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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云罗】第八集 大雾芦花 第十五章 英雄豪杰 岂恋浮华,2

[db:作者] 2025-07-17 18:39 5hhhhh 8480 ℃

  韩克军年事已高走得甚为辛苦,一步三喘慢悠悠地。梁玉宇哂笑不已,自己立定不败之地,只看他到底要玩什么花样。

  好一会儿功夫韩克军才行至车驾前,放下拐杖跪地道:「臣韩克军参见殿下。」

  地上土石粗粝,韩克军跪着不由身躯颤抖,不一时额头上就布满了冷汗。梁玉宇一挥手道:「韩侯辛苦,起来吧。你找孤有何事?就请在车驾上相商吧。」

  话虽说得客气,两名侍卫却已一前一后地上来,一人搀扶韩克军起身,手掌有意无意地拿住他的脉门。上太子车驾是不可能的,一转眼反倒落入侍卫的掌控。韩克军叹息道:「臣岂敢。臣只是想请殿下随臣一行。」

  「大胆!」梁玉宇诧异喝道,韩克军武功算不上太高,不知有何底气敢胡言乱语?话音刚落,就听拿着韩克军脉门的侍卫大声惨呼着倒下,胸口前鲜血狂喷,好似开了六朵血泉。

  韩克军手握一只筒管,梁玉宇身旁的侍卫瞳孔一缩大骇道:「【豪雨香梅】,殿下当心,来人,护驾,护驾!」

  那侍卫正是梁玉宇的贴身太监舒和通,也正以他的功力最高,最难对付!韩克军手持【豪雨香梅】对准车驾,正是要拖住此人。

  舒和通一边护着梁玉宇向车驾内退去,一边扬手打出三点寒星直奔韩克军面门。

  以韩克军的武功绝躲不过去!危急之中看似平坦的地面忽然像被掀开一样,地面之下跳起一个人来!她身形腴润多姿,手握一柄长剑随手挥洒便轻易挑开三点寒星,旋即电射向太子车驾。

  舒和通喉头发苦!这名女子武功强得不可思议,必然是祝雅瞳无疑。先前为躲避暗器将太子带入车驾,如今退无可退,只得将车门关好,拼死挡在车门前。

  「退开!」祝雅瞳一现身,舒和通便发出了警示。可祝雅瞳挑开暗器,顺手一剑斩向欲挟持韩克军的第二名侍卫一气呵成。那侍卫见机也已极快,仍被祝雅瞳一剑削下条手臂,疼得当场昏死过去。

  威风绝伦,无人再敢拦阻,祝雅瞳冲至车驾前,舒和通早已蓄势多时,当即斜斜削出一剑。这一剑正是舒和通毕生精湛修为之所聚,剑锋不住颤抖发出嗤嗤的声响,削向祝雅瞳脖颈。

  祝雅瞳凝神应战,转瞬间两人便交手数招。她虽占了上风,可想击退舒和通也非短时间能为。两位绝顶高手既交上了手,其余侍卫便可寻机夹击,祝雅瞳武功再高也双拳难敌四手!

  何况还有个老迈的韩克军?韩侯再度成为目标,侍卫们暂时不敢插手绝顶高手的激战,纷纷向韩克军处袭来。

  远处烟尘滚滚,三匹骏马奋蹄飞奔,箭射赶来。可是哪里赶得及?即便侍卫们忌惮威力极大的【豪雨香梅】不敢过分冒进,待得三匹马儿到了近前,韩克军也早已束手就擒。

  韩克军抛去左手空管,双手合拢持定右手的一只【豪雨香梅】,不住变换方位,威慑众人。马蹄声渐渐趋近,震耳欲聋!

  谁手中能有关键的人质,谁就能掌控局面!

