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一段時間，全速趕來的百鬼丸直接衝進了警察局，嚇得裡頭的值班員警差點抄起警棍。

縫要他趕緊過來，但是卻不詳細告知美緒出了什麼事，簡直要急壞他了。

「美緒在哪裡？！」

「你是...啊，是穗谷小姐的家人嗎？」其中一名女警和男警立刻起身，「請冷靜一點，她沒有大礙。」

他們帶著百鬼丸前往警局內部的小房間，縫和美緒就坐在裡面。

「美緒！！」

「百鬼丸...」原本被縫抱在懷裡的美緒聽到他的聲音，立刻就抬起了頭。

她的臉頰上滿是紅腫青紫的傷痕，而且上衣前襟也裂得幾乎大開，因此肩上正披著縫的外套。

看到女友這副模樣，百鬼丸震驚得撲了過去，「為什麼...？！」

為什麼美緒會變成這樣？這是怎麼回事？！

「......傍晚的時候，我和縫阿姨在做晚餐，但是有食材忘記買了，所以就去了一趟超市...」她有些怯懦地解釋。

「妳一個人去買嗎？我也去吧？」縫有點擔心。

平常百鬼丸和多輔總是盡可能不讓女性一個人出門的，何況現在已經是傍晚了。

「不要緊的哦，外面天色還很亮，超市也很近，我很快就回來了。」

原本她的盤算是沒有問題的，卻沒想到會被傍晚結帳的人潮拖了不少時間，又被超市的阿姨同事們拉著閒聊，等到可以回去的時候天色已經暗了。

為了避開衝著男友而來的民眾，她這陣子總是和百鬼丸走沒人的小徑回家，不過天色已經暗了的話走那種路反而危險，於是她選了以前常走、路燈也很明亮的道路。

但這明明是為了安全起見的想法，卻把她推進了危險的處境。

「找到妳了，賤女人！」某人獰笑。

正值青春期的少年是種固執的生物，思考已經徹底扭曲的青春期少年更是固執到病態，毫無道理地認為地球就該繞著自己轉，而違逆他的人事物都該徹底消滅。

這個騷擾過美緒的高中生更是其中之最，但說他是精神障礙還侮辱了精神障礙。

因為他就是個如果拿不到想要的玩具，就會選擇把玩具摔爛的小孩而已。

急著回家的美緒根本沒料到比較安全的路上會藏著這種惡人，突然臉頰挨了重重的一拳，她立刻就被拖進一旁沒有路燈的小巷。

「和演員交往很神氣是吧？可以隨便甩掉男人，還可以賞他們耳光是吧？！」那個高中生又洩憤般地甩了她幾巴掌，「怎樣？等了一個多月總算抓到妳了！」

「你...為什麼要這麼做...？」美緒被打得耳邊嗡嗡作響，連說話都有點困難，「這根本沒有意義...」

是為了當時那件事嗎？如果有不滿可以當面向她說，為什麼要做出這種事...？

「沒有意義？這當然有意義了，因為我這麼做很爽快！！」他狠狠掐著美緒的臉，「怎樣，很痛的話就下跪向我道歉！哭著和我說『對不起，我不該拒絕跟你交往。』啊！這樣我就考慮原諒妳！」

「......」美緒別過眼不願看他。

「不道歉是吧？那好...我得不到的也不會讓別人得到！！」

「...住手！！」美緒瞠目看著對方扯裂了她的上衣，「快住手！你想做什麼？！」

「就在這把妳玩得破破爛爛好了，到時候妳那個演員男友的表情一定很好笑！！」他狂笑著用力揉捏美緒豐滿的胸部，「身材很好嘛，是不是和你男友做過很多次了啊？！」

「不要！不要碰我，放開我！！」

但是美緒從剛才就怕得無法動彈了，過去被騷擾的可怕記憶正在她腦裡翻騰。

喘息和淫語不斷呼在耳邊，一隻大手恣意地往她敏感的地方撫摸，甚至伸進了貼身衣物...

這段時間噁心可怕得彷彿沒有盡頭，自己卻根本就不敢反抗那個魁梧的男人，若不是旁邊的男乘客發現不對而伸出援手，她一定會比現在更加害怕男人吧？

但是，現在沒有人能來救她。

「我看妳也不想跑嘛，連掙扎都沒有掙扎一下，是不是興奮了啊？果然是下賤的女人！」他乾脆強吻了上去。

「唔...唔唔－－！！」

快住手，不要把你的舌頭伸進來...！

我是...我是屬於百鬼丸的！

不准碰我......！

你沒有資格碰我！！

忍耐和憤怒都到了極限，美緒發現自己終於能夠動彈了。

於是她朝那條在嘴裡胡亂翻攪的噁心舌頭用力咬了下去。

「嗄啊！！」

趁著對方吃痛、鬆手往後退開的當口，美緒忍著嘴裡作嘔的血味，立刻從皮包拿出了一瓶防狼噴霧...

