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初不諳魔道的我剛被召喚來亞斯克的時候，對於那種遠超越自己理解的宏偉魔法只有敬畏與恐懼參雜的想法，但是後來……召喚的祕法讓我重新遇到了萊納斯和妮諾；也讓那位藍髮公主有機會見到自己父親曾未展露的風貌。每一位被召喚前來的英雄都是一段嶄新的緣分，與已經待在亞斯克的英雄們，攜手修補過去破損的關係，彌補未能圓滿的缺憾。

　　或許，那種魔法意外的非常溫柔。

　　「好啦，我們去吃飯吧。」我感慨地嘆了口氣，轉念邀萊納斯去找剛才的烤餅攤，然而萊納斯只是像石像般佇在原地不動，微微低下頭，濕潤的雙眼並沒有因為莉莉娜她們的離開而恢復過來。

　　「萊納斯？」

　　「大哥……你覺得我們還有可能見到老爹嗎？」我這才發現他的不對勁，淚眼汪汪的樣子就快要哭出來了，高大的身軀隨呼吸微微抽蓄，彷彿原本就岌岌可危的堤防，因為微小的契機而瀕臨潰堤。

　　「大哥你跟妮諾都已經在這裡了，賈法爾、拉加爾托，甚至連那個烏爾斯拉都來了耶，可是……該死，眼睛進沙子了。」

　　萊納斯細數著同為黑之牙的團員們的名字，卻再也說不下去，沉默轉為低聲抽泣，他只能於事無補地伸手遮住臉龐，試圖掩飾自己泛淚的眼眶。看到他如此沮喪的樣子，連我都不由感到難過。

　　我過去僅有一次看到老弟哭得泣不成聲，那是在母親的葬禮上。與葬禮有關的記憶現在想來已經無比朦朧，因為當時我也哭得連視線都模糊不清。

　　來到這裡之後，我當然曾經考慮過召喚魔法能否將母親呼喚前來，然而母親並不是驍勇善戰的戰士，也不是智足多謀的軍師、更不是天賦非凡的魔導士。她是一位很平凡而普通，或許對世界而言微不足道，但卻被我們深深愛著的家人。縱使我們投以再多企盼， 母親恐怕也沒有辦法被召喚「英雄」的魔法選中。

　　雖然有點殘酷，但人死不能復生的道理簡單明瞭；事實上，是亞斯克的召喚魔法太過異常，才會讓我不禁懷有不切實際的幻想。就算這樣的幻想無法實現，也實在沒有什麼值得悲傷的。

　　對，沒什麼值得悲傷的。該哭的不是在葬禮上都哭過了嗎？

　　不過若是老爹的話，我向來深信那只是時間問題而已。連我們兄弟倆都已經在這裡了，召喚魔法根本沒有理由忽略傳授我們戰鬥技巧的老爹。還有，綜觀目前被召喚前來的英雄，也不乏有其他英雄的父親和母親被召喚前來的案例。

　　明明下定決心要照顧好家人，但我終究還是……太遲鈍了啊。

　　僅是我自己深信是不夠的，我因為相信這一點，就以為萊納斯也能夠跟我一樣對此釋懷。現在我終於明白萊納斯不想參加慶典的理由了，愛之慶典最重大的意義是為了向想要感謝的人致謝，慰勞對方過去對自己的辛勞與付出。

　　但是他最想念的人，現在卻不在這裡。

　　「萊納斯，對不起，是我忽略了你的感受。」我牽住他的手，感受到強烈的悲傷隨呼吸的顫動傳來。如果這樣能分擔他的些許痛苦，哪怕只有一點點，我也絕對不會輕易鬆開。

　　「別道歉啊，大哥。你老實告訴我。我的腦子真的不行，那些魔法的知識……我一個字都不明白，但是大哥你能夠聽懂的吧？」

　　「老實說，要是我對召喚魔法很熟，現在就不會成為劍士了；但如果你問我的話，我認為老爹遲早會跟我們重逢。」

　　「……真的嗎？」

　　「是啊，這是身為大哥的直覺。」

　　「那通常……不太可靠耶。」萊納斯苦笑起來，我也露出跟他同樣的表情。

　　「還真是抱歉啊。」唉，無法反駁。要是我再更敏銳一點，就能更早察覺到萊納斯的痛苦了。

　　不過，萊納斯在嘲笑我的同時，表情也變得好多了，如果這樣能幫助他重新振作起來，那我的爛直覺就還算有點用處。

　　「我剛才也說了，別跟我道歉啊，大哥你明明沒有做錯任何事。」

　　他再度擦擦眼淚，重新看向我的眼睛有點紅腫。

　　「我只是有點想念老爹而已，畢竟……這慶典實在辦得盛大過頭了啊，會讓人不禁想著，如果他跟我們一起的話……」

　　萊納斯的話我完全能夠感同身受，今天一路上，我也時不時就會想起老爹的身影。或許他說得對，這慶典太過盛大，會使人不由想和親人共襄盛舉，這是它的優點，但視情況而定也會害人觸景傷情。

