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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羨]燧雲色14(完結),1

[db:作者] 2025-07-18 18:38 5hhhhh 7190 ℃

十四、拜堂

子夜無星,滿月高懸。大度山上傳聞出現千年惡猙妖獸食人作亂,附近修仙世家幾次派弟子夜獵均全軍覆沒,終於上報南北各大世家求援。

藍忘機和魏無羨各帶著自家弟子前來歷練,但他們晚來一步。

樹林的東、西兩側,被一黑一白道袍身形所佔據,清正道門靈氣伴隨巨大八卦太極陣當頭罩下,渾身漆黑、被數張銘黃道符貼附的惡猙奮力掙扎,西邊樹梢上的那人立即豎指於胸前,雪白劍光自背後沖天而出,將陣法中央的惡猙釘在地上。

惡猙發出頻死的嘶吼,震耳欲聾。

藍忘機心頭一動,以靈力傳音警示:「此處有猙——」

「附近必有獰!」魏無羨大喊。

話音方落,一頭房屋大小的黑影自樹林後方竄出,兇狠撲向白衣道者。

藍忘機與魏無羨欲出手,東側樹頂的黑衣道者動作更快,拂塵如電,迅速擊落黑影,那妖物狠摔入地上太極陣被化去力道,眾人才看清楚:果然是另一頭惡獰。

千年道行猙獰雙獸齊出,已經不是可以讓年輕弟子歷練的範疇。來此夜獵的各家主事者紛紛讓弟子退往後方,謹慎地判斷是否協助那兩名與凶獸鏖戰的道人。

那兩名道人默契配合,顯然不必旁人擔憂。

天濛濛亮起時,戰場才算清理乾淨。兩名年輕道者並肩往藍忘機和魏無羨方向行來,黑衣那人抱拳為禮:「感謝二位提示。」

「棉薄之力,不足掛齒。」藍忘機回禮:「姑蘇藍忘機,這位是雲夢魏無羨。」

黑衣道人雖不苟言笑,卻無倨傲之感。他以晚輩之禮回應道:「久仰大名。在下白雪觀宋嵐,宋子琛。」

「不敢當,兩位好身手,此戰精彩!」魏無羨笑道。

白衣道人反而好奇地望著魏無羨,率直明亮的眼睛裡閃過喜悅的浮光,緩緩開口:「閣下便是傳聞中的雲夢雙傑之一魏無羨?藏色散人之子。」

魏無羨一愣,這年頭會喊雲夢雙傑的所在多有,但提到他的母親卻不多,他疑惑道:「你是?」

白衣道者說話語速很慢,好似他生來什麼都不必著急似地,如皎潔月光下的清醒夜風,令人安心之餘又感到捉摸不得。

「在下曉星塵。按輩份,藏色散人是我的同門師姊。」白衣道者對他伸出友善的手:「我下山第一件聽聞的事,便是你在雲夢的俠名。」

魏無羨在他坦蕩溫柔的目光下竟略顯侷促,不好意思地搔了搔臉頰:「這麼說來,我該喊你一聲師叔。」

曉星塵笑了出來,甚至從口袋裡掏出了紅包要給魏無羨當「改口費」,被宋子琛迅速阻止。

「失禮。這個人涉世未深,本地風俗民情學得亂七八糟。」黑衣道者扶額,神態侷促地對目瞪口呆的魏無羨和防備森嚴的藍忘機解釋道。

這便是後來聞名天下的雙道長入世經過。

*****

雲夢蓮花塢歷經射日之征戰火後部分主屋重建,同時因應兩位實質家主和一位大總管共三人各自的族務需要,主屋重建時給每個人都分配了寬敞的獨門獨院。

魏無羨的院子在主屋西側,設有前後兩小院,屋子後方還加蓋了一處檜木浴房,浴池搭建得牢固又寬敞,注入熱水後,檜木天然芬芳散開,忙碌整日之後泡熱水澡,成為人生一大樂事。

