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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舞炭】両成敗でいい訳がない,2

[db:作者] 2025-07-19 02:22 5hhhhh 8420 ℃

  并没有过任何介护经验的年轻爸爸非常头痛,他蹲了下来——炭治郎站着才差不多跟他蹲着一样高,这下他才实感这家伙真是小得要命——拉过炭治郎的手臂、捋起各处的衣物,检查对方身上是否有别的伤痕。

  幸而季节已经是深秋,衣服穿得比较厚。真正受伤的地方只有炭治郎的右侧额头,现在已经肿起了个大包,红得发紫,异常可怖。配上他儿子努力憋眼泪的模样,看起来非常可怜。

  即使上辈子是斩杀了始祖之鬼的恶鬼猎人,这辈子也还只是个没经历什么病痛的小孩子。会因为痛而想哭也是很理所当然的事情。

  他头大了起来,“你,你……总而言之先别哭。”

  “我,我没哭……”炭治郎确实没有哭,只是在听到他这么说时,眼眶又湿润了一点。这孩子抽了抽鼻子,“流血了吗?”

  “没有,但看上去不太好。”无惨叹气,翻遍口袋也找不出纸巾和手绢,只好站起来再次牵起对方的手,“这附近有社区医院,我带你过去。”

  炭治郎点点头,然后一个魂不守舍西装整齐的大人和一个抽抽噎噎的脏兮兮小孩就再次于夜色中出发了。第二天来公园的孩子们发现沙池的水泥边沿豁了个口,成为了附近流传的第八大不可思议,这是一点无聊的后话。

  社区医院的值班医生帮炭治郎消毒和包扎了一下,叮嘱了一些注意事项后就放他们走了。事情变成这样,无惨也高兴不起来。尽管也有可能是炭治郎的错觉,但这个明明自己都折腾过他那么多次的男人的身影竟然有点萧索。

  “抱歉……”

  “我不是说了吗,好好想想你跟我大小差多少。”炭治郎是个心宽的人,但这不是说他不会埋怨。不过虽然抽鼻子的声音还没有停,可他的情绪大体上已经冷静下来,“算了……也不是伤得很重,只是衣服里有沙子,很不舒服。回去洗个澡就行。”

  “啊,啊……。你的头真的还好吗?”

  炭治郎伸出左手,试探性地隔着纱布按了几下那个与曾经的痣相同的位置,轻微的痛觉信号随之渗入神经末梢,“痛肯定是痛。但我的头一直很铁我想应该还好……”

  明明就走在旁边可无惨却并不知道,他儿子的心已经被是否有机会再见前世的那个印记这个问题牵去了。

  “上辈子还是这辈子?人的头而已能铁成什么样。”他皱起眉来,用右手拂开炭治郎不安分的手,“可别给撞傻了。医生说了不要乱碰不是吗。”

  炭治郎很不服气地撅起了嘴,但鉴于无惨说的话很正确也只能乖乖把手插回了裤口袋里。就在这时,他才发现:“……不见了!”

  监护人被突然大叫起来的儿子吵得一个耳膜地震,刚想痛骂“不要扰民!”他儿子就放开了他的手,慌慌张张地开始翻自己的衣兜,上面翻了翻下面,左边翻了翻右边,全翻完了再来一遍。

  可是不管他的心多么焦急,他的手就是没有摸到本该在那的他的宝物。炭治郎的脸上浮现出绝望之色,眼中竟然泛起了点点泪花:

  “不见了……真的不见了……”

  状况外的无惨迷惑不已,“什么不见了?”

  “那个……那个弹珠!老师给我的那个!”刚刚停下的抽噎声又回到了他的声音里,炭治郎甚至开始向眼前这个他从愿不示弱的对象求助:“粉红色的……!你有看到吗?!”

  “怎么可能,那么小的东西又那么黑,谁看得见啊!”无惨按着自己青筋暴起的太阳穴,不免皱起眉来,“说到底,既然不想丢你为什么要带在身上?”

  炭治郎声音里已然带了哭腔,他愤怒地大声喊:“重要的东西我就是喜欢带在身上!”

  “再买一个不就好了!”

  “你不懂!!”

