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不起

「連這種問題都處理不好，隊長你果然是單細胞生物阿，拿......」

「妳煩不煩阿！」

揮開璐璐伸過來的手，我狠狠的瞪向這個幾日來一直陪在我身邊的神器使。

不安、焦躁、崩潰、難過、痛苦、害怕，各種的負面情緒一直縈繞在我的腦海，難以負荷的情感一直侵襲著我的理智，到了現在積累終於爆發。

位在中央庭裡的宿舍房間被巨大黑門所散發的紫光照射，顏色與璐璐身上的衣裝莫名相合，也讓我莫名的煩燥。

「老是在旁邊嘮嘮叨叨，嘴巴永遠吐不出什麼好話，妳到底是來幫我還是來打擊我信心的啊！每次每次每次每次每次都只想否定我！煩不煩啊妳！就不能閉嘴滾出這個房間別讓我再看到妳嗎！煩死人了啊！」

口中吐出了各種難聽的話語，啊啊，說出來了呢。

璐璐臉上的表情複雜，震驚、受傷，還有很多我現在的狀況沒有辦法好好分清楚，也不想再了解的情緒。

平時總是安靜沉默，但開口便能戳中對方要害的紅唇抿成一直線，像是忍耐著什麼一樣，或許是忍著不把星隕砸到我身上吧？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滾出去。這是妳現在幫我最好的方法，我不想再看到妳，別再出現在我的面前，看到妳那張臉我就不舒服，聽懂了就滾．出．去！光是看到妳的嘴臉我就噁心！」

一言不語，璐璐與我對視了幾秒，最後緩緩地走出了我的房間，沒有回頭、沒有說話，什麼都沒有，只是如同沒事一樣，走出去、帶上房們，靜悄悄地，沒有任何的回語、沒有生氣地摔門，只是平淡的走了出去。

我脫力的跪坐了下來，啊啊，還是說出來了啊，我還是說出來了啊。

不知道在璐璐眼裡看到的我是什麼樣子，表情一定很猙獰吧？一定嚇到她了吧？那孩子其實比誰都敏感、比誰都纖細，只是用著難聽的話語武裝著自己......

房間內沒有聲音，安靜地讓人難受，不過這是我自作自受就是了，腦中如此想著，但我卻連發出嘲諷自己得笑聲的力氣都沒有。

不知道過了多久，戰術終端的提示音響起，愣愣的聽著口袋中傳出的、聽了不知多少遍的提示音樂，我緩緩地移動著指尖冰冷發麻的手指將電話接通。

裡面傳出的、是某個熟悉的聲音。

「隊長......」

※

看著不管清掉多少次都會源源不絕補充上來的黑門怪物，璐璐煩躁的甩開雙手，隨著掛在左耳上的室女星墜散發的光芒閃爍，大量的星辰灑落在怪物聚集處，隨後手指一扳，星辰迅速的飛回少女的身旁，順便清理掉一些好運沒被砸死、還留有半條命的怪物。

「煩死了，你們這些沒完沒了的殘渣！」

扭曲著臉部肌肉，璐璐邊喘著氣邊對著那些完全不畏死亡、一股腦往著前方衝鋒的怪物群咒罵著。

一個小時前，中央庭的主力部隊坐著直升機前往距離巨大黑門最近的觀光塔上與背叛中央庭希羅對峙。

而實際上各地與黑門怪物的對峙在更早之前便開始了，如璐璐這邊的戰鬥是從約莫兩小時前開始的。

幻力所剩無幾，體力更是耗損殆盡，璐璐能撐到現在很大一部分是因為執念—是因為沒辦法守在最關心、最在乎的人身旁，那麼至少要幫他守好一個完成任務後能夠安心休息的歸屬的執念。

不能倒下、不能放棄，自己守護的位置非常重要，一定要死守、一定要撐到交換的神器使交接才行。

然而明明和約定的時間已經過了半個小時，交接的人員卻沒有出現，瞥了旁邊高高聳立的觀光塔一眼，璐璐咬緊了牙關。

撐下去......一定要幫那個笨蛋守好這個地方......就算沒辦法守在她身邊......就算......

