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6

一旦进入排练时间就会过得飞快。

自从上次被拒绝以来和爱德蒙之间几乎没有任何单独的联系——除了在同一个聊天群里偶尔几句无关紧要的对话。

但其实也只过去了两天而已。

合作演出的日子在逼近，两位主唱都写好了歌词，卫宫（alter）说是有点事情要处理，要稍微晚一点加入。天草有些纳闷为什么谱子和demo带都是在吉尔伽美什手里，于是悄悄去问当经纪人的卫宫弟弟是不是和他哥闹矛盾了。

“那个人的曲子在完成前从来都是不让我碰的——其实也只有队长一个人能和他讨论音乐吧。”

“看不出来你哥哥还有这样的一面。”对方说完轻轻笑起来，清脆的嗓音和他的少年脸一样具有迷惑性。正在和金皮卡埋头对着调子的爱德蒙抬起头朝这边看了一眼，又很快地恢复了原位。时至今日，卫宫仍然对这位天降伙伴了解甚少，长了一张美型的脸，无论只看外表还是接触下来都给人留下了“温柔”的印象。能干的助手除了褐色的皮肤，长相甚至比许多女星还要可爱漂亮，决断起事情来却是冷静果断得可怕，仔细想来对方和自家这种刚从地下上来没几年的乐队不同，一线艺人和他的经纪人感受到的世界一定比自己看到的要复杂、残酷得多。

库丘林今天比平时更沉默，不过那个人工作时属于非常律己的类型，所以即便心情不好也不用担心太多，反倒是还没到场的兄长更令人操心。这么想着的时候那个人已经从鼓架后站起来，经过自己面前的时候卫宫看到了对方手里的烟盒，于是没说一句话，库丘林推开了排练室的门。

看到天草谢绝了递上的烟，库丘林立刻明白了对方并不是来吸烟，而是专程来找自己的。猛吸了几口之后将烟雾吐向较远的那侧，灭掉了还有小半截的烟，库丘林并不能确定自己此刻的表情算不算得上友好。

“客套话就不用了，有什么事你直接说吧。”

“嗯，我也是没准备拐弯抹角。是这样的，之前你们一起聚餐那次，你在他家留宿了吧？”

“……嗯。我那天喝得有点多，醒来的时候其他人早走了，就借宿了一晚。”虽然回答的时候故作镇定，突然被问到这件事的库丘林还是惊讶了一下，忍不住在心里猜测着面前这个始终保持着微笑的年轻人对他和爱德蒙之间发生的事究竟掌握到了什么程度。虽然算不上什么难以启齿的事，对于男人来说，一夜情也的确不怎么光彩就是了。

“他似乎还蛮中意你的——”天草顿了一下补充了一句，“我是说，我家那位好像对你有点意思。”

“……”库丘林努力保持一贯的沉默，心里已经乱得像是坏掉的摩托车发动机一样——那种只会发出突突突的难听声响却一时找不出问题所在的焦躁情绪，和此时此刻的心境很像。他书读得少，打比方一直都很糟糕。

“很意外吗？还是说你其实也是有点期待的？”天草歪着头看向自己，银色的耳环前后微微晃动。

“经纪人还真是可怕的生物。”库丘林重新从口袋里拿出烟，“你真的不抽吗？”

“你随意就好，我不介意。”

库丘林慢慢地吸了两口烟，避开了天草的目光后淡淡地问：“所以，你告诉我的意思是？”

“仅仅是告诉你而已，没有任何其他目的。目前我最关心的是你们这周的排练成果和之后的表演，那个人其实是个很容易受感情影响的人，所以我这也算是为了工作，来找相关的人稍微聊一下。”

“他非常优秀。”库丘林慢慢挪回了视线。尽管对方说不介意，他还是想尽量避免旁边的人被烟雾熏到，这些细节天草当然也都看在眼里。“是我过去从来没接触过的，除了我们那位金光闪闪的老爷——爱德蒙应该我第一次那么近距离接触的……明星。”

“他的确很容易令人着迷，不仅仅是粉丝。”天草眨了下他那双美少女一般夸张的清澈的眼睛，“所以我也希望你们在合作的时候尽量不要拘束，这样不仅可以满足我的要求，也能让你们见到一些有趣的东西。”