  梁玉宇处的关键之人只有一位,就是他自己。而韩克军这里,侍卫们都知道他们每一位都很关键,每一位都不会被放弃。舒和通肩上被划出一条浅浅的伤痕仍不退半步,两位绝顶高手在车厢前极小的空间里大战,险象环生。两名侍卫已绕向车驾之后,准备挥剑砍开密封的车厢,带梁玉宇脱离绝境。

  四名侍卫一前一后一左一右向韩克军逼近,老将只剩一管【豪雨香梅】,瞻前不能顾后。

  「住手!奉奚刺史之令前来,谁敢造次!」女声响起,又有奚半楼之名,侍卫们都认得这是他的夫人林锦儿。可不会有人搭理他,太子面前,奚刺史算个什么?

  四名侍卫又再踏前一步,韩克军手一抖不知是有意还是误触,细密的嗤嗤声响起,【豪雨香梅】爆射而出!

  正面面对暗器的侍卫眼前一片花白,韩克军手抖之际他便急闪,银针几乎贴着他的肋部划过,让他一颗心几乎从胸腔里跳了出来。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既躲过了致命一击,接下来自是要拿下韩克军请功!

  念头刚起,小腹一凉。平整的地面上忽然钻出两人,一名剑眉星目的男子手握着长剑猝不及防地穿透了他的身体!

  变故几乎是一瞬间便起!

  吴征与陆菲嫣从地下钻出,吴征瞬杀一人,陆菲嫣长剑飞舞敌住了另外三名护卫,护着韩克军向林锦儿处退去。

  韩克军的银针不是射向死在吴征剑下的侍卫,而是对着舒和通!祝雅瞳自外向车内进攻全然挡住了舒和通的视线,【豪雨香梅】爆射之际便跃身而起,双腿平举绷成了一条直线。数十枚银针正从她胯下穿过,直袭舒和通!

  既要应付暗器,还要对付祝雅瞳头顶的神剑,舒和通大吼一声,对豪雨香梅全然不顾,挺剑向空中的祝雅瞳刺去。祝雅瞳身在半空无所凭依,却翩若飞鸟之捷,足尖在舒和通剑身上一踢便又跃起一尺。只听叮叮叮一阵密密麻麻的声响,银针全数钉在舒和通身上。

  他总有内甲与内功护身仍不能抵挡【豪雨香梅】的威力,立受重伤。此时林锦儿,韩归雁与冷月玦已赶到,三女接过陆菲嫣与吴征护卫韩克军的任务,吴陆登时腾出手来,一同向舒和通攻来!

  制住梁玉宇,战斗就此结束!诸人都是一般的念头。舒和通已受重伤,岂是三人的对手?眼看就要被毙于剑下时,车驾里咔哧一声响,门板破裂,忽然钻出一个人来!

  祝雅瞳吃了一惊,她逼住了舒和通一时回手不及,只见来人居然也身负十二品修为,以一双肉掌劈向吴征与陆菲嫣!

  不着调梁玉宇何时还养出这么一名死士,不再最危机的时刻绝不现身,也绝不会动手。一动手就要人的性命!

  陆菲嫣瞳孔一缩,吴征怎能敌得住这等高手?不想吴征也是一般的心思,他在桃花山吃了戚浩歌一击,对应付十二品高手还有些经验,也想一力承担下来。两人齐齐向中间一撞欲把对方挤开,却谁也没挤开谁,反倒紧紧贴在一起,两柄长剑向敌人刺去。

  砰砰两声,长剑没能刺中,只匆忙间与敌人对了两掌。吴征与陆菲嫣虽逊色,但两人联手不落太多下风,被打得向后飞出,心头大震,一时间又不由自主地抓向对方,相互扶持着落下地来。只是姿势就极为古怪暧昧:吴征搂着陆菲嫣的蛇腰,陆菲嫣环着吴征的脖颈,酥胸更是紧紧地贴在他肋侧。

  「住手!否则我就杀了他!」清冷又颤抖的声音在车驾里响起,撞碎的门板向内望去,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倪妙筠斩杀了两名护卫,而离别钩则横在梁玉宇咽喉处。顾盼小脸紧张得通红,目光却古怪之极地望着吴陆二人……

