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年前

“别乱动了……你已经解不开了……”白发的男子按住眼前的白丝小脚，将剩余不到十厘米的绳子从并拢的脚踝间穿过，绕过箍住两脚踝的绳圈，系紧之后打上结。随着右手指尖的浮动，一团寒气笼罩在绳结处，眨眼间一个小型的冰块已经将绳结包的严严实实。

“呜呜嗯！”被绑住的女子无助地靠在墙角，从被白色口球塞住的小嘴中发出意义不明的呜咽声，金色的单马尾随着摇头不断摆动着。女子贫乏瘦削的身材被严厉地紧捆住，手腕、手肘用绳圈完全收紧紧挨在一处，并且引出绳子在她被迫挺起的胸膛上下勒过，使得她美丽的白色裙装被勒得皱皱巴巴；双腿也被紧捆，大腿根部膝盖上下与刚刚完成的脚踝都是四匝绳圈箍住后在中间打结。所有绳结打完以后，都以相同的方式用魔法冻住，这样即便不被拘束也无法徒手解开——何况被拘束的女子本身。

“呼呼——唔……”挣扎无果，反而不断的扯紧了身上的绳索，外加胸部被勒，使得女子很快就气喘吁吁了。喘了一阵，她转过头来，用深金色的双瞳狠狠地瞪了少年一眼。

“别这样看我啊……我只是个收钱办事的。”男子玩弄般笑了笑，捡起她身边躺着的那把白色刺剑，“好华贵的剑啊……可惜了。”他从女子的腰上解下剑挂，在她惊讶的眼神中将剑挂系在了自己的腰间，把剑插入其中，“嗯，我会记住你的，那么……”

“都出来吧！”

男子话音刚落，从这件房间的门外缓缓走进了四五个壮汉——说是“壮汉”有些抬举，因为这几位身上都缠着白布甚至夹板，为首的一位却是在胸口有一处鲜嫩皮肤的疤痕——很明显，是治愈类魔法的作用。

“别怕了，她已经被我绑好了，交给你们了。”

“真的么？”

“真的。”

一位壮汉走过去，低下身捏了捏女子的肩膀，在目睹女子只能“呜呜”低吼缺无可奈何后，壮汉把她狠狠地推向了地板，使他侧身着地：

“你再威风呀！”

其他四位壮汉见状，脸上立刻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正要走上前去，一个白衣身影挡在了他们面前。

“这是……”

“钱。”

“哦？哦哦哦！瞧我这记性！”为首的壮汉刚想打趣，但少年灰黑的眼瞳死盯着自己，让他结结实实打了个冷战。

“不愧是狐狸先生，一出手就制住了这魔女……”

“奉承话就免了吧……”接过钱袋，少年掂量了几下，随后说到：

“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好，慢走，不送。”

壮汉们主动让开道。待到少年走到房门时，身后已经响起了不怀好意的笑声与愤怒的呼喊声。

（你倒是不害怕）一边这么想着，少年抚摸着那把剑，随后身形一闪，带起片片残影，已是不见。

————————————

“哈啊～”躺在一块毯子上，斜倚着一片断墙，望着火堆，百无聊赖的“狐狸”打着哈欠，右手缓缓抬起……

一柄冰剑，伴随着寒气的集结，出现在他的掌握中。

“出来吧，”他的声音依旧懒洋洋的，“这才一个小时不到吧？挣脱我的捆绑还能脱身并找到我这里来，我确实低估你不少呢……”

女子的身形从他对面的一棵树后走出，此时她咬着牙，握着拳头，如同要发怒的猫咪般死盯着少年，随后才喊到：“我的剑呢？！”

“在这里！”狐狸站起身，拍拍挂在左腰的剑，“他们呢？”

“死了！我留手过他们一次了，这次没理由再留手！”

“吼……”狐狸轻轻一笑，解下剑扔给女子，“这么说你对我也留手了？”

“那……那是当然！”女子接住剑，把剑挂系好后抽出剑，“我们再来一场！”

