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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宗明坐在开往那不勒斯的火车上，蓝牙耳机里放着意大利老歌《蔚蓝之蓝》，心里回想的却是之前聚会上发生的事。

金志达与谭宗明受朋友之邀参加了一场小型私人酒会。大家想劝金志达多喝些酒，他却说一会要去接老婆，不能多喝。众人了然一笑，都说等嫂子来了以后要再聚一次。金志达也笑着说好，可是临到该去火车站的的时候接到了一通让他去罗马处理生意的电话。

那不勒斯机场到阿玛尔菲上的小镇实在是需要转乘太多次，金志达一时间也找不到能替他去接妻子的外人。作为他的好友兼生意伙伴，这项“指示”谭宗明自是不会推辞。

阿玛尔菲四面环海，就连谭宗明想要去机场接人都得又坐巴士又坐火车的，一路上颠得他整个人都不太舒服。他越想越郁结，可又有什么办法呢？

期望一会接到的不会是一个保守又无趣的中年女人。

机场满满的人，谭宗明这才想起宋秀华还不知道自己丈夫不能来接机这事，他甚至也还不知道她长什么样。慌慌忙忙在手机上下载了一个举灯牌的软件，打上“宋秀华女士”五个字。年纪已不算轻的他举着手机，周围人看他的眼神像是在看个追星打call的油腻大叔。

他恨不得找个地洞把头钻进去。

宋秀华刚出站口时，他不知为何一眼就认出来了。可能是曾听金志达说过他的妻子是个与刺绣有关的手艺人，而她身上那种江南女子特有的气质又太过明显吧。

这一刻先前的疲惫和烦躁早已洗刷一空，他挤到前面举着手机对宋秀华挥舞着，确保她能看见自己。

他接过行李，对尚有些茫然的她道：“达哥他临时有急事要去罗马处理，所以让我来接你啦。对了，你好，我是谭宗明。”

宋秀华抬起柔若无骨的手与他轻轻虚握了下，反应了半天才想起来，“哦，是你啊！我是宋秀华。志达他经常在电话里提起你，说你特别能干。”

谭宗明和她一路说说笑笑到了马路上，正准备招手拦下辆计程车，肩上却被人拍了两下，回头一看竟是几年不见的老友达马勒。

两人站在路边寒暄了起来。达马勒看向一旁静静站着的宋秀华，笑着说：“你老婆啊，挺漂亮的。”

谭宗明颇为困窘，“不是不是，是金志达的老婆。”达马勒有些失望，没想到浪子多年不见还是浪子，什么都没变。

直到女儿坐在车里向他招手，达马勒才反应过来路边不能泊太久的车。忙回应着女儿，边对他们发出邀请，原来他的女儿三天后就要结婚了。

谭宗明笑着应下，待他们走后才带着宋秀华坐上了一辆开往火车站的出租车。

坐上车宋秀华并没有问他刚才与那人说了什么，他却主动说：“刚才那是我很久没见的朋友，他也认识达哥。对了，他还邀请我们去威尼斯参加他女儿的婚礼，意大利人都挺好客的。”宋秀华听了有些意动，威尼斯，是她前两次来意大利没有去过的城市。谭宗明想了想又说：“如果达哥在罗马要多耽搁几天，那我就带你坐渡轮去吧。”

火车上，谭宗明百无聊赖地刷起了股市行情，才发现宋秀华竟无事可做地坐在那闭目养神，但这么颠簸的行程，就是软卧也不能安然入睡。他奇怪地问道：“怎么不看手机呢，不习惯用吗？”宋秀华羞赧一笑：“我没办国际漫游的业务，所以上不了网。”

他恍然大悟：“那没事儿，到阿玛尔菲以后我帮你办个当地的卡吧，包流量那种。”说着他拿下一边的耳机递给她：“路上无聊还是听听歌吧，我的歌单还挺有品味的。”

“谢谢。”

