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經理的辦公室還挺簡陋的，除了房間中央的辦公桌外，也就只有旁邊的電風扇和白板之類的家具，辦公桌上的資料和公文還整整堆了兩大疊。

李經理走進去後，毫不客氣地坐到椅子上，抽出其中一份公文開始處理，一副像是在聽部下報告的語氣。「你們要問什麼？直接說。」

「呵呵～只是確認一些很普通的問題而已。」靜雯很敷衍地揮了揮手安撫經理。「例如……某個每年都會請長假不知道跑哪裡去的員工。」

而經理的眉毛跳動了幾下，又環顧四周一遍，確認沒有其他人在場後，才再次對上靜雯的視線。「你想問關於那個員工的什麼？」

「你一定會知道的事情～」靜雯雙手交叉在胸前，挑釁地揚起眉毛。「根據那個給你買資料袋的傢伙所言，吳中成在之前的幾年，好像每年都有請長假的紀錄對吧？」

李經理的動作稍微頓住片刻幾秒，然後又繼續動筆起來。「是那樣沒錯，但我記得很清楚，今年他是完～全～沒有寫假單，就跟我上次說的──」

「好～好～這點我已經知道了啦。」靜雯豎起一根手指，有點無趣地打斷他的話。「我們現在想問的是，你知不知道什麼有關他請長假的事情？例如……去了哪裡？」

「不知道。」李經理像是要回敬靜雯剛剛的插嘴一樣搶著回答。

「做了什麼？」

「不知道。」

「跟誰在一起？」

「不知道。」

「你大姨媽來了沒？」

「不知──」李經理這回講到一半嘴巴就僵住了，隨即有點惱怒地看了過來。「妳故意誘導我說話？」

「啊啦？自己沒有專心聽別人講話就在那邊亂回答，發現自己說錯話還反過來罵問的人，先生你還蠻適合當官的嘛！」

李經理只能怨怨地扭動嘴唇，但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好啦好啦，講重點，你記得吳中成請長假的時候都是什麼時候嗎？」靜雯說：「是跟這次突然失蹤差不多的時段嗎？」

李經理不加思索的搖搖頭。「不是，我記得很清楚，去年他請長假的時候是四月，十一日到二十五日，前年則是八月，二日到十一日。」

前年八月二日到十一日、去年四月十一到二十五、這次失蹤則是七月十六日到現在還沒結束，時間也沒有特別固定。崇軒在腦裡想了想這三個月份有什麼特別的共通點，或許能夠像上次一樣找出小秀爸爸失蹤的端倪，但在他來的及檢查腦中的線索之前，靜雯又開口了。

「以你的性格來看，你平常應該也沒有多認識吳中成這個人吧？」

李經理從鼻子裡發出不以為意的哼氣聲。「他平常也沒有多喜歡交朋友。」

「這我們已經知道了，那我們也就不期待你有注意到她哪裡看起來怪怪的。」靜雯伸手敲敲李經理桌上的公文。「不過，他在失蹤之前工作上的情況也跟這次一樣，是先把工作都做完才不見的嗎？」

「差不多是那樣，我知道他失蹤的時候還檢查了一下確定他沒有請假。」

「然後他沒有寫假單？你確定不是因為你哪天拉肚子趕去廁所的時候拿錯嗎？」

「我、很、確、定！」李經理又瞪了她一眼，用力拉開抽屜，挖出一份資料夾，裡頭塞了一小疊紙，但跟其他公文不一樣的是，那些紙差不多只有公文紙面一半的大小，上面也只有一些表格。

「這是……」崇軒盯著那些紙張上的字，而李經理「啪」的一聲把整個資料夾假單放在靜雯眼前。

「這是這兩個月來的假單，我核准了之後都會保留一段時間，裡面沒有一張是吳中成的，不信妳可以檢查看看。」

靜雯並沒有動手，倒是崇軒為了保險而伸手去拿來看，那些紙的確都是假單，繳交的日期從兩天前到五月三日都有，但沒有一張的姓名欄上寫著小秀爸爸的名字，也沒有一張的請假日期是從七月十六日開始的。

崇軒對靜雯點點頭，就把假單連同資料夾一起放回桌子。「真的沒有。」

靜雯不以為意地聳聳肩，伸出一根手指把資料夾推了回去。「你都這麼肯定了，那我就那麼認為吧，我們還有其他問題要問。」

「什麼問題？」李經理反覆深呼吸讓自己冷靜下來，並且再度開始辦公。

「這個嘛～」靜雯按了按自己的太陽穴。「聽說前陣子你們公司一直有幫派的人來找吳中成對吧？可以跟我說明詳細情況嗎？」

「切！那件事嗎？」李經理在靜雯還沒把話說完時表情就因為厭惡而開始扭曲起來，才咬著牙把目光甩到旁邊。「沒什麼值得說的詳細情況。」

「這不是由你來決定的。」靜雯將指甲敲在辦公桌面上，但聲音卻異常響亮，催促著李經理繼續說下去。「時間、人物、發生什麼事情？你最好把所有可以講的、能知道的全部都講出來唷。」

「……」或許是因為靜雯的話很不好聽吧，李經理不滿地瞄了她一眼，同時從抽屜裡拿出手機，叫出裡面的日記app。「五月二十一日。」

「嗄？」

「那些幫派份子第一次出現，」不理會反應不過來的崇軒，李經理看著日記繼續說下去：「下午三點的時候，有三個人從門口直接闖進來，在大廳裡咆哮叫吳中成滾出來。」

「警衛沒有阻止他們嗎？」

「誰知道，我看到的時候警衛只是在旁邊戒備他們而已，或許是因為他們人太多，不要打斷我。」李經理粗啞的低吼到：「總之，因為那些傢伙看起來就是不好惹的，基本上公司裡沒有人敢去，就一邊報警一邊叫他們找的吳中成去跟他們講話，吳中成也就照做了。」