努力地抬起已經嚴重發抖的手臂，準備面對下一批敵人，但下一秒，令人絕望的畫面映上了眼眸。

不知何時欺近身畔、隱去身形的怪物撲上前咬住伸出的手臂，鮮紅的血液在眼前噴出，身體難以控制的隨著怪物身體的衝擊倒地，像是投下了香餌一般，一隻、兩隻，為數不多的、在剛剛的攻擊中倖存的怪物也衝了上來。

結束了。

身體的疼痛如同麻痺了一般，幾乎感受不到，手腳本來就已經沒有甚麼知覺了，戰鬥幾乎都是靠著本能、粗暴的驅動著最後的力量了，麻木地看著怪物銳利的牙齒刺入皮肉之中，隨後用著可怕的怪力將手臂撕裂開來，血管、肌肉、骨頭，整隻手臂被肆虐的難以辨識，隨著圍在身旁的怪物越來越多，璐璐的身體越來越怵目驚心。

「咕......呃呃呃呃......啊啊啊啊啊......咕嗚嗚嗚嗚呃啊啊啊......」

嘴巴被湧出的血液填滿，痛苦緩慢地湧上，喉嚨發出了像是溺水一般的悲鳴聲。

肉塊、臟器、血液散落在四周，短短幾秒整個空間就變成了地獄，最後連悲鳴聲都消失，只剩下瀰漫在空氣中越來越濃的鐵銹味和肌肉被撕裂、咀嚼的聲音。

腦袋突然變得很冷靜，腦中閃過很多畫面，其他神器使夥伴、爺爺，還有那個整天一臉蠢樣的呆瓜遲鈍蠢蛋指揮使。

沒辦法幫上正在最前線奮鬥的她的忙呢，璐璐嘴角泛起苦笑，對於已經死到臨頭了還在想著他人的自己有些無奈。

突然很恨昨天和她吵架時一言不發的自己呢，如果那時候知道沒辦法再見面了，那不管多失態都應該留下來陪在她身邊才對......好想再看那個笨蛋愣頭愣腦傻笑的蠢樣一眼啊，一眼就夠了。

意外冷靜的看著瞄準頭部的、怪物的攻擊落下，身形顯得比起任何時候都無助的柔弱少女牽動櫻花色的雙唇，做出已經不會有任何人看到的嘴型。

對不起......

※

「隊長，已經要出發了，差不多該回神了。」

「......晏華......我、這樣做是對的嗎？如果她知道我是故意罵她、故意吼她、故意把她排除在外的話......璐璐之後一定會把我抓起來臭罵一頓吧？做了這種自私的決定還完全不跟她溝通，我、我......」

顫抖著雙唇，我的眼睛死死的盯著東方古街的方向，死死的盯著我最珍視的人所在奮鬥的位置的方向。

「沒有什麼對錯問題的。」不如平常總是繃緊臉部線條，晏華將手放上我的頭頂，輕輕摩娑著，「不用懷疑和後悔，既然選擇了要讓她避開這個幾乎是有去無回的隊伍，就不要再質疑自己的決定了，現在最該做的，就是證明自己的選擇是對的。」