「犯人現在在醫院，因為他的舌頭差點斷成兩截。」男警的表情有些扭曲，「幸好穗谷小姐有帶防身用品。」

又是一個A片看太多的傻瓜，為什麼想強暴女性的時候要舌吻？被咬斷舌頭算了，活該。

而且那罐防狼噴霧還不偏不倚噴進他的嘴裡，傷上加傷的痛楚應該可以讓他好好反省一下吧？那名男警忍著譏嘲的笑意心想。

「......犯人在哪家醫院？」百鬼丸的臉色陰沉得可怖。

「不好意思，不能告訴你...」女警警覺地挑眉，「這是規定。」

「......」他並沒有多說什麼，轉頭就往房間外走。

縫連忙攔住了他，「等等，你要去哪裡？」

「...急診的話，應該是在父親那裡。」他輕輕推開母親，「我過去一趟。」

「百鬼丸！」美緒連忙拉著他，「不要去，你想做什麼？！」

「...美緒，放開我。」就算被兩個人拖著衣服不放，他也照樣往警局門口前進。

居然敢打傷美緒，還想對她做那種事...？

他現在真的非常後悔上次沒有打斷那個人的手。

「快點阻止他！」縫連忙要旁邊的員警過來幫忙，「他要去醫院找犯人！」

她的預料沒錯，如果是在家裡的話，光憑多輔和她根本攔不住發怒的長子，所以才會特地要這孩子到警察局來接美緒。

「...放開！！」雙眼發赤的百鬼丸氣得怒吼，但是警局內三四個大男人全抓著他，這下就算他力氣再大也動不了了，「為什麼要阻止我？！放開我！！」

他要折斷那個人所有的手腳，讓那傢伙再也無法接近美緒！！不要礙事！！

警局內一陣騷動，眼見他掙扎的程度可能會弄壞義肢，縫忍不住了，「...對不起，百鬼丸。」

她揚起手打了長子一耳光。

「...？！」百鬼丸從沒被母親這麼打過，整個人都愣住了。

「我不想這麼做，但是你錯了。你現在該做的不是去找犯人。」她輕撫著兒子被打的臉，「...而是快點帶美緒回家。」

「......」

「百鬼丸...」低頭一看，美緒還緊抱著他的腰。

「......」他深深吐了口氣，用手指輕輕摩挲著對方滿是傷痕的臉頰，「......對不起。」

「...美緒，回去吧。」

等到他背著美緒回來時，已經晚上九點多了。

「姊姊！！」在家苦等的多羅羅根本坐不住，還是在多輔再三相勸下才沒讓她衝出門的，「妳的臉...太過分了！居然把妳打成這樣，很痛吧？！」

「已經冰敷過了，醫生說不要緊...」她勉強笑了笑，「抱歉，我去洗把臉...」

「多羅羅，妳去拿醫藥箱。我去準備冰塊。」皺著眉的多輔輕拍她肩膀，「先包紮再說。」

「我知道了！」

縫則嚴肅地叫住了打算跟去浴室的長子，「你知道接下來該做什麼嗎？」

「......我知道。」

「那就去吧。」她輕輕微笑，「別再拋下她了。」

對女孩子來說，遇到這種事情最需要的不是報復，而是家人或愛人的陪伴才對。

「...嗯。母親，謝謝妳。」

浴室外只聽得見嘩啦嘩啦的水聲，百鬼丸默默地站在外頭，滿腦子煩躁感揮之不去。

這種時候他就非常懊惱自己的不善言辭，完全沒有頭緒該怎麼安慰美緒。

「......咳、咳咳...唔噁...」

突然聽見水聲有異，他立刻衝了進去，「美緒！！」

「百鬼丸？！」滿臉濕透的美緒驚恐地望向門口，浴室的門鎖被整個撞壞了，「你怎麼...！」

「為什麼在咳嗽？」百鬼丸緊張地扳著她的肩膀，「哪裡受傷了？！」

見他似乎又要發怒，美緒苦笑著搖了搖頭，「不是的，我只是想吐...」

「...為什麼？」

「我咬那個人舌頭的時候，把他的血也吞下去了....」她低著頭，「...好噁心。」

不只是血，還有那個人的唾液也是。

她想把這些都吐出來，再把被摸過的地方好好地洗過。

就像當年在電車上被騷擾的時候一樣，回家用力地刷洗、直到幾乎脫皮就能恢復乾淨的自己了。

可是為什麼一直吐不出來？我不要有那個人的任何一部份留在身體裡！

「美緒，住手！」百鬼丸抓住她想摧吐的手。

「放開我，我現在很髒...！」

從滿是血腥味的嘴到胃，又或是被摸過的胸部和身體，全都還殘留著被那個人侵犯的觸感。

好髒...好噁心...