　　「這種話當然不能跟妮諾說，但就算是大哥你肯定也無能為力吧。就算說出這些，也只會白白害其他人跟著難過而已，可是我……唉，我想我就是沒辦法像大哥你一樣成為讓人安心的存在。」

　　「不，你願意告訴我，我很高興喔。要是你什麼都憋在心底不說，那才叫人擔心。我不是說過嗎？我們是家人，不論遭遇什麼樣的煩惱與困難，我們都可以一起面對。」

　　「更重要的是，我想陪你一同分擔。」我補上這句話，萊納斯愣了半晌，才重新咧嘴一笑，這讓我深深鬆了口氣。

　　「大哥，你有的時候真的……跟母親很像。」

　　「這算是稱讚沒錯吧？」

　　「是啊，因為我總是覺得，我好像幾乎沒有遺傳到母親那種溫柔體貼的特質。」

　　「你這樣算是拐個彎，說老爹缺乏這些特質喔。」

　　「哈哈，或許真的是這樣。所以啊，大哥有好好把母親的溫柔繼承下來，真是太好了。」

　　「你也是啊，有好好把老爹倔強的脾氣繼承下來，真是太好了。」

　　「……這好像不是稱讚。」

　　「我很認真的喔。」我咯咯笑著，看著萊納斯重新振作之後，現在因為對我的話而翹起嘴來，稍微有點不滿的表情。

　　然而，我是由衷認為萊納斯很像老爹並不是壞事，我想我們兩個都是從對方的身上看到家人的影子，而那對我們彼此來說都稱得上是一種救贖。

　　午後的陽光在我們頭頂照耀，拜亞斯克宜人的氣候所賜，天氣晴朗而不悶熱，更不時吹來舒適的風，夾雜各種花朵芬芳的香氣。慶典的氣氛絲毫未減，不過太陽的位置也提醒我們時候不早了。

　　「我們去吃飯吧，我是真的餓了。」

　　「我也是，大哥你剛才說的那家烤餅攤在哪裡？」

　　「嗯，我記得是在那個方向……」

　　於是我們動身尋找烤餅攤，沿著街道往回走的時候，萊納斯的表情已經和被我半唬半慫恿地拉來慶典時的模樣截然不同，他開始不時被攤販琳瑯滿目的商品或奇裝異服的英雄吸引注意力，看起來……非常享受。

　　太好了，這才是我認識的萊納斯。

　　＊＊＊

　　烤餅攤的生意出乎預料的好，或許是因為周遭都在賣花俏的糖果餅乾，幾乎沒有能吃到正餐的地方所致，露天的座位全部客滿。我們跟萊納斯野等了好長時間，才終於從排隊人潮的末端來到攤位的前方，等到排在前面的客人買完，就輪到我們了。

　　「先生，不好意思。這個我們沒辦法收喔。」

　　「咦，怎麼會？這烤餅這麼貴的嗎？」

　　怎麼回事？排在我們前面的褐髮壯年男子，低沉的嗓音顯得非常納悶，他跟攤位前的店員似乎出了點狀況。

　　「不……先生的這枚想必是來自某個異界的錢幣吧，但是，我們實在分不清這些錢幣的價值，要是多算先生錢可就不好了。」

　　我探頭看看那位客人放在桌上的大枚錢幣，頓時明白店員為難的理由。那枚錢幣看起來很陌生，油黃的金屬光澤與表面雕刻的複雜紋樣顯示出它價值不菲，在褐髮男子原本生活的異界中，那枚錢幣或許可以輕易買下十個、二十個，甚至更多的烤餅吧。但若問我具體來說那是多少錢，我也無從判斷。

　　如果每個英雄都帶著自己異界的錢來買東西，攤販光是比對與換算它們彼此的價值就會頭昏眼花吧。異界的數量已經令人咋舌，其中流通的貨幣數量恐怕更是讓人目不暇給，要求別人全部記住有點太可憐了。

