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你今天過來找多羅羅玩的嗎？」

「......」

聽見火袋的爽朗嗓音，年僅十歲的－－－只是默默地點了點頭，沒有人察覺到他嘴角正微微彎起的一毫米微笑。

「那真是太好了，多羅羅幾天前就一直吵著要跟哥哥吃聖誕蛋糕，看到你來她一定會很高興的。」，火袋揉了揉盲眼少年的腦袋，「你也收到聖誕禮物了嗎？」

「聖誕禮物？」壽海醫師牽著養子坐到沙發上，「...糟了。」

「喂喂...別跟我說你今年沒送禮物給這孩子啊？」火袋傻眼了。

就算這孩子看不見也該好好準備的吧？老友對世事漫不經心的脫線個性也該有個限度！

「...抱歉。」壽海搭著養子的肩膀，「今年工作太忙了...」

小小的少年搖了搖頭，看起來像是說不用介意，也像是說他不需要禮物。

因為他最想要的也不過就是和父親待在一起，或是和多羅羅一起玩而已。

...如果偶爾，能和三年前見過的那個女孩「美緒」碰面就更好不過了，可惜看不見的他也出不了聲，實在難以傳達他的意思給養父知道。

當年在美緒和家人回去之後，他曾試圖想讓別人唱歌給他聽，不過成果都很失敗。

大人們看見他摸索他人口部的舉動只感到一頭霧水，若改成指向自己的嘴巴則是無一例外的以為他肚子餓了，然後拼命拿食物餵他。

（雖然也讓只吃過養父手製料理的他因禍得福知道，原來這世界上還有這麼多好吃的東西，進而改善了他的食物水準...就這點而言，他真要好好感謝自夜阿姨。）

至於在壽海忙著和養子道歉，約好明年一定會準備好聖誕禮物的時候，原本還在內室的多羅羅突然衝了過來，手上還拖著一個和她一樣高的熊寶寶玩偶。

「葛格！葛格！」她非常激動地把那個熊寶寶推到少年的懷裡，「底物！」

聽見她發音不甚準確的聲音，壽海邊笑邊不留痕跡地扶了養子一把，免得他被興奮過度的小女孩當場撞倒，「好大的玩偶啊，是妳收到的禮物嗎？」

「嗯！它也要和葛格一起玩！」

「那真是太好了...嗯？」壽海轉頭看了看養子的表情，忍不住一臉詫異。

抱著那個熊寶寶的百鬼丸還是一樣安靜，不過向來面無表情的他卻把整張臉埋在熊玩偶的身上好一會兒，然後面露訝異地抬了起來，接著再把臉埋下去蹭個不停...

「...看來他很中意這個玩偶啊？」火袋哈哈大笑，「軟綿綿的很舒服吧？」

壽海也露出了微笑，但正當他盤算著回家路上要買個一樣的玩偶給養子時，多羅羅卻氣呼呼地鼓起了臉頰，然後一把搶過那個玩偶，再撲進少年的懷裡。

「......？」還在享受軟綿綿天國的少年愣了一會兒，才發現手裡的玩偶已經換成了活蹦亂跳的小女孩，不過他並沒有因為玩偶被搶走感到生氣，而是摸索著多羅羅軟呼呼的臉頰貼了上去，接著面帶微笑地蹭起她的額頭。

「多羅羅這是怎麼了？」火袋一頭霧水地看著眼前的景象。

「吃醋了吧？」自夜笑個不停，「想要表達她比玩偶更好抱的意思？」

...什麼？！多羅羅喜歡這孩子喜歡到會跟玩偶吃醋嗎？！火袋爸爸感到了非常深重的危機襲來。

「－－－，我可先告訴你！多羅羅才三歲，她的喜歡可不是那種喜歡啊？！」

「...？」被多羅羅當成玩偶抱著不放的少年有點迷惑地抬起頭來，顯然完全沒聽懂。

同樣很傻爸爸的壽海這時候倒不傻，他忍不住嘆了口氣，「...火袋，你真的想太多了。」

隔天，少年收到了父親補送的聖誕禮物，不過他其實更中意的是和父親、多羅羅和火袋叔叔與自夜阿姨一起吃聖誕蛋糕的這段時間。雖然當時多羅羅堅持要餵看不見的葛格吃蛋糕，結果搞得葛格和自己滿臉都是奶油，但他仍然覺得非常愉快。