“如你所愿，lady”

————————————

“呜呜呜嗯！”

“加油啊加油啊……”狐狸拿着怀表，蹲在被再次捆翻放置在毯子上的女子身旁，看着她在紧密的拘束中挣扎，但最终还是没了耐心，把女子嘴边勒住的白布条与塞入口腔的布条一并取出，“不应该啊……这么久了，你之前怎么挣脱的？现在怎么挣不掉？”

“我……我也不知道，”女子红着脸，把头别到一边，“不知道为什么你在旁边我就解不开……”

“这是什么奇怪的理由……你真的解不开？”

女子用力地挣扎了一下，在换来绳子勒紧的后果后，含着泪花缓缓抬起头望向狐狸，又轻轻地点了点头。

“哎……”狐狸叹了一口气，右手打了一个响指，冻结在绳子上的冰块突然开始收缩起来，硬生生掐断了包裹在里面的绳结。

“你这是……”

“我跟你无冤无仇，干嘛要抓你？之前只是受人雇佣，现在钱到手了人没了，我还要你干什么？”一边说，狐狸一边解着缠绕在女子身上的绳索，绳索解完后替她按了按胳膊。就把人扶了起来，“你走吧。这次的事，就请你当没发生过……”

“怎么可能当没发生过？！”刚刚站稳，女子有些生气地质问着。深呼吸三次后，女子平淡地向男子发问：

“你的名字？”

“我没有名字，如果你想称呼我的话，狐狸，白狐，雪狐，银狐，傻狐，臭屁狐，随便你。”

“银狐……那你也记住，本公主名为海瑟尔……”“噗……”

“你笑什么笑？！”

“呀，那个……你是公主什么的，有够好笑呢。”

二十二年前

“银狐先生，怎么，这就又碎了么？”

身着白色的贴身轻铠，抚摸着自己的剑，海瑟尔微笑着看着阴沉着脸的银狐。银狐的双手各捏一把透明纯白的冰剑，但此时都已经开裂断掉一截，地上更是有十余把断裂被抛弃的冰剑躺在那里，证实着战斗到激烈程度。

“为了击败‘传说’，这一年里我也是很努力的啊，银狐。”

“确实，不可否认，”银狐把手上的冰剑再次扔掉，却没有再继续制作，“所以能告诉我么，支持你以‘传说’为目标，努力到这种程度的，是什么？”

“是你啊，还能有什么？”

“嗯？”

海瑟尔收起剑，脸色微微发红，竟有些羞涩地问道：“还记得我们初遇么？”

“记得。”

“你不是问我为什么挣不开绳子么……我想，就是因为你在我身边，我很害羞吧……”

“？？？”

“啊，真是的！”海瑟尔一跺脚，快步走到银狐跟前，踮起脚尖一把抱住他的同时吻了上去。

“？？？？？？？？？？？？？？？”

“这样，”海瑟尔分开嘴唇，依然搂着他，带着轻飘飘的语气问着：

“你明白了吗？”

而银狐的反应出乎她意料——在呆滞一分钟后，他的右手中寒气凝集，形成了一块薄而平整的镜子——这个男人居然在女生主动告白的情况下照起了镜子！臭美半天后，银狐推开海瑟尔，双手按着她的肩甲严肃地问：

“你喜欢我？”

“一见钟情。”

“你那叫喜欢我吗？”

“？”这下蒙圈的换成了海瑟尔，但银狐接下来的话却让她用铠甲自带的钢铁高跟鞋狠狠踩了他一脚——

“你那是馋我身子，你虚伪！”

“对！”踩完了之后海瑟尔仍气鼓鼓地大声喊着，“我就是馋你身子，我不否认，我诚实！”

“好了好了，不开玩笑……”银狐摆了摆手，“你不会真的喜欢我吧？”

“真的。”

“Seriously？”

“Yes……”

“……公主殿下”银狐的表情彻底冷却下来，“你既然知道那个所谓‘银狐的传说’，就应当知道我是什么人……”