宋秀华戴着耳机靠在窗边，明亮的眼睛眺望着远方的景色，耳机里又再次循环到了《蔚蓝之蓝》。

“我沉醉在你美丽的眼睛里，你的双眼有如星空蔚蓝。”多蒙尼克深情的演唱缓缓流入谭宗明的耳朵里，而眼前人散发着的温和魅力抚慰的是他一路上劳累的身体。

到阿玛尔菲时已近傍晚，谭宗明带她去了家正宗的意大利餐厅。怕不合宋秀华胃口他贴心地为她点了蛋奶白意面和草莓奶冻。上菜前谭宗明出去了一趟，回来刚坐下就让她拿手机给他，宋秀华有些不解其意。

却见他小心翼翼地替她打开卡槽放了张手机卡进去。末了还在手机上戳戳点点了几下才将手机还给她。

正替她摆着餐具，他随口一说：“哦刚刚顺道存了我的号码。这儿虽然治安不错但你英语不太好，又是独身一人，还是得多加小心。这几天我都有时间，想出来看看景点什么的我都可以陪你，票我也能帮你订到。”

看着谭宗明在灯光下柔和俊郎的脸庞，她细若蚊蝇地道了声谢。他惊讶地抬起头，不太自然地回应着：“嗯。没什么好谢的，毕竟我跟达哥这些年交情，当然得照顾好他老婆……”

晚上他带她穿过镇中心的喷水池，看着她对着意大利的街头随处可见的夜景都无比上心的样子他不禁有些莞尔。

到了住处，他目送她步上台阶，正准备转身离开，却听她的声音响起：“对了，谭宗明，那个意大利语的‘谢谢’怎么说？”

他耐心地回应她：“是Grazie，G-R-A-Z-I-E。”

哪知她听了后跟着重复了两遍，展颜一笑对他说了声：“格拉兹，宗明！晚安。”而后就像一个翩翩起舞的精灵一样飞进了门里。

谭宗明看着她，嘴角也不经意地带了几分笑意。

宋秀华刚洗漱好上床，床头的座机就响了起来。她接起放到耳边，原来是志达，他们互报了行程的平安后，他有些歉意地告诉她他还需要在罗马再待个两三天。宋秀华表示习惯且理解，想了想决定告诉他安心处理事情不用担心自己，因为谭宗明看起来大概是个可靠的人。

她这个年纪的女人，既没有青年人对新鲜事物的好奇，也没有人老来时对美好事物的极力惋惜。所以对第二天阿玛尔菲的探索旅程还没有什么计划，却被谭宗明一大早上的一通电话吵醒。有些气结的她滑下接听键：“希望这么早打给您没有吵到您，宋秀华小姐，我是您乘坐的阿玛尔菲精致游列车的车长，接下来请让我给您介绍这两天满满当当的行程……”原本该有的怨气此时也被谭宗明充满活力的声音驱赶得一干二净，听了他精心安排的内容她也不禁被带起了些兴趣。

这两天里他带她参观了大大小小的博物馆、观赏了或拜占庭或哥特式的建筑物，还曾在广场上边喝苦涩的咖啡边喂着可爱的鸽子。说不开心一定是假的，谭宗明那与他的年纪不符的爱玩劲明显也感染了她，她逐渐适应下来，穿着针脚精致的中国旗袍在异域的街头小巷也留下了不少影像。她不得不夸一嘴他的摄影能力还真是不赖。

最后一天的时候他拉着她进了Blumarine的店，说是要为她挑选在适合婚礼上的礼服。她就知道谭宗明一定是知道志达在罗马的日程往后拖延这事的。

最终选定的是一套低领口的黑色长裙。尽管宋秀华穿惯中式的衣服，对于这种稍显暴露的薄纱更是不太习惯，但他却硬要说她穿上好看，最后还大手一挥给她刷了几件首饰和高跟鞋。

看着谭宗明一意孤行的霸道举动，她虽然有些不满，但心底深处却有些算得上虚荣的满足。

他们坐的渡轮去的威尼斯，直到船靠岸前，谭宗明也不知道偷偷闪了她多少张高清特写。再自恃美丽的女人都多少会有些无奈，她不知道该怎么评价他这奇怪的举措。

威尼斯是个比较小的水上城市，达马勒家却是独门独户，一看就不是寻常人家。他们的婚礼也不像电视上西方婚礼那样的强调形式，而是由亲朋们簇拥着两对新人接受神父的祝福和洗礼后就算礼成，没有那么刻板却多了几分自由。谭宗明望着女人堆里鼓掌都鼓得跟热情的意大利人一样真诚的宋秀华，心里好像有块不能言语的地方愈加的柔软了。

