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無羨有一點微弱的理智反抗著被侵犯，而情感卻狂熱地倒向這名俊朗而克制的人類，瀕臨發情的身體更是敞開著歡迎侵門踏戶。生殖的本能和享樂的渴望揉合在一起，使男人的指腹每每揉按著內部，他便承受不住地發出綿軟沙啞的求愛聲音。

「進來，還不夠，再進來更多。」人魚嘆息道：「藍湛，你讓我怎麼求你才好？」

藍忘機像一把利劍般繃直的脊背靠在床頭，凝視魏無羨的眼眸裡同樣有獸類的渴求，被魏無羨的手指有意無意蹭過的襠部早已熱漲鼓起，但他忍耐著，再度吐出殘酷的話語：「這裡不是人類能進的，太窄，會傷你。」

魏無羨發出崩潰而難耐的聲音，桃花般濕潤而泛紅的眼尾點綴著歡愉逼出的淚水，他被藍忘機輕易燃起了交配的慾望，甚至覺得逃家的自己過份愚蠢。他本來不願替任何人魚產下受精卵，但眼前的男人卻是例外。

「那你親親我。」魏無羨雙手攀上他的肩頭，急促地將柔軟的紅唇奉上。

意識之海連接的瞬間，藍忘機被他承受的煎熬、心中掙扎的渴望，以及濃烈而尖銳的情感給衝散了自控，他低垂的眼睫劇烈顫抖，抽出濕淋淋的手指，用力擁緊他的人魚，用掠奪般的力道回吻。唇齒狠狠糾纏，他們倆早已從最初碰撞般的青澀親吻，學習到如何用舌頭入侵黏膜裡側，將潔白的齒列一一巡視，將窄小的口腔納為領地，牢牢刻印自己的痕跡。

如果意識之海有顏色，魏無羨便是一汪危險而迷霧重重的黑藍，表面看似平靜，水底卻有著反抗的漩渦，他不接受任何被稱為命運或基因的強迫，只想自己選擇喜歡的人結合。

魏無羨自己似乎也短暫困惑，為什麼就愛上了眼前的人？

這個問題若能用科學分析回答的話世界上就沒有謎題。性格樂觀又恣意的他想通了這一點反而釋懷得比藍忘機更快，宛如太平洋夏日風暴那樣熱烈的情感席捲了他，讓他渴求這個男人，讓他終於徹悟——如果是真心喜歡的人，他願意放下無謂的自尊懇求、無視物種界線、敞開私密的地方迎合，讓那人任意賞玩。

相對於魏無羨堅持反抗命運的勇敢，藍忘機則覺得自己早已是命運的俘虜。他竭力克制卻不能讓自己不去碰觸這從兇殘生物包圍中救下的美麗生物，一旦與對方意識相通便欣喜若狂，這人魚的要求不管合理或任性，他都想放棄反抗放棄理智全部答應。堅硬的情緒堡壘在名為魏無羨的入侵者面前潰敗得有如海嘯肆虐過的脆弱堆砂，毫無還手之力、屈從命運的一直都是他。

識海交融讓他們直接碰觸到彼此的心意，像憑空著起燎原大火，將他們熔煉成緊密不可分的靈魂。魏無羨的身體在男人的擁抱下變得溫暖，赤裸胸前的兩枚乳粒被襯衫布料反覆摩擦而挺立，他從來沒有被刺激過這個地方，倍覺怪異又害怕地扭動纖細的腰肢，反而被男人按得更緊，沾著黏液的手指往人魚涼滑的尾臀用力一拍，發出響亮的聲音。

「嗚！」密不可分的長吻中魏無羨發出抗議聲，但藍忘機的唇就跟他的手指一樣滾燙，人魚被全力打鬥般的激烈吮吻舔得氣息匆促，最後只能渾身癱軟地掛在男人身上，不安分的手卻拉扯著男人濕透的襯衫，領帶早已被故意拋進玻璃缸裡。