“我很乐意。”后面的话库丘林没有说下去，在那之前烟已经烧完了。日本烟大多烧得很快，不管是吉尔伽美什的软装“七星”还是卫宫（alter）最爱的“和平”，就连自己手里的万宝路，说实话也有些腻了。

那个晚上爱德蒙似乎问过自己要不要来支雪茄，或者索性搞点大麻。库丘林确实吸过后者，那时是和卫宫认识了一阵，刚从地下爬到表层来的过渡期。

所以自己拒绝了这份迷幻的邀请。

却并没有拒绝对方的身体。

就结果来说，并没有太大差异。从那一晚开始，自己已然沉沦。

库丘林先一步回到了排练室。

爱德蒙在穿着方面似乎很讲究，虽然和他们的队长一样都是有钱人才买得起的牌子，但是风格却完全不同。就像天草说的那样，他很迷人，并且知道如何把自己打扮得更有魅力。

偷偷地看了那个人一眼，耳边响起了天草刚才的话——“他可能并没有大家想象中的那样出色，但也足够让人为他喝彩。”

库丘林像往常一样随心所欲地敲起鼓来。

Mary, Mary, quite contrary,

How does your garden grow?

With silver bells, and cockle shells,

And pretty maids all in a row.

“所以，这首《玛丽小姐真倔强》并不是儿歌吗？”

朝着提问的天草有些轻蔑地扬了扬嘴角，吉尔伽美什也关掉了话筒加入到了休息的行列，一边大口喝着水一边回答，“只是现在的儿歌变得庸俗了而已。”

“现在是和平年代啊，当然不会有那种社会黑暗面的影射。”比说好的时间晚了两个小时的卫宫（alter）终于出现在众人面前，若无其事地接过大家的话题后放下背包和吉他，“抱歉，我迟到了。”

“那么，翻唱曲除了这首还有别的吗？”提问的是爱德蒙，手里拿着的是打印下来的《Mary,Mary,quite contrary》词谱。

“暂时没有，不过你和金皮卡一人一首solo之外，我希望你们其中一个人再加一首翻唱曲，这样过渡性会好一点。”

“你来吧，我不想再背歌词了。”金发的少爷看着爱德蒙说。

“定下来的话就把曲名告诉我。”已经耽误了两个小时的卫宫并不打算继续闲聊下去，自顾自地背好吉他插上电线，他的呼吸还没平复，调完音之后将唇间的拨片取下，扭头对后方的库丘林飞快地说了句，“给我个拍子，从第一首开始。”

他们成员间的默契都非常好，这令搭档去了海外的爱德蒙感到一丝羡慕。

或许“组合”和“乐队”之间，还是有一些本质上的区别。

库丘林的鼓点是在场所有人都认可的催情剂。

※ 1、《Mary,Mary,quite contrary》，现存的英国儿歌，歌词与早期版本略有不同。电影《挪威的森林》曾使用德国乐队Can演唱的同名歌曲作为插曲，歌词在儿歌基础上略有改动。

2、后人认为这首儿歌最早发行于1744年，其中的Mary指的是玛丽一世（因其个人事迹也被称为’Bloody Mary‘即’血腥玛丽‘）。

《Tommy Thumb's Pretty Song Book》(c. 1744)

Mistress Mary, quite contrary,

How does your garden grow?

With silver bells, And cockle shells,

And so my garden grows.

有说法称，歌词中的“garden”意指坟墓，而“silver bells”和“cockle shells”则是两种刑具，前者为拇指夹，后者为生殖刑具；Maids是指铁娘子（刑具），又称铁处女。

http://s5.sinaimg.cn/mw690/002AAC8Agy6XtPAA9aA34&690

http://2.bp.blogspot.com/-XkYPs2GRzZA/Tb04R7QLoFI/AAAAAAAAANY/f4MCX0XRTIw/s320/Mary%2Bmary.jpg