　　因此，攤販都有以收取亞斯克錢幣為主的默契，就算是來自異界的英雄們開的店，也會遵守這個規則；英雄們也普遍都有先到兌換所去，把自己的錢幣換成亞斯克的錢幣再來消費，不造成店家額外困擾的默契。　　

　　我也是在來慶典之前，就已經在兌換所換好了零錢。不過從褐髮大叔聽著店員解釋理由時的反應看來，先前完全沒有人告訴他這些。他也沒有因此表現出慍怒或不滿，僅是靜靜聽著店員的解釋，有點遺憾地點頭表示理解。

　　「原來如此，這裡的攤位大概都不會收……那我應該去哪裡換錢呢？」

　　「沿著那邊的街道直走，在右手邊就能看到兌換所了喔。」

　　「這樣啊……」

　　他順著店員指著的方向回頭的同時，大概是看到身後大排長龍的隊伍，隨即有點疲憊地垮下肩膀。等到他換完錢回來，想必又得重新排到隊伍最末端吧，光是想像的確就讓人感到心累。

　　就在我想著應該幫幫他的時候，萊納斯已經擠到我身旁，先一步採取行動。

　　「喂，店員，我們替這位大叔買單。然後，我也要兩份烤餅。」

　　「好的，馬上來。這邊再加兩份！」店員似乎也很慶幸有人出來解圍，馬上轉身告知在後方廚房努力的夥伴。褐髮大叔有點驚訝地看著從身後冒出來的萊納斯，連忙向他道謝。

　　「謝謝你啊，年輕人，等我待會換完錢立刻還給你……」

　　「不用還也沒關係，就當交個朋友吧。」我替萊納斯開口， 既然要幫忙就索性幫到底，反正錢包也是由我在管。

　　褐髮大叔看看我，又看看萊納斯，隨即揚起和藹的笑容。「那我就承蒙兩位的好意了。」

　　由於露天攤販的座位區依然是客滿的狀態，我們就在旁邊的店家站著吃，一邊和大叔聊起天來，得知他的名字叫做格萊爾。或許是因為他那慈祥之餘又不失威嚴的成熟氣質吧，我不由會在稱呼他的時候加上「先生」這樣的稱謂。

　　「所以你們兄弟倆，就在慶典上挑選送給家人的禮物？」

　　「是啊，不過目前還沒選好呢，我們兩個都不太會挑。」

　　「直接問問她喜歡什麼，如何？」

　　「不行，這樣的話就沒有驚喜的感覺。」雖然我覺得格萊爾的話值得考慮，不過萊納斯倒是一口回絕。

　　「哈哈，原來如此，驚喜嗎？看來年輕人想的事情都差不多。」

　　據格萊爾的說法，他今天大清早就不小心偷聽到兒子、女兒跟傭兵團的夥伴們在偷偷討論要送給他的驚喜。本來是打算裝作不知道，就這樣平淡度過一天，然而每當他試圖靠近其他人的時候，大家都會鬼鬼祟祟地逃開，狀況變得有點尷尬。最後他只好先跑來外面逛逛，想過一段時間再回去，看看他們準備好了沒有。

　　「他們實在太大費周章了，其實只要有這個心意，我就已經很滿足啦。」

　　「看來你很受大家歡迎，這是好事啊。」萊納斯淺笑著回應格萊爾，我本來還擔心萊納斯會因為這些話而感到寂寞，幸好只是我多操心而已。

　　「這確實，所以我本來也打算買點東西回去當謝禮的，畢竟這慶典就是這樣禮尚往來嘛。哎呀，可是少了他們幫忙，我一個人在這裡人生地不熟的，總是給大家添麻煩。」

　　「格萊爾先生是最近才被召喚過來的嗎？」

　　「是啊。「召喚」這名詞現在聽來還是很不可思議。明明在我的記憶裡，孩子們都還這麼小。」他在自己腰間比了一個示意高度的手勢，感慨地瞇起眼睛。

　　「但在我剛來到這裡的時候，卻是被已經長大成人的他們同時熱淚盈眶地撲過來抱住。哈哈，差點就把我撲倒了啊。」

　　「你的家人們都很熱情呢。」要是老爹回應召喚的話，萊納斯大概也會做出同樣的事情。至於我……呃、至少會小心不要撲倒老爹，害他受傷之類的。

　　「我會出現在這裡，好像讓他們大吃一驚吧。聽說……我本來沒有機會看到他們長大成人的模樣。」

　　「欸？」

　　格萊爾搔著側額，斟酌著向我們說明的話語。「由我自己來說還是好奇怪啊。但是照孩子們的說法，在原本的世界裡，我似乎已經不久於人世。」

　　「什……！」面對攸關死亡的不祥預言，我跟萊納斯反而比格萊爾表現得更加慌張，他只是默默維持著不變的和善笑容，語氣中有種不變的泰然。

　　「啊啊，用不著太擔心我，我的身體還硬朗得很。雖然其他人都絕口不提我去世的原因，但我認為跟疾病無關。嘛，傭兵本來就是與危險為伍的工作，我很早就有這樣的覺悟了。」格萊爾像是想讓我們安心下來似的侃侃分析著。他跟我們的老爹在個性上一點都不像，但看來都擁有不願讓別人為自己操心的堅持。