「不許打我屁股！」魏無羨喘了口氣，立刻抗議起來。

藍忘機卻把他抱在懷裡，讓纖長的魚尾往自己腰腿纏繞，而尾臀正好被按在大腿上，他連忙抓住那揚高的野蠻手掌喊道：「不許打！」

男人的眼睛裡像是帶了笑意：「不打。為何不告訴我？」

魏無羨略微警戒地盯著他看。

藍忘機捉起他的尾巴末端，用手指緩緩磨蹭被黏液糊濕的洩殖孔，低沉的嗓音格外溫和：「你原先不想產卵。」

「我不喜歡別的人魚。」魏無羨抱著他，把自己的臉埋在他肩膀上，賭氣道：「我不想和不喜歡的人交配。」

「嗯。」藍忘機撫摸著他腦後柔軟的髮絲，承諾道：「那就不生。」

「要生。」魏無羨抬起頭，堅定的清澈眸子倒映男人的影像，他開心地笑起來：「我想生你的。」

「人類的精子是否能讓人魚卵授精，我們尚不得知。」藍忘機固執地搖頭，眼神卻溫柔。

「不行就算了，反正我不跟別的人魚生。我就只要你了，藍湛。」魏無羨不滿地抿了抿唇，卻又歪著頭思忖：「其實我族有個古老傳言，很久很久以前，人魚曾經也有你們這樣的兩條腿。只是隨著在海中生活，慢慢生出了魚那樣的尾巴。」

聞言，藍忘機心頭一動，想起魏無羨昏迷時所做的斷層掃描片。

黑白影像中，魚尾的內部，似乎有著疑似人類雙腿的肌肉線條……

「試試嘛，藍湛。」魏無羨伸手去摸藍忘機腿間已經硬得翹起的地方，動手扯掉皮帶並拉下褲鏈，熱硬的碩物彈出棉質底褲，打在他的手掌心。

「好大！」人魚睜大了眼睛，終於心虛地轉頭去看自己尾巴末端的窄小生殖孔，震驚地喃喃道：「這個插進來會壞掉的吧……」

藍忘機卻按住了他想偷偷移開的魚尾，聲音帶著低低笑意：「此時後悔，太遲。」

俊俏人魚的唇瓣紅豔得宛如盛開的彼岸花，藍忘機吻著他，讓他摟著自己的肩膀，又強逼他低頭，眼睜睜看著那硬如烙鐵的碩長性器是如何緩緩操進他尾巴末端窄小的生殖孔。魏無羨覺得自己的臉頰也燒燙得驚人，渾身都在顫抖，完全被塞滿的瞬間他發出近乎尖叫的呻吟，彷彿電流貫體的強烈歡愉殘酷地席捲他，滑膩的水液噴湧而出，在男人握著他的魚尾擺動時發出淫蕩的噗啾噗啾聲響。窄小的穴孔被粗碩的東西撐出難以想像的幅度，生殖腔壁被入侵性器上曲張的血管刺激著絞動不停，洩殖孔周圍的深紅色鱗片異常細小柔軟，此刻都被擠壓得扭曲變形。

「好燙！藍湛、嗯啊！太深了……」人魚發狂似地用柔軟的手指抓撓男人的肌肉硬實臂膀，他的體溫本來就比人類低，那堅硬長物嵌在體內，感覺滾燙得像是要將他蒸發，心底壓抑著害怕被動穿的恐懼，身體卻享受著因背德行為而生的巨大歡愉，他猛然仰起頭，感覺到體內深處蟄伏已久的東西像是被喚醒般逐一落入窄小的管道。

那人特有的陽光海水香氣驀然濃厚。

藍忘機一手按著他的魚尾，此時感覺到掌心底下似有東西慢慢移動，更是兇狠地擺動健腰，彷彿鞭打那樣侵犯著窄小的內腔。

俊美的人魚滿臉汗水，喘息、抽慉、尖叫、渾身痙攣，在灼燒靈魂的尖銳麻癢和快意中感覺到體內有不受理智控制的東西正在逐一往外擠，隨著男人挺腰的動作愈發激烈粗暴，碩大蕈頭抵住了富有彈性的殼，熱燙的精液噴濺而出，隨著抽出的動靜，第一枚半透明的卵被帶出他的身體。