  舒和通拼死护主本就身负重伤,一怔之下,被祝雅瞳长剑穿心。至于那名死士被祝雅瞳一阵猛攻打得连连后退,见主子又落入敌手,惶急间居然撞上祝雅瞳的长剑,一命呜呼……

  他虽是高手,却牢牢被梁玉宇所掌控,若不力战也是死路一条。可惜的是,他面对的敌人确实无论如何力战都战胜不了的……

  「殿下别来无恙,快随臣等回营登基!」吴征放开陆菲嫣,不敢去看顾盼,颇觉尴尬地向梁玉宇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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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晨的成都城笼罩着一层薄雾,春末的潮气尚未散去,可夏初的暑气会随着日头升起,不需多久便会被驱得一干二净。

  「可惜皇城里的阴霾却不能被阳光驱散。」胡浩坐在高高支起的窗棱前,目光凝重又涣散,不知该着重于何方地喃喃自语道。

  「老爷又起了个大早,妾身去备些粥来。」林瑞晨睡得尚熟,可也被胡浩惊醒,揉着惺忪的睡眼见夫君心事重重,忙批衣起身。

  「不必了,我不想吃。」

  「老爷若是没胃口,妾身就去做些糯米芝麻糊吧,养肝最好。」胡浩晚睡早起几乎彻夜失眠已不是一两日,近日来烦躁易怒,精力萎靡不振,脸上也是掩不去的倦容。林瑞晨心中担忧,刻意吩咐取了安神的药材,还有养肝的食物。此刻劝说了一句,又以半撒娇半命令的口吻道:「老爷的身体要紧,再不想吃,也得吃一些。」

  娇妻倚在身侧,丰满而柔软,近日来被自己不住地打扰,雍容的俏脸上也见疲惫。胡浩心中一动,握住林瑞晨的手道:「那就听你的。」

  「老爷请稍后。」林瑞晨嫣然一笑起身离去。

  嫁与胡浩看看就近二十年。虽说胡浩年岁较长,夫妻亲密事力不从心,可林瑞晨并未有所不满。在侍中府上养尊处优,夫妻之间更是情投意合,即使少了房事也不碍两人情深意重。——都说房事是蜜里调油,可没了油,蜜仍然是蜜,甜心甜肺。

  自从掌门师兄坐镇凉州,韩克军困居韩城之后,昆仑一系在京中的要务全系在胡浩身上。林瑞晨既感恩夫君的全心全意,也心疼他的日夜操劳。她所能做的,便是将侍中府上下打理得井井有条,让胡浩全无后顾之忧。夫妻二人一向配合得很好,也互相都让对方满意。

  吴征下山之后飞速进步,这一趟去凉州之前林瑞晨心中可有双份的喜悦。昆仑有后是其一,夫君终于迎来了得力帮手,从此不必辛劳如此是其二。

  只是秦皇忽然驾崩,胡浩的忧心忡忡,再到府上的侍卫们被悄然派出,让林瑞晨内心不由隐隐慌乱。作为侍中夫人,府上的定海神针,再慌再乱也不可表现出来。尤其是自家愁得白了头的夫君,更需要自己的温柔,细心去支持,安慰。

  林瑞晨亲手搅拌着锅中磨得细碎的糯米与芝麻,不住地试着味道,一边就在后厨里抽空稍作梳洗打扮。胡浩不久后便要上朝,非常之时,她更需时时刻刻保持良好的状态,让他尽可能地舒心。

  镜中的妇人年岁不轻,眼角已爬上了好几条细细的鱼尾纹。与同门相较,样貌上自是比不得林锦儿的楚楚动人,更遑论陆菲嫣的艳名满天下,可她更添一份沉稳,一份贵气。

  「也不知三师妹怎么样了?」林瑞晨低声沉吟道:「她竟和征儿眉来眼去,长久地住在一起,恐怕早有师门不伦。落在我眼里倒是没什么,帮着自己一家人隐瞒也是当然之事。只盼这两人莫要得意忘形,以为遮掩得极好,若被外人看了去,迟早要惹出大麻烦来。唉……这一回他们动身之前,我该当向三师妹提点一二才是。面子上难堪,总好过真的露了馅……想她这些年婚事不谐过得极苦,征儿虽然大逆不道,除了年岁倒也十分登对。待他们回了京,还得警告征儿不可喜新厌旧,好好地将三师妹藏好了,莫要负了人家。」

