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顾不上指尖还在微微地颤抖着，我将手探进她那白色的毛绒外套口袋中，无须摸索便能找到口袋底部硬硬的糖块···空空如也的口袋，仅剩一块的糖果，尽管在她在刚刚邀请我吃糖的时候，就发觉她口袋空空，然而当这次仔细摸索时，才发现她的兜中只剩下真的最后一块。而她刚刚对我诉说的话语，似乎仍在我的耳旁回荡。

“···这是乌萨斯特有的糖，吃一颗，也少一颗···

“因为我剩下的时间......也不多了。”

就连你兜里所剩无几的乌萨斯糖果，也暗示着你那如风中残烛的生命吗？

剥开那花花绿绿的糖纸，故意地发出哗啦啦的塑料音，我抬眼看向眼前的少女——眼睛依然闭得很死，依然在好好地等待着我为她递来糖果。确认她没有发现的迹象，我从博士外套的口袋中，悄悄地摸出我的糖果，含进口中，就这样将自己的脸向着面前的少女凑过去。

一个冰冷的吻。

一个沉重的深吻。并非是嘴唇相接的浅尝辄止，也非一夜情人彼此那般轻佻而浮夸的挑逗。我就这样将压在她那冰冷而光滑的嘴唇上，用相接的唇舌品尝着少女香涎的味道，连同她嘴角些许残留的血沫···每当那晦涩的铁锈味攀上我的舌根时，一阵隐隐的心痛便会攀上的心头。然而我知道，这时我不能犹豫···就这样，在她还在慌乱着的时候，我就将我口中的清凉甘甜的硬糖，用舌头向着少女的口中推去。

“呜姆···嗯···嗯啊！”

她的反抗比我想象中的还要激烈。似乎在抗拒着我的舌头的入侵那般，她那小小的舌头就拼命地抗拒着我的舌头的侵入，也拒绝着那颗我想要送入她口中的小小糖果。然而现在被卡在墙上的她的姿态远不及我方便，身高也不及我的她就这样以居高临下的姿态接受我的深吻，而顺势将她那单薄的身躯搂入怀中的我，也和她贴得更紧了些···

好冷啊。

现在的我，似乎和当年紧紧地抱住她的博卓卡斯替对感同身受了。

怀中的少女仿佛不是什么活生生的人，而更像是一具···一具毫无温度的冰雕。尽管仅仅是和她在这小小的空间中面对面就足以感受到她散发出的寒气，然而当把她搂在怀中时，才能深切地感觉到她那毫无温度的身体···如果不是那从胸前和腰肢传来的柔软触感，我甚至不敢过于用力，生怕让这如冰花般美丽而脆弱的少女在我的怀中折断。

用眼中的余光，在接吻的间隙，我依然在打量着霜星脸上的表情。此时的她，已经是惊慌地睁开了眼睛，而她的躯体也在我的怀中挣扎起来扭动着。她冰凉而灵活的香舌，和我的舌头在互相地缠绕着，让我们舌尖那块清凉甘甜的硬糖的味道就这样弥漫在我们口中。而一丝红霞，也悄然飞上了她之前一直十分苍白的脸颊···直到这时，我才发现她并不是想要推开我，而是想要向更深地，更用力地我的怀中钻去，感受着我怀中的宽厚与温暖···

雪怪的公主，也会有这样的娇人模样吗？

我就这样感受着怀中传来的那彻入骨髓的寒冷，以这样拥抱着的姿态和她相吻，直到不知道在我们二人的口中被推来推去多少次的硬糖一点点地变小，最后消失不见，我才与她分开···而看着抽动着嘴角的她变得有些红润的脸颊，我知道，我赌赢了。

“呵···罗德岛的博士···胆子不小···”

“仅仅是摸到你的皮肤，就会被冻伤。只要动动舌头，你就能立刻杀死我，不是吗？”

“咳咳···咳咳···要不是我现在受伤了···我现在就···”