清晨時分,檜木浴間裡傳來水花聲。

昨日藍忘機受邀來訪蓮花塢,跟江厭離在廚房裡「試做」了十多個菜。菜色美味可口極了,導致魏無羨覺得自己吃完晚膳後飯菜一路滿到喉嚨口,一直到今天清晨睡醒都沒感覺餓。

他需要一點晨間活動。

「藍湛……」水氣氤氳且溫暖的浴池中,魏無羨跨坐在男人赤裸的下腹,緩緩騰挪細韌的腰肢,大顆汗水自光潔前額沁出,滑落在纖長的墨色睫毛上,隨著主人不安分的動作滑落臉頰,順著形狀好看的下巴滴在鎖骨上。

「魏嬰,你確定要這樣?」藍忘機撫摸著他的頸側,溫聲道:「按照凡人禮儀,大婚之事,不必如此簡化。」

魏無羨會意過來,輕笑搖頭:「不了吧。那些繁文縟節我沒興趣,而且操辦一次師姊的婚事足夠累死兩個江澄和三個魏無羨。」他心有餘悸道:「光是為了打造鳳冠,金匠就來回蓮花塢超過十趟,每次都挑我跟江澄最忙的時候來吵,還不能不見他。每次都在跟我們爭論鳳冠頂上的鳳鳥翅膀應該要朝東還是朝西之類的問題,煩都煩死。我不要再來一次。」

藍忘機拿起池畔放置的木杓舀水往他肩頭緩緩澆淋,回應道:「是你的婚事,自不必你親自辦。」

「怎麼可能。」魏無羨大笑,手舞足蹈地比劃道:「真的要辦成大場面,我連你的婚靴上繡什麼恐怕都想插手,這樣沒有一年半載是準備不來的。而且你如果把婚事交給江澄操辦,我保證到時候你家人抵達蓮花塢的時候會嚇到不敢讓你過門。那傢伙品味超可怕的,肯定會砸錢在織錦上刺繡比人還大的醜金龍掛在蓮花塢大門口——還好我當時有阻止他——然後讓人敲鑼打鼓一路從雲夢到姑蘇。」

「……」藍忘機略一想像那情境,表情透露幾分古怪,隨即贊同了魏無羨的意見。不過也可能是介意那「過門」二字。

他們說話的時候仍然緊密聯繫,魏無羨渾身都是濕的,被溫水泡得柔軟的黑髮微微蜷曲,落在藍忘機的掌心裡,宛如抓到了一把輕柔油亮鴉羽,很快從手中溜走。

藍忘機放過他的長髮,轉而欺凌他的臀肉,隨即感覺到包裹著自己的緊緻內襞狠狠絞緊了,自下背到頸椎繃出一段琴弦般的絕美弧度。身上的青年隨著他挺腰的動作急促喘氣,靠近心口的太陽紋烙痕隨著胸口起伏而顫抖,隨後察覺到什麼似地睜開眼睛凝視他。

「藍湛,」魏無羨將手臂探向身後握住了藍忘機不安分揉著穴口軟肉的手指,似笑非笑地開口:「你已經大得撐死我了,還想塞什麼進來?嗯?」

藍忘機宛如晨曦般淺淡透徹的眸子追索著他,那一瞬間情緒難以判斷,低磁的嗓音送到青年耳畔:「你不要嗎?」

魏無羨崩潰呻吟:「你這樣,讓我怎麼拒絕……啊!」

「我也不會拒絕你什麼。」藍忘機扣住他的腰肢在水中提起,順勢將人按在池畔木地板上。

上好的檜木被熱水燻暖,清晨時分也絲毫不令人感覺冰冷,魏無羨笑著擁緊了藍忘機,修長雙腿環在他的後腰,任由他以粗暴吞噬的狠勁索取無度。

「唔、啊……慢點、哈啊、我快不行了……二哥哥,求你、饒我一命……」魏無羨斷斷續續地求饒,被掐著膝窩往胸口按,身下細嫩而不禁蹂躪的密處徹底暴露在男人眼前,被碩燙的東西鑿穿似地反覆來回。

素來強勢的青年在他身下淚眼朦朧地呻吟,那難得一見的神情彷彿被扼頸的天上玄鳥,在漫長而洶湧的折騰中被壓服,進而順從,這樣的姿態足夠刺激心底的獸性,他忍不住低頭親吻青年的鎖骨,在皮膚上留下激動吸吮的吻痕。他仍覺得不夠,復又在青年的肩頭咬了一口。

「唔!」魏無羨疼得渾身肌肉瞬間繃住,又被體內深入的碾磨給奪去了心思。

藍湛或許是在緊張……他也有希望不克制自己的時候吧,在解下抹額的剎那。

只是魏無羨從沒想過,擁抱自己的藍忘機竟然如此強勢,每每都像是想把自己的三魂七魄給拆散吞吃似地兇狠又急迫。難道獵物到手卻還怕插翅飛了嗎?