# 7

当了经纪人之后，天草便能够理解那些在演出前后爆出诸如醉酒、打架之类丑闻的明星，也有一些药物过量意外死亡、自杀的例子存在，不过并不值得同情。

一个有天赋的艺人并不仅限于唱歌、舞蹈或是演技比别人优秀，还有很重要的一点是需要一颗敏感的心。感受到的越丰富，能在表演中流露出的也就越多，也越出色。

而弊端则是这些人比其他人要纤细，也更脆弱。人们会说他们情绪化，却从来不会考虑背后的原因。

“来开下门，我腾不出手拿钥匙。”天草有些失真的声音从公寓门禁系统的喇叭里传出来，爱德蒙完全没看监视器，按下控制键之后索性叼着烟等在门口。捧着纸箱的经纪人很快就随着外面电梯“叮”地一声之后出现在自己面前。

是什么时候有了这样的约定行为已经记不得了，只要是有大型演出，无论爱德蒙是不是有恋人、本人状况如何，天草都会提前几天住去他家，嘴上说看着他比较放心，实则是陪伴占了大多数。和亚瑟不一样，爱德蒙会因为演出在即而变得情绪高涨，但是排练或者宣传工作以外的独处时间又会倍感焦虑，他会去酒吧，甚至会和陌生人过夜，因为很难喝醉，所以那个人全程都会很痛苦，想放纵又有所顾虑，事后责备他的话会立刻争吵起来，然而演出前又一定会来认真地道歉。这么循环折腾了几次，天草终于想到了一个或许可以尝试的办法。

好在亚瑟的那群亲梅竹马“圆桌”朋友们总能把亚瑟照顾得很好，每次演出前也会来帮忙，确实替天草省去了很多麻烦，也便于他处理好某人的情绪化。

不过两三天的事。到了演出前一天自己就会离开，当然事实是根本忙得没空管他，而到了那个时候对方其实也会因为进入表演前的状态而稳定下来。尽管已经不是恋人，天草还是明白自己是个可以令对方迅速安心下来的特别存在。这是个自私又恶劣的想法，但是能被爱德蒙这样的男人需要，确实会令人高兴。

有天草在的话，因为彼此太过熟悉所以基本上不会有很多话说。对方不会阻止自己喝酒，于是通常会选择开一瓶红酒，看书或者看电影，也有过与情人打电话的经历，天草什么都不会过问，但本人也不会做让彼此太尴尬的事。

双方都乐意的情况下，他们也会做爱，不插入的那一种。

爱德蒙耍起性子来也会要求当攻的那方，天草心情好的话会答应，不过多半会因为缺乏开发导致进入艰难，本质十分温柔的男人当然舍不得弄疼他的金牌经纪人。

爱德蒙在满足了之后就会像小孩一样安静睡去，然而今天的他似乎格外有欲求，喘息甚至比前几天那次意外还要急躁。站在浴室的花洒底下，爱德蒙主动弯下腰背过身去，一只手抓着自己的分身放到他的股缝上，一边说着进来也没关系。

伸手把烦人的花洒关掉，室内突然就安静了下来。天草的个子让他没法从后方包揽住面前男人的全部身体，即便自制力再好，面对如此诱人的邀请他自然也是心动的。不过经纪人的责任感加上一些其他的想法让他没有凭一时冲动答应了爱德蒙的请求，天草保持着背后位的姿势，让分身穿过对方的两腿之间，然后用手捏住两人的性器一起摩擦。

——我们几天里已经做了两次了。这样的话天草最终还是说不出口，通过和库丘林的聊天他大致确定了自己的猜想：很久没有主动追求过人的爱德蒙似乎有了想要深入了解的对象。如果不是因为这层合作的关系，面前的男人或许早就已经展开追求或是失去兴趣了——必须承认的是，无论男女，爱德蒙都很有办法俘获他们的心。不仅仅是因为容貌和优雅的举止，这个人本身就具有这样吸引人的魅力。

天草久违地吻起了对方的背脊。自己并非伤痕爱好者，甚至一直以来都会可以避开爱德蒙身上那些曾经和人打架留下来的伤，决定当他的经纪人之后，曾经默默下过一个决心，一定不会让那个人回到堕落的状态。天草也不太愿意去想，如果到了解约的那一天，究竟是谁会不舍得多一些。