  有那么一瞬间,一个还不能好好制御自己感情的孩子在路灯下哭出了声。可是那啼哭很快就被他压了下去,他想起了自己是谁,意识到自己失了态,于是立即就安静了下来。他也不再讲话,只是静静地流眼泪,一边流一边把自己情绪的触梢一条一条的收敛好。

  这一切的唯一目击者花了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那个东西很重要吗?”

  “不用了……”他的孩子却这么说。

  “白天再来找吧,说不定是掉在公园了。”

  无惨难得主动提出不带恶意的建议,而对方却摇摇头,“算了,说不定是命吧。”

  回去的路上,炭治郎没有再牵他的手。两人中间一直隔着差不多一个人的距离,沉默无言地迁就着彼此的步伐向前走。这场短暂又跌宕起伏的夜间散步即将结束时,无惨拿出了门卡和钥匙,回过头确认小的有没好好跟上。

  他看到炭治郎抬起头来,用赫灼颜色的眼睛忧愁地看着夜空中的月亮。在这一刻,虚无缥缈的前世如附骨不去的巨大幽灵盘踞于这孩子身上。他的仇敌说:“那个弹子,很像弥豆子的眼睛。”

  

  对于名为鬼舞辻无惨的前世,他并没有过接受不良。那对他而言是很自然而然的事情:他在命运的蹂躏下挣扎了,而后成为命运去将许多人蹂躏了;他将许多的生命收割吞噬,而后又被另一个生命抹杀了。随后灵魂或者说人格得到了新的容器,既不必蜷缩于病榻上无力地呼吸,也不必在太阳光下躲躲藏藏——就这样轻轻松松的,他得到了能在太阳光下昂首阔步的新人生——叫那千百年的执着简直显得十分好笑。

  这叫他偶尔会想,善恶是否真的有报。尽管自己在他人眼中无疑是恶,可他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事情就是发展成了这样,仅此而已。归根结底老天就是没有眼,要是有就不会让他得到这么轻松的新生,又高又帅半生顺遂,还很有钱。

  有钱真的能解决很多问题,但对炭治郎来说,世界似乎并不是同样运转。就像无惨并不能像炭治郎从廉价常见的玻璃弹子里看出谁的眼睛,炭治郎也不能像无惨那样轻轻松松地把名为前世的幽灵顺利装进还只是孩子的容器里。第二天,无惨继续紧急加班加到深夜,回来时家中已没有灯光,他摸进炭治郎的房间里打算问问伤的情况怎么样,却发现对方正在被窝里瑟瑟发抖。

  无惨本想打开房间中的灯,却在那之前听见了被窝中传来的呓语:“弥豆子……弥豆子……醒一醒,忍住,哥哥一定会……一定会……”

  想也想得到那是在做什么样的噩梦。并且也不像第一次。

  可这幼弱的生命只能在睡梦里挣扎、哀鸣,丝毫不知前世短短十几年间所有噩梦的罪魁祸首此时就伫立在现实中他房间的正中央,西装革履、人模人样。

  他静静地在原地站了一会,随后打算就这样在黑暗中离开。这里并没有什么他能做的事,他甚至没有那个资格。可是不知是幸还是不幸,他身后传来了一阵剧烈的咳嗽声。

  咳嗽声停下后,孩童尚还迷茫在梦与现实之间的声音传了过来:“无惨……?”

  他停下了脚步,并回过了头。房间中十分昏暗,在从客厅方向照进来的一束白炽光线之中,一双昏昏沉沉的赫灼色双眼与他对上视线。于那茫茫然又不愿偏离半分的视线的注视下,他终究还是轻悄悄地靠近了床,给自己儿子掖了掖被角。

  他想了想自己该说些什么。精神会受到容器的影响小孩像个小孩不必羞耻不必抗拒这其实很正常。别妄想了你的妹妹指不定根本就没有在这个世界出生就算出生了也不一定记得你。这里已经没有鬼没有刀没有不会天亮的夜晚没有可悲又空虚的生灵。

  但最后无惨仅仅只道了一声:“晚安。”

  那就像个魔法的咒语,蹦出来之后炭治郎就跌落梦乡、沉沉睡去,留无惨一个人在黑暗之中伫立许久。

  次日是个星期六。早晨炭治郎起床打开他的房门,发现几只大小不一的玩偶堆在他的房间门口。大的足足有半个无惨那么高,小的也足够把他抱个满怀,全都没有拆封。他莫名其妙,拖着其中最小的那个来到客厅,纳闷地对正坐在单人沙发上的男人问:

  “无惨,这是什么意思?”