人魚無意識用力擺腰，發出崩潰的呻吟聲。

藍忘機按住他顫抖而汗水涔涔的脊背，手掌按壓著他的尾巴末端，低聲說：「用力。」

「什麼……」魏無羨喘著氣，根本不知道藍忘機在說什麼。

「卵。」

「……什麼！？」

懂得魚類生殖的科學家最後只得手動替毫無經驗的小人魚把剩下兩枚卵掏出來，而人魚呆滯不已，盯著三枚渾圓的、僅乒乓球大小的半透明授精卵，直到授精卵的另一名主人整理好房間，找來人類醫和魚類醫，他都沒有恢復語言能力。

(01) 人魚產卵後須注意防賊。

那條人魚連頭帶尾泡在玻璃海水缸裡，雙手抱著尾巴團成球狀，睜大眼睛看著旁邊桌面上的透明玻璃九百毫升燒杯——裡頭裝著三枚圓滾滾的魚卵，粉橘色半透明，很Q彈的樣子。

午夜時分，海研船的實驗室裡一片混亂。藍景儀跟幾名科學家頂著沒睡醒沒整理的雞窩頭正在爭執怎麼組裝魚卵恆溫孵育設施，藍思追連上學術資料庫查找魚苗培育手冊，而魚類醫藍曦臣、人類醫溫情、鯨豚專家藍忘機圍在桌邊低聲討論，他們說魏無羨聽得懂的人類語言，但後者裝聾作啞，眼神發直。

「魏先生受到打擊了嗎？」藍曦臣擔憂地問。

溫情抱著手臂將不敢置信的目光轉向燒杯又轉向人魚，最後瞪著藍忘機下了結論：「你這禽獸。」

「……溫醫師，比照鮭魚的孵卵方式會不會有問題？」藍忘機面無表情刀槍不入，惟有放在身側的手指微微蜷曲。

「這要問魚類醫。」溫情攤手。

「兄長。」藍忘機看向藍曦臣。

藍曦臣尷尬地笑了笑，覺得從親弟的眼神裡看出手足無措的意思，只得說：「如果魏先生能提供建議……」

三名人類不約而同將目光投向海水缸時，魏無羨正在小心翼翼地把魚尾末端靠近生殖孔的位置壓在尾臀下方藏好，姿勢像極了藍忘機和藍曦臣坐在茶室塌塌米上一本正經地談話。

那條人魚不說話，他吐了一串泡泡。

「……」藍忘機捲起襯衫袖子，將手探進水裡，撫摸人魚的腦袋，語氣溫柔又寵溺：「魏嬰，別胡鬧。」

人類醫和魚類醫不約而同地遙望遠方風景——雖然實驗室裡沒有所謂的遠方可以看。

魏無羨還在水底吐泡泡，仰視藍忘機的眼神複雜。

「明天就要靠港，為了保護你和……孩子們，」藍忘機自己也不太適應，口吻略顯侷促，「得設法讓你們順利下船。」

魏無羨不肯說話，表情大概意思是「我聽不懂人話我是一條魚。」

藍忘機無聲嘆了口氣，手掌按在玻璃缸邊緣使力，躍入水中。

人類醫和魚類醫和正在搬強化玻璃準備蓋孵育水槽的一眾科學家聽見噗通水花聲轉過身看情況的時候，見到藍忘機在水中擁抱著他的人魚接吻，又紛紛別開視線。

溫情咬牙切齒：「都什麼時候了還在談戀愛……」

藍曦臣苦笑：「是心靈交流吧……」

對於人類而言，海水是有聲音的，水壓的重量比空氣沉重得多。

人魚一輩子都在這樣的世界過活，族群數量稀少、隨時面臨掠食者的危機，他們勇敢且心智很強大。藍忘機不相信魏無羨會被產卵嚇壞，也不認為他有意逃避育兒繁衍的責任，大概，是對自己有所不滿……