魏無羨模模糊糊地想著各種不連貫的事,他眼角濕紅,隨著男人的動作逐漸加快而落下歡愉的淚水,腦中光怪陸離的畫面終於散開成大片茫然的白,在瀕臨登頂的剎那猛然弓起腰仰起臉,一旁的景象映入他夜空顏色的眼眸中:矮凳上並排放著兩套折疊整齊的深紫色校服,為了表示敬重姑蘇藍氏家規,一條嶄新的抹額放在其中一套校服上方。

這沐浴持續得太久,時辰到來之前兩人匆匆穿衣,魏無羨覺得雙腿還是發軟的,只得一手抓著藍忘機的肩膀借力。

「體力不足,要鍛練。」藍忘機施了個避水訣,將兩人蒸乾,隨即取過深色裡衣替魏無羨套上。

「藍湛,你是不是趁著幹我的時候偷偷給我輸靈力啊?」魏無羨拿起衣帶,不滿地瞥他。

藍忘機動作微微遲疑,隨即對方帶著促狹的目光中明白,如今談論此事,魏無羨已經不會拂袖而去。

男人眼睛裡浮現動盪的光彩,手指輕撫青年的唇瓣,眉宇輪廓無限溫和,卻以認真的口吻問道:「魏嬰,靈力有失,鬼道傷身,這般往後,你又待如何?」

魏無羨心思靈巧,自是明白藍忘機說不出口的話。

壽命。

修道之人與身無金丹的凡人,其壽命差距不可以道裡計。

他退後一步注視著難得穿上雲夢校服的男人,隨即上前握住男人的手,以額頭輕輕抵住對方的眉心,眼神自信而喜悅:「藍湛,我答應你。今日之後,我會全力以赴,重修金丹。」

藍忘機摟住他的腰,在他耳畔說:「傳聞中抱山散人醫術高絕,我想徵詢他的意見。」

「好啊,反正曉師叔告訴我無名山的路線了。」魏無羨替他繫好抹額,便聽到管事在屋外提醒的聲音。

魏無羨與藍忘機身著嫡系宗室弟子的校服,按照算好的時辰,並肩踏入莊嚴的江氏祠堂。

當代雲夢江氏家主江晚吟以及金子軒、江厭離夫婦三人肅立一旁,見他們二人行至宗室牌位前跪立定,江澄緩步走向祠堂中央,揚聲宣布:「雲夢江氏第三十二代嫡傳首席弟子魏無羨,與姑蘇藍氏本家次子藍忘機今日起結為道侶,在此由歷代家主見證,願他二人永結同心。——拜天地。」

江厭離手裡牽著即將三足歲的孩子金凌,見到魏無羨在夫妻對拜後親吻他的道侶,連忙一頭埋進夫婿懷中,雙肩聳動,才沒在靜謐的祠堂中發出笑聲。

孩童倒是天真爛漫地指著二人,大聲道:「大舅親親!」

藍忘機輕笑著將他的青年擁入懷中,後者直接在父母面前帶壞小孩:「還有抱抱喔。」

半個月後另一良辰吉日,在雲深不知處的宗祠,藍忘機與魏無羨俱著雲深校服,在眾位長老與當代家主藍曦臣的見證下,入祠堂三拜。

藍啟仁親自將魏無羨的姓名和生辰錄入族譜,與藍忘機並列,末了擱筆,對宗族眾人宣布:「姑蘇藍氏嫡傳血脈藍湛,字忘機,與雲夢首席弟子魏嬰,字無羨,正式結為道侶。」

藍曦臣以家主身份親自送來繡有魏無羨字號的雲紋抹額,在歷代家主與長老神位面前,讓藍忘機親手替魏無羨繫上。

這是他們第二次拜堂。

魏無羨大概永遠不會忘記當時藍忘機替他繫抹額的笑容,如日光映雪,水清天明,令他久久移不開眼。

*****

江晚吟近日接到別的修仙世家告狀,說蘭陵一帶荒山上,似有凶屍出沒,唯恐是魏無羨的手筆,要求江宗主主持公道。

此事說來也無聊。雲夢鬼修魏無羨在射日之征揚名立萬,至今沒有收徒。後來傳出他修成鬼道源於在夷陵亂葬崗的歷險,便有不少對此道衷情的修士前仆後繼往亂葬崗歷練,為此遇險者眾多,各大世家組織了幾次救援,費錢費力,只得要求「始作俑者」負責。

