１１

內向孤僻的人往往比較心思細膩。

曹魏諸將中有兩匹孤狼同列五子良將。

一個是于禁，除了張遼和主君外幾乎沒人會拜訪他。

另一個比于禁更孤僻的是徐晃，他唯一的朋友是同鄉的關羽。

這兩匹孤狼都在華容道上拼死護主，此後徐晃跟關羽反目成仇，一個朋友都沒了。

曹操一直都在嘆，那些誇誇其談說什麼忠義之心可昭日月的讀書人，臨危時還不及這兩個從不表忠的粗人十份之一。

由宛城出發支援樊城的徐晃已到達，跟關羽時有交戰，不相上下，兩軍營寨相隔僅三丈。

徐晃計算到關羽遠征，糧草定難久持，於是不斷的聲東擊西恫嚇關羽軍，但又不糾纏死戰，就等魏王其他援軍來時才一舉滅關羽。

糧草不繼，加上戰事受挫，關羽每次沉著臉回來時，可憐于禁就免不了一頓打。

到魏軍十二營到達後，形勢更分明。

最後一戰，徐晃又一次聲東擊西，關羽同樣領少量輕騎去截擊，唯一不同的是，今次徐晃精銳盡出，誓斬關羽。

關羽敗走，亂軍中關羽跟子女和部將失散，失去主帥的關羽軍潰不成軍。

徐晃乘勝追擊，直殺入關羽軍對樊城的包圍圈，不少人被追殺至河邊，投水而死。

樊城之圍解除，被困多時的曹仁也出城反擊。

交戰大半日後的關羽，又被二人一同追擊，諒赤兔馬再快，也累得氣喘吁吁。

赤兔馬失前蹄，關羽落馬。

眼見徐晃和曹仁就要追上斬殺關羽時，從旁跳出一蒙面人，蒙面人向二人馬匹臉上各彈了一顆石子，二人坐騎受傷，失控亂跳，差點把他們摔落馬。

待二人穩住坐騎時，蒙面人跟關羽共乘赤兔馬去遠了。

差點就能殺關羽，出一口被圍幾個月的氣，謙和的曹仁也生氣得罵髒話。

徐晃見那蒙面人的背影，相當眼熟。

但願此人不會與魏王為敵。

脫險後，關羽拉下蒙面人的面罩時，原本的道謝話吞了回去。

「于禁，你怎逃出來的？」

「恕在下直言，曹公麾下我唯一打不過的只有夏侯惇，而劉備麾下我唯一打不過的只有將軍。將軍派來看守我的人，根本不堪一擊。加上兵敗，誰有閒暇來管我？」

「為何救我？」

「在下真心降伏將軍，只是將軍不信。」 于禁拉赤兔去河邊，讓其喝水休息。

關羽閉目養神，卻聽見于禁乾嘔一聲，伏在地上嘔出幾口血來。

「何事？」

「將軍一直如何待我？ 于禁是人，不是鐵打的。」

「……回去後找人給你治。」

關羽上馬，由于禁牽韁繩，回去找荊州軍。

當初曹操對關羽的禮遇重用，被關羽誤解。

最後他發現曹操心中的是于禁，心高氣傲的他一直不願接受事實，把妒恨包裝成復興漢室的義憤。

看著于禁，他終發現戴著仁義光環的自己，還不如一個屈膝求饒的降虜有義。

他這個萬人敵首次對曹操的人愧疚。

張遼也受命由合肥出發救援樊城，還在路上時，關羽已退。

張遼改道向摩坡跟曹操會師，他一路上聽說徐晃和曹仁追殺關羽時，有個蒙面高手彈石子打傷了兩位將軍的坐騎，救走關羽。

大家都不知此人是誰，議論紛紛，張遼心中有數……

在天柱山時，童心未泯的他和于禁常常到附近河邊玩彈石子，張遼沒一次贏于禁。

張遼對于禁的指力和精準佩服得五體投地，幾乎要拜為師了。

「前輩，一定要活著回來。」 張遼自言自語。

關羽徹退時，曹操命眾將不要追擊。

因為荊州將成關羽的英雄㙇。

關羽南歸江陵的路上，多次遭夏侯惇安排的刺客埋伏，諸將大多負傷。

在接近江陵時，不見麋芳和傅士仁迎接，反遭呂蒙攻擊，才知二人聽從那些魏降卒中細作之言，已叛投孫權。

負傷的關羽不敢接戰，命關興關索兩兄弟保護小妹銀屏，脫離大隊逃向益州，而自己就和關平及周倉帶兵逃向麥城引開追兵。

關銀屏離開關羽前，狠狠的盯了于禁一眼。雖然這人救過父親，但畢竟太可疑了。

關羽到麥城時，只剩下不足千人。

還好這小城還有足夠存糧和軍器，可以死守一陣，待益州援軍。

劉備對自己有多少情義，會不會發兵來援，關羽不知。

一切如現世報，夏季時擒得于禁勢如破竹，入冬後已坐困麥城，等待成為他人虜囚。

關羽已經不再掩飾自己好男色的事實，自知窮途末路，何不盡情享樂？

斗室中，關羽一如之前般以于禁洩慾，于禁的侍候令他暫時忘記兵敗如山倒的殘酷現實。

于禁温順的跪伏在他雙腿間，吞吐他的陽物。

