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芥敦】同妻

10 家人

　　一個人前往新年參拜時，總忍不住想明年身邊會不會有你，於是在繪馬上總是寫下相同的願望。

　　新年時的森家雖然人不多，氣氛卻也十分融洽。來到森家拜年的人少了許多，而森鷗外今年也沒有安排出外拜年的行程，雖然有點冷清，但不用為了招待來拜年的賓客而忙碌張羅倒也是一件好事。

　　中島敦在新年期間提出想要搬離洋房的想法，並且說明已經看到一個還不錯的住處，離自己任職的學校距離也比較近，而且房東夫婦的態度十分和善。森家的兩位家長對此並未表達任何反對，尾崎紅葉微笑著說敦君覺得好那便好，森鷗外則是提出想到東京看看孩子的新住處。於是在吃完七草粥，假期即將結束時，中島敦與森鷗外一同搭車到東京。

　　森鷗外在東京待了一個禮拜，經常到東京大學裡頭走走，或是在東京街頭漫步、在百貨公司裡購買各種物品，有時候中島敦會作陪，有時候則是他自己外出。

　　和房東夫婦約定好再看房的那天，中島敦帶著森鷗外來到離市中心有些距離的和式住居，抵達時年事已高的房東夫婦早已在屋內等候。

　　他們在房東先生蹣跚的步伐帶領下將面積有些大的和式建築看了遍，房間、廚房、浴室，森鷗外對於房屋的空間與格局非常滿意。

　　最後房東先生帶著他們回到一間他們夫妻專門整理來接待客人的房間，房東太太已經為他們準備好茶水和簡單的點心。

　　在與房東夫婦閒聊的過程當中，他們得知這棟房子夫婦倆本來是想賣出去的，畢竟年事已高，打理起來不容易，而且他們正準備回老家與兒子媳婦一起過日子。森鷗外點了點頭，又聊了幾句之後便詢問起有關買房的事情。

　　中島敦急忙想阻止長輩購屋的打算，奈何面對對方一句「敦喜歡這裡嗎」的提問，他老實的點了點頭，就讓森鷗外順著說「那不就好了嗎」，然後繼續作主與房東討論價格跟簽約時間。最後，森鷗外拍板定案，將這一套有著小庭園的和式舊屋買了下來，兩天後簽約。

　　「森先生，我還是覺得那棟房子用租的就可以了，買下來……」中島敦在回家的路上還是繼續企圖讓這件事有轉圜的餘地。

　　「唔，不過田中先生比較希望把房子賣出去呢！」森鷗外笑了笑：「用承租方式他可能意願不高。」

　　「而且啊，敦君，這是你的成人禮喔！」森鷗外拍了拍身邊青年的肩膀，對他說道：「每一個森家的孩子成年的時候我都會給的，雖然不一定是房子，不過絕對公平。」

　　中島敦無話反駁，最後只能乖乖地接受了這份禮物，森鷗外在簽完約，並確認一切文件處理妥當之後便回去橫濱繼續過著逍遙日子。中島敦婉拒了森鷗外找人來整理房子還有僱用傭人的提議，自己花了幾天的時間將房屋內外整理打掃乾淨，他不打算把所有家具都換成新的，所以只把一些用不到的擺飾家具收進倉庫，然後添置了一些新的家具和日常用具。

　　在開學一個月後，中島敦搬進了新居。和式建築的寬敞舒適讓他感覺到無比放鬆，四周隨著四季變化的景色也比起市中心的喧囂更讓他心情舒暢。

　　他將一間可以看到遠方山色景致的房間佈置成書房，於是在寫給芥川龍之介的信件中，經常能看見他對遠處景色的描述字句，而他希望能有機會與對方一起欣賞的願望自然也一字不漏的寫成了文字寄予那個朝思暮想的人。

　　換了住處之後，或許是自己一個人住居比較自在，或是因為新居的美好景色總能挑動起人的創作欲，中島敦開始在閒暇的時候執筆寫下那些他從史書上的寥寥數筆中窺見靈感的故事。

　　＊

　　芥川龍之介從軍隊退伍歸來時，正值天氣涼爽的秋天。他告訴了中島敦回來的日期，卻沒有特別提及列車幾點抵達，於是中島敦一早便到車站等待，每次有列車進站，他便使勁力氣抬著頭在來來往往的人潮裡找尋那個好久不見的身影。即便一次一次落空，他仍滿心期盼著在下一班車進站時，他等了兩年的人就會出現在出站的台階上，或許穿著一身筆挺的軍裝，也或許是一套款式休閒的西服。