慶幸偉大神明賜予人魚意識交流的能力，他對魏無羨的心思雖然毫無掩飾餘地，魏無羨心中的糾結同樣也瞞不過他。

『魏嬰，別胡鬧。』藍忘機在腦海中捕捉到某條慌亂的魚影，以過份寵溺的低沉嗓音呼喚他。

魏無羨倉皇的聲音在腦海裡像成串泡泡般一擁而上，此起彼落，指向同一個人的姓名。

『藍湛藍湛藍湛藍湛你怎麼可以——』

『你願意生。』藍忘機的聲音帶著隱約的笑意。

『那也不是這樣生啊啊啊啊——卵生魚是體外授精你懂不懂！』魏無羨崩潰叫道。

『感覺很可怕？嚇到了？』

『也不是……可是……』

『嗯？』

『……從來沒遇過這種事，你太厲害了。』魏無羨不情願地坦承。

『喜歡？』

『喜歡啦……還挺、嗯、舒服……只是也很可怕……我那裡會不會合不起來啊……』人魚無地自容道。

雖然是在意識交流中，但他竟然感覺到魏無羨又羞又怒的意思，心中憐愛之情滿溢，他抱著人魚浮出水面，短暫換氣後再次吻他。

『沒有，別怕。』藍忘機抓住那漂亮的大尾巴別有意圖地瞥看，低頭在尾鰭處親了一下。

他的人魚臉上浮起明顯的霞色，迅速抽回尾巴，再次躲進水底把自己蜷成一團。藍忘機用身體覆蓋住他，似是打算繼續逼問的樣子。

「嗯哼咳咳咳！！！！！」溫情比藍曦臣要粗暴多了，如果藍曦臣的假咳嗽是普通敲門聲，溫情的咳嗽就是在用鐵鎚砸門發出的巨響，這名豪情萬丈的女醫師發出噪音並且用力拍了拍海水缸的玻璃壁，大聲提醒道：「可以了可以了！再繼續就要改電影分級了！藍教授你節制點！」

「……」藍忘機從水裡起身，意識之海交流很容易讓人忘記旁人在場，以後要注意。

藍曦臣倒是笑得愉快，「如何？孵育方法問到了？」

「嗯。」藍忘機躍出海水缸，襯衫、西褲和皮鞋都濕透，但他絲毫不介意，走到桌邊捧起裝有三枚人魚卵的大型燒杯，正色解釋道：「溫暖流動的海水孵育250天，定期供給營養，胚胎便發育成熟，自行破卵而出。」

藍曦臣疑惑道：「孵出來會是嬰兒人魚嗎？」

溫情促狹地笑：「按照人類懷孕的模式，到時候從發育中的胚胎就看得出尾巴，真期待啊。」

「別閒聊了。」魏無羨趴在海水缸邊用手掌撐著臉頰：「你們還是想想天亮後要怎麼面對媒體吧。地球第一條人魚要粉墨登場啦！」

「自然。姑蘇雲深海洋事業集團將全力支持各位。」藍曦臣拿起電話，聯繫自己的好友，蘭陵金氏旗下的公關公司負責人金光瑤。

＊＊＊＊

最近網路熱搜和新聞版面都是人魚相關消息。

六月中旬，海研船「雲深六號」在姑蘇港靠岸，碼頭邊聚集了大量新聞記者和看熱鬧的民眾，儼然出現電影節名流走紅毯而粉絲夾道歡迎的場面。

那條網紅人魚太受歡迎，他在社群軟體發文表示自己即將抵達港口，短時間引發千萬人響應、萬人親自到場的熱度。只見巨大的登船梯斜搭在地面，五、六名身穿實驗白袍的科學家各自手提大型塑鋼培養箱，在預先布置的保全人員包圍中逐一下船，進入等待的接駁車輛中。緊接著約有三立方公尺大小的海水缸被推出，鎂光燈此起彼落閃瞎了人眼，圍觀群眾發出海浪般一波又一波的驚呼。