一切就緒後，關羽抱起于禁由下而上，一下直入，上下抽動。

二人相抱交頸，渾然忘我呻吟，淫語連綿。

「文則，我比之文遠、孟德如何？」 不知何時起，關羽已把于禁叫得如此親暱。

「雲長公好壞，文則還沒跟文遠相好過，如何相比。」

「我不信，你這小蕩婦怎可能忍得住？」 關羽捏其乳首，害得于禁又一陣浪叫……

在外守著的關平和周倉皺眉。

當初曹操把貂蟬賞給關羽，關羽以其為紅顏禍水一刀砍殺。

但如今他跟呂布敗亡前一樣，只差是沉迷男色。

人愈恨惡的東西，往往就會栽在那處。

「大公子，你何故幽嘆？」 周倉問。

「于禁必害死父親，但父親一定聽不進去的。」 關平道。

一個月過去，劉備援軍沒來。

在于禁的引誘下，關羽只抱著他晝夜淫亂，早就失去了鬥志。

本來生死相隨的士卒心灰意冷，逃的逃，降的降。

于禁見時機已到。

他灌醉關羽，偷赤兔馬，逃出麥城會合呂蒙，用赤兔馬，跟呂蒙換來關氏三兄妹。

三兄妹當日出逃不久即被呂蒙軍抓到，故劉備一直不知關羽在麥城待援。

三兄妹見于禁果然勾結呂蒙，恨不得宰了于禁，于禁卻為他們鬆縛，放他們離去。

「我帶大的兩個孩子，跟你們差不多年紀，年輕人路還長，要好好活下去。」

于禁當初所受之命，是殺關羽，不是救樊城。

因此戰場勝敗，個人名聲不在他考慮之列。

戰場上即使打敗關羽，關羽仍可逃回荊州，捲土重來。水淹七軍時，于禁就將計就計，投降接近關羽。

呂蒙扮成商人渡江前，夏侯惇帶人把哨台上的士卒都殺掉，在江陵失陷時，關羽還不知不覺，在樊城跟徐晃你追我躲。

徐晃在戰場上認出救走關羽的蒙面者是于禁，但他不說破。他相信在華容道上大家既可拼死護主，于禁如此做一定有他的計劃。

果然，之後曹操真的下令諸將不追關羽。

殺關羽這禍水，就由于禁潑向那朝秦暮楚的孫權。

知于禁偷了赤兔馬逃走，關羽才驚覺中計。

周倉還報告，于禁逃走前打昏馬槽守衛，斬殺剩下的所有馬匹。

關羽等人只好徒步逃走，走不多遠，只見于禁和呂蒙的軍隊追至，軍隊還有獵犬隨行。

徒步逃走雖慢，但易於匿蹤於山林間，因此于禁還偷了關羽的隨身之物以獵犬追蹤關羽。

最後，關羽被呂蒙所擒。

首級被于禁斬下。

殺掉關羽後，身心透支的于禁哭了。

跟關羽相處的幾個月，見証他由震盪中原的豪傑殞落成人人追殺的末路人。

人的理智很薄弱，大部分時間皆感情用事。

上次潛伏至呂布身邊，成功誅呂布，卻對張遼動了情。

相隔廿年再次成為間諜，任務成功的一刻，于禁抑壓著的感情卻一次過決堤。

張遼對于禁說過，關羽是個可憐人。

他對義兄盡義只被利用，曹公真心誠意重用他，令他一時錯動情，結果萬劫不復。

他對曹操動情，惹來了劉備的猜忌。

在華容道上對曹操的佔有，招來曹操的怨恨。

能容他的只有荊州，他只能夾在曹操和劉備中間不斷遊走才能生存下去。

在床事上，于禁也見証著他的變化。

由水淹七軍之初，他對于禁趾高氣揚，粗暴洩慾。漸漸變成敗走麥城時，他對于禁緊抱不捨，纏綿相偎。

也許這人內心所缺的一塊正需要像于禁這種不離不棄的人去相伴來填補。

如貂蟬於呂布一般。

如夏侯惇於曹操一般。

非成霸業者皆無情，而是能夠填補這些豪傑內心空洞的人，少之又少。

禍事的非紅顏，而是人本來就無法自控何時何地何故去愛誰。

張遼被于禁出賣過，還是愛上了于禁。于禁卻連自己什麼時候愛上張遼也不知道。

曹操玩不起這遊戲，他就讓自己做個風流浪子，遊戲床笫不投真情。

關羽也玩不起這遊戲，他就索性斷情絕義，心中有鬼似的，愈愛的就愈去扼殺之。

于禁卻進入了這三人心中最柔軟之處。

若貂蟬連害董卓呂布可稱為紅顏禍水。

那令張遼甘犯主怒苦苦相纏……

令曹操妒海翻波致博望坡兵敗……

又把武聖關羽引上死路的于禁，其千古罵名一定不下於貂蟬。

抱歉，主上，我回不來了。

這幾個月積下來的內傷發作。

于禁吐血，昏迷不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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