  心事重重,又苦笑了一声,京中波诡云谲,胡浩再讳莫如深林瑞晨岂能不察觉一二?霍永宁像只小丑不住地跳梁,背后必然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原因。林瑞晨倒是时常盼望吴征能早日归来,他常年在京城还不觉怎地,人一离去,时局有变之下,才发觉昆仑的未来掌门手里已握着强劲的实力。胡浩如此烦恼,也正是缺了这样一支力量。

  一力降十会!有时候迷雾重重之时,偏就要蛮不讲理,用拳头打出一片天地来。

  「片刻不能掉以轻心。」糊糊已熬好,林瑞晨紧了紧怀中的黄金惊堂木,端起托盘向后院行去。

  黄金惊堂木是先帝御赐。说不上如见天子,倒可惩戒谗臣,断世间冤假错案。这种东西,说好便好,足见陛下对胡浩的宠爱与信任。说不好也不好,相当于给胡浩套上了一副沉重的枷锁,稍有不慎,荣宠便要变作万死之罪。自打霍永宁回京的第三日,胡浩便把惊堂木交给了林瑞晨。

  从前有事发生时,林瑞晨也曾掌过惊堂木。譬如吴征初剿暗香零落时官卑职小,林瑞晨就请了黄金惊堂木,镇住了五城兵马司与金吾卫。但直接交予林瑞晨全权保管,此事前所未有,即使以诰命夫人之尊也嫌太过不敬。夫妻间私房夜话时,林瑞晨不解相问,胡浩只推说日日带在身上不便,交予旁人保管又不放心,还是自家夫人信得过。

  哪有这般简单?让林瑞晨担忧的也正在于此,夫君在为自己找一道护身符,也因胡府上上下下,自己的武功最高,做事最为精细,御赐的宝贝不易出了岔子。

  回了寝居,胡浩仍望着窗外呆呆出神。林瑞晨放下托盘,将糊糊一口一口地轻轻吹凉,才端起瓷碗放在胡浩面前道:「老爷可还要用些什么?」

  「不必了,这些足了,一会儿上朝时带上两只包子即可。」胡浩不忍拂了爱妻的美意,吃起殷情熬制的糊糊来。

  「料得老爷要带干粮,妾身昨日已亲手做了些包子。无论荤馅儿还是素馅儿的,都是依着夫君的口味调制。」

  回望林瑞晨的温柔笑容,胡浩感怀地捧起爱妻两只小手抚摸。林瑞晨肤质水润,初嫁与他时细滑无比,如今却有些粗粝,胡浩心疼道:「怎地去做些下人的事情?这些年来你操劳的事情已够多。」

  「不能为夫君分忧,自当做些份内之事。厨子的手艺自是比妾身好,只是妾身最明老爷的口味,加之一番心意,滋味定然比旁人做得强上许多。」林瑞晨一边摇头示意不累,一边诉说心中情意。

  「得妻如此,幸甚,幸甚。」胡浩终于露出笑容,搂了搂爱妻在她额头一吻。时日不早,不能再行温存,胡浩起身离去前嘱咐道:「先帝御赐的惊堂木夫人务必收好,万万不可懈怠。」

  「妾身不敢有违。」林瑞晨半福着行礼送行。

  出了府门登上马车,胡浩有些恍惚。马车装饰奢华,陈设齐全,坐在车厢里丝毫不觉气闷反倒万分舒适。吴征初入京时于他同乘,还曾向他炫耀过身居高位,自当有相应的享受。那一天吴征的怅然若失犹在眼前,自己虽不断奚落着他,吓唬着他,心里却是发笑连连,看着他一如当年自己初入京城时心比天高,命比纸薄的稚嫩,却又不服气,不甘心的模样。