「吳中成認識他們嗎？」

「不知道，但是他的反應看起來應該是認識，他一上去就說要他們跟自己出去談，可是那些傢伙沒有同意，大聲嚷嚷說些欠債或是還錢或是他妹妹的事情。」

果然是怡璇姊的事嗎？崇軒忍不住吞了吞口水，那種被幫派或黑社會的人找上門的事情他之前都只有在動畫或是新聞上看到。

李經理悶悶不樂的繼續說：「因為他們太吵了，到底講了什麼東西我不太記得，總之，幾分鐘後警察來到我們公司，那些傢伙就被勸走了，可是公司裡不少人都嚇到了，一大推工作都拖延到。」重點是在那裡嗎？

「你們知道那些來找麻煩的人是什麼人嗎？」靜雯稍微瞇起了眼睛。「我是說確切身分，哪個幫派或是叫什麼名字之類的。」

「不知道，我連附近有什麼幫派也不知道。」李經理有點無奈地攤開沒有拿手機的手，也使得筆掉在桌上。「警察也沒有多跟我們說什麼，只是說以後要注意而已。」

「所以你們也不知道吳中成跟那些傢伙之間發生什麼事情？」

李經理聳聳肩，把手機丟回抽屜裡。「我是有問，但是他不說，只說以後不會再給公司添麻煩，之後就算那些人又來，吳中成也都只是跟他們在外面處理，我也就沒有管了。」

「找上來的那些人看起來是什麼樣子？有這個樣子的人嗎？」靜雯邊說邊掏出一張照片放在李經理眼前，照片裡是一個中年男子，有著尖下巴和明顯的法令紋、頭髮理得刺刺短短的，帶著逞兇鬥狠的駭人表情，露出被煙燻黃的牙齒，看起來就像崇軒絕對不會想遇到的地痞流氓。

崇軒記得，那是熊敏澤的照片，三年前鬥毆事件後唯一沒有被抓進牢裡的天地盟幹部，也是最有可能找上小秀爸爸的傢伙。

李經理盯著照片瞇起眼睛，很快地搖了搖頭。「沒有，雖然來的人有老有小有高有矮，但我很確定沒有這個人，不然我應該會記得。」

雖然還不得確定李經理的記憶力，但如果是真的的話也不意外，畢竟熊敏澤是老大的話，他派小弟來幫他處理也很正常。

「之後大約來了多少次？」

「一個禮拜一兩次，在他失蹤前一共十四次，之後就沒有再出現了。」

這回答讓崇軒稍微皺一下眉頭。「你怎麼這麼清楚啊？」

「我剛剛看日記的時候算的啊，都有記在裡面。」

都有記在裡面？這對上課抄個筆記就手忙腳亂的崇軒而言真是無法想像。「原來你寫日記寫得這麼勤嗎？」

「年輕不留白是我的準則。」

「嘛，這種事情怎樣都好。」靜雯撥弄一下手指，「十四次嗎？其中有哪次是比較特別的人來或發生比較特別的事情？」

李經理搖搖頭，但不是否定，而是無法回答。「不知道，之後我頂多就看一下那些人有沒有進來公司裡，沒有的話就繼續工作了，其他人我也是這麼說，不然工作進度又要拖延了。」

「呃……這是重點啊。」崇軒有點傻眼地說。

靜雯抓著下巴思考了一下，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陰暗的眼睛裡不時閃出一些思緒的光芒，似乎正在急速運轉著腦袋。「如果是那樣的話……」

「妳有想到些什麼嗎？」崇軒有點茫然的對靜雯眨眨眼睛，對他而言，剛剛那番話除了跟怡璇姊有關之外，還真的沒有什麼實質性的幫助。

「動腦就可以想到的東西」靜雯隨口應付了崇軒之後，重新將目光轉回李經理身上。「除了這些之外，你還有知道什麼跟吳中成失蹤有關的事情？」

早已重新開始繼續工作的李經理連眼睛也沒有眨一下就發出否定的聲音。「沒有，我現在只希望他快點回來或是老闆快點找人來頂替他的位子，工作已經累積太多了。」

「這樣啊……那好！」靜雯像是決定了什麼一樣，突然一個箭步走上前，抽出李經理正在用的筆，不管他的抗議直接在桌上的另一張紙上很順手的寫了一串字。「我們就詢問到這裡了，謝謝你的協助，還請你在今天之內把相關的日記寄到這個信箱裡。」

「……」兩手空空的李經理盯著靜雯，臉部抽動幾下，似乎想要生氣但又不知道該擺出什麼表情，相關的日記起碼有十五篇，不止煩人、也勢必會花上許多他寶貴的工作時間。「如果……」

「如果沒寄的話，我也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喔～」靜雯靈巧的轉著筆然後將筆精準的刺在李經理兩指間的桌面上。「畢竟就算是主人，也無法確定一條瘋狗放出去的話會做出什麼事，對不對啊？」

「……」李經理這回連話也說不出來，崇軒不確定靜雯說的「瘋狗」到底是指小二還是她握有的把柄，搞不好兩者皆是。

「不回答的話就當你同意囉，真是謝謝你的幫忙啊～」靜雯最後丟下一個燦爛的笑容，把筆放回李經理的手中，隨即甩頭轉身離開了辦公室，崇軒沒辦法，連忙對李經理稍微鞠躬道歉後也跟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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