“拥有四分之一白狐梦魔血统的混血人类，父母双亡，孤星，佣兵中的最强者，非神眷者的最强人类……”一边说着，海瑟尔一边看着银狐的表情，看着他脸上散去生机，变得失魂落魄一般——“对，传说都是对的，我这样的人，会配得上高贵的歌德威王国公主殿下？会配得上闪珖的神眷者？我什么也给不了，这样的一个男人值得你喜欢么？”

“我只要一个问题，就可以得出答案。”

“什么问题？”

“你应该知道，做歌德威王国的女王，首先要在还是公主时期击败一名恶魔界的魔王，获得魔王之种才能得到认可，”海瑟尔紧盯着银狐灰黑的双眼，“如果是你，愿意陪我走这样一趟死亡试炼么？”

银狐转过身去，低下头没有回答。

半分钟后，他走了起来，带着白色的风衣飘荡——

“走吧，我陪你去。”

“等等！”海瑟尔一把扯住银狐的衣摆，俏脸通红地嗔怪着：“你急什么，还没开始呢，先陪我回国都见母上让她商榷计划……你跑什么？”

“你坑我是不是？！我要到了宫里还能在女王殿下手下跑了不成？那就任你宰割了！”

“不，不会的，”疾跑的银狐面前一道金色的流光挡住了去路，海瑟尔就站在那里，双手背后，红着脸喘着气，“如果你怕我我有小动作的话……”

她把双手转回身前，三大捆金色的细绳被她呈递到了银狐的面前。

“真是多此一举……”银狐摇了摇头慢慢展开绳索，“我又打不过你你还怕我跑了不成”说着他搂住了她“……先找个没人的地方吧……”

二十一年前

“啊，累死了啊……”

在银狐关上房门后，海瑟尔立刻倒在了床上，懒洋洋地脱起自己的白色长裙、发卡，让自己放松下来，“谁能想到结婚这么累啊！还不如再让我与阿库拉再战一场……”

“说什么傻话呢，”银狐也脱下了礼服的外套，到房间的吧台着手调起了一杯鸡尾酒，“喝点什么？”

“随便……加冰，谢谢。”

“没问题。”

冰冰凉的鸡尾酒很快被递到她的手边，坐起身子饮下一口后，海瑟尔颤抖着欢呼出声：“还是你的手法好一点，我感觉我又活过来了！”

“王冠已经在制作中，婚也结完了，既然你累了……”银狐这时却倒在了床上，一如刚刚的海瑟尔，“今天就这样吧，睡吧，如何？”

“不要。”

“诶……今天也要么？”

“当然。”坏笑着，海瑟尔跳下床，从床底下缓缓拖出一个纸箱——纸箱的内容，二人再熟悉不过，不过银狐却明显露出了惊恐的表情——

“喂，你什么时候搬过来的……这里白天很多人进来过的，没人发现吧？”

“没关系的……”海瑟尔一边在箱子里挑选着，“用光系魔法设下结界不就看不见了……”将一堆白色的绳索、布条等物缓缓放上床后，海瑟尔又将箱子推了回去，“今晚也辛苦你了，安格斯先生。”

“你叫我什么？”已经开始整理海瑟尔扔上来的束具的银狐突然一愣。

“我给你起的名字，”海瑟尔继续拖起衣服，直至自己只剩下白色的内衣，随后扑倒在床上，把还发着愣的银狐压在了身下，“因为老是叫你‘银狐’总是怪怪的，所以就给你起了一个，当然，只有我专用，”说着她用手摸了摸他的脸，“喜欢么？”

“喜欢……不过！”他伸出双手，捏住她的腰，在对方的嬉笑声中把她推到一旁，“你今天好像过于调皮了哦？”

“那么你打算怎么惩罚我呢？”已经心领神会的海瑟尔背对着他跪坐在床上，稍稍回头用眼角余光望着他，“我很期待呢。”

“我会满足你的期待。”

绳圈，套在了她的手腕上。

十年前

“孩子们都睡了么？”

“睡了，女王陛下。”