至少现在，他们还依赖着彼此。

爱德蒙的身体轻微颤抖，当然是因为兴奋，毕竟两人现在的行为多少算是有些背德，禁忌总是充满诱惑。

好几次想要空出一只手加入捋动的行列，最后还是因为要保持接近90度弯腰的姿势而无法放开双手的支撑，只能接受天草一会快一会慢的上下节奏。

手心的温度越来越烫，清晰地感受到两人的阴茎在自己的手里逐渐胀大变硬，指腹可以摸到上面凸起的脉络，在抽拉的时候加大按压的力道能让彼此都更加愉悦。不止是对方几乎要站不稳，天草也就快无法保持冷静，同样灼热的呼吸喷在爱德蒙的背上，他喘起气来的时候清澈的嗓音里常常会带着点沙哑，只是很少有人听到过。

快感侵食了爱德蒙的理智，他预感到自己即将在对方的手里释放。

高潮的时候，天草的脸颊紧紧地贴着前面人的皮肤。

第二天的排练到了下半场时候，爱德蒙不知道库丘林为什么会知道自己中意的薄荷糖的牌子，从对方手里接过的时候略略发愣。

“听你刚才咳了好几下，买烟的时候就顺便抓了一包。”鼓手的谎言非常简单，真诚到让人没有理由戳破。

“谢谢，你要吗？”

“没事，我不用。”

“也是，就算加上聊天你一天也说不了几句话吧？”爱德蒙将两颗浅蓝色的糖片丢进嘴里，目光追随着对方正要坐回去的背影。

“几句还是有的。”竟然被反驳了。

爱德蒙笑起来。还在休息时间内，吉尔伽美什说自己没吃早饭快饿晕了，于是抓着卫宫弟弟开车载他去吃饭，其他人则各自做着自己的事。

排练室里有一架开着的三角钢琴，把及肩的银发扎了马尾的男人起身走了过去。

——为什么是这首呢？

天草抬起头，在空气间飘荡的是略微有些生疏却依旧动人的优雅琴音。

※ Erik Satie - Gymnopédies, 1. Lent et douloureux，吉诺佩蒂第一号，吉诺佩蒂（又称裸体舞曲）三部曲中的第一首，作者为法国作曲家埃里克·萨蒂。

# 8

因为不怎么需要弄发型，很快就结束了化妆的卫宫（alter）和同样闲着没事干的库丘林一边在化妆室里抽着烟，一边聊着生活的话题。

卫宫问对方搬家后网线的事情解决了没有，库丘林点点头，说房东帮忙搞定了，前两天还帮忙换了个冰箱，现在基本上已经完全习惯了。

“房子还是大的住起来舒服吧？”正闭着眼睛让化妆师上妆的吉尔伽美什突然插了话进来，从镜子里看过去说话人的表情很平静——所有他周围的人，包括一部分歌迷都很清楚，这个人不说话或者不笑的时候就像是从油画里走出来的古典美男子，还带着一身难以形容的疏离感，说是不食人间烟火也不算太胡扯，毕竟他安静的时候确实与众不同。

“嗯，是比以前宽敞了很多。不过从新宿区出来，现在多少还有点不习惯。”

“好好体会文明社会的虚假表面吧。”金发的男人睁开一只眼，透过镜子对上了库丘林的视线。

将脸扭向一边，房间最里面的爱德蒙比在场所有人都来得早，造型的时间却是其他几个加起来的两倍，发型师熟练地卷着对方银灰色里带点浅紫的头发，而当事人则一直看着手中的文库小说，始终没参与过聊天。

盯着爱德蒙侧脸的轮廓看了一会，库丘林发自内心地觉得对方的五官真的长得十分漂亮。

从口袋里拿出只剩30%电的手机，他决定刷一会社交网络来度过这段无所事事的时间。

联合演出的live十分成功。

除去那些不可避免的小miss，大家都发挥出了自己原本甚至更高的水平。

脱下从里到外完全湿透的T恤，库丘林在后台的更衣室里遇到了天草，他手里拿着记事本，正在确认会参加晚上的庆功宴的具体staff。小个子的经纪人朝自己笑了笑，顺口问道：“我等下就会先过去，你是跟他们一起还是搭我和爱德蒙的车？”

“都可以，一会看吧。”