  “赏你了。”客厅里的男人正喝着咖啡盯着手机,看都没看他一眼,“加班回家寻求放松身心,一不小心上网冲了个浪,一不小心冲动购了次物,一不小心买齐了一整套。反正你那里也有位置,就放你那吧。”

  炭治郎把这个被他一路拖过来的玩偶拿起来端详了一会儿,“……可是我要这个白色的河马有什么用?”

  无惨从他的咖啡和手机中抬起头来,一脸很不能接受的表情:“你不知道这是什么吗?”

  “……不是河马吗?就是怎么是白色的?”

  炭治郎把这个浑身洁白、只有两只大眼睛蓝盈盈的河马公仔在眼前举起来摆正,隔着塑料包装捏了一通。手感倒是很好,应该是毛茸茸的,就是脏了大概会很难洗。

  无惨已经从沙发上跳起来开始反复踱步,咖啡都放在了一旁。好几圈之后这个男人才停下来,带着一种非常不可置信的表情向他大大张开双臂:“这是姆明啊!”

  “姆明是……什么?”

  炭治郎是真的一头雾水。于是他的这个周末就增加了一项功课:阅读《姆明谷的伙伴们》。这个周末结束时,他终于知道了这个偶尔会在别的孩子身边手头看到的卡通形象不是一般的白色河马,甚至连他们家里的一些小地方也存在着姆明和他的朋友们,例如说和无惨买给他的儿童钱包和马克杯。

  这个大人,自己买了不好意思用就转手拿给他用。而且他不知道时没有介意过,知道了后不由得更加珍惜。狡猾极了。

  无惨则有半天都在为自己发展了一名新的白色河马粉丝而暗自自豪。过去他为了提防炭治郎妨碍他工作乃至做一些破坏性大的恶作剧都是软性禁止他进自己的书房的,现在却向炭治郎全面放开了许可,因为这里有姆明故事全套两个印刷版本。

  在这个空气被姆明的力量变得柔软的周日晚上,无惨在书房里打开了笔记本处理一些加班工作的首尾,炭治郎则在新搬进这里的小沙发上打开了下一本姆明。十分突兀的,正埋头看报表的无惨若无其事地问了一句:

  “你想要弟弟妹妹吗?”

  炭治郎的下巴差点没砸在无惨的珍贵收藏上。很快他开始猛烈地摇头,非常猛烈以至于书房里都要起风:“无惨……放过别的女人和小孩!”

  虽然无惨也就是问问而已,但他着实有被气到。

  总而言之,那几只各不相同的姆明顺利进驻了炭治郎的房间,还被本人一一安排好了在房间中的固定位置。炭治郎自己对它们会被送进这里的理由瞎猜一通,觉得可能是无惨给他额头上那个包的赔罪,或者真的是冲动购物后一时不知该如何处理,对于自己曾在噩梦与现实的狭间呼唤过男人的名字这件事,模模糊糊地并记不很清楚。

  没过了两天,炭治郎头上的纱布拆了下来。但很可惜,他的额头上什么痕迹都没有留下,还是跟以前一样光洁白净。这导致他情绪低落了好几天,以至于走路分神摔跤豁了门牙,说话嚯嚯漏风,可这事儿他反而一点也不介意,叫无惨发自内心地觉得自己搞不懂小孩。

  时间过得很快,一转眼炭治郎就换上了整齐漂亮的新门牙,也到了可以结束幼儿园生涯的时候。在毕业典礼的那一天,他制服上的扣子被同班同学们哄抢得一粒不剩,只能敞开外套的门户露出里面的衬衫。然而孩子们不止想要最靠近他心脏的那一颗纽扣,连更靠近脾和肺的都能妥协,更靠近皮肤的自然也想要,还是在教师们的帮助下他能才免于陷入并非自愿地体验前世友人的穿衣风格的困境。

  特地来接他的无惨一边叫他上车一边啧啧感叹现在的小孩真早熟,叫炭治郎小心成为太多幼女的王子殿下。本来就够心情不好了的炭治郎回了他一句:“你看垃圾厕纸言情小说看多了吧?”