  「邦泰民安,兵精粮足,四方清明,为何一个先帝驾崩之事,就能搞得眼看江山易主?究竟孰之过也。」胡浩喃喃自语。

  江山不是不能改,主上若羸弱,邦国动荡不安,被取而代之并不奇怪。眼下的秦国并不是这般模样:大秦强盛,王权威于四方,诸臣并非一条心却各有才干,便是强如燕国的进攻都没能占着什么便宜。可是不知不觉之间,看似坚不可摧的大秦,在内部却有无数龟裂,被有心人借着大势一推,已呈崩溃之兆。

  可笑群臣们还在忙于内斗,各怀鬼胎。更可笑的是,已知晓霍永宁狼子野心的胡浩,居然找不到一个人相商,更没有一个重臣会与他携手同心,扶狂澜于既倒。

  种种不合理的现象,不得不让胡浩心生国之将亡,必有妖孽的感慨与不忿!

  「孰之过?天下三分之过也……若四海皆定,岂容这等宵小之辈胡作非为!昆仑一系皆忠正良直之辈,时也,命也,回天虽已乏术,又岂可无人在朝堂上仗义执言?此去之后不容于天地间,不知征儿又会作何选择?只盼他能明了老夫的用意,千万莫学从前奚老儿愚钝不知变通那一套!」自言自语间,马车已行至皇城前,胡浩隔着金水河远望巍峨辉煌的城门与宫室,不着痕迹地微微点头,似在叹息或是赞许,缓缓进入宫城。

  先帝驾崩,国中无君,皇城之前也现出些惨淡的迹象。且守门的金吾卫个个如临大敌,唯恐出了些许差错,凭空又将紧张之气挑高了许多。大臣们也是轻车简从,噤声噤色,大多低着头悄悄进入。

  大臣们进殿良久,秦都大道处才渐渐有了人声。皇城里的肃杀之气让人敬而远之,可生活总要继续,日头渐高,平民们也不得不开始为生计奔忙。当然也有三两闲汉带着草帽,懒散地在道旁大树底坐倒纳凉。

  屠冲尖细的声音在大殿里响起,钻出殿堂的朱漆大门远扬出去,让宫门口的金吾卫们都心头一凛,满身的不舒服。先帝驾崩,太子远在凉州,五殿下日日上朝却又不少大臣不听他的,几位重臣之间也互不相让,好端端的大秦朝堂被搞得不伦不类。

  「没有见到迭大将军!怪了。」金吾卫们互相一个对视,不由小声泛起了嘀咕。

  新皇尚未登基之前正是最为敏感之时,除非有了告老还乡之念,否则就算生了重病,朝臣都要咬牙坚持上朝,何况是举足轻重,年华正盛的迭大将军?他怎肯落于人后?

  「迭大将军何事不上朝?」屠冲扫视朝堂后皱了皱眉,心中也觉蹊跷,遂威严发问道。

  国无新君,朝臣们便依国君抱恙养病时的旧例,由中书,门下,尚书三部主官共理朝政,中常侍屠冲主持朝会。胡浩闻言登时心里一个咯噔:迭云鹤不上朝已属怪事,居然连屠冲都不知道?个中有鬼!