聚餐完后是一个类似舞会趴的活动，嘴上说着不会跳舞的宋秀华在谭宗明的引导下蹬掉鞋子也跳得像模像样。她纤细瘦长的身姿本就适合跳舞，看着光着双脚在草坪里忘情舞蹈的宋秀华，谭宗明心里有什么东西不可控制地疯长起来。

以至于送她到客房门口时一个轻柔的晚安吻差点落在她红艳的唇瓣上，幸好他及时反应过来没有做出这出格的举动。宋秀华看着他迟疑的样子，轻声开口道：“达马勒的妻子安娜告诉我说明天就是狂欢节开幕式，我想多留下来一天，你觉得呢？”

谭宗明有些急切地说：“那当然是可以的。”能与她多待一分钟都好。

他们相约好在中午出发去了狂欢节现场，四处都是人，大家都戴着各样的面具，身着奇装与异服。为了应景，谭宗明给两个人选了比较容易辨认的Colombina面具。但因着怕走散的缘故，两人全程都是牵着手的。宋秀华起初还有些不习惯这样亲密的触碰，但见他兴致高涨的样子，也不好多说什么。

他们坐在坚固的多拉贡上慢溯，欣赏着两岸表演的队伍。微风吹来带着河水的湿意和腥味，却有些醉人。看着宋秀华半张面具下诱人的红唇，被颈项上熠熠发光的宝石闪花了眼。他不自主的靠近，再靠近，最后捉住那喋喋不休的嘴唇，将她的惊呼声与两人的唾液一道吞入了下去。

狂欢节的时候，人们带上面具，不论贫富贵贱，都能有一场堪称理想的艳遇。

抱着她进了一家还看得过去的旅店，其间宋秀华攀着他肩头的手不住地收紧，心里却再也放不开他了。

她娇嫩的身子好像一架七弦琴，他就是那经验纯熟的操琴师。她在他的温柔的弹奏下发出各式好听的声音，复又统一交织成一首爱的乐篇。最后又被他止不住的激烈动作打断，直把这架琴撞得破碎不堪，就连发出的乐声也是细碎零星的几声呜咽。

他低下头与她缠绵地吻着。意大利语一窍不通的她一定不知道挂在自己身上摇摇欲坠的半片礼服品牌是什么意思。

初见时她那双灵动的眼是《蔚蓝之蓝》的满天星河，再后来让他逐渐动心无法自拔的她便是这月下最美的“蓝色情人”。

宋秀华仿佛置身云端，脑内也是白茫一片，只有一个意识，那就是自己这空旷许久的身体终于再次被人填满。是与从前不同的尺寸，也是不同以往的深度。他的每次深顶好像都是响在心里的叩门声，是那样深刻有力。

她与金志达少年夫妻，多年下来又聚少离多，她怎么说也是个有欲望和诉求的女人。今日终于有人看穿她隐忍沉默面具下的寂寞，张开炙热的双臂拥抱早已结冰的她。

滚烫的热泪簌簌从眼角流下，却被谭宗明一一舔舐掉。他身下的动作更加的柔情似水了。

金志达的电话吵醒两个熟睡的人。原来他下午就能到阿玛尔菲了，而家里的电话却一直没有人接。

两个人沉默地起身、穿戴、洗漱，最后依旧是一言不发的死寂。

快到她家门口了，车载音乐恰好播的是莎拉布莱曼的《是时候说再见》。

这次却是宋秀华先开的口：“宗明，这是一场梦，对吧。”

握着方向盘的手不住握紧，他终是选择了沉默以对。

看着金志达搂着她越走越远的身影，他将音乐声拨到了最大。

“假如你不在我身边，透过每一扇窗，招展着我那已属于你的心。你施予到我心中的，光……是时候说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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