  作为惩罚,当晚的家庭特别晚餐节目香椿芽天妇罗被改成了出门吃牛排,还是在炭治郎失去了他所有的外套排扣的情形下,作为把一场庆祝变成屈辱来说实在太过成功。

  结果回到家来就出大事了。本该做完一顿晚餐就离开的家政妹在无惨一个取消预订的电话后上了顶楼的天台,直到他们九点钟回家时都没有下来。他们在出入记录里察觉了这回事,出于无惨的经验他向这个女人又拨打了一次电话,并不很意外的听见了电话那头传来的细细的啜泣声音。

  那啜泣很快就在无惨的几句事务性的询问后变成了嚎啕大哭,他烦躁地堵起了耳朵,这下完全明白了过来。但炭治郎不明白,他紧张地拉着并不是很想参与的无惨上了顶楼。跟基本都选择自己不在家的时段预约家政服务的无惨相比,他跟这位在保姆阿姨离开之后开始全权负责他们家家务的小妹交流不算少,自然而然有所移情。

  但人与人之间即使存在交流,想要完全的互相理解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这个在炭治郎看来勤劳又能干还对他很亲切的家政小妹此时坐在高层护栏上嚎啕:“鬼舞辻先生,鬼舞辻先生的眼里根本没有我……!!”

  父子俩停留在在天台楼梯的门边上,怕她冲动行事,轻易不能靠近。无惨本不想说话,但在猛地回过头来的炭治郎那诘问着“你又始乱终弃了吗”的谴责目光下还是炸了开来:“我没有!就是因为我没有!我不吃窝边草还有错吗?!”

  天可怜见,他就算什么都不做也会被脑袋里粉红泡泡太多有妄想癖的女性缠上,已经不是一次两次。这就是受欢迎的男人的悲哀宿命。早知道他就不应该自己去随便找了家家政公司,他现在完全能体会到替他选择了正确育儿人选的鸣女的先见之明。

  无惨觉得他能顺手报个警已经算仁至义尽了,但是炭治郎却不打算放弃:“x子小姐,请先冷静一下!有什么话我们可以先下来说!”

  “我已经受不了了!先生、先生的心里根本没有我……我不想再被召之即来挥之即去了!”

  这位在谁都不知道时竟然对鬼舞辻无惨生出了如此不切实际的期待女性大哭道。无惨刚想反驳“家政服务不就是这样吗”就被炭治郎用横扫过来的一眼堵住了嘴,但马上禁止他发声的本人却开始大声喊;

  “虽然不知道你对我父亲有什么误解,可是这个男人的话真的还是算了吧!他除了长得好看和有钱以外就是个烂人,更别提儿子都有我这么大了!放弃他吧,x子小姐,你应该去找一个你喜欢也喜欢你的男人才能获得幸福!你值得更好的!!”

  虽然是值得纪念的第一次亲耳听到自己被称呼为“父亲”,但这话听得无惨太阳穴上青筋暴起。

  “根本没有什么更好的,我喜欢的人不喜欢我,喜欢我的人没有钱啊!我那么努力地打扫房间,整理物品,还自费给餐厅里换新鲜的花,梦想着总有一天成为这里的女主人……可是先生他,先生他……先生他为什么总能用那么温柔的声音说那么残酷的话!呜……呜欸……!!”

  不愿独自面对这悲惨现实的家政小妹哭得更大声了。楼下已经有零零星星的其他住户注意到了上边正在发生的狗血剧目,夜间城市里的上升气流捎来了些许看热闹的喧嚣。

  对女人心没有太多经验的炭治郎被这一大段卡住了壳,根本不知该怎么回答才好。无惨冷哼一声,看来还是得老子出马。他松了松自己的领结,按住炭治郎示意他看自己表演,随即一秒变脸换回了平日里面对女性时使用的绅士假面,用神色与声音表达出了恰如其分的不解与痛心:

  “小姐,请冷静一点,想想你的父母,你这么做他们会很伤心的,作为一个爸爸我对此最为了解不过。很可惜也许是我的态度或是哪里让你误解了,但我已为人父,且并没有再娶的打算,这既是顾虑到炭治郎的生母,也是顾虑到我的儿子他自己。如他所说,这个男人不值得你付出珍贵的恋心,更不值得你付出生命。所以请先下来吧,我的儿子正十分担心你。”

  这拟态之完美、感情之真挚看得炭治郎目瞪口呆,捡下巴都捡了好一会儿。在他反应过来后,他立马大叫起来:“x子小姐……不要被这个男人骗了!!他真的不会是任何女性的良缘!”