“又来了……”海瑟尔轻轻抚摸着桌边的王冠，“不是说好了，我们之间不要用这种称呼吗，安格斯先生？”

“……我只是想起来，当初那个奶凶奶凶地瞪着我的女孩，现在已经是万人之上的歌德威女王……到现在还是不可思议。”

“你不可思议了几个月了，”海瑟尔从书桌旁坐起，走到他身边，“再说我再怎么变，在你面前，不还是那样么？”

这么说着，她从背后紧紧抱住了他。

“！”突然被海瑟尔一抱，感受着对方的臂弯与自己背部柔软的触觉，他一时有些说不出话，但还是开口了，“都已经是三个公主的母上了，你怎么还与当年一样……”

“你不就是喜欢我这一点吗？”

“嘛……这倒是事实……”

“那不就对了……”海瑟尔放开手，快步走到了床边，低下了身子。

“喂，”见状他反而不淡定了，“你不会今晚……”

“有什么关系嘛……”海瑟尔拖出一个黑色的匣子，快速地解起了上面的魔法锁，“好久没玩过了，今晚再玩一次。”

“……两个星期很久么……也就是我做几次任务的时间……”

“……我是女王听我的！”

“刚才是谁让我不要称呼‘女王’的？！现在为了这件事摆架子么？”听着妻子说出这种话，他有些哭笑不得，但还是拿起了绳索，“我真是替这个国家的未来担忧……”

…………

…………

“呐，”

“怎么了？”

“你觉得我们的公主们，怎么样？”

“又是这个问题吗？格林娜像我，比较孤僻，但对两个妹妹很好，很有姐姐的担当；莱瑞丝看似天真，让人觉得很傻白甜，但实际上很坚强、很心细，也很不服输；丽瑟尔倒是真的天真纯洁，身为‘天才’人又真诚，朋友最多……虽说她们还很小，但我觉得，她们绝对会让我们骄傲。”

“那么你最喜欢谁？”

“莱瑞丝，因为她像你，不管外貌还是性格。”

“又说这种调皮话，掐你。”

“别闹～”

“那么我和公主们，你最爱我还是她们呢？”

“……”

“……很难回答么？”

“我在婚约上说过的……不管发生什么，我永远最爱你。”

“肉麻……都这么久了还说这种肉麻话……”

“你不还是脸红了？”

“坏蛋，坏蛋坏蛋！打死你这臭狐狸！”

“别闹……海瑟尔，”

“嗯？”

“谢谢你，给了我一个家，真的谢谢你”

“如果有一天……”

“嗯？”

“没什么……睡吧……

————————————

“你说，”银狐坐在一张方桌旁，用啤酒一口一口灌着自己，睁着朦胧的眼几乎吼叫地说着“这是怎么回事？我们夫妻恩爱了十一年从未有过争吵，关于三个孩子也没有过矛盾，可是为什么？！”他用啤酒杯底重重砸向了桌面，将整个玻璃杯底击了个粉碎，杯中所剩无几的酒液再一次打湿了桌面，“为什么她要这么对我，我说错了什么吗？我做错了什么吗？”

随后他索性在桌面上冻上酒液，趴在冰层上嚎啕大哭起来：“我做错了什么你告诉我，我改，你让我回去，你让我再看看你啊！就这么突然让我在你们的眼中消失……为什么啊？”他抬起头看向桌对面那个穿着白袍、戴着高帽男人，“你说，她这是为什么啊？”

“说不定……”男人用左手拍了拍他的肩，“女王陛下……姐姐她，有自己的苦衷呢……”

“她有什么苦衷，告诉我我们一起扛！”银狐坐起身子，又一次怒吼，“我们发过誓的，无论发生什么，遇上什么难关，要一起面对，她有什么一定要把我驱逐出来……”

“也……是啊”没有办法回答，这个男人用左手拿过又一个酒杯，也给自己满上一大杯啤酒，一饮而尽，“姐姐的想法，我并不懂——至少没你懂……”