雲夢江氏也不想管這些,乾脆將亂葬崗一帶無人區劃歸雲夢江氏管轄,明令此為夷陵鬼道祖師轄地,擅入者不保性命。

如此一來,擅入夷陵亂葬崗的修士減少,而魏無羨也莫名奇妙多了一個「夷陵老祖」的稱號,簡直哭笑不得。

江澄關了書房的門,轉手就把傳書甩給魏無羨,冷笑道:「夷陵老祖本人在此,自己解決不要勞煩本宗主。」

「蘭陵荒山?娘耶,現在這世道都有病啊,什麼鬼怪都推我頭上。」魏無羨沒個正形地把雙腿交疊擺在桌上,接過那所謂的『世家密報』瞥了幾眼,眉頭微微皺起,摸著自己下巴沉吟。

「幹嘛?你有關門弟子在外作祟?」江澄見他沒把這事兒當玩笑看,狐疑道:「真與你有關?」

「有關個屁。」魏無羨沒好氣道:「別說開山授業,我自己的鬼道都是胡亂摸索起來的,到現在連本完整的⟪夷陵老祖親傳鬼道入門⟫都還沒整理出來——別瞪我,寫出來一定先送你一本限量簽名版,別說我不照顧自家弟兄——蘭陵那件事兒有點不對勁。」

江澄放下手中的公文,質疑道:「這消息難道不是假傳?」

「裡頭提到了一個詞,『活屍』。」魏無羨把腿從桌上拿下來,手執那封密信敲了敲桌沿,解釋道:「我這輩子煉化凶屍傀儡無數,但從、未、以、活、人、煉、過、屍。」

江澄眼中閃過疑問:「活屍?」

「對,拿活人煉屍,簡直令人髮指。」魏無羨搖搖頭,語氣微微譏諷道:「修鬼道也沒這麼容易。納怨氣、修冥語,與鬼物溝通,將冤魂視作朋友。有些人太過投機取巧,只想要邪祟服從,又想操控邪祟靈活戰鬥,而死屍多半僵硬缺件,要操縱有難度,便想出了此等下作之法。」

江澄覺得這事不小,取來筆墨和拜帖:「我聯繫蘭陵金氏,讓金子軒那廝去查。」

魏無羨站起來伸了一下懶腰,冷笑道:「這凶屍的傳言就是從蘭陵來的。江澄,你認為如果他們有意願處理,那些受困擾的世家,怎麼會偷偷密報到我們雲夢來?」

江澄抱著手臂,眼神銳利:「你是說蘭陵金氏可能牽涉其中?」

「不難想像。」魏無羨以食指戳了戳桌上的粉色芍藥花,微微一哂:「自從我將陰虎符首次用在戰場,金光善那傢伙就多次派人問東問西,打探這東西的來歷,甚至想鼓動各世家對我施壓,讓我將此物交出。你不覺得他對鬼道太關心了嗎?他這麼熱愛權勢名利的人,怎麼會坐視我雲夢江家崛起?」

江澄挑眉:「你懷疑金光善支使人修行鬼道,還做活屍?」

魏無羨擺手,「我沒這麼說,只覺得推測合理得很。不如我們私下去查明?不然又有人要宣揚你江宗主包庇鬼道了。」

江澄暴躁啐了一聲,「好吧,煩死了。」

「對了,我覺得可以稍微把事情鬧大點。」魏無羨狡猾地笑起來,悠哉道:「說到追查惡質鬼修,就一定要邀請清河聶家嫉惡如仇的赤鋒尊,順便找一下同為三尊的另兩位,還有我小師叔,明月清風曉星塵道長。」

