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林戴華德第一次來到病房那天，阿不思只讓他在門外待著。他不想讓戀人看見妹妹如今的模樣，以及同房裡張張不盡相同、卻都十足慘痛消瘦的臉。

　　當晚阿不思闡述了悲劇的源頭，說亞蕊安娜是如何在連環車禍中存活，成為整場事件唯一的生還者。從那一刻起，他的父母成為車禍現場的一灘血沫；妹妹成了個植物人，一輩子可能永遠沉睡，就像她睡前故事裡的睡美人，只是沒人有幸將她吻醒。

　　「為什麼她得遭受這麼多折磨？」他被攬進另一片胸懷，任憑淚水啪答啪答地打濕白襯衫，「她都已經體弱到無法上學，交不到朋友，獨自忍受孤寂這麼多年了，為什麼上天還要施加這麼多苦難到她的身上？」

　　紅顏上掛滿淚晶，葛林戴華德用手抹去，卻在下一波淚潮來時承接上更多淚水。

　　阿不思埋怨上天，不只替亞蕊安娜、不只替博知維和甘德拉、還替阿波佛和他自己。

　　被徒留之人總是得承擔最多。

　　那天也是他第一次到葛林戴華德家，並在戀人綿密的親吻中熟睡，一夜無夢。他很高興清醒時葛林戴華德還在，而不是像上天一樣拋下他。

　　他瘋了一般吻上葛林戴華德，醫院的折疊椅在重壓下咿呀亂叫，倘若下秒就要散架。阿不思吞著戀人唇瓣，彷彿不這樣做就無法確認對方的真實性，他一面哭一面嚐盡淚水鹹澀，葛林戴華德毫無保留地接納了他。

　　「別哭了，」他吻過阿不思的額頭與鼻尖，「流了這麼多淚，你會脫水的。」

　　阿不思笑了，那件外套被他拿來抹了把臉，他知道葛林戴華德不會介意。

　　他將亞蕊安娜正式介紹給葛林戴華德，手牽著手，同時把兩把椅子併在一起，好讓他們可以抵上互相的肩。

　　「她是個漂亮的姑娘。」葛林戴華德接過照片，背景是亞蕊安娜的十歲生日派對——參加者僅限鄧不利多家成員，他們在歡快中慶祝女孩平安迎來新的一年。

　　「不只漂亮，還很聰明、乖巧、禮貌。」阿不思回答，「如果能去上學，安娜會是最後歡迎的小女孩。」

　　隨即阿不思臉色沉了下去，右手也被默默握得更緊。現在別說是亞蕊安娜，就連他自己都被迫休學，從天才的位階被一跩而下，到補習班工作好養家餬口。

　　他本還打算去讀大學的，但目前看來那都是妄想。阿不思不禁露出苦笑。

　　賣力教學不是因為他喜歡，而是他把夢想投注到那些學生身上，讓外人來替自己達成願望。阿不思把一切心聲傾盡而出，「我很自私嗎，蓋勒特？」

　　淚水已經停下，面部潮紅卻還沒有退去，葛林戴華德捧起他的臉輕聲說，「我們都很自私，阿不思。自私只是人性中的一部份，那並不是錯——就算它是，我也不會埋怨或後悔。因為若非如此，我們不會在一起。」

－

　　他執意要和葛林戴華德回去，而不是讓對方送自己回家的選項，「我知道你不會再試圖做什麼。」他說，「我想讓你知道一些事。」

　　洗完澡、換上葛林戴華德的睡衣，阿不思站在鏡前笑紅了臉，他喜歡身上沾染男友的氣味。葛林戴華德已在房內等他了，他在別間浴室洗好了澡，正在床上用毛巾擦乾頭髮。

　　「過來。」

　　阿不思主動獻上一個吻，溫順地讓葛林戴華德為他擦拭髮絲，水珠從領口滑落背脊，激起他一股寒意。

　　「冷嗎？」

　　「不，」他推開葛林戴華德扯來的被子，吞下一口唾沫。回想起在醫院裡下定的決心，藍眼盛滿真誠，「我現在要告訴你的那件事……在你知道之前，我要你先答應我一個條件。」

　　「答應你什麼？」葛林戴華德不解。

　　阿不思吸了口涼氣。凡事也不會再更糟了，上帝不會那麼狠的，「我要你答應我你不會逃，至少，不要那麼快。」

　　「阿爾？」

　　「就，答應我吧。拜託！」阿不思的聲音透出緊張。

　　等葛林戴華德一點頭，阿不思便領著他的手探入小腹。兩手鑽入褲子底下，指間擦過皮膚，葛林戴華德摸到愛人疲軟的性器與精囊，但阿不思仍不打算停下，直到他的指尖觸及一整片柔軟。

　　葛林戴華德暫停了呼吸，阿不思確實給了他一個十足巨大的驚喜。他試圖撥開，卻在指腹滑過唇縫時被制止，往上一看，阿不思早已繃緊神經、面紅耳赤。「抱歉抱歉，」他輕柔地將手伸回。阿不思的驚懼過去，放鬆下來差點沒化作一灘軟水，他此時正靠在葛林戴華德肩膀，等待男友吸收訊息。

　　片刻後葛林戴華德才摟上他的腰，落吻於他的下巴，「所以，這就是你那麼抗拒我的原因？」

　　「不盡然……」他回吻，羞澀取代了先前的緊張，「我確實也是……還沒準備好。」

　　他們在寂靜中對視，在沉默中交換彼此吐息，阿不思的手在戀人搓揉下逐漸回暖，他想起他們的頭髮都還沒吹乾，「你不……排斥嗎？或者覺得……噁心？」

　　「什麼？」葛林戴華德瞪大眼睛，「為什麼？你很特別，阿不思，我一直知道你很特別。你的生理特徵就如同你的聰明才智，都是極少數人才能擁有、也並非負面的特質，若我因此離開你，我才會是那個罪無可赦之人。」

　　阿不思被逗笑了，他現在才確信以前一切都是多慮，撥開葛林戴華德的濕髮，金髮都冷透了，再不弄乾他們都會感冒的，「說你愛我。」

　　阿不思說得極小聲，葛林戴華德依然聽得一清二楚，「我愛你。」他複誦道。

　　「再一次。」

　　「我愛你。」

　　「再一次。」

　　「我愛你。」葛林戴華德吻上了他。

　　「再一次……」

　　他們一同倒在了床上，厚實的被褥鋪天蓋來，把內裡兩人包得像捆壽司捲。在無盡的「再一次」後，阿不思終於徹底放棄吹乾頭髮的事。

　　「我也愛你。」他說。

小说相关章节：食(PW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