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慄的絕對性

Ch.56

(架空設定)

◇ 文 : Ayasei @ 野生暗黑文青

送走路德後，回到屋內的貴族少爺在走廊上緩慢踱步，看見一塵不染的玻璃窗正緊閉著，感到密閉的空間異常寂靜，連他欠缺重量的腳步聲顯得格外沈悶。

來自室外的汽車引擎聲如水面的漣漪，輕輕打亂他的沈思。他抬頭望向窗外，路德的坐駕正沿著那因嚴寒而光禿的林木道遠去。

「你說得太多了吧？連小小的秘密都守不好，你這破少爺果然太弱了。」

背後傳來某人不留情面的嘲諷，但當羅德里赫回頭時身後卻空無一人，只見一扉虛掩的門，而門縫後的一切都匿藏在陰影之中。

少爺推一推因為垂頭而滑下的眼鏡，從太陽穴傳來的刺痛令他皺起眉頭，畢竟自宅裡藏著一個不得了傢伙，實在讓他感到無限壓力。

「既然是如此小的秘密，又何必大廢功周章去要瞞過自己的弟弟？」

「囉嗦，再多管閒事本大爺就揍你啊。」

對於門後的威脅，少爺完全不以為然：「先不說以前發生的種種事情，再怎樣說你現在也算是寄人籬下吧？請你稍微注意禮貌。」

「就因為你最不可靠，最沒可能藏得住大人物，本大爺才勉強屈就在你這間破房子！」雖然沒看見門扉背後的人，但只聽著聲音已足夠想像出一張輕蔑的臉了：「畢竟，最危險的地方，往往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真是一對笨蛋兄弟……」這不禁令羅德里赫想起路德信任自己的理由，面對這諷刺的事實，他也只能苦笑了：「就不怕我會出賣你嗎？」

「嘿，要是你能有這勇氣，就不會到現在還是毫無出色吧？」照進門縫的光線映出一隻紅色的眼睛，臉部的位置比平常的矮，看來裡面的人正在坐著。同時輪椅的滾輪又輕輕碰到門板，發出一聲悶響。然而，看來狀況堪虞的青年眼神依然銳利：「雖然你很弱，但你總是最清楚如何才對自己最有利。即使你和那些混蛋一樣膽小，卻沒有笨到去投靠斯拉夫。」

說起部下背叛的事，現在基爾已經面不改容，像當是玩笑一般。羅德里赫親眼看到當時受重傷的基爾過來要求藏身，他不認為對方真的如表象一樣從容。當外面都在談論著前任的皇的生死，他卻是唯一知道真相的人，當時基爾甚至阻止他找醫生，一直到現在那嚴重的傷勢，都是羅德邊看書邊嘗試處理的，情況好不容易才穩定下來。

「沒有你這笨蛋先生在搗亂，那些人看來也稍為回復理智了。當路德維希變成實際意義上的皇，氣氛的確緩和不少。但最後還是出狀況了，那個餐館的槍擊事件……」

「蠢斃了……」門後的人在含糊低沈的吐著糟：「蠢斃了！這下你看清楚了沒？就算本大爺不動手，殺戳仍是不會停止，這就是人的本性。」

當初有份兒站出來參與這樣背叛遊戲的人，都沒誰是真正為大義而戰。當基爾知道又有人開了愚蠢的一槍，將路德企圖和伊萬和解的希望粉碎，他只感到像歷史重演一般的可笑與唏噓。

「真是的……與其在這裡假裝有深度，倒不如去幫自己弟弟一把吧。」

少爺嘆息同時，也聽到輪椅滾動的聲音，回望只打開數吋的門縫，那位置已經空無一人。

他見怪不怪地直接把門閉上，垂視著門把沈默半晌後，才慢慢轉身透過窗戶仰視天空……陰暗的天色今天格外沈悶，灰濛濛的色彩沒有層次，也沒有盡頭，基爾竟然可以一整個下午都注視著這種風景。

少爺所認識的基爾伯特，原是一個無法安靜坐著的問題兒。他並不知道那笨蛋到底經歷了什麼，儘管他早已察覺身邊的一切在變調，卻沒有發現那條幾近斷開的弦線……直到那一個凌晨，半死不活的基爾出現在他窗前。

