失去聯絡......」景光的秘書低頭致歉。

「...不管什麼手段，立刻找出來。」

「是。」

當百鬼丸的意識恢復的時候，只有一個「暈」字可以形容他的感覺。

眼前的景象一片混亂，各種帶著些微彩色的光塊上下左右不斷翻攪、四散或融合，眼花撩亂得令人反胃，

持續了不知多久這種迷濛的狀態後，總算有細微的聲響傳進耳裡，接著聲音漸漸地越來越清晰，他停頓的意識這才能艱難地開始運轉。

這裡...是哪裡？

身上到處都覺得非常沈重，令人只想再繼續睡下去逃避這份難受的感覺，但是下意識必須馬上醒過來的念頭越來越強，強到讓他思路更流暢了些，總算足以辨認耳邊的聲音了。

「......百鬼丸！」

「百鬼丸！」

母親和美緒...？為什麼她們的聲音聽起來像是在哭...？

「...快睜開眼睛，兄長！」

多輔也在...

對了，那個時候...！

回憶起車禍情況的百鬼丸終於清醒了，一瞬間全身上下的沈重感轉化成痛楚排山倒海而來，痛得他不禁咬緊牙關。

「百鬼丸！」床邊的縫見他睜眼，淚流滿腮的臉不禁露出笑容，「你終於醒了，太好了...這裡是醫院，你昏迷了整整兩天。」

「...母親...多...輔呢...？多輔、在哪裡...？」百鬼丸似乎記憶還有些混亂。

「冷靜一點，我在這裡。」病床另一邊的多輔連忙按住他。

「...怎...麼回事？」

想轉過頭去卻發現連這個簡單的動作都有點困難，身上滿是管線的百鬼丸這才發現臉上戴著氧氣罩，看見被子底下左手和左腳處只有一片空蕩蕩的平坦，他不禁皺起了眉頭。

「現在就告訴你，拜託你別再亂動了。」多輔嘆了口氣。

當時把那個倒地不醒的女人交給趕來的警方處理後，多輔立刻隨著救護車一同前往壽海任職的市立醫院。

輪值急診室的醫師恰巧是壽海的學生，發現恩師的兒子受了重傷，大驚失色的他連忙把百鬼丸推進手術室做急救。

過了幾個鐘頭手術才終於結束，門外苦等許久的多輔、縫和美緒立刻圍著那位名叫大沼 要的醫師詢問病況。

就要醫師的說法來看，百鬼丸這回只差一點就要沒命了。

一般情況下，被時速破百的車輛撞擊的傷者是幾乎沒辦法生還的，先不論遭受這種強大撞擊力後的人體會像水果一樣粉碎稀爛，就算只是衝擊造成的瞬間作用力也極可能導致頸椎或脊椎斷裂，但多虧百鬼丸實在過人的反應速度，遭受撞擊的瞬間竟能下意識地抬起左側義肢卸去一部份衝擊力，被撞飛落地時又用雙手護住了頭部和脖子，因此可怕的脊椎與腦損傷減弱成了一定程度的腦震盪。

不過就算他作到這種程度，也只有卸去「會致死」的力道而已，這股被減輕的力道還是重傷了胸腔的臟器，讓他斷了十三根肋骨。

若單純只是肋骨斷了可能還是小意思，但他的肺臟簡直就被這些斷骨扎得像篩子一樣，光是把幾乎斷成拼圖的肋骨拼回去固定就花了要醫師不少時間，而他的手腳也因為支架被猛力撞擊，導致骨骼出現了嚴重裂縫，必須徹底地靜養上幾個月直到完全癒合。

其餘像是肺挫傷、血胸和氣胸之類的後遺症只能靠療養慢慢復原，至於嚴重破裂的脾臟只好整個切除了，幸好人類少了脾臟並不會造成太大影響，只是免疫力會下降一些而已，實屬不幸中的大幸。

在這種情況下，受了這麼多傷但卻還不至於造成嚴重傷殘，跑來幫忙的幾位外科醫師都忍不住嘖嘖稱奇。

「他現在必須靜養兩、三個月以上，但臥床一週就會造成人體20％的肌力衰退，如果想恢復需要花上一年時間才行...因此後續的復健和照料對患者和照顧者都是相當辛苦的事。」

更何況對百鬼丸這種靠義肢活動的人來說，躺著失去自由再度體會身體的殘缺才是最痛苦的，認識他已久的要醫師嘆了口氣。

「總之就是這樣，已經度過危險期了，放心吧。」多輔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

但不要看多輔現在好像非常冷靜，聽取醫師說明傷勢的時候，他臉色只能用慘白來形容。

據說肺臟被刺破會痛苦到無法想像，百鬼丸居然還硬是起身攻擊那個女人？！萬一讓傷口擴大了真的會沒命的！！

而且如果救護車再晚到一點呢？已經陷入昏迷的百鬼丸當時幾乎沒在呼吸......他已經不敢想像後果了。

「......那些，不...重要。」百鬼丸淺淺地搖頭。

「...為什麼不重要？」多輔疑惑地看著他。

「那個...是怎麼...回事？」他的視線緊盯著多輔右眼上那塊厚厚的紗布。

「......這個？不是什麼嚴重的傷，放心好了。」

「多、輔...！」百鬼丸抓緊了多輔身上的病人服。

「......被樹枝稍微劃了一下而已，很快就痊癒了。」矇混果然失敗了，他無奈地嘆了口氣。

多輔知道百鬼丸當時根本沒辦法顧慮把他推向什麼地方，跌進灌木叢時被樹枝刺中眼球只不過是倒霉的偶然而已，就算醫生說癒合後視力會有些下降，但比起幾乎沒命的兄長來說，他這傷根本微不足道。