至於隔年，終於在這年重獲光明的少年所得到的聖誕禮物就和往常完全不同了。

壽海送給他一整套兒童繪本，讓他和還不識字的多羅羅著迷地看上好久。

看得見，真好。

放學時間，小學的孩子們大多都是結伴回家的。

不過平時的學生們總喜歡偷偷繞路到別的地方遊玩，或是去商店買點零食填嘴。今天卻很不一樣，幾乎每個人都面露期待、腳步匆匆地趕回家去，只有一個年幼的孩子站著不動，看起來似乎是正在凝視路旁住戶家佈置的聖誕樹。

「少主，你在做什麼？」一個比起同年孩子要壯上許多的男孩發現了他的身影，立刻就湊到他的身旁表示關心。

「這種樹是什麼？為什麼最近到處都看得到？」多輔的聲音顯得很納悶。

「這個？這是聖誕樹啊。」兵庫偏了偏頭，「少主的家裡沒有嗎？」

「...沒有，我還是第一次看到。」多輔依然目不轉睛地盯著那棵裝飾華麗的小樹，「原來這就是聖誕樹嗎...？」

還住在老家的時候，父親本來就是嚴厲不苟言笑的性格，作風古板的家裡也只會慶祝日本獨有的傳統節慶，而那些節日給他的印象就只有數也數不完的親戚或客人來訪、接著向父親祝賀並且送禮，頂多會用令人不快的笑容向身為父親長子的他打招呼而已。

像這種充滿西洋風又明顯是為了小孩舉辦的節日，在那個家是絕對看不到的。多輔一直以為所謂的聖誕節只是家裡僕人們口中的童話，沒想到竟然真的存在嗎...？

跟著弟弟兵庫過來的陸奧看著他沉思的臉，下了一個決定。

「少主，要不要來我家一起過聖誕節派對？」

「聖誕節派對？那是什麼？」多輔終於把頭轉過來了。

「就是在聖誕節的時候和朋友一起吃蛋糕、玩遊戲。」陸奧露出微笑，「以前只有我和兵庫一起吃蛋糕，今年少主也來吧？」

「...可以嗎？」

「少主，我們來玩電玩遊戲吧。」兵庫乾脆拉起他的手，「每次玩遊戲的時候我總是輸給姐姐，少主來幫我。」

「但是我也沒玩過電玩遊戲...」

「很簡單的，我教你！」

三個孩子的腳步遠去，談話聲漸漸聽不見了。

「嘿～所以多輔以前每年聖誕節都去陸奧姐那裡玩啊？」多羅羅咬了口餅乾。

「是啊，他們三個從那年開始就習慣一起過聖誕節了。」縫非常懷念地回憶著，「這麼說起來，那年多輔回來的時候，一直哭個不停呢。」

「...請等一下！母親請別連那件事都說出來！」多輔的臉瞬間漲紅，要講他年幼時的糗事也就罷了，但請不要說給這丫頭聽！他可不想讓多羅羅知道小時候自己被陸奧騙得團團轉，以為聖誕老人是會把壞孩子塞進禮物袋抓走的怪物！