讓我吐...讓我把自己洗乾淨！

「妳很乾淨。」百鬼丸抓著她的肩膀，「沒有髒的地方。」

「...我沒事的，讓我好好洗一洗就好，所以先不要碰我...」美緒想拉回自己的手，可惜對方宛如鐵鉗般箍著她不放，「百鬼丸，放開...！」

「不要。」

「......」怎麼掙都掙不開，她只能充滿憤怒和不解地望著男友。

「美緒，妳怕我嗎？」

「欸？」美緒愣了一愣。

「我也是男人，妳不怕嗎？」

「......原來你知道那件事...是小和說的嗎？」她垂下眼簾，「......認識你的時候，我是把你當成小孩子，相處久了之後就知道你絕對不會傷害我，所以從來沒有怕過...」

至於交往之後，她更清楚百鬼丸是什麼樣的男人了。

最喜歡抱著她不放、不時還會笑著蹭她的臉、聞她的頭髮，或是在散步時牽著她的手。

所有的舉止含意全都是滿滿的喜歡，除了這個再也沒有別的，他就是這麼單純的男人。

但也正因如此，她更無法接受。

就如同百鬼丸這麼喜歡她一樣，她也相同程度地喜歡著百鬼丸。

居然要讓這麼喜歡的人碰觸被弄髒的自己？

絕對不可以！

「拜託你，讓我去洗乾淨...」她強忍著眼角的眼淚，「拜託你...」

「美緒很乾淨。」

「不用安慰我，總之你先放開我好嗎...？」

「......」看來光靠自己貧乏的口才完全沒有效果，百鬼丸只好按住美緒的後腦吻了上去。

「唔－唔唔－－－！」美緒想大叫，聲音卻全被他悶在嘴裡。

向來只會輕吻的男友竟然把舌頭伸了進來，這讓她嚇得忍不住打了對方兩下，但和螞蟻搥大象差不多，半點效果都沒有。

「......」接下來該怎麼辦？雖然靠著氣勢這麼做了，不過百鬼丸也不曉得正常的深吻該怎麼進行，於是輕輕地舔了舔美緒的舌頭，再滑過宛如編貝的齒間和柔軟的唇內，果然有點血液的味道，於是他再仔細地舔了一遍。

過了好一會兒，百鬼丸才放開她，「...美緒，沒事吧？」

「......百鬼丸！」紅著臉的美緒生氣了，「快點放開我，我說了我想吐...唔、唔嗯－－－！」

一次不夠就再來一次，百鬼丸又蓋住了她的唇。

然後重複了不知幾次之後...