“OK，早的话就到休息室等我好了。”天草话刚说完就被其他工作人员招呼过去了，都没来得及回应对方已经不见了。库丘林换了件干净的新T，把脑后的马尾重新扎了一遍，然后也离开了更衣室。

虽然了解到了天草的意图，然而自己似乎还没有做好这样的准备。即便只是简单的同行。

——今天过去之后就会慢慢不再联系吧。

在后台和一两个工作人员擦身而过的时候，库丘林忍不住如此想道。演出后的疲惫并没有很快体现出来，身体和情绪其实还处在亢奋的余韵里，即便心中有烦恼，步伐仍是十分轻快，甚至无法定下心来思考。

现在只想尽情放纵。

如此热闹的日子，夜晚就应当无限漫长。

库丘林很快就和自己乐队的成员们汇合了。

不记得到底是怎么回去的，总之在清晨回到自己的家中准备倒头睡去之前，库丘林还是想起来从口袋里把早就没电的手机放在桌上充起了电，新家还没有买钟，所以只能在拉上窗帘的时候通过天色的明亮程度来大致估计时间——大概是五点左右吧。

然后他洗了把脸，刚沾上枕头就睡着了。

等醒来看到手机消息，已经是距离庆功宴将近二十个小时的又一个夜晚了。

是爱德蒙下午单独发来的消息，问自己在不在家。

于是很快如实回复一个字：“在”。

“睡醒了？起来吃夜宵吧。”数秒的语音消息，那个人说话的声音从手机听筒里窜了出来，和平时稍稍有些不同，真人的声音应该还要更清脆一些。

“嗯？去哪里吃？”同样用语音回复了之后，库丘林这才发现手机上显示的时间，已经是晚上九点了。

“你家附近有什么吃的？我来找你吧。”

库丘林站在桌边把手机捏紧又放松，然后有些紧张到颤抖地打出了一行地址，发送前又在末尾加了一句：“我家地址。”

“过半小时来找你。”

库丘林不知道如何回复，于是也就忘了回复。

大约四十分钟之后，他的手机响了。

“在你家门口。”爱德蒙的声音从听筒和楼道的方向同时传来，于是急匆匆地去开了门，立刻就见到了某个off状态的当红偶像——“Hi～”对方笑眯眯地看着自己。

“……”和即便休息时间也保持精致形象的爱德蒙不同，库丘林在十几分钟前才刚刚刮完胡子，把头发吹干，但是精神状态还仍然有些迷离，反应也比正常时候要慢一些。

“因为知道了门牌号，就索性摸上来了。这里是你新搬的住处吗？”对方很有礼貌，说话的时候视线完全没有往屋内瞄过，始终和自己对视着，然而这种礼仪却让库丘林更加窘迫，恨不得现在立刻从这里消失。

“先进来。”面对爱德蒙的提问，这个平日沉默寡言的男人在思考了几秒后身体先做出了决定——他很用力地把对方拉了进来，并且迅速关上了门。

仍然是面对面的姿势，然而距离更近了，近到了已经可以数睫毛的程度。“嗯……这边平时走动的人还挺多的，你太显眼了所以……”

“不过不是说要一起去吃饭吗？”

“噢……”库丘林像是回过了神，这才放开紧紧抓着的对方的手，但是身体却没有挪动半分。

“嗯？不……”爱德蒙问询的话语还没说完，已经被用力按在了刚刚关起来的门上——突然压过来的男人身上有一种接近壮烈的气势，但是表情却隐忍得几乎有些复杂。他的动作有些僵硬，肩膀传来手掌的热度夹杂了太多不安定的情绪，却也完全没有要松开的意思。

而爱德蒙则要淡定很多，惊讶了一下之后就平静了下来，也不说多余的话，只是单纯地盯着对方的脸看。没有反感或者期待之类的表情，那份优雅与从容使他更加充满魅力。

“可以抱你吗？”酝酿了很久之后，库丘林终于从喉咙里挤出了一句用低得不能再低的声音说出的请求。

爱德蒙等待似的闭上了眼睛。

9

或许是刚搬来不久的缘故，库丘林的家看起来有些过分整洁，除了矮几和榻榻米因为衣服、音乐杂志和玻璃杯之类的东西有明显的使用痕迹，置物架仍有一些空荡荡的格子，而旁边叠起来用记号笔写着编号的纸箱里，多半放的是还没来得及整理的从上一个家中搬过来的东西吧。