“还要再来一块吗？嗓子现在应该没有那么疼了吧？”

我从我的口袋中摸出那素色糖纸的水果糖，在她眼前晃了晃。我手中的，在炎国与龙门随处可见的水果薄荷糖，而阿米娅作战之前贴心地放进我的外套口袋的这些糖果，虽然忙于指挥的我经常遗忘它们的存在，然而这些其貌不扬的糖果的止咳润喉效果，想必能让眼前少女火辣辣疼痛的身体与咽喉变得好受起来···

“一点都不好吃。嗓子不那么疼了，可···你···为什么要给我吃糖···”

“人生很短，总该试试新鲜事物，不是吗？我知道，你肯定没有吃过吧···”

我把刚刚从她口中吐出的话，原封不动地还给面前红着脸的霜星。听到我的回答的她的脸变得更红了，随即她便低下头去，再次用她飘飘的长发挡住脸上的表情。

“哼···还真是温柔的男人呢，别忘了我们本该是敌人，不是吗？”

“这里没有什么你死我活。只不过是一个感染者对另一个感染者的伸出援手。”

“你舔到了我嘴角的血。你的病情也会加重的，博士。”

她故意地把最后的两个字咬得很重。当她再次在我的面前抬起头来时，她之前脸颊染上的那抹绯红已经消失殆尽。被卡在碎石中动弹不得的她，现在却仿佛掌握一切般地用冰冷的眼神看向我，而我则用真挚的目光回望向她，想要融化她那眼神中的冰冷···

“你不能再使用源石技艺了，这不是为了打赢这场战争，这是为了你的未来。”

“我本来···就没有什么未来。我已经对这片大地毫无眷恋···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你刚刚，喊了我博士对吧？”

“就算是，那又怎么样···那只不过是罗德岛那些女孩子和你之间的逢场作戏罢了吧？”

“我从来没有把我身边的任何一个人当做儿戏。特别是那些愿意亲口喊我一声博士的人···感染者们的未来，是靠我们自己的手去争取的。仅仅是像你这样自暴自弃，什么都做不了。”

“我已经不能回头了···”

“我希望你能加入罗德岛，我相信我的同伴们，也一定能接纳你。”

“就算你这么说···我也···”

我能从她的目光中看出她的失落与绝望。我不知道从乌萨斯的冻原之上一路走来的她，一路究竟了多少杀戮与死亡才变成如今的决绝模样。但我明白她那颗比孤独而寂寞的内心···那颗在不知道经过了多少次的抗争与失落之后，最终变得冰冷无比的那颗心。

而现在，终于该让我将你温暖起来了，霜星。

“龙门喧闹的大街小巷···卡西米尔阳光灿烂的平原···汐斯塔海边的阳光与涛声···无论是作为一名感染者，还是作为一个泰拉普普通通的先民。霜星，你还有很多没有看到，没有体验过的东西。作为你的博士···我也想有一天能带着你去看看。忘掉无谓的国仇家恨，放下手中的刀枪剑戟···我所期望的，就是让罗德岛的孩子们，每个人都能自由地活在这个世界上。”

“博士···我真的可以吗？”

“霜星，我希望你同样能像一个普通的女孩子一样，在罗德岛找到能属于你的幸福时光。”

她再次在我的眼前低下头去，这一次，她沉默了很久。

她那如瀑布般在我眼前流泻而下般的银灰色长发微微抖动着。废墟之下，面对着面的我们彼此二人就这样静静地矗立着，感受着对方的呼吸与心跳。小小的空间中很安静，就连头上的战场的喧嚣也听不见···只有她那低声的抽噎清晰可闻，而从她那眼眶中滴落的晶莹液体，也和她刚刚咳出的血沫混杂在一起，再从我们脚底的碎石缝隙中消失不见···

“博士···再给我一块糖，好吗？”

这一次，我眼前抬起头来的白发少女朦胧的泪眼，看向的是我的博士外套那塞满糖果的口袋。

小说相关章节：2020年约稿汇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