「為何?」江澄莫名其妙。

「唉,師姊才剛嫁去金家不久,我們這兩個姻親就搞事,觀感不好。」魏無羨抽出書架上一本外皮包著佛經但內裡實為「帳」冊的藍皮書,正色道:「赤鋒尊和兩位道長曾數次針對金家仗勢欺人的惡行抗議,正對金家橫行霸道的做派不滿得很。此事正好由他們發作。」

「金光善提議選出仙督的事?」江晚吟不耐地挑眉,嘲道:「金光善那利欲薰心的老頭。」

於是雲夢雙傑關起書房門,密謀查探後,邀請三尊和雙道長於蘭陵集結,聯手破獲城郊的煉屍窟,並且在煉屍窟中發現幾名與金家利益捍格的商人屍身,也有來自蘭陵金氏發行的銀票。

煉屍窟的偏房裡堆滿從遭到迫害的世家和民眾身上搜刮來的財物,這態勢比起最兇惡的山匪也不遑多讓。宋子琛見狀感嘆道:「雖說修道之人應該淡泊名利、拋卻俗事方可入道,可我怎覺得,所謂的修仙,只是踏入了另一江湖呢?為惡者依舊為惡,修仙仍淪為爭權奪利的工具。」

站在他身旁的曉星塵眼角微微彎起,回道:「人生而庸碌,為吃上一口飽飯而忙活。但這世間種種繁華多彩,亦是因此而造出來的。我們的心願,不就是護著凡人的努力,不讓惡人隨意踐踏嗎?」

「你們怎麼還在這裡?」江晚吟站在偏房門外對他倆比個手勢:「赤鋒尊要審主謀,這些東西晚點再清點。」

被當場抓獲製造活屍的人名為薛洋,是金家登錄在案的客卿。他被抓獲後,見到魏無羨過來,語帶狂妄地對他說:「你我皆為鬼修,我也有資質製作陰虎符,憑什麼你能揚名天下,而我卻只能替人煉屍——不過是運氣比我好罷了!」

魏無羨漫不經心地回道:「放屁。」卻看也沒看他一眼。

這趟雲夢雙傑並未出手,只旁觀作證,魏無羨檢視過薛洋的手法,判定他用活人煉屍。而江晚吟一一確認受害者,發現大量與金家立場相悖的世家弟子受害,甚至包括日前何姓世家全族遭滅的慘事也牽連其中,斷定這煉屍窟案件惡行重大,而金家確實在利用薛洋排除異己。

赤鋒尊審問主使者薛洋,其他人本以為這人會想辦法推卸責任,未料薛洋顯然性格光棍得很,對自身惡行全然不加以掩飾,不但大放厥詞,更擺明不覺得自己哪裡有錯。聶明玦便手起刀落,腦袋落地。

然而薛洋是金家客卿,於情於理應該先知會金鱗台。金光瑤本來欲說服眾人將薛洋送回金鱗臺候審,那個「然而」字才開口,薛洋腦袋便滾到他的腳前,血液濺上他的靴面。金光瑤頓時嚇得臉色發白魂飛魄散,不敢再提,回到金鱗臺更直接反水,聯合金子軒,公告金光善招募客卿祕密製造活屍和陰虎符的行徑,逼金光善退位。他又主張金家分支業務眾多,連金子軒都被蒙在鼓裡,可見金家不適合一人專權,聯合數名長老,要求金家事務需由各長老共治。

金家變天。

為了重練金丹的事,藍忘機按照曉星塵提出的無名山路線圖,前往東方尋訪抱山散人,返程時暫留蓮花塢,便聽魏無羨轉述了這麼一遭金家大權輪替始末。藍忘機面無表情地評道:「罪大惡極者,若無教化可能,當誅之以絕後患。赤鋒尊確實當機立斷。」

魏無羨那時與他在涼亭裡對坐喝酒,聽見他對聶明玦的評價,半是訝異半是揶揄道:「含光君,你也挺嫉惡如仇的啊。嗯……這麼說來,當年射日之征你一見我用鬼道技法,也是不假辭色,整天就只會凶我,還要把我抓回雲深不知處。」

藍忘機目光柔和了幾分,一言不發地起身繞過石桌,俯身靠近,將人困在雙臂與石桌之間,放肆地扯下抹額將魏無羨雙腕綁住,直到魏無羨自己會意過來,雙頰飛紅,才往他耳畔低聲道:「已經抓住了。」

「藍藍藍湛你你你要說情話能不能先通知我一聲!」

手忙腳亂碰翻杯子逃跑的動靜攪亂了靜謐夜色,但誰在乎呢?