爱德蒙平躺下来。他很满意对方解开自己衬衫扣时候的动作，利落自然，也没有粗鲁的感觉。质地光滑的丝绸衬衫被向两边撩开，库丘林开始吻上眼前的身体。

他们都不是喜欢在做爱的时候多话的类型，不过爱德蒙确实一直想找机会和对方坐下来悠闲地聊一会天——上床当然也是计划中的一环，但是并没有料到会如此提前。用身体加深关系虽然足够简单但也确实粗暴，比起记住对方的尺寸和形状，爱德蒙现在反而更想了解的是那个人的兴趣爱好、口味习惯。合作排练时候的时候虽然也有过多次类似的话题，但库丘林很少会主动开口，多半都是由嘴里别人讲出的关于他的事情。

“呐，你以前……的对象，都是什么类型的？”爱德蒙说话的声音有些颤抖，毕竟不仅分身被人含在嘴里，对方扩张的手指已经增加到了三根，肠壁被润滑液保护得很不错，身体早就由里及外地热了起来。闭着眼睛任凭摆弄，爱德蒙下意识地抓住了床单。

“我想进来。”库丘林抬起头，不过手指还留在对方体内，“你里面今天特别软。”

“嗯……洗澡的时候稍微弄了下。”

“真疯狂。”直到库丘林脱下宽松的裤子，爱德蒙这才发现对方的小兄弟已经是蓄势待发的状态了，于是心里有些高兴，至少证明并不是只有自己在想着色色的事情。还没来得及继续说些什么，库丘林已经自觉且迅速地戴好了保险套，抓起他的双腿分得更开了一点，深吸了一口气，滚烫的分身就这样从穴口挤了进来。

“库……！”

“都和什么样的人交往过……这应该由我来问才对吧？”感觉到爱德蒙的腿勾住了自己的背，库丘林调整了一下姿势将身体倾了下去，撑在两边的双手就像牢笼一样罩下来。

盯着对方脸上暗红色的刺青看了一会，爱德蒙薄薄的嘴唇动了动：“你打算了解吗？”

不愿用言语来回答，库丘林沉默着把分身向深处顶去，令人异常兴奋的快感破蛹而出，身体在一瞬间绷紧了，甚至差点以为自己就要这样高潮了。“满足得了我的话，就花个三天三夜讲给你听。”

库丘林笑起来，已经很久没有那么强烈地想要征服一个人的欲望了。

“不要逃……”

库丘林低沉的嗓音勾起了自己的回忆。

这是一句听过了许多遍的话，无论是顽皮淘气的孩童时代，或是与人争执的学生时代，又或者是刚踏上社会没多久，被朋友出卖嫁祸入狱又得到保释，随后在街上遇到熟人的时候。

爱德蒙并不是一个常常逃避的人，用天草的话来说就是，他总是在认真地面对现实之后伤心离开——“出于私心我甚至希望你可以留住他，亚瑟不能一起活动的这段时间里，他的状态并不好，甚至有想要退出的想法。”对于经纪人提出的请求，库丘林当时并没有立刻做出回应，而是沉默地暗记于心。

曾长时间活在地下的自己，并没有信心去碰触一个如此闪耀的人，哪怕那光芒来自碎片，他仍然缺乏经验与勇气。

“爱德蒙……爱德……”他们已经换了一次体位。银发的男人说地板上太硬，硌得他背疼，库丘林便把对方抱起来，换成面对面相拥而坐的姿势，又被“不习惯”的理由拒绝了。

将爱德蒙翻转过去之后，虽然明显有些紧张——事实上比起他们意外的第一次，今天的爱德蒙反而拘谨了不少，身体总是不自觉地就绷紧了，需要自己不停地在他耳边说放松，那个人的肌肉才会缓和下来，而很快又会从头来过。不过即便如此，背后位还是更能令彼此有感觉。