「不能說嗎？那好吧。」縫淺淺一笑結束了話題，雖然她也不打算說得太仔細。

畢竟那時多輔才一回到家，就哭著和縫說他也會被聖誕老人抓走，因為他是害母親得為了他離開父親的壞孩子。

很天真、很可愛...同時也讓她感到非常心痛和安慰。

不過那些已經都過去了，因為現在她能夠和兩個兒子住在一起，而且還多了許多家人。

「縫阿姨快說嘛，我想聽！」多羅羅一臉壞笑，可能還帶著點復仇的快感，「多輔剛才不也聽了我和大哥小時候的事，有什麼關係？」

「這兩件事根本不能相提並論！」

「哪裡不能相提並論，你剛才明明就有笑我！」

屋內氣氛歡樂而暖洋洋的（還帶了點火氣），至於在庭院的安江姐弟則是正在幫忙百鬼丸和美緒佈置巨大的聖誕樹。

「從少主和您相認那年開始來算，我和兵庫趁著聖誕節過來拜訪少主也有十年左右了...」陸奧望了望隱約可聽見吵嘴聲的室內，「每次都覺得這裡真是熱鬧。」

「嗯...少主好像比在我家過聖誕節時還開心。」

發現兵庫的微笑看起來有點落寞，百鬼丸倒是搖了搖頭，美緒則是一臉笑瞇瞇的，「我想並沒有那回事哦。每次邀請你們過來玩的時候，多輔都顯得心情特別好呢。」

「是這樣嗎？」陸奧微微睜大了眼睛。

「嗯。」百鬼丸還是一樣答得簡潔。

「...那真是令人高興。」

終於把巨大的聖誕樹裝設好了，雖然是壽海在十幾年前為了養子買的老舊聖誕樹，不過連佈置用的燈泡和裝飾品都毫無損壞，看來還能再用上好幾年吧。

每年看到聖誕樹的時候，光樹和歌緒總是特別開心，相信今年也會如此才對。

「爸爸！」說人人到，剛放學回家的歌緒和光樹一進屋就往後院衝刺...然後緊急煞停在百鬼丸的面前，而不是順勢直撞上去。

他們三歲時雖然有著用頭槌撒嬌的惡習，但在某次興沖沖地撞向爸爸後立刻就改掉了。

因為那可是足以讓冷靜得令大人感到驚愕的光樹痛到哭出來的鋼鐵腹肌。就算他們年紀再小，也知道以卵擊石有多不智。

「爸爸，今年聖誕老人也會來嗎？會不會給我們禮物？」

「會。」百鬼丸把歌緒和在一旁默默張手的光樹都抱了起來。

儘管壽海在他小時候就明確地告訴他「聖誕老人」並不存在，不過在孩子們大到足以理解聖誕節的意義之後，美緒就叮嚀過丈夫別破壞孩子們的夢想了，因此他非常配合地扮演著「會把你們想要的禮物告訴聖誕老人」的爸爸。

「光樹說想要有趣的書，歌緒則是想去動物園對不對？」美緒摸了摸他們的頭，「等到明天早上，書和動物園的門票一定會放在襪子裡的。」

「爸爸，我想看聖誕老人。」光樹拉了拉百鬼丸的衣服。

歌緒也一臉好奇，「我也想看！聖誕老公公是不是真的長著白鬍子？」

「不可以哦，偷看聖誕老人模樣的是壞孩子，禮物會被沒收的。」

「不要！」

看到兩個小朋友被陸奧嚇得一愣一愣的，不知何時已從屋裡出來的多輔滿臉無奈，「陸奧，妳別...算了。」雖然很想叫她別像小時候一樣嚇唬小孩子，不過真讓光樹和歌緒去探究聖誕老人的身份也很糟糕，就這樣吧。

「喂，你們為什麼都要待在外面講話啊？」多羅羅從屋內探出頭來朝他們大喊，「縫阿姨泡好熱可可囉！」

「蛋糕也切好了呢，快來吃吧。」

當晚的送禮任務結束，美緒一臉苦笑地拉著丈夫回房。

因為負責放禮物的百鬼丸敬業得差點就要去爬窗戶了，只因為他從陸奧那聽說了聖誕老人都是從煙囪出入的謠言...太危險了，孩子們的房間可是在二樓的！

「今年也辛苦你了，他們明天一定會很高興的。」美緒笑著讓丈夫抱在懷裡，「只是爸爸今晚也得在醫院值勤呢，不然他本來想扮成聖誕老人和孩子們玩的。」

可惜壽海爺爺還準備了全套聖誕老人的服裝和白鬍子，但急診室是最跟節慶無緣的單位了，倒不如說節慶時的意外反而特別多...

「沒關係。」百鬼丸堅定地露出笑容，「父親當過我的聖誕老人，我也會成為他們的聖誕老人。」

「那...」美緒笑著輕吻了他的唇，「聖誕老人先生又想要什麼聖誕禮物呢？」

「美緒。」他根本連一秒都沒有考慮。

「......又是我？」美緒只能苦笑。

應該說，他根本不管是什麼節日或是白天夜晚，想要的禮物一直都是...

「嗯。」百鬼丸淺淺一笑，然後溫柔地把愛妻按倒在床上。

讓所有人開心又快樂的聖誕夜就到此劃下句點了，剩下的時間...是屬於聖誕老人夫妻間的夜晚樂趣，就在此按下不表。

...雖然對美緒來說，她的丈夫與其說是聖誕老人，還不如說是聖誕野獸才對。

－－－而且是最喜歡她的野獸。

Merry Christmas

短篇－聖誕節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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