不過就算本人真的覺得沒什麼大不了的，這種事對他石頭腦袋的兄長來說顯然並不能這麼輕描淡寫地帶過。

「...是我的錯...對、不起...」百鬼丸咬緊了嘴角。

「......」只撐了兩秒，多輔還是忍不住炸了，「你給我適可而止！不准道歉！！」

就知道他會糾結起這種事，為了救他害得自己差點沒命，現在居然還自責起來了？！

要不是百鬼丸一身是傷無從下手，不然多輔現在就想揪著他的領子起來罵。

「百鬼丸，多輔的傷完全不是你的錯。」縫輕輕撫著他的額頭，「專心靜養就好，別想其他事了。」

「......」

「叔叔聯絡我說準備要趕回來了，明天就會到。」美緒輕輕把他的右手蓋回被子底下，「多羅羅也非常地擔心你哦，明天我會帶她過來，所以你要好好地休息，好嗎？」

因為手術後百鬼丸被留置在加護病房觀察的關係，依規定年紀太小的多羅羅不能進去探視，哀求無果的她這兩天只能不斷地打電話給美緒詢問狀況。

「......嗯。」

隔天一大早，多羅羅就跟著美緒一起來探病了。

對現在的她來說沒有任何事比來探望百鬼丸更重要，學校什麼的當然是果斷地直接請假了事。

「多...羅羅...」看見妹妹的臉，還掛著氧氣罩的百鬼丸勉強擠出一絲微笑。

「大哥！大哥！！」

見多羅羅就要衝過去，多輔連忙把她攔腰抱了起來，「別撲上去！他的肋骨骨折了！」

「嗚嗚......嗚啊啊啊———！」

這兩天對還小的多羅羅來說簡直度日如年，而且臉色灰敗的百鬼丸居然衰弱成這樣，讓她的情緒整個崩潰了。

「...妳這樣他會很難過的，別哭了。」多輔笨拙地摸著她的頭。

「多羅羅，百鬼丸已經沒事了哦，不要緊的...」

美緒摟著多羅羅在懷裡細聲安撫，過了好一陣子後才讓她終於冷靜了點。

「......多羅...羅。」

「大哥...」眼眶含淚的多羅羅握著他的手不放。

「百鬼丸只要好好休養一陣子就會痊癒了，沒事的...」縫輕輕摸著她的瀏海。

「我...不要緊，別哭...」

但快哭的人最聽不得哭這個字，聽到百鬼丸安慰她別哭，多羅羅這下眼淚又湧出來了。

「......把眼淚擦乾淨，來探病的人是不能哭的。」最近幾天已經不知道嘆了幾次氣了，多輔把整盒面紙放在她面前。

「我要離開一下，美緒，接下來麻煩妳了。」

「...醫師要你去檢查眼睛的傷口嗎？」美緒壓低聲音向多輔問道。

「對。」他望了縫一眼，「母親這兩天也累壞了，可以的話，請妳勸她去休息。」

因為當時受傷的緣故多輔也住院了，於是透過人在海外的壽海安排，讓他和百鬼丸兩人住在同間病房好方便縫照顧。

只是緊張過度的縫完全放不下心，除了進加護病房探視的時間外也堅持照顧著多輔，已經兩天都沒闔眼了。

「我知道了，你快去吧。」美緒點了點頭。

病床前，因為百鬼丸他這幾天光打點滴沒吃過半點食物和水，因此縫削起了美緒帶來的水果。

「肚子餓了吧？來。」她把一塊蘋果遞到長子的嘴邊。

可是肺臟受損的後遺症是很棘手的，有肺炎徵兆的百鬼丸從昨天就開始發燒，頭暈目眩的情況下導致食物剛入口就忍不住猛然反胃，看見兒子空腹得只吐得出透明的胃液，縫心疼極了。

「別動，我幫你擦乾淨。」她一點也不在意手會弄髒，仔細地幫百鬼丸清理。

「縫阿姨，這裡交給我吧？」美緒輕搭著她的肩膀，「多輔說您這三天幾乎都沒有休息...」

「謝謝妳擔心我...但是我想陪著這孩子。」

「......母親...我...」

連不要緊都還沒說完，同樣擔憂縫的百鬼丸又咳了起來，看見他虛掩著嘴的右手染上一片血紅色，嚇得多羅羅急忙抓起床頭的呼叫鈴就要按下去。

「多羅羅，沒事的。」美緒按著她的手，「因為百鬼丸的肺臟受傷了，暫時這陣子都會咳出殘存的血液和血塊。」

「...真的嗎？」看到她點了點頭，多羅羅這才放開那個差點被她扯斷的呼叫鈴。

「我...不要緊...」百鬼丸忍不住又咳了幾聲，「母親...去休息...」

看著她們擔憂的面容，他也快受不了了，比起自己痛苦的肉體，讓家人煩惱勞累還要更令他心痛。

「別擔心我。」縫輕輕擦拭著長子額上的冷汗，「我沒問題的。」

「沒問題？」

不知何時，病房門口已站著位不請自來的訪客。

「...夫人，妳到底要守著那個孩子到什麼時候？」臉上帶著微慍，縫的前夫－醍醐景光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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