有著絕美深紅魚尾的黑髮男子悠閑飄浮在海水缸裡，他笑容親和，長相俊俏，此時正半點不怕生地與人們揮手致意。雲深海洋研究中心主任藍忘機則走在海水缸旁邊，等到海水缸推到地面停住，方轉頭看著漂亮的人魚。魏無羨笑著點頭，用手指指頭頂上密封的蓋子。

跟在海水缸後方的藍景儀、藍思追等助手架起矮梯，取走水缸蓋，圍觀人群又是一陣鼓譟。

站在一旁走道手持麥克風待命的公關金光瑤立刻大步上前，將麥克風湊近藍忘機，機靈地問道：「藍主任，請問人魚先生的打算是？」

藍忘機神態穩重地回答：「打招呼。」話剛說完，熾烈的六月陽光下，大量水花從天而降，而那條人魚竟大膽躍出水面，彷彿經過多次默契練習，正巧落在藍忘機伸出的臂彎。

金光瑤抬起手稍微遮擋水花，將麥克風遞到人魚面前：「人魚先生，歡迎蒞臨姑蘇市！」

魏無羨大方地笑起來，透過麥克風說：「大家好，我是魏無羨！謝謝大家在ins上的追蹤和紅心，我將客座雲深水族館，請務必來找我玩！」

他的嗓音清亮乾淨，十分迷人，口音也是端正的官方雅音，於是民眾和粉絲終於相信這條人魚的社群帳號不是研發團隊代為經營，而是這條魚會說人話！粉絲們紛紛鼓掌、吹口哨，手機相機狂拍，氣氛熱烈。

藍忘機將他放回水裡，巨大海水缸被推上貨櫃車，一群隨行的科學家也坐上去，白色車門關閉，車隊駛向雲深海洋中心的方向。

人群的驚呼和掌聲久久不散，而雲深海洋集團特約發言人金光瑤眉眼彎彎，對採訪記者們表示：人魚與研究團隊將進駐雲深水族館後方的海洋研究中心，知名網紅人魚魏無羨願意定期客座水族館深海展館，與民眾互動。此外，研究團隊已經取得三枚人魚卵，將全力協助孵化工作。

在公關團隊刻意操作下，魏無羨的人魚身份不再只是「貴重科學研究素材」，他能與人類溝通，如偶像明星般更新社群網站，雲深水族館甚至替他開設了「人魚人生」聊天專頁，魏無羨定期直播回答粉絲提問，簡直是六月份以後全球的流量寵兒。

自從他公開表示喜歡各種手搖飲料和零食之後，大批廣告邀約紛紛上門，連知名名牌服飾今年秋冬的時尚秀都換上了水藍色的海洋風格。

即使有人提出應該進行人魚生化研究，也會被大量支持者和人道團體監管，趁此勢力，動物維權環保團體和海洋保育議題大行其道，魏無羨也大方替石虎保育和鯨豚保育隔空聲援，此舉讓處境艱難的動保團體收到大批捐款。國會也不得不通過法案，禁止各地方政府在稀有動物生態區進行任意懇伐。

＊＊＊＊

至於在雲深海洋中心安家落戶的人魚倒是過著比想像中更悠哉的日子。

藍忘機從意識交流得知，人魚族人會在海底找個安全的地方慢慢孵育授精卵，定期將某種海藻磨成的濃稠果凍堆在魚卵周圍。藍曦臣推測，這些海藻原料應該就是培養用的營養加給。溫情立刻風風火火地去找材料準備調配營養液，而藍忘機則借調雲深水族館最大的海水展示缸，將其他展示魚類包括蝦子和小丑魚等無害生物全都用塑鋼漁網攔截在另一區，放入大量天然海綿和圓滑的鵝卵石，給自家的魚布置出豪華育嬰室。

這處海水缸實際連通姑蘇外海的無污染珊瑚礁海域，海水隨著溫暖洋流每日循環，呈現透徹的淺藍色。三枚人魚胚胎卵裝在鑿出孔隙的管狀水母專用弧形缸，並排放置在易受監控的實驗室玻璃帷幕前方。藍忘機日常辦公時間，隨時轉過身就能看見魏無羨的天然海綿沙發，以及孵育中的小魚卵。