“嘿嘿，”银狐见状却傻笑了起来，“光辉教会的教皇大人居然在工作时间喝酒！不像话！”

“……你醉了……”教皇放下酒杯，依然用左手拍了拍他的肩。

他的脸色一直很凝重，但不严肃，似是掩盖着一种哀伤与可怜的心情。

等到银狐睡着了以后，他才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你这样做，真的对嘛，姐姐？”

在他藏在身后的右手里，一个纸团正在被不断压缩。

一年前

“你说莱特尔？他？”银狐有些不可置信地看向教皇，“不，不可能的，他是你儿子，你比我了解他，他怎么会做这种事……”

“越是表现的善良的人，其另一面，可能越邪恶……”教皇端坐在对面，尽管语气尽量平稳，还是掩盖不住地有些发颤，“正因为我了解他，所以我相信这件事——他不是输给了加布，二是输给了自己……”

“所以我都说过了，让我去讨伐那个魔王，不就没事了？”

“逃不掉的，这是命中注定的……能改变的是他自己不是我们，而他已经作出了选择。”

“……那你想怎么样？”

“他是我儿子，”教皇慢慢地站起来，“我来给他一个了结……”

“……你省省吧……”银狐走到他旁边按住他，“这种事情我有经验，我来……”

“我可没有要支付给你的报酬……”

“你我之间还谈什么报酬？”

谈话就此结束，银狐没有给出商量的余地，径直走出了门外。

而室内，确认对方走后，教皇打开抽屉，拿出一封皱皱巴巴的信，慢慢展开。

“错开了……这样就……错开了……”

随后他收好信，关上门甚至设下了结界。

之后，放声大哭。

两周前

光辉教会的地下室内，数间小牢房里的一间中，一个银发的女孩儿正在剧烈地扭动着。

女孩的全身被黑色的皮革勒住，眼睛被黑色的眼罩罩住，嘴巴咬着一根小小的咬棒，用皮带勒向脑后固定好；躯干部分被数根皮带做成的拘束衣死死勒住。而女孩的双手、双腿，则由一副直臂单手套与单腿套绑好。

在牢房狭窄的木床上，这个女孩的居然拥有柔软的床铺与被子——尽管被子已经被踢掉。女孩无止尽的挣扎不像是以挣扎为目的，不然她早就应该停止了。

但她还是挣扎着。

“还是没办法吗？”

一个熟悉的女声传入女孩的耳中，她停止了挣扎。随后牢房门被打开，她的眼罩与咬棒皆被摘下。一个金发高马尾的女子抱起她的身子，用勺子将一口香甜的蛋糕送去女孩的嘴中。

牢房门外，另外两个穿着轻铠的女子站定。

“二姐……”等到女子喂完了蛋糕，给她擦完嘴后，女孩儿发问道，“你放我走，好不好？”

“好，丽瑟尔，”女子答应着，“等我解除格林娜在你背上的奴……”

“我不，我不！”丽瑟尔突然扭动起来，想要挣脱出二姐的怀抱，“我不要擦掉那个印记……那是姐姐给我的，我不要抹掉它——姐姐你在哪儿，快来救救我！”

“丽瑟尔，”二姐抱住她，正色道 ，“你已经过完生日了，你已经长大了，该舍弃这份天真了——格林娜不会来救你的，不会。”

“不，骗子，你骗我，莱瑞丝你这呜呜！”

咬棒与眼罩加回了丽瑟尔的身上，莱瑞丝把她背朝上放好，抬起她的双手看了看她裸露的背——那里，一个由六片翅膀与锁链图案组成的蓝色印记正熠熠生辉。

“哎……”轻轻地给丽瑟尔盖上被子，莱瑞丝走出了牢房门，“我们走吧，今晚还很……等等！”

莱瑞丝突然停下的话让一旁两位女子有些疑惑，看着她闭上眼立定的样子，一旁的一位忍不住问道：

“怎么了，二公主殿下？”

“云渡……”莱瑞丝缓缓睁开眼，“你有没有觉得，有点冷？”