  尽管炭治郎的援护射击实在是不能说力往一处使,但在父子俩一左一右形成的奇妙合力下,家政小妹还是红肿着眼睛、哭哭啼啼地下了天台,一边吸着鼻子一边用炭治郎的递给她的手绢擦眼泪。而这个今天刚结束幼儿园生涯的幼童在一旁抓着女性大衣的衣角,一脸忧心忡忡,语重心长地跟她讲:

  “不要难过了,x子小姐!真的,这种男人还是别要的好……”

  无惨怒极反笑,拟态差点当场脱落。他反手就联系了家政公司进行了投诉,结束了这几年来的业务并回收了钥匙和进出凭证。虽说主要是为了安全考虑,但速度这么快不能说没有对于自己养的崽子竟然胳膊肘往外拐这一事的泄愤的成分在。

  鸣女小姐的工作能力再高强也需要时间去帮他找下一家。在接下来的一个星期里,他和放假了没处去的炭治郎都只得过上了全天外食的生活,甚至炭治郎的午餐还无法在家里解决。无惨只好把他带在身边工作,吃饭时一起吃,其他时间则安置在办公室或是会议室里给他看书。

  炭治郎一开始并没有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直到他在跟无惨上班来后见到了一些有印象的面孔。当时他正被无惨牵着手一起进电梯,在接下来的十几秒里,上弦一二三四接连走了进这个狭小密闭可移动的空间里,那一刻他几乎要以为这趟电梯要开往地狱。

  但今生今世大家的立场身份都已经不同,炭治郎与他们的相处比无惨所想的(考虑到仇最大的猗窝座甚至是最先沦陷的)竟然要顺滑得多。看来即使在数名极恶之鬼中他也是特别的,炭治郎对他人格的完全否定和他所作所为的不可原谅已深入骨髓、刻于灵魂——意识到这一点,让无惨在牵着他走进自己的单人办公室时心情异常高昂。

  但炭治郎能在无惨办公室里做的也就是预习一下小学课本,他们家电子产品除了带GPS和联络功能的智能手表以外是禁止的,所以智力正常的他没两天就无事可干了,表达出了强烈的对工作中的无惨的厌烦。有正事干的无惨也跟他相看两厌,就放他在公司建筑上下到处乱跑,只有累了或者无惨本人亲自召唤时才回去。

  除了开饭、回家和真的有事之外,无惨也会把他叫上来喝下午茶。父子俩坐在办公室里一起享受鸣女小姐订来的红丝绒蛋糕,喝鸣女小姐泡的咖啡,让炭治郎感觉在鸣女小姐面前很抬不起头。如果他知道他的小学入学手续也是鸣女小姐办的,大概会从抬不起头阶段步入暴跳呵斥无惨滥用职权压榨劳动力的阶段。

  不过这段日子结束得很快,鸣女小姐找到了可信赖的新家政公司,甚至挑好了服务提供对象,所以炭治郎可以结束他的社会参观活动回家继续过活。出乎无惨意料的是,容易跟别人产生感情联系的炭治郎竟然还显得有点高兴,不过据他听说,这是因为每一个看到他的员工都会忍不住摸摸这家伙的头外加捏捏脸,他儿子竟然逐渐公司吉祥物化。这让他心下了然——看来是炭治郎快受不了了。

  于是在这个父子接触比以往都要密集的一周即将结束之际,无惨开车载炭治郎一起回家共度周末。运气不好赶上了下班高峰期,再好的车被交通果酱堵在路上也只有时速三千米。无惨没有在驾驶时播放音乐的习惯,除了偶尔看几眼手机以外只能不耐烦地拿手指敲方向盘,嗒嗒不止的敲击声跟引擎的蜂鸣声混合一同在车内反复回响。

  坐在副驾驶座上的炭治郎好死不死挑了这个时机向他发问:“喂……你爱过我的生母吗?”