　　仲秋的陽光有時還是熾烈如夏，以簡單的麵包充當午餐，雖然穿著布料較單薄的和服，中島敦仍站在柱子的陰影裡躲避陽光的照射，面對著車站出入口，期待著那人走入自己的視線。所幸，他並沒有等得太久，約在下午一點多時，芥川龍之介穿著簡單的白色襯衫、黑色西褲，提著與兩年前離開時同樣的行李包，出現在車站出口。

　　「芥川！」中島敦立刻小跑著迎了上去，與步下台階的男人並肩而行。

　　「你等多久了？」伸出手用指尖輕輕碰了下對方被曬的有些紅的臉頰，芥川龍之介問。

　　「唔，不久。」中島敦說：「剛剛好兩年而已。」

　　中島敦本來只是想開個玩笑，在看見芥川龍之介黑了臉之後就有些慌張的解釋：「不是，芥川我沒有怪你的意思，只是想開個玩笑……」

　　「你沒說是幾點的火車，我想來接你，所以……所以吃過早飯就到車站來等了。不過我有吃午餐的！」

　　芥川龍之介看著對方一開一闔說著話的嘴，一邊聽一邊走神的想著那雙濕潤柔軟的唇吻起來的滋味如何，是不是還和以前一樣糯軟的讓人捨不得放。

　　「吃了什麼？」芥川龍之介淡淡問道，伸手牽住了對方的手。

　　「麵包。」

　　芥川龍之介有些緩和的臉色又被中島敦坦然的回應弄垮了些，他握緊了對方的手，拉著他往餐廳去，不容許對方拒絕的宣布：「走，去吃飯。」

　　兩人飽餐一頓後，一起返回了中島敦的新住處。進了玄關，中島敦一邊絮絮叨叨的說話，一邊替對方拿了雙拖鞋。芥川龍之介將手上不大的皮箱擱在地上，然後走上前將背對自己的人轉向，把對方抵上了鞋櫃，精準無誤的咬上了對方還說著話的嘴。

　　一紫一灰的兩雙眼睛視線撞在一起，中島敦的眼神慌亂，身體突然被人控制的不安讓他雙手緊抓著男人精實了不少的肩膀，對方貼著他的唇，舌頭輕輕在上面舔舐，沉穩堅定的眼神容納了他因為男人突然發難而表現出來的所有驚慌舉動。明明雙方什麼也沒有說，中島敦還是被對方輕柔的磨挲和令他安心的視線安撫，雙手環住男人的脖子，他緩緩閉上了眼睛，學對方伸出舌頭碰了碰男人舔在自己唇上的舌頭。

　　芥川龍之介的吻像是狂風暴雨般襲來，奮力搜刮他的氧氣，吮著他的舌頭似是要將他捲入口中吞吃入腹，直把中島敦親得七昏八素。急不可待的男人在親吻途中用手撩開了青年的和服衣擺，微涼的手撫摸著他的大腿，甚至在大腿內側輕掐了幾下。

　　「嗚嗯……」中島敦在迷濛中感受到自己的大腿正被眼前吻著自己的男人撫摸，手掌的位置卻漸漸往自己更私密的部位移動，隨即掙扎了起來。

　　他先抓住正在自己衣服裡作亂的那隻手，再用另一隻手推男人的肩膀，要對方放開自己。芥川龍之介自然不肯這麼輕易的放過自己朝思暮想了兩年的人，他反手扣住被對方壓著的那隻手，另一隻手則是壓住中島敦放在自己肩膀的手，嘴上啃咬的動作更加勤奮賣力。中島敦又被對方壓著親了一陣，才抓到時機咬了男人一口，順利拉開了兩人的距離。

　　中島敦喘著氣看著眼前平靜的盯著自己看的男人，訥訥開口：「芥川……我們……我們先進去，好嗎？」

　　芥川龍之介沒有回應，倒是又慢慢的朝著青年湊過去。他先啄吻對方的嘴角，然後是唇珠、唇瓣，最後才再度入侵他的口腔。

　　中島敦默默承受著對方示好般的親吻，雙臂不由自主再度環上男人的脖頸，讓他在心裡暗罵自己一聲沒出息。

　　「嗚！」感覺到自己的身體被人抱起，騰空的感覺讓他不安的抱緊仍舊在吻他的男人，可能會掉下去的恐懼讓他不敢大動作掙脫芥川龍之介僅僅用雙手與嘴唇製造的、專門拿來對付他的牢籠。