“地下石室，石头与金属的牢房里确实容易……！”

云渡的话没有说完，因为此时她们三人都看见了——

从地下室入口的阶梯处，厚厚的冰层迅速出现，沿着地砖、石壁、天花板，开始迅速蔓延……

————————————

“父……亲？”

莱瑞丝有些恍惚，看着眼前穿着破烂白衣的男子。

十年前，这个男人突然从她们姐妹与母亲的面前消失——没有任何征兆的消失。母亲的解释是“爸爸还有自己的事要做，很多，很多……”

“因为爸爸是‘传说中的银狐’么？”年幼的她没有逻辑地这样一问，却得来母亲模棱两可的回答：

“嘛……就当是这样吧。”

而今天，历经十年后当莱瑞丝再次见到他时，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手上的剑戟在颤抖，贴身的铠甲在颤抖，她整个人都在颤抖。

她恨，恨的是母亲遇刺时，他不在；

她怨，怨的是自己遭受诬陷时，他不在；

她仇，仇的是自己陷入绝境时，他不在。

但当他真的出现时，她却感觉自己恨不起来。

当年威风凛凛的“银狐”，现在穿着破了许多洞的白色大衣，贴身的黑色底衣也穿了洞，露出他或结痂、或愈合或艳红的伤口。

他老了，头发由漂亮的新白变得花白，脸上、手上已经起皱，本来应该白四十左右的男人，看上去比同龄人老上十岁。

“莱瑞丝……”他开口了，带着略哑的声音，“我对不起你。”

“我也对不起格林娜，同样，”他看了眼被他靠在树旁、依然浑身拘束的丽瑟尔，“我也对不起丽瑟尔。”

“但是，”他顿了顿，“我没有对不起你母亲。”

“你没有对不起她？！”莱瑞丝像是触电一般剧烈地颤抖，随后怒吼道：

“母亲遇刺身亡时，你在哪里？格林娜封锁了她身亡的消息，母亲连个合乎身份葬礼都没有，你知不知道？”

“如果你在的话母亲说不定不会死，这一切根本不会发生，你知不知道？”

“不，你错了。”

“我错了？”莱瑞丝再次被他平淡的语气震惊，“你不想承认吗？”

“我不想说太多，也不能说太多。”

“好，好，你不想说太多，是吧？”她摆开了架势，剑戟的刃尖直指自己的父亲，“把丽瑟尔留下，永远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否则今天……”一个金色的小法阵在她左肩背后浮现，三米长的巨大淡金色羽翼从中伸展开来，“我就让银狐的传说消失。”

“那个传说，”男人右手握紧了冰剑，左手却从腰间，掏出了一把魔铳，“早就已经终结了。”

————————————

“他逃走了……”

望着已经飞向远处的冰龙，莱瑞丝有些错愕，然后慢慢笑了起来，从大笑逐渐变为狂笑——然后失手放下武器，跪在地上，大哭起来。

“混蛋，混蛋，混蛋……”

“二公主殿下……”一个低沉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她擦擦眼泪，站起身回过头：“教皇大人……你为什么不早点出现？”

“那样，”教皇走上前来，拍了拍她的肩膀，“他就走不掉了，不是么？”

随后他走过莱瑞丝，蹲在地上捡起了什么，“其实你父亲，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吧？”

说完他把捡起的纸片拿给莱瑞丝。在看了几眼后，她眼中露出一份惊疑：“这些是……？”

“还有一样东西要给你，”教皇从身上掏出一份信，“刚才趁乱，达克娜也离开了，这是她留给你的信。”

“你没拦她？”

“我拦得住吗？”

莱瑞丝赌气般地看了教皇一眼，随后拆开信，“……妹妹，我怎么不知道她有个妹妹……两周的假期……？”

她合上信，心里默念着什么，随后转头看向教皇：“剩下的九位中，这次行动，你能接我多少？”

“全部，只要你需要，二公主殿下。”

“好。”她转身向着教会的神殿走去，“我们来好好商量下，如何同时处理这两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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