　　「不可能會不擔心的吧。」

　　「哎呀呀，年輕人想的事情果然都差不多。我的兒子跟女兒好像也是因為這樣，才一直不肯告訴我在原本的世界裡，我到底是怎麼去世的。就怕那個什麼……那句話是怎麼說的？一語成讖？」

　　格萊爾說著說著自己笑了起來，想起兒女們的嘴臉讓他的表情變得非常柔和，毫不掩飾他對家人的疼惜與憐愛。就算我與格萊爾的兒女們素未謀面，也能從那樣的笑容中想像他們幸福的模樣。

　　「不過，我是真心覺得自己已經活得夠本啦。要說會感到後悔或遺憾的事，也就是沒能盡到父親的責任，好好撫養他們長大。但是啊……能在這片土地上和他們再度重逢，對我來說就已經是最好的禮物了。」格萊爾顯得無比豁達，視線彷彿穿透了當下的慶典，直視著許久之後的將來。該怎麼說呢，他真的跟老爹一點都不像，但是……老爹肯定也是，像這樣愛著我們吧。

　　糟糕，我的眼睛好像也進沙子了。格萊爾先生注意到我表情的變化，卻什麼都沒說，我很感謝他的溫柔。

　　「哎呀，我也差不多該去換錢了。方便問問你們，你們手上的醃水果是在哪裡買的嗎？我想或許可以帶回去當作謝禮。」

　　「啊，這條大街左轉後直走，就在你的右手邊，差不多是在街道中段的位置吧。」

　　「謝謝，晚點我會去看看的。」格萊爾和我們道別，卻在走了幾步之後，像是忽然想起還沒告訴我們的事情而轉過身來，用有點大的嗓音向我們喊道。　　

　　「也祝你們能早日和家人重逢啊！」　　

　　我和萊納斯因為格萊爾的話，同時呆愣在原地。　

　　「嗯？你們也有想見到的家人吧。因為我的孩子們看到我從召喚魔法陣中出現時，露出的表情就跟現在的你們一模一樣。」

　　「……原來如此。」被看透了啊，看來這位大叔有著我需要學習的敏銳直覺。

　　 　　目送格萊爾離開之後，我和萊納斯久久沒有說話，總覺得內心有很多思緒需要沉澱。　　

　　「真是個厲害的人。」我輕聲嘆息，所謂的英雄應該就是指這樣的人物吧？

　　「厲害過頭了啦，我覺得啊，哪怕是為了他的家人，他都應該再更珍惜自己一點。」萊納斯說得沒錯，即使只是簡短的對話，也能明白格萊爾先生有多麼重視家人，以及他對自己的性命抱持多麼達觀的態度。

　　……視情況而定，他或許會為了家人而選擇犧牲自己，希望這只是我多慮而已。

　　「這就是他們的家人必須操心的事情了吧，家家都有本難念的經。」

　　「說得也是。大哥啊，我忽然覺得有你跟妮諾陪在身邊，真的是一件非常幸福的事。你懂吧？就是……活著，齊聚在這裡。」

　　萊納斯的話乍聽之下顯得理所當然，但我明白他的意思，正因為感受比平時更為強烈，才會想要特別說出口。所謂的愛之慶典，或許就是這麼一回事。

　　「我也很慶幸有你們這些家人喔，不論是已經在這裡的……或是還沒來到這裡的。」

　　「哈哈哈，等哪一天老爹過來的時候，我們兩個聯手撲倒他怎麼樣？」看來剛才格萊爾先生的話給了他靈感，萊納斯看起來躍躍欲試。看他已經能笑著提起老爹，讓我不由感慨兄弟的成長快速。