  这个问题让无惨惊讶地转过了头,略有点发懵地看向了自己的儿子。说实话这个女人的事早八百年就被他扔到脑后去了,断绝联系的年数跟炭治郎这辈子的年龄一样大。除了过往的银行转账记录以外,他还真没有其他能再抓到她线索的头绪。

  无惨不由得想叹气,一边抽出右手揉了揉太阳穴一边回答:“怎么可能。”

  他一直以为炭治郎没有在意这个,没想到竟然还是有想过的。也是,今生今世的生母,会有些好奇也不奇怪;外加前几天刚目睹过一次父亲的感情纠纷,会想起一直没过问过的这回事更是十分正常。

  “我问了下他们,他们都说不知道是谁。……我真的是你亲生的吗?”

  炭治郎的怀里之前抱着特地从家里带到公司来的姆明玩偶,这趟是又打算带回家里去。现在他正下意识地蹂躏着这只白色河马的脸,显然有点紧张。

  无惨头更大了:猜也猜得到这些他们是谁,而谁知道炭治郎都跟他们问了些什么……

  “是,有亲子鉴定报告书,你想看我可以找给你。还有他们什么都不知道,你不用去问。”

  为了抹杀掉炭治郎再跟他们问些可能会败坏他形象的问题的可能,他直接照实回答。这时蠕动的车流把他们送到了红绿灯前方,陷入了沉默的父子俩都漠然地往前看,看着看着无惨呼出一口烦闷的吐息,拽松领带扔到后座上。但愿过了这个路口接下来就顺畅了。

  一会儿后,炭治郎问:“……那你为什么要养我?”

  “当时可能脑袋进水了,一不小心就留了下来。”他耸耸肩,若无其事地看向前方,但不听使唤的余光在通过后视镜观察着他儿子的表情,“工作之余有你的苦瓜脸欣赏其实不差。”

  下一秒他就被姆明玩偶进行了糊脸攻击。

  玩偶柔软极了,打在脸上一点也不疼;被主人收回去后,露出了一张不高兴的孩子的脸。他本想转过头去好好看看这家伙现在是个什么样子,有没有在扁嘴想哭。可恰巧就在这时前方的绿灯亮了起来,于是无惨挂好档踩下油门,笔直地向前驶去。

  又过了一会儿,他们已经驶出了三个路口,开始陷进另一坨交通果酱里。这时候炭治郎用不是很大的声音问:“她有过问过我吗?”

  那声音里听不出来有哭腔。令人遗憾。

  “没有。”无惨想了想后,补了一句:“她拿了我的钱,现在应该过得很好。”

  他又扫了一眼后视镜。通过镜面反射看到的这张脸,无论是父亲还是母亲都不像,果然还是只像炭治郎他自己。

  命运与基因的战争太过神秘。就是这么突然的,他前所未有的意识到,他的血流淌在他身边这个幼弱生命的身体里。但是炭治郎仍然会慢慢的越来越像、越来越成为那个灶门炭治郎,那个前世他最后一眼所见的正燃烧着自己、燃烧着他、燃烧着一切的少年,就跟他现在作为鬼舞辻无惨的延续存在于这里是一样的。而这个孩子此刻竟然就坐在自己身边。

  某种甘酸交织的莫名感情使他的心室肿胀起来。

  这种怪怪的情绪困扰了无惨好几天,一直到他亲手将炭治郎送进小学。无惨的心中终于换了一番感慨:小孩子成长得真快。衣服转眼就得换掉,鞋子很快就不再合脚。前几天那失去了外套上所有扣子的滑稽模样还历历在目,今天炭治郎又衣冠整齐地走进了小学校门,进步在虽然一脸不情愿但还是跟他说了拜拜。

  这感慨尽管是合时宜的,但他自己反应过来后又觉得一样很怪。他本以为他这辈子也不会有诞生这种感慨的机会,然而犬牙交错的命运拼图错位得太厉害,事情就是自然而然走到了这一步。因此他也不动声色地向走进小学教室的儿子挥手告别,独自在回去上班的驾驶途中咀嚼了一番这难得的情感体验。