唯有天際明亮的滿月與綻放的嬌荷,見證他們終將相伴踏遍塵世的眷愛身影。

尾聲

許多年後,深秋某日,西湖水岸邊,這日天氣晴好。正午時分,湖邊遊人如織。

幾艘裝飾雅致的畫舫在湖面悠哉駛過,寬敞的船上乘坐許多外地來賞景的旅客,出手闊綽的富家公子更是能點幾名歌姬上船彈唱,飲酒作詩,高興了便打賞金銀,令見者艷羨不已。不過今日遊湖的歌姬舞女們經常走神,羞赧目光不斷落在某一艘大船甲板上的一群遊湖旅客身上。

備受矚目的那艘巨大畫舫穩穩滑過水面,五名神態打扮各異的人正閑坐。

甲板上放著一方棋桌,棋桌旁燒著熱水烹茶,白衣書生打扮的昳麗男人端著金色茶湯,悠哉地欣賞湖景碧波,神態如初冬暖陽,溫潤和煦。

「盛世太平,真好啊。」白衣書生曬著太陽感嘆道。

「江南總是不錯的。」白衣書生對面坐著另一名鵝黃儒服的清秀男子,與他同樣手捧熱茶,微微吹開茶盞表面的輕煙,小口啜飲:「西湖雨前龍井,名不虛傳。」

「我回來啦!停船——」不遠處,一名黑髮高束且身著勁裝黑袍的年輕俠士腰懸長劍,左右手各自提著兩、三個大油紙包,快步行至岸邊,扯著清亮嗓音對船上眾人大喊。畫舫應聲放慢速度,並未靠岸,路人只見那黑衣俠客足尖輕點,如紙鳶般飄然而起,在碧綠湖面上一連幾次借力踏步,就這麼半點水滴都不沾身地越過湖面,輕盈落在船首。

「哇!傳說中的踏水無痕啊!好俊的輕功!」附近一名乘船遊湖的江湖客吃驚讚道。

「長得也真俊俏!」另一船船頭抱著琵琶的歌女看清了黑衣俠士的長相,忍不住小聲叫起來。

聞言,那黑衣俠客轉頭對眾人大方一笑,那笑容宛如春日桃花盛放,令人看了心裡都舒舒坦坦,特別是那雙靈動深邃的夜色眼眸,明俊極了。

「過獎過獎。」黑衣俠客樂道。

「魏無羨,不要再顯擺了,快把吃的交出來!」同船一名身著繁複深紫武袍,目光銳利的俊美青年對他擺手:「買了什麼?」

魏無羨過足了縱橫江湖引人注目的癮,遞出手上的油紙包:「老宋說西湖魚圓、蒸糯米糕和醬鴨都出名,我全買了,你要選哪個?」

坐在船尾的紫衣武者遠遠道:「糯米糕甜膩膩的有什麼好吃,我要吃醬鴨。」

「接著!」魏無羨將一包油紙包往船尾拋,對方反手準確接住,揭開油紙包,裡面果然是醬香的肥美鴨肉。

「糯米糕。」另一名白衣束袖的昳麗男人起身接過魏無羨攜回的紙包,被後者拉住手臂偷偷在臉頰上親了一下。仔細瞧便會發現,這渾身散發著霜冷氣息的男人容貌與棋桌邊的白衣書生相貌相似,身上的雪色武袍樣式卻與魏無羨身上的黑衣一模一樣,足見二人關係親密。