喘息声越来越重，第二次高潮前的时间比起第一次要持久许多，并且几乎只有最后才用到了手，释放完之后想要疲软地躺倒下去的时候却被库丘林从背后拦截了——那个人的分身仍然坚硬地插在自己的身体内部，和喝了酒的那次不同，这回的狂王算得上是名副其实，忍耐力令久经情事的爱德蒙都有些刮目相看。他牢牢地扣住下意识想要逃离的男人，只是稍作停顿，一边吻着对方的背，轻喊着名字又开始新一波的律动。

“不行，等一……唔……库丘林……”爱德蒙的声音听起来就像要哭了一样，但比起哭泣更像是用哭腔在呻吟，前后的发音不再像平时那样清脆而是全部粘连在了一起，情急之中甚至喊起了自己的名字，这让库丘林的分身几乎胀到了极限。

于是年轻鼓手的呼吸也变得混乱了起来，他一只手抓着爱德蒙的腰不让他逃离，另一只手则绕过身体再度爱抚起对方刚刚经历了一次漫长的射精还没有完全软下去的分身，两人的身体已经被汗水浸透了，皮肤滚烫地粘在一起，因为动作而互相拉扯。

“库丘……”

“我想让你满足。”虽然心里已经有无数遍“喜欢你”、“我爱你”之类的词句想要在每次被快感淹没的时候说出口，库丘林最终还是靠着残存的理性忍了下来——平日沉默寡言的男人并不想对自己在意的对象在床上表达爱意。

第三次的高潮过后，爱德蒙就像虚脱了一样平躺在榻榻米上，而库丘林也在他边上努力平复着呼吸。房间里充斥着荷尔蒙的气息，刚刚安静下来就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搭在一起的手能感受到对方富有节奏的脉动，除了大口喘气，谁都没有多余的力气说一句话。

“我合格了吗，爱德蒙先生？”

累得想要就这样睡去的男人一动没动，过了很久才翻了个身，几乎是用爬的撑到库丘林的身上，头发挡住了他的眼睛，却遮不住人偶一般漂亮的笑容。爱德蒙低头吻了下去。

这是从进门开始，两人之间的第一次接吻。

却不再似初次见面时那般带着些许忧愁的微凉。

库丘林准备从这一刻开始，用光自己所有的氧气。

# 10

把爱德蒙带去了家附近的中华料理店，对方要了冷面和啤酒，而自己已经将近一天没吃过东西，再加上之前的体力支出，现在甚至饿得想要让老板把菜单上所有东西都上一遍。

“听说你是被卫宫从地下竞技场挖来的？”库丘林点的炒饭还没有上来，爱德蒙喝了一口冰啤酒，并没有马上动筷子，而是点起了烟。

“嗯。”接过对方递来的火，库丘林抽掉了身边的最后一根万宝路。两个人现在都有点累，但饭还是要吃，况且如果继续那样待在家里的话，说不定真的会做到虚脱昏迷。

“那还真是不可思议。”

“我一直想问，你们不是以前就认识吗，为什么看起来关系并不好？”

“唔……看来你还真是什么都不知道。”爱德蒙把烟灰缸挪到了两人的中间，看着库丘林的脸接着说，“是金皮卡先认得他，好像是在什么小舞台上battle了一次后成为了同好，然后就见过几次面，因为讲话难听所以基本没留下什么好印象。”

说话间，已经有几盘炒菜被端了上来，库丘林自然是掐灭了烟，拿起了筷子。

“不过他现在已经注意多了。”

“你这样算不算是替前任说话？”爱德蒙的烟本就比自己烧的慢，况且他好像也不急着吃东西，于是任由剩下的半截在指间继续燃烧。

“……我和他并不是那种关系。”

“喔？那看来还是我的情报有误了。”爱德蒙的笑容突然变得夸张，他扬着嘴角把脸凑过来小声地说，“呐，你和他做的时候也像刚才那样有感觉吗？那个人在床上的时候，也是那么刻薄吗？”

“真是不加掩饰的醋意呢。”库丘林夹了一块已经煮得酥软的土豆送到对方的嘴边，“是你先提出要和我吃夜宵的吧，总说无关人士的话题是不是也不太好？”看到爱德蒙吃下了自己喂上的食物，库丘林满意似的笑了笑。“现在能令我着迷的只有你一个——这样说的话，你是不是就能安心地和我吃完宵夜了？”