　　芥川龍之介雖然用一隻手護著中島敦的後腦，讓對方不至於在自己粗魯的抱著他摔到玄關地板上時受傷，但是衰落導致的震盪還是讓對方狠狠咬了自己一口，讓他吃痛的鬆了口。

　　兩人的口腔裡都有一股鮮血的味道，中島敦一雙含水的眼睛無辜的看著壓在自己身上的人，然後有些不好意思的伸出手，用拇指輕輕擦了擦對方嘴唇上被自己咬破的傷處。

　　芥川龍之介捉住了對方的手，在中島敦的掌心舔了幾口，沉靜的黑色眸子裡跳著火，暗示的目的再明顯不過。

　　「芥川……不行，現在不行。」中島敦撇過臉，另一隻自由的手將男人推開：「真的不行。」

　　「你答應了在下，等在下回來便把欠在下的補上。」芥川龍之介伸手將中島敦的臉扳過來面對自己：「現在想反悔嗎？」

　　「兩年前欠的……剛剛還清了吧？」中島敦還是直拗的沒有將視線放在眼前的男人身上，試圖用話語達到目的。

　　「不夠。」芥川龍之介又湊近了：「遠遠不夠。」

　　感覺到男人近在咫尺的氣息，中島敦又有些緊張起來，但芥川龍之介就像是在等他回應一樣，沒有繼續下一步動作。

　　中島敦深呼吸了幾次，才總算看向眼前的男人，對方黑眸裡跳動著的火焰顯而易見，他伸手環抱男人的脖頸，稍稍抬起頭讓自己的額頭與對方的相碰，底氣有些不足的開口：「你……今晚留下來嗎？」

　　對方的紫色眼睛裡盛著羞澀，芥川龍之介貼上中島敦輕抿著的嘴唇：「嗯。」

　　兩人好不容易總算踏進和式的居所，中島敦帶著芥川龍之介一處一處告訴他廚房、浴室、臥室、自己的書房在哪裡，還有他替他留著當作對方過來過夜時的臥房與書房的兩個房間位於何處。兩人的臥室就在隔壁，但是兩人的書房位置正好在整棟屋子的兩個對角。

　　芥川龍之介在自己的臥室放下了行李，中島敦則是拉開收納被褥寢具，還有一些用品的儲櫃，一邊說著話。

　　「被褥是新的，其他寢具也是。」中島敦說：「芥川，你應該有睡衣？」

　　「我還來不及去買你的睡衣，也不知道你的尺寸有沒有變，如果沒有的話，我們等一下去買？」中島敦回頭看向盤坐在榻榻米上望著自己的男人：「還能順便買一些晚餐的材料。」

　　「你這裡有多的睡衣？」

　　「有啊，不過是和服裡衣那種的。」中島敦走到芥川龍之介身旁坐下：「你喜歡穿西式的不是嗎？」

　　「睡覺的話，還是穿著自己喜歡的類型的睡衣比較好吧？」

　　「有就不必再買。」芥川龍之介伸手將身旁的人推倒在地，兩人一同躺在榻榻米上：「在下累了，你陪在下睡會。」

　　中島敦點點頭，側身與男人面對面。他靜靜的用視線描繪著對方的五官好一會，才往芥川龍之介懷裡鑽了鑽，也閉上眼小睡一會。

　　吃過晚飯，中島敦在浴缸裡放好了水之後便把芥川龍之介趕進了浴室，自己則是在廚房裡清洗用過的鍋碗瓢盆。但是兩個男人用餐所製造的待洗餐具又能有多少，於是等他把事情做完，洗好澡以後，也不過將近晚上八點。

　　他拉開自己房間的紙門，毫不意外已經在裡面的人沒有開燈，也已經意料到對方會先鋪好床鋪。芥川龍之介就坐在房間另一側，拉開了半扇門欣賞月色，從外面灑落房裡的月光替這一個註定清醒大半夜的夜晚增添了一些浪漫的情調。

　　中島敦進了房間，將紙門關上之後他在門邊站了一會，然後從一邊矮桌的抽屜裡拿出一個圓盒才朝著男人走去。他在芥川龍之介身後坐下，圓盒放在一旁的地板上，接著輕輕將頭靠上對方的背，雙手緩緩向前環抱住男人的腰。

　　「剛剛紅葉姐來電話，說中也先生也已經退伍回到家了。太宰先生也回去了。」中島敦說道：「我們找個時間一起回去橫濱看看？」

　　「嗯。」芥川龍之介握著他的手，就著被對方擁抱的姿勢轉過身面對眼前的人。

　　兩人的距離幾近相貼，中島敦的臉有些紅潤，他忍著心裡對於開口求歡的羞恥感，詢問男人：「今晚的月色……好看嗎？」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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