正是藍忘機。

眾人早已從治理家族的重責大任退隱,如今換下各家校服,隱姓埋名出遊,倒也悠哉。

「我要魚圓,聽說這是西湖特產。」一名深灰衣袍的書生拿過油紙包,驚喜道:「魏兄真內行。」

魏無羨攤手:「謝老宋吧。沒想到我師叔暈船暈那麼厲害,吐得什麼都吃不下,老宋這兩天快把整個杭州城能吃的東西都給他試了一遍。據說現在人還在湖畔的客棧裡躺著,太慘。」

「咦,怎麼不見你哥?」魏無羨清空了自己手上的貨物,左右張望,不見聶明玦。

「剛剛你輸了棋去買吃的,接著我大哥也輸,就被派去買酒了。」灰衣書生聶懷桑苦笑表示:「早跟他說別找三哥下棋。」

「你也不幫他找回場子,能和金兄戰得棋逢敵手的就你啊。」魏無羨嘻嘻笑著往藍忘機身旁一坐,低頭往他手中的糯米甜糕啃了一口,頓時露出沉思的表情。

「不好吃?」身邊人問道。

「不會不好吃,口感軟且香,就是……好甜啊。」魏無羨舔了舔嘴唇,覺得膩口,轉頭對船尾嚷道:「江澄,還有沒有酒?」

江澄舉起空酒罈搖晃,漫不經心地拋在一旁,風涼道:「沒了,你甜死吧。」

「把醬鴨交出來!」魏無羨三兩步撲過去,江澄警覺地將面前盛著鴨肉的油紙包迅速一收,飛身躍起挾鴨逃離。兩名武者在船尾過了幾招,沒動手沒出劍,只靠腿腳功夫。華麗紫袍和俐落黑衣在碧水晴空下翻飛,兩名俠客靈力高絕,足尖點水不起漣漪,交鋒往來十數招,愣是連游魚都沒嚇跑一條,精彩得連酒樓說書人都探頭出來圍觀。少頃二人回到船上,戰況五五,以紫衣人保住鴨翅和鴨胸、黑衣人搶到兩隻鴨腿作收。

圍觀船隻和湖邊路人紛紛鼓掌叫好。

「藍湛,醬鴨腿分你一支,今晚在湖邊彈琴唱歌給我聽好不好?」魏無羨愉悅地坐回白衣男人身邊,拋媚眼遞鴨腿,還不忘用肩膀蹭了蹭那人,「你唱得比什麼紅牌歌姬都好聽。」

「呃、魏兄,彈唱那都是賣藝的俗……」聶懷桑遲疑地瞥看那面色如霜如雪的含光仙君,怕對方要生氣。

「好。」藍忘機姿態矜雅地收下鴨腿並頷首。

「……」聶懷桑沒由來地感覺到正午日頭實在刺眼,默默低頭啃魚圓,把位置往藍曦臣那邊挪了挪,終於明白為什麼江晚吟一開始就坐得離這兩人最遠。應該要模仿兩位道長,佯裝暈船,自行下船去遊覽的。

百姓熙熙攘攘地在岸邊石板路上來往行走,西湖是風景名勝,天氣又好,不少官家女子、江湖遊俠、賦閒民眾都出來遊玩,湖岸邊的道路兩邊更是聚集了許多攤販,此起彼落地叫賣點心和各種童玩。一名身材異常高挑的黑衣刀客提著粗陶酒罐大步穿過人群往前走,兩位出門玩耍的富家小姑娘彼此正聊得起勁,沒有看路,身量又矮小,那刀客一時未查,竟讓小姑娘撞到陶罐,陶罐摔在地上,剛打來的好酒灑得一乾二淨。