  炭治郎成为小学生后,无惨本人的生活并没有什么变化,除了效率提升后公司发展越发壮大,事业蒸蒸日上该发的绩效越来越多以外,也就是他的下属们会时不时来试探问他一下贵公子什么时候再来玩。新雇佣的家政妇也把他们家打理得很好,还安分得很。

  而炭治郎那边总算是开始了正式的求学生涯,慢慢的会往家里拿作业跟卷子。炭治郎拿回来的每张卷子上都是一百分,阅览过了练习册上的教师评语后无惨一边在卷子上签字一边失望地冷哼:都十五加六岁了要是一年级的卷子做不到满分那才叫丢脸……然而那才是他想看到的。

  炭治郎并不打算理会无惨这种唯恐天下不乱的心态。小学和幼儿园比起来最好的地方就是无惨以外的旁人总算没那么把他当小孩看了,这让他非常开心,虽然一想起这也不是自己这心理年龄该得到的对待时还是会很满心苍凉。

  随着新一个季度报表的呈上,炭治郎也顺利迎来了学期结束,拿了一个好看的成绩和一张家长会通知单回家。

  他本来并不是很想通知单拿给无惨看,奈何这也需要签名,而炭治郎并不是那种会生出伪造签名想法的小孩。当他把这张纸拿到无惨面前时,他死死地盯着自己血缘上的父亲正准备落笔的手:

  “你不会来的吧?”

  看起来他很希望无惨能回答“当然不会”。毕竟幼儿园里的家长联谊活动无惨其实一次也没有去过。

  无惨幸灾乐祸地笑了起来。很遗憾,他那天正正好有时间,再加上这半年来炭治郎不仅回家变晚了而且即使回家也有作业做,学校方面也不如幼儿园时期经常和他进行联系,总的来说就是无惨失去了操心和介入的空间,让本来甚至有在暗暗期待期待一些类似打架闹事叫家长情节的无惨浑身不舒服。

  所以他的行动理所当然。当他在出席两个字上画完一个圈时,炭治郎那副哀莫大于心死的绝望表情非常值得载入他珍藏的相册。

  家长会进行得很顺利。惊人的被选作了优秀学生家长代表的无惨和班主任宾主尽欢,一通压根是从育儿网站上现学现卖的不实发言也赢得了其他家长尊敬的目光。在那间小小教室里的大部分人都度过了一个体面的下午,而炭治郎则是剩下那一小部分的领头代表。

  看他这样无惨实在是神清气爽,嘴上却是啧啧有声:“难道我给你丢人现眼了吗?”

  炭治郎则把他咬牙切齿的声音从牙缝里挤了出来:“你出现在我的人生里已经很令我抬不起头来了。”

  即便如此,考虑到人类社会里通常都有考好有奖这种习俗,心胸宽大的无惨大人也还是决定不计前嫌按计划带这倒霉孩子出去吃高级刺身。本来这种餐点都是包含寿司师傅现场表演服务的,但因为炭治郎坐在吧台边上会蹬不着腿,于是父子俩还是选择了私人的个室。

  所以在只有心情愉快的爸爸和空气沉重的儿子面对面时,无惨有机会问一些他开家长会时突然想起却不好在其他人面前问的问题:“你当时经历过义务教育吗?”

  虽然他没有。毕竟平安时代根本就没有这个概念。但是大正时期的日本已经维新几十年了,按他拟态在人类社会中生活的印象,应当是有的。

  “有,但托你的福没有修完。”整个人都还处在低气压带中的炭治郎哼了一声,“……其实没有你大概也不可能修完,家里孩子太多了,生计不容许有人能空闲。”

  这不免令无惨好奇起来:“你们当时到底过着什么样的生活?”

  “我们一家人一起住在山上。然后弟弟妹妹和妈妈都被你杀了,弥豆子被你变成了鬼。”

  亚热带气旋在小小一室内出现了。无惨若无其事地顶着这即将发作的狂风暴雨,心想得赶紧换个话题。

  “你父亲呢?”他印象中好像没杀过这号人。

  正在发展途中的龙卷风又迅速的萎靡了。

  “……父亲在那之前就病逝了。”

  无惨本意也不是想提起对方的伤心事。尽管他总是乐于倚据今世的形势优势去戳这个前世仇人的痛脚,但气急败坏的炭治郎比消沉失落的炭治郎要有趣上好多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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