  中常侍都不知的事情,朝臣无声果然人人不晓。屠冲冷哼一声,向随侍的太监道:「速去骠骑大将军府上拜问。」

  当日随侍轮值的正是赵立春,他为人机警灵敏,多日来的怪异气氛早让他心中惴惴不安,得了令赶忙低声应和,急急向殿外行去。

  「不必了,本官略知一二。」

  不待赵立春离了大殿,霍永宁出班挥手道。群臣的目光齐刷刷地转向他,疑惑更甚:霍中书既知为何先前不说?看他脸上略有怒火,隐而不发的模样,似乎不是略知一二那么简单。不知是在唱大戏呢,还是要暴起发难。

  「霍中书请说。」

  金銮殿上,龙椅之旁坐有一人,面容儒雅,几分青涩,几分紧张,另有兴奋的潮红,正是五殿下梁俊贤。

  每当他开口,朝堂上就更加不伦不类,朝臣们更不知该如何自处。他连太子都不是,却又是先帝在世时默许发展势力的皇子,在朝中有那么些臣属效命于他。太子不在,皇子里真的以他为尊,可除了那点微薄的底蕴之外,谁又真的会听他的呢?

  「这要问奚刺史奚大人了。」

  「嗯?」梁俊贤的意外声被朝臣们的嗡嗡声所淹没。奚半楼远在凉州,又有三国会盟之事在身,还要侍奉太子殿下,为何与迭大将军之事有关?只是此言一出,朝臣们都隐隐觉得要出大事了。

  赵立春刚离开大殿便被叫住一时进退不得,听见奚半楼的名讳吓了一跳,眼珠子一转,不露声色地假作在门口等候谕令,既不进殿,也不离去。

  群臣窃窃私语不断,没了皇帝,连秩序都乱了些。胡浩见霍永宁忽然提起奚半楼,眯眼一扫。

  霍永宁莫测高深,蒋安和闭目事不关己,俞人则眼观鼻,鼻观心沉默无言。最妙的还是方文辉与梁俊贤,两人神情几乎一致:略有愕然,随即有按捺不住的狂喜与兴奋。

  方文辉武将出身,虽有馈给军养,畅通粮道的长才,参知政事无论才干还是经验都有欠缺。梁俊贤更是嫩瓜蛋子一个,别说与朝堂上的老狐狸们相提并论,连比起年岁更轻的吴征都大有不如。两人一瞬间的反应稍逝即纵,却全都落在胡浩眼里。

  有所准备,仍是意外之喜?胡浩率先在心底下了个判断。一眼就勘破个中阴私,他没有半分自得,反倒心情更加凝重——强敌环绕虎视眈眈,今日凶险恐怕前所未有。

  大殿上一唱一答已非一日,今日也不例外。群臣无人应答,霍永宁仿佛在唱独角戏而毫不尴尬,今日这一场戏的结局他已十拿九稳,且群臣齐喑又有何妨?自有人会配合他将戏演得完完整整,还会十分精彩。

  「霍大人为何提起奚刺史?叫本王好生奇怪。」梁俊贤在龙椅旁起身,居高临下俯瞰群臣,颇有几分威严问道。

  「因臣要与奚刺史当庭对质!」霍永宁语声渐渐激动,一个字比一个字响亮,似还用上了内功,震得大殿回音阵阵,摄人心魄。

  「霍大人这是何意啊?奚刺史镇守凉州近二十年,功勋卓著,不知霍大人要对质些什么?」梁俊贤再嫩,也知道现时要怎样做一名好的捧哏,更知道什么叫捧得越高,就摔得越惨。

  「殿下恕罪,臣尚未确信,不敢说。」顿了一顿,霍永宁忽然跪地求道:「奚刺史不肯露面,然此事事关重大半点拖延不得,请殿下恩准,臣有话要问胡大人。」

  「哪一位胡大人?」朝中姓胡的官员不少,梁俊贤却有明知故问之意。到了这里,再愚钝的臣属也都品出异样的味道来。

  霍永宁与方文辉有意趁着太子不在京城,捧梁俊贤上位,这事已持续了一段时日。先前大致都是这两位自说自话,没人搭理。今天的模样完全不同,霍永宁兵锋直指昆仑一系,先点了奚半楼,现下又剑指胡浩,争锋相对之意再也明显不过。