　　不，收回這種老人般的感慨，我明明跟他沒差幾歲啊。

　　「我不反對熱烈的歡迎，但還是小心別讓老爹受傷吧？」

　　「老爹才不會因為這樣就受傷呢！」

　　就在我思索著該怎麼說服萊納斯，避免他到時候因為過度興奮而暴走的時候，遠遠地看到兩個身影朝我們靠近，樣子非常眼熟。

　　「多爾卡斯，還有巴多爾？」

　　「喔喔喔！剛才的兩兄弟！如何？有空嗎？我們來打一場吧！」巴多爾在發現我們的瞬間，眼睛閃著精光，興致勃勃地邀戰，看來這似乎真的是他對別人打招呼的方式。

　　「你們怎麼會在這裡？這樣攤位不就沒人顧了嗎？」我很自然地無視熱血沸騰的巴多爾，對跟在後面的多爾卡斯發問，他似乎也很習慣這種狀況，慢條斯理地回答我的問題。

　　「我有留言……攤位暫時休息。」

　　「發生什麼事情了嗎？」多爾卡斯正要解釋時，被巴多爾倉促打斷了，他的語氣聽起來莫名興奮。「你們還沒聽說嗎？就在剛才，召喚師好像在祭壇那邊召喚出了新的英雄！」

　　「咦，真的嗎？」

　　「我們現在正要過去看呢，聽說這次來的好像是風格粗獷的戰士，跟我一樣是拿斧頭的傢伙呢！哈哈，真想馬上跟他切磋切磋！」

　　與巴多爾豪爽的笑聲相反，多爾卡斯苦著一張臉，表情十分困擾。「我是為了避免他真的跟對方打起來，所以只好跟上他。」

　　「原來如此……辛苦你了。」

　　「不過，武器是斧頭、粗獷的戰士嗎……？」比起巴多爾即將要幹什麼，萊納斯似乎對那位新英雄的特徵更感興趣。

　　「是啊是啊！雖然我也還沒見過他啦，聽說體格很高大、還有點年紀的樣子，因為有條很深的傷疤直接劃過左眼，當時好像嚇到不少在場的小朋友。」

　　「……！」巴特爾並沒有注意到我瞪大的眼睛，只是繼續陳述從其他英雄那裡聽來的特徵；然後，他端詳著萊納斯，又忽然補上一句。

　　「這麼說來，他的頭髮好像也是褐色呢。哈哈，跟你們兄弟倆一樣！」

　　我跟萊納斯面面相覷，立刻明白彼此在想的是同樣的事情。

　　「大哥，你覺得有沒有可能……」

　　「現在就去看看！」

　　我不等萊納斯說完，轉身朝著舉辦召喚儀式的祭壇的方向邁開大步，也顧不得路上的行人，如同脫韁野馬在大街上奔跑。

　　「嘿！大哥，等等我啊！」

　　「啊啊啊啊！你們兩個想偷跑對吧！說要先跟他對決的可是本大爺啊！」

　　背後傳來萊納斯跟巴多爾出於不同理由的吶喊聲，然而我卻只是更賣力跨出步伐，讓速度逐漸加快，喘息聲與耳邊呼嘯的風聲讓我不禁苦笑。

　　「這下子，以後可沒辦法責備萊納斯太過衝動了啊。」畢竟我自己也沒想到，我會這麼想念老爹。

　　異界的英雄多如繁星，我內心的理智也不斷提醒著我，最後的結果可能會讓我們大失所望；但是這無法成為讓我停下腳步的理由，因為在竭力奔馳的終點，還有希望在等著我。

　　「呼，偶爾衝動一次，感覺也不壞。」如果真的是老爹的話，又該怎麼辦呢？像是要回應這個問題，我的腦海浮現了萊納斯的提案。

　　呃，不對，像橫衝直撞的野豬一樣撲倒他，絕對不在選項之內。

　　「算了，到時候再考慮吧。」不知不覺間，我已經離開了大街，踏過柔軟的草地，可以看到召喚祭壇在遠處的山丘上露出小小的影子。我轉頭一看，萊納斯依然緊跟在身後。

　　「抱歉啊，得請你配合哥哥難得的暴走。」

　　「唉，畢竟是一家人嘛。」他對我投以無奈卻又帶有諒解的表情。「真的會是老爹嗎？」

　　「老實說，我也不知道。」這是實話，現在的我僅是憑著一股熱情在行動。「不過，如果真的是老爹的話，對這場愛之慶典而言，肯定會是最棒的禮物。」

　　聽到我的話，萊納斯也笑了。「送給妮諾嗎？」

　　這麼說來，我們最初是在挑選要送給妮諾的禮物啊……

　　「不，送給我們一家人。」

　　我重新面向前方，為這場讓家人的關係變得更加緊密的愛之慶典，發自內心獻上感謝。

　　2019.10.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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