怕自家魚太無聊，藍忘機甚至往水底安放了防水的平板電腦和觸控電子書。

這魚倒是自己很會找事，雲深的海水缸實際面積約有一千六百平方公尺，其中一面連通大海，一面則是水族館內的展覽區，另一面則是實驗室觀察帷幕，他每天固定時段飄到展覽區的玻璃帷幕前直播人魚花式泳技，調戲小丑魚和翻車魚，實際的興趣卻是上網購買各種零食，從巧克力到辣肉乾無一不吃，完全顛覆科學家對於「魚類」的認知。

這段時間生活安逸營養充足，魏無羨留長了黝黑的卷髮，寶石般的深紅魚尾鱗片炫目發亮，當他伏在水底的巨大海綿沙發午睡時，胸口和髮絲隨著海流起伏，那俊俏面容與安穩笑顏，簡直將童話故事裡描述的奇幻世界演繹得惟妙惟肖。

魏人魚白天和藍忘機到水族館朝九晚五「上班」，晚上則帶著孵育中的胚胎們回藍忘機房間休息，平淡美好的日子跑得飛快，轉眼便過了大暑，七夕將至。

七夕情人節不會讓雲深研究中心放假。午飯過後（海洋研究中心的職員已經習慣主任每天中午都會搭電梯到水族館四樓海水缸水面撈那條人魚出來一起吃飯），魏無羨莫名感覺頭很重，讓藍忘機把他放回水裡，提前睡了午覺。幽藍的靜謐世界中，整條魚陷進水底用淺黃色天然海綿堆疊出的大型「懶骨頭靠枕」裡，胸口隨著呼吸緩慢起伏，難得乖巧模樣。他面前是安放三枚胚胎卵的試管培養槽，海流的循環讓胚胎能安然處在孵育狀態，而溫情和藍曦臣每三天會送來營養凍，讓胚胎攝取養分。

鄰近傍晚，藍景儀歡呼著今天大廚給單身者加菜，有數量限定的粉紅櫻桃氣泡香檳！於是科學家宅宅們紛紛離開工作岡位去吃晚餐。藍忘機轉身注視玻璃帷幕，見魏無羨睡得香甜，又思及這魚昨晚偷偷打電動到半夜，不想打擾他補眠，便與其他人前往員工餐廳，打算幫自家的魚保留一杯特別飲料。

沒人注意到，海水缸的警示系統驟然停止運作，故障燈號卻熄滅。海水缸連接外海的塑鋼漁網緩緩升起，兩名攜帶保存箱和水下魚槍的潛水人將快艇停在研究中心外海，見到攔網打開，便無聲無息地躍進水中，往人魚及珍貴胚胎所在的海水缸深處游去。

似乎感覺到海流變化，魏無羨睜開眼睛，扶著額頭覺得頭暈目眩。他開始覺得不對勁，這不是缺乏睡眠，更像是……有人給他下了藥。

玻璃帷幕外，實驗室裡空無一人，牆上的液晶時鐘顯示下午六點四十九分，還是晚餐休息時段。

他想到午餐那杯特調水果酒，心中不安蔓延，連忙去探視三枚胚胎，然後他察覺了陌生的視線，轉身擋在胚胎試管前方。

『什麼人！？』魏無羨發出警告的嘶叫聲，隨即拍向試管旁的緊急按鈕，實驗室的警鈴猛然作響。

三名穿著潛水衣的男人聽見意外的警鈴也是慌亂，其中一名提著箱子的男人很快鎮定下來對其他人比手勢，另兩名潛水人便端起魚槍指向魏無羨，毫不猶豫扣下扳機。

『啊——！』魏無羨不及閃避，尖銳的箭枝穿尾而過，將他狠狠釘在石堆中，鮮紅血花染紅了眼前的大片海水。

魏無羨以高頻音波怒吼，掙扎著扭動魚尾動彈不得，眼睜睜看著盜獵者打開箱子，將裝有胚胎的試管拆起藏進箱內鎖住，雙眼通紅，咬牙以雙手抓住釘著尾巴中央的箭矢，強忍痛楚用力拔動。