「怎麼回事?」刀客皺眉,他相貌本就生得威武,五官輪廓如刀刻斧鑿似地,如今板起臉,凶態畢現,令人望之喪膽。

面對凶狠的刀客,兩位小姑娘被嚇得魂不附體,臉色慘白,穿綠裙的姑娘差點哭出來,正想道歉,身邊穿粉裙的姑娘偷偷拉扯她,小聲警告:「等等,不要道歉!」

綠裙姑娘愣住:「什麼?」

粉裙姑娘小聲說:「聽說人多的地方往往有碰瓷的流氓,絕對不能自己先認錯,會被勒索大筆銀錢的!」

黑衣刀客聞言,眉頭皺得更緊。

綠裙姑娘竟然還聽信朋友的歪理,握拳大喊道:「對!我沒錯!我沒撞到你,是你自己不好,酒壺才摔碎!怪……怪不得我!」

粉裙姑娘幫腔道:「就是!你分明是故意摔的,要來騙錢的吧!」

黑衣刀客本來無意計較那點小酒的損失,但這番誣賴言詞一出,他脾氣再好,如今也倍覺火氣上頭,怒聲道:「你們胡說八道什麼!」

他聲音低沉如擊鼓,驚起許多人紛紛轉頭,探看發生何事。

綠裙小姑娘又驚又怕,嘴上卻毫不饒人道:「啊呀!你怎麼這樣對我們弱女子!欺負人哪!」

「非禮!」

「救命啊有壞人!」

「怎麼了這是?倆姑娘跟一個江湖人?」

「好像是做賊喊捉賊啊?」

「那人看起來生得人高馬大,怎麼就跟小姑娘過不去呢!」

眼見圍觀民眾越來越多,眾口鑠金,黑衣刀客站在原地不語,臉色陰沉,手掌卻下意識握住了腰間配刀的刀柄。

「怎麼!想宰人?有沒有王法呀!報官啦!來人啊江湖人欺負百姓啊!」有人趁亂胡說八道。

「可……好像不大對啊,那刀客也沒拔刀,呃、你不覺得那把刀,不像是要跟人碰瓷的貨色啊。」

「那何必為難兩個小姑娘?肯定有問題!」

「……」黑衣刀客被一群人包圍,他不想動手,但也動不了身,只得站在原地,聽那些七嘴八舌,心中升起強烈的荒謬感。

所幸,不遠處以手撐臉在觀賞湖景的聶懷桑注意到狀況,張了張嘴,指著岸邊騷動的中心說:「那不是我大哥嗎?」

魏無羨拉起藍忘機:「我們去看看。」

藍曦臣疑惑地望向岸邊,以靈力送出自己的聲音,遠遠道:「明玦兄,說好去打兩斤酒,何事耽擱了?」

這名前姑蘇藍氏宗主向來語氣溫文儒雅,嗓音平和,咬字清晰,一句話傳到圍觀眾人耳裡,彷彿有祛除戾氣並提神醒腦的效果,吃瓜眾人紛紛停下嚼舌根,望向湖岸停靠的大船。

只見兩道一黑一白的瀟灑身影落地,人群自動讓開,兩名相貌堂堂的年輕劍客走入喧鬧中心,黑衣的自是魏無羨,他好奇地轉向黑衣刀客聶明玦:「聶兄,我們剛剛在船上都看到了。」

藍忘機也微微頷首。

聶明玦卻雙手抱臂,不悅道:「酒水微不足道,砸了便砸,但這兩人喊著宰人非禮,硬扣我一個惡人帽子,這我不能接受。」

說完,他狠狠瞪了那小姑娘一眼。

粉色裙子那位眼淚都蓄在眼眶裡,正欲以哭賣慘,卻對上魏無羨俊俏的笑容,頓時瞪大眼睛,忘了哭泣。

藍忘機無聲嘆息。

魏無羨倒是真的嘆了口氣,他對兩名少女道:「唉,小姑娘。剛才發生的事情,我們幾人都在船上看見了。說實在的,我這朋友就是長得比較兇,但你們也不能沒憑沒據就說他是勒索啊?」

眾人的目光一下子聚集過來,兩名姑娘囁囁嚅嚅,不敢回話。

魏無羨輕輕搖頭道:「聶兄是俠名在外的仗義之人,摔酒他不會介意的,但不能說他是惡霸。妳倆給他個道歉吧。」

「我們又沒說什麼。」粉裙姑娘強辯道:「都是路人亂講的。」

他身邊的白衣劍客適時道:「傷人名譽,不是小事。若非二位帶頭生事,何來後續?」

那粉裙姑娘又羞又急,咬牙說:「可是……」

魏無羨的深邃眼睛卻收起了笑容,口吻略嚴肅道:「小姑娘,認真考慮。很多事情講道理,犯點小錯,道歉便可大事化小。聶兄乃是一家之主,等閒不與年輕孩子計較。但若執迷不悟,聶兄發起脾氣來,到二位家中與長輩理論,那可就吃不完兜著走啦。」

粉裙姑娘還要說話,綠裙那位卻抓住了閨密的手,明明渾身發抖卻大聲對聶明玦道:「大俠,失禮了!方才是我不對,願賠大俠酒錢。」

魏無羨眨眨眼,笑道:「聰明。」他轉向聶明玦:「如何?」

聶明玦嘆了口氣,擺手道:「沒事,此事揭過吧。」說完他穿過人群率先登船,板著臉對圍觀人潮道:「看什麼,都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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