  「侍中胡浩,胡大人!」

  「这……两位大人皆是股肱重臣,不知有何事商议?还请好言好语,莫要伤了同僚间的和气。」

  「殿下深明大义。只是臣先前所言并非信口,此事事关重大,正要在金銮殿上,群臣面前,请五殿下公断。」霍永宁连连叩首,砰砰砰几下响彻大殿,似是在对着梁俊贤,又像是对着龙椅。

  「霍大人说得忠肝义胆,好似本官十恶不赦一般。呵呵,本官倒想听一听了。」胡浩笑吟吟地出班站在霍永宁身侧,斜睨的目光好似在看一个入戏太深的白痴。

  霍永宁又三叩首站起身来,目放厉芒道:「敢问胡大人,奚刺史何在?」

  「本官又不是奚刺史肚子里的蛔虫,怎知奚刺史何在。看霍大人的样子,仿佛是知道的了?」霍永宁功力精深,这一瞪目威压极大。胡浩一介文弱书生却云淡风轻,挺直了身板毫不退缩,骂起人来更是半点不带脏字,谁敢接话便是铁铁地成了奚半楼肚子里的蛔虫。

  大殿里鸦雀无声,梁俊贤更是闭紧了嘴,成败在此一举,绝不能在群臣面前丢了脸。

  「口舌之利!且让你再得意片刻。」霍永宁暗骂一声,又候了片刻,无奈开口道:「胡大人当真不知奚刺史身在何处么?」

  「以常理而论,奚刺史不得诏书自然是镇守凉州了。可京中事事蹊跷,奚刺史在凉州至今不得京中只言片语,恐怕心有疑虑,已启程赶往京城也说不定。这,恐怕就要问问霍大人了,您从凉州回来,该当知道的最清楚才是。」胡浩仍是笑吟吟的,唇枪舌剑,直刺霍永宁身上要害。

  霍永宁忽然回京,声称是奉太子之令要密奏陛下,可碰到先帝驾崩就此赖在京城不走便罢了,凉州一地至今没半点音信,联系到他与方文辉明目张胆的行为,不由得人不怀疑。

  「本官奉命回京,凉州之事现下不知。唯知奚刺史不在凉州,已在京城!胡大人不会不知道吧?」

  「本官不是奚刺史肚子里的蛔虫,当然不知道。」胡浩笑吟吟地退后两步,鄙夷道:「霍大人是怎么知道的?莫不成见到了奚刺史?为何奚刺史不上殿来?」

  「本官没有见到,只是有人推断奚刺史已回了京城,且证据确凿!胡大人问奚刺史为何不上殿来,那就要问奚刺史包含什么祸心了?」

  胡浩仍然在笑,啧啧摇头道:「霍大人拐弯抹角做什么,若是大事,快些说出来才是。婆婆妈妈,可不像霍大人先前的做派,莫不是有甚顾虑么?」

  群臣中身居高位的,明白事理的,心头均是大震。霍永宁回京之后一改常态,像只跳梁小丑,熟知他为人与能耐的,均猜想还有后招,不想会忽然在这一刻掀了开来。

  靠的不是胡浩的三言两语。侍中大人的云淡风轻不是装出来的,也不是手中握有什么胜机胸有成竹,而是他似乎已将生死置之度外,正以一身铮铮铁骨昂然而立,直面这一干妖魔鬼怪!

  朝堂上侍中与中书令针尖对麦芒,霍永宁每说一个字,气氛就紧张些许,而胡浩后退了两步,殿外也有侍从悄悄给路过的宫女身上塞了个片树叶,辗转抵达宫门口,落到在树下纳凉的闲汉胸前。闲汉似被树叶惊扰了美梦,不耐烦地拍了拍,满腹牢骚地离去。

  「胡大人……做事不可太绝!身为朝廷命官,更不可假公济私。大秦国天恩未曾亏待于你,你怎敢做出这等大逆不道之事?」霍永宁几乎字字泣血,越说越怒,戟指胡浩大骂道。

  胡浩不住地警醒自己镇定心绪,寻找霍永宁言语中一丝一毫的漏洞。这不是为了口舌之利,事已至此,回天乏术,当尽自己最后力量,将这个行走在暗影之间的邪恶组织尽可能地挖出来。

  世人或不知他们的真面目,但是吴征等人一定会知道!