那名盜獵者的潛水鏡下是狡猾而年輕的臉孔，他在人魚怒視下取走裝有胚胎的箱子，對另外兩名潛水人示意「砍脖子」，雙腿一彈、蛙鞋擺動，率先迅速往水面上浮。兩名盜獵客陰險地舉起魚槍，指向人魚。

箭矢發射的瞬間，巨大的黑暗身影破開氣泡和染紅的海水，撞開盜獵者手中的魚槍。一群虎鯨包圍盜獵者，張開大嘴露出尖利牙齒，兇狠撕咬盜獵者的頭顱和四肢，污濁血色驀然在水中散開。

此時人魚發出痛極的嘶吼，使力拔出魚尾的箭枝，不顧傷口和噴湧的鮮血，垂直衝向水面，追逐那名搶奪胚胎的竊賊。

那名年輕竊賊浮出水面，匆匆將鋁製提箱放上岸，見到人魚迅速逼近，他將臉上的潛水鏡摘下往地上一丟，狂妄大笑道：「哈哈哈，我說過，薛洋從未失手！」

薛洋從防水包裡取出預藏的大罐燃油倒進水中，又以打火機靠近水面，火光快速隨著浮油蔓延開來，燃起一層熊熊烈火。樓層火災警報器瘋狂作響，他提起保管箱，環顧周遭，皺眉道：「怎麼是水族館四樓？」然而他十分熟悉水族館地形，幾乎半點不猶豫，快步往側門的安全梯跑去。

而魏無羨游近水面，被大火阻擋，只得繞開，卻發現無路可出。

『不能放他走……』那時他心裡沒有任何更好的辦法，眼見水面上那人即將逃跑，他瞪著覆蓋水面的火，奮力魚躍而出，重重撞在岸邊。

美麗的魚尾沾滿海水表面的浮油，火勢順著尾鰭攀爬而上，他發出痛苦的哀嚎，手中卻握緊了箭枝，狠狠投向逃亡之人的後背。箭枝射在盜獵者的肩頭，可惜人魚受藥物所擾，力氣有限，並未擊中對方要害。

薛洋猛然回頭，慢慢用手拔出插在肩上的箭矢拋在地上，目光惡毒地看著遭到熾烈火焰包圍的人魚。他對人魚歪斜地揚起嘴角，緩緩踱回池畔，以勝利者之姿居高臨下打量趴在地上的魏無羨，洋洋得意地說：「身為一條魚就別想上岸了，你真以為能跟人類平起平坐啊？太天真了，你愚蠢的天真能讓我笑一整年呢！」

他笑得甜蜜，像是在觀賞一齣精彩的馬戲團表演，惡劣的口吻充滿戲劇性的抑揚頓挫：「被火燒的感覺如何？很痛苦吧，會不會覺得死了才好啊？你——」

他話沒說完，視野忽然扭曲，一陣天旋地轉後落入著火的海水中。一條虎鯨迅速咬住他的左手，將他往水下拖行。

藍忘機奪下薛洋手中的提箱同時蹬腿踢去，隨即放下箱子，神色倉皇地脫下外套拍打魏無羨魚尾上的火焰。

「魏嬰！」

藍曦臣、溫情、藍景儀和消防人員紛紛趕到，藍思追找到滅火器，往魏無羨身上和水面大量噴灑。

被咬得支離破碎的三名盜獵者屍體浮在充滿血汙油漬的水面上，藍曦臣瞇起眼睛打量，而身後的溫情驚叫道：「這個人是船上的廚子！薛成美！」

消防車和警車的鳴笛聲劃破海港城市的夜晚，一輛救護車穿過擁擠的車潮，駛向市立中央醫院。

「他需要緊急動手術，」溫情坐在救護車上打電話聯繫開刀房，嚴肅的目光投向緊抱著昏迷人魚的男人，低聲說：「半身重度燒傷，可能……保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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