「......」不知道是被羞的還是氣的，美緒連話都講不出來了。

「還想吐嗎？」

「......不想了。」她把臉埋在百鬼丸胸前。

原本令人作噁的血腥味和那個人舌頭的觸感全消失了，嘴裡現在只剩下男友舌頭溫柔舔舐的感覺，羞得她連頭都不想抬。

看來網路上說的『用新的記憶覆蓋掉難受的記憶』是真的有效果，他鬆了口氣。

「美緒很乾淨，真的。」

「......」

「...想哭的話，哭吧。」

「......我是姊姊...不可以哭...」

從弟妹出生後，她就一直是姊姊，而作為一個姊姊如果哭了，底下的弟妹和照顧的孩子們都會跟著一起哭，所以她是不能哭的。

「為了自己哭泣，才能發洩心裡的痛。」百鬼丸輕輕拍著她的背。

「......那不是我以前告訴過你的話嗎？」美緒忍不住笑了出來，「你還記得？」

「嗯。」

「......胸口借我一下，可以嗎？」

「嗯。」他把美緒抱得更緊了，

「......我也可以撒嬌嗎？」

作為姊姊的我，也可以這麼做嗎？

「不用問。」他力道輕柔地摸著美緒的頭，「...我是妳的。」

就像妳是我的一樣，我也屬於妳。

所以不用問。

「......」她抓緊了百鬼丸的衣服。

搖搖欲墜的浴室門外，只隱約傳出陣陣嗚咽的哭聲。

把美緒交給兄長照顧應該是沒有問題的，多輔駐足稍微聽了一會兒後，安靜地把頻頻窺探的多羅羅拖回客廳去了。

過了大概半個鐘頭。

「......謝謝你，我沒事了。」美緒的眼角雖然非常紅腫，不過看來心情已經平復了，「對不起，把你的衣服弄濕了。」

「......」

「百鬼丸？」她輕輕推了推還是動也不動的男友，對方只是默默地看著她的眼睛，「怎麼了？」

「...對不起。」

「為什麼你要道歉呢...？」

「我今天不該出門。」他調整了一下姿勢，讓美緒坐在他的腿上，「...讓妳遇到這種事。」

如果當時美緒最初就被打暈了呢？根本連反擊的機會都沒有，果然就不該離開她的！

「這完全不是你的錯，應該說是我的錯才對...當時如果不要氣得打他就好了。」美緒摸了摸他的臉。

「......不對，還是我的錯。」

美緒當時會打那個人也是因為自己被辱罵的關係，他非常清楚。

「那個人...已經被警察帶走了，不會再有這種事了。」美緒還沒發現她這個受害者反而在安慰別人，「...對了，百鬼丸今天早上出門是去哪裡呢？難得看你不肯告訴我呢。」

「...我去找戒指。」

「戒指？」

「要給妳的戒指。」百鬼丸輕輕摸著她受傷的嘴角，「但是，沒有找到適合的。」

「...難道是婚戒嗎？」美緒的臉一點一點轉紅了。

「嗯。」

「......可是我還沒有答應你的求婚哦？」

「...妳答應過了。」一個熊抱，他直接把臉埋進她的頭髮裡。

當時美緒親口說了也想和自己結婚的，只是要一段時間考慮而已！

「......百鬼丸，你這樣子很像黑道。」美緒輕輕笑了起來。

只要答應就絕對別想脫身，和黑道的黑心契約相似度真是高。

「...多輔也這麼說，為什麼？」他納悶地皺起眉頭。

本來只是輕笑的美緒不禁心情愉快地笑了好一會兒。

「...要給我婚戒的話，不先好好地求婚是不行的哦。」美緒握著他的手，「...因為我想讓喜歡的人向我求婚。」

「美緒...？」

百鬼丸發現她像是表達著期待的眼神，認真地坐直了身。

「我想和美緒永遠在一起。」

「嗯。」

「...我想和美緒成為真正的家人。」

「嗯。」

「......未來的人生，我想和美緒一起過。」

「...嗯。」

「美緒，和我結婚吧。」

「......你房間裡那件破掉的外套...是縫阿姨給你的16歲禮物對吧？」

「...對。」怎麼突然提起這件事？他有些納悶地望著美緒。

「為什麼破成那樣了還留著呢？」

當年百鬼丸穿著那件外套出了車禍，而急診室的護理人員為了和死神搶時間，是不會惋惜傷患身上的衣服的，不管是袖子又或是釦子全都被剪得七零八落，上頭還沾滿了洗不掉的血跡。

就算再怎麼修補都不能穿了，縫也早就買了新的衣服給他，但是他卻依然沒有丟掉那件外套，在那之後就一直套著防塵罩掛在房間裡頭。

「那是很重要的東西...是母親送我的第一件禮物。」

重要的家人所送的禮物都很重要。

不管是壞了或是髒了...只要是重要的東西，他一件也不想丟。

「...你知道我很會管東管西的吧？」

「嗯，我知道。」

不過他也不覺得讓美緒管有什麼不好的，倒不如說很高興。

「下個月你要開始拍彼岸折枝的續集了，所以會很忙哦。」

「嗯。」

「我也要工作到暑假為止，一樣會很忙的。」

「...嗯。」

「秋天的時候，約好要一起回老家對吧？」

「...嗯。」百鬼丸終於耐不住疑惑地偏著頭，美緒到底想說什麼？

「因為你和我都要忙到那個時候...所以，回秋田之後再向爸爸媽媽報告吧...」她的聲音越來越小。

「......！！」他總算聽懂了，「美緒...妳願意和我結婚嗎？」

「我願意。」美緒露出非常優美的笑容，就算臉上滿是瘀青也美得令人沈醉。

聽見她肯定的回答，百鬼丸也少見地笑得眼角微瞇，然後用力地抱緊了女友。

「等等、百鬼丸！」美緒邊笑著邊推開他，「你在蹭我的傷口、好痛...！」

「？！」他太過高興，居然忘了，「...抱歉。」

可是這麼高興的時候居然不能蹭臉，對蹭臉狂來說還真有點難受。

「......真是的。」雖然美緒被他再度熊抱得差點沒辦法呼吸，但還是寵溺地摸著對方的頭。

缺神經、孩子氣又任性，而且還有點像黑道一樣強橫...

不過她知道，和這樣的百鬼丸結婚會很幸福。

因為她現在就幸福得心口滿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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