沈思著的羅德里赫不知不覺又回到一樓那個放著鋼琴的房間。

鋼琴的背後有一個窗子，年少時基爾老在他專心彈琴時從窗子爬進來惡作劇。如剛巧踫著伊麗莎伯在的時候，絕對會發生一場打鬥。後來他更帶著弟弟過來，教他惡作劇，最後卻是弟弟教訓他別胡鬧……

「從各種意味而言，那些日子真遙遠啊……」

少爺在鋼琴前坐下來，臉向著窗子，坐姿優雅依舊。

注視著擦亮得像完全隱形的玻璃，他又想起那天沾染其上的可怖血跡。想起來真的不可思議，偏偏自己就在那個晚上無法入眠，獨自呆在這裡彈琴。然後，窗外傳來不協調的拍打聲，嚇得熟悉的旋律也被彈得變調……一回頭，窗外卻空無一人，只留下一個血色的掌印。

他以為又是一個惡作劇。不，嚴格來這和惡作劇又不無關係。因為某人對世界的惡作劇，現在世界又還給他一個惡作劇了。

『我知道是你了，快出來吧！』當時羅德里赫站起來，一副認真嚴厲的語氣。

他以為馬上就會看見銀髮笨蛋嬉皮笑臉地彈出來，說不定還帶著一桶紅漆……可是，他站在原地等了近半分鐘，外面也沒有反應。

『笨蛋先生？』

最後好奇心還是戰勝了耐性，他懷著受嚇的覺悟貼近窗前，在肯定對方全無動靜時，才小心奕奕將窗子往上推開。剛巧窗外吹來一陣風，他隨即吸下一口充滿血腥味的空氣。那是出自同一個人的血？到底已流了多少血？

他沿著氣味來源往下望，只見一名全身染血的男性倒在草地上，明顯看到他所經過的草皮都翻起了，看樣子他是爬行過來的。不，從那身上黏著的草和泥土看來，那甚至是蠕動吧？到底是誰？發生了什麼事……被什麼人以如此狠的手段殺傷？

當羅德里赫正想確認來者的身份時，對方那熟悉的聲音已為他解答了。

『果然是…白痴的……小少爺，現在才打開窗……有夠遲鈍…本大爺都…快要睡著了……』

『笨、笨蛋先生？怎會變成這樣子？』少爺難掩驚訝，雖然這個戰爭狂會受傷已是家常便飯，不久前才被槍傷了……但這樣的傷勢還是第一次見。

『我…偷了輛車……在欄柵外，給我……處理掉……』銀髮青年嘗試用力，但還是抬不起頭，他冷靜地吩咐著，聲音卻帶著痛苦：『把我藏起來……不管是誰…都不可以知道我的…存在……不管是誰…沒有一個人……藏起來…藏得密一點……密閉得…和消失沒兩樣……』

『矣…怎麼了？如此莫名奇妙……』

羅德里赫彎下身，上半身完全伸出窗外，右手抓起對方後背的衣服扯起來，而那個平時就販活蹦亂跳的笨蛋，現在就如脫線人偶一樣。

這種手感令他不寒而慄。

『…和死掉……沒兩樣……』

與此同時，基爾也吐出一句詭異的說話。

在這之後他昏迷了好一段時間，少爺像花光他一生的勞動力那樣，為他處理根本不是他能控制的傷口，也吃力地毀滅日耳曼皇出現過的證據。基爾伯特這個囂張又霸道的傢伙，根本從沒對他好過，為什麼非得要為了幫他而費功夫？

羅德自己也搞不清楚，是身體不自覺地行動，然後做出自己也不敢相信的事……當時心裡有種強烈的感覺－－彷彿不這樣做的話，就會招致什麼無法挽回的結果。

當他傷勢穩定，終於醒過來時，有時候會感覺他已經不是自己認識的那個人了……就像失去翅膀的鳥，面目全非。就算聽著關於自己弟弟的事、關於伊萬的事，也沒有半點反應。只是偶然從反映著夜色的眼瞳中，感覺到他在思慮著什麼。有時如逃避般懊惱，有時又如覺悟一切般的堅定……他像在等待，同時又在掙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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