  「血口喷人。」胡浩失声而笑,手指点着霍永宁道:「霍大人啊霍大人,你在朝中装了几十载的忠君爱国,如今陛下刚刚驾崩,你就露出真容来。搅风搅雨搞得朝堂不得安宁,竟敢还在金銮殿上妄加指责重臣,霍大人可称得上是狼子野心了。」

  一席话说得群臣心中颇为赞同,却让梁俊贤颇为难堪,他脸上红一阵白一阵道:「两位大人就事论事,切莫徒逞口舌之利。」

  「臣不敢。殿下,这人鹰视狼顾绝非善类,请殿下务必当心,莫要上了他的大当。」胡浩借机在梁玉宇心里埋下一颗种子,向霍永宁傲然道:「正如你霍大人所言,金銮殿上,群臣眼前,你且拿出切实的证据来。若是冤枉了本官,先帝不与你干休,殿下不与你干休,诸位大人也不会与你干休!」

  大秦股肱重臣,岂是那么容易对付的?霍永宁心中苦笑。不把压箱底的家伙都拿出来,今日恐怕前功尽弃了……也罢,也罢,吴征九死一生,不对,十死无生,就算还活着,他是燕皇儿子的事情,还是留给燕国自行去闹腾处置罢。原本等燕国掀开这件机密事最能服众,可惜眼前的大事,分毫都错不得,也等不得了。

  大殿的空气似乎凝固,殿外惶急的脚步声打破了个中沉寂。一名太监几乎连滚带爬地撞进大殿跪地颤声道:「启……启奏殿下,各位大人……骠骑大将军府有本启奏,迭大将军与其女迭轻蝶正在皇城外候旨……」

  「胡闹!」屠冲向梁俊贤一鞠躬,对着小太监大骂一声道:「迭大将军还要候什么……」

  「迭……迭大将军在……在寿棺里……迭小姐披麻戴孝哭泣不停,乞求上殿……」小太监结结巴巴,费了好大的劲才说完,也让所有人都倒抽了一口凉气!

  骠骑大将军死了!不同于年老体衰的先帝,迭云鹤功力高深,年纪也不算大,忽然身死,加上此前霍永宁的言论,可想而知内中隐情一旦揭开,足以举国震动。

  「什么?」梁俊贤几乎跳了起来。不仅仅是迭云鹤的死足够震惊,也因为迭云鹤也是反对他登基的重臣之一,他心里砰砰大跳,仿佛前路越发光明,禁不住颤声道:「天妒英才……小王,小王,当立刻前往……」

  「殿下且慢!」霍永宁阻止了他,道:「迭大将军身故固然让人痛心,可当是时,先应查明真凶告慰迭大将军在天之灵才是。殿下可先宣迭轻蝶上殿,问明前后缘由。」

  「也对,正是!来人,宣迭轻蝶上殿!」

  迭轻蝶一身素缟,眼角泪痕犹然,在内侍的带领下一路上殿,身旁另有一名长须男子跟随。那男子走得越近,越多人认了出来。此人向来木讷不好言语,可看得出平静得近乎呆滞的脸上,现正因义愤填膺而扭曲着微微颤抖,锋芒毕露的目光直射胡浩。

  「原来是他……可笑迭云鹤侍奉陛下一世,到头来毙命于此人手上……可悲,可叹。」胡浩对眼下的局面了若指掌,一望就知个中之意。

  「民女迭轻蝶叩见殿下,各位大人。」娇小婉约的女子俯身于地,女要俏一身孝,何况迭轻蝶原本天生丽质,任谁看了现下的模样都会生起怜惜之情。

  「迭姑娘请起,先行节哀。」梁俊贤亲自扶起迭轻蝶,悲恸道:「令尊之事,本王无比心痛,怎会忽然有次噩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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