「......好，謝謝，我沒事了......我沒事的。」

深吸了一口氣，我強迫自己扯出一個笑容，但根據四周的夥伴們的反饋，我現在的樣子一定很難看吧？

「走吧。」

然後，在回來之後，好好的和璐璐道歉，就算被她痛扁一頓也沒關係。

「對不起......但只有這次......只有這次，我希望妳平安，只有這次......不要和我冒這個險......」

對自己，也對不再此處的璐璐低聲說道，我緊緊咬住牙關，邁步走向直升機的位置。

※

解脫

「吶，隊長，沒關係的喔，很快、很快就會輕鬆了。」

少女稚嫩的聲音在耳畔迴盪著，像是哄著不安的嬰兒一樣輕聲安撫著我。

啊啊，是啊，很快就會輕鬆的吧。

「沒有問題的，是瘋帽子先生和我說的喔，很快就會沒事的。」

外界的聲音逐漸模糊，耳朵嗡嗡作響，眼前的景色也逐漸被黑色侵染。

在眼睛失去焦距前的最後一秒，印入眼簾的是穆婭臉上不斷重複著剝落與蔓延的紫色晶體和她無神的雙眼。

隨後，雙腳離地的失重感和難以吸入空氣的窒息將我最後的理智吞蝕殆盡。

※

切結書

「......唉，好歹是老相識，把這種事情丟給我做可真是困擾啊。」

交界都市的古研所深處，戴著古怪眼鏡的男人拿著一張文書資料皺起眉頭。

「嘛啊，算了，這也是工作的一環嘛。」

放下紙張，男人——雷切爾撓了撓頭，轉身看向身後的手術台，一名面色清秀、扎著兩條粉色馬尾的嬌小少女靜靜地躺在上頭，從外觀上來推斷大概也才十二、三歲而已吧，然而不再隨呼吸起伏的胸膛宣告著少女早已辭世的事實。

拿起置在一旁的鐵盤上的手術刀，雷切爾若有所思地盯著眼前的少女，平時臉上掛著的笑容已經消失，良久，才幽幽地嘆了口氣，揮下手中鋒利的刀刃。

「那麼，失禮了。」

『切結書

立切結書人 格蕾莎 （以下簡稱甲方）願於死後向 古研所 （以下簡稱乙方）提供......』

※

背叛

「為什麼要背叛我們，隊長！」

悲痛的聲音在交界都市的某個無人的小巷中傳出，身著白兔兜帽的小女孩憤恨地瞪著眼前被交界都市絕大部分神器使所喜愛的少女。

指揮使欲言又止，最後只能擠出一抹苦澀的笑容。

「對不起......真的很對不起呢，艾露比，馬上就全部結束了。」

「妳是個善良的孩子，只要惡作劇收斂一點一定能夠交到很多朋友的。」

「記得不要再給中央庭的大家添麻煩喔，其實大家都很關心妳......」

艾露比不耐地打斷指揮使的話，然而在看到指揮使從懷裡掏出的手槍後就馬上亂了方寸。

「妳到底在說什麼！妳......等等，妳要幹什麼！停、停下來！」

將手槍抵上太陽穴，走投無路的少女笑著向著眼前的女孩道別。

「再見了，和妳們......和妳在一起的日子很開心喔。」

「等、不要，不要啊！」

看著衝向自己的艾露比，指揮使扣下了板機。

※

愛與被愛

喀嚓

「噫啊......」

骨頭折裂的聲音與少女的悲鳴在小小的房間中迴盪。

放下了手中的金屬球棒，指揮使頹靡的走到房間的一個角落，背倚上牆面慢慢滑下，用手環抱屈起的雙腳，將臉埋入手臂裡。

「......隊長......」

叮鈴。

鎖鏈在地板拖行的聲音與呢喃聲響起，指揮使害怕的顫抖著身軀，慢慢地抬起頭來，映入眼簾的，是孱弱的少女掙扎的用手支撐著身體爬向自己的畫面。

少女被球棒毆打的左腳歪向了一個奇怪的方向，腫起的小腿呈現了一片紫黑，甚至有腿骨穿出皮膚，流出的血液在地板上拖出了一條怵目驚心血痕，明明已經是不馬上包扎不行的傷勢，然而當事人卻毫不在意，只是一般發出痛苦的呻吟一邊往指揮使爬去。

「隊長......隊長隊長隊長......」

「隊長......隊長愛著羽彌吧？這個傷是隊長愛著羽彌地證明吧？」

自稱羽彌的少女爬到了指揮使身旁，像是觸碰易碎品一般，小心地、試探性的握住了指揮使的手指。

指揮使本就蒼白的臉孔更加失了血色，咬緊的雙唇早已滲出血液，鐵銹味與因恐懼而逆流的胃液攪在一塊。

「......啊啊，是啊......我愛妳......我愛妳，羽彌......」

「我也愛著隊長喔......羽彌有點困了，可以在隊長旁邊休息嗎？」

「嗯......可以喔......」

指揮使雙眼無神的回應著羽彌的詢問，片刻的時間，身旁便傳來了淺淺的鼾聲。

「啊啊......誰來救救我......誰來......」

※

比較容易翻車就另外放R18-G啦，雖然我寫完還是覺得血腥感不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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