“是你赢了，库丘林先生。”吐出最后一口烟，爱德蒙让这层烟雾暂时地掩盖了自己的表情。“我向你保证，可以有足够的时间让你沉迷。”

“求之不得。”库丘林的目光停留在端上来的炒饭上回答道。

和自家那位可以悠哉睡觉的偶像不同，天草却是忙到了现在终于得以休息。庆功宴结束之后，两人都喝了酒于是叫了辆出租车回家。拒绝了对方同床共枕的邀请，虽不至于立刻就打包回自己家，经纪人依然表示自己只要睡在沙发上就可以了——反正也足够大了。爱德蒙自然不再多作强求，况且自己也确实喝了不少，把衣服丢进脏衣篓之后，反应变得有些迟钝的男人摇摇晃晃地走进了卧室。

“晚安，对了把门带上吧。”

“Good night.”爱德蒙的身影终于从视线里消失了。天草在沙发上坐了一会，从对方的冰箱里拿了几个时令水果和冰淇淋出来，稍微在流理台倒弄了一会，做成了供一人享用的大份水果冷饮杯，接着拿了个镀金小勺慢悠悠地吃了起来。

最近有个人（卫宫）一直在问自己与信仰有关的问题。

天草并没有想好要如何回答对方。“为什么要执着于守护那个人呢？”、“即使不当偶像，他也有很多路可以选择吧。”、“什么？你从没想过经纪人以外的职业？”、“呐，你到底想在我身上找什么？”

爱德蒙家中那架昂贵的壁挂钟在整点报起了时，天草一瞬间有些出神。

——“守护”这样无私又温暖的词应该更适合他的粉丝们吧。

——看来你还是不明白啊，卫宫，我想要做的，只有救赎而已。

“怎么，爽到发不出声了吗？”吉尔伽美什滚烫的分身就像是要贯穿卫宫（alter）的身体。和那个人明明是在那种混乱又不正经的自由舞台上通过吉他solo认识的，battle时那种棋逢对手的畅快感让他们迅速成为了朋友。他们聊音乐，聊艺术，甚至兴致上来的时候还会聊宇宙和哲学，但是几乎不聊女人，也不提男人。

乐队是他们早就在计划的，尤其是自己，一直接受这位金发少爷的经济支援始终令他难以释怀，而且高中毕业后就进入社会打工赚钱的卫宫真的常常梦到拥有属于自己的乐队，在舞台上演奏到精疲力竭死去是他一度的绝美妄想。

在遇到了库丘林之后，现实就和梦境混在了一起，而本人也从此深陷其中。

那么和吉尔伽美什的擦枪走火，究竟能不能算作是梦呢。

是梦，亦或是噩梦？

庆功宴快结束的时候，吉尔伽美什说这里离他家并不远，走回去或者叫个出租车回去就可以，而卫宫（alter）家则要远得多，于是提议让自己的司机送他回去——当晚的演出十分成功，而卫宫可能是全场最高兴的那一个，所以就连当经纪人的弟弟都没有阻拦他一杯接一杯地猛喝，最后自然是有些神志不清了。

然而对方去厕所吐了一圈回来之后，便横在边上一醉不醒了。

也不是特别愿意半夜打电话叫醒司机，队长吉尔伽美什让弟弟搭了把手，索性把他哥哥丢进了附近的高级酒店。

“没事的，交给我好了，反正他一时半会也醒不过来。”看了一眼兄长躺在床上纹丝不动的样子，第二天还有事的经纪人接受了对方的提议，再三道谢后离开了酒店的房间。

而主动亲吻彻夜未眠，正靠在自己床边慢慢咪着红酒的吉尔伽美什，已经是凌晨三四点的事情了。

是不是早就应该这样疯狂一次了呢？在第一次相识的那个夜晚，手指像着了魔一样，技巧之类的早就抛去脑后，和未曾蒙面的金发男人在台上用吉他交流，无论脚下的舞台还是灵魂都在随着电音颤抖——已经很久没有那么亢奋过了，酒吧也因为他们的弦音瞬间安静了下来，随即是一阵高过一阵的尖叫和口哨声，还有纯碎的喝彩，那样的气氛和当时的心境自己应该一辈子都无法忘记吧。

即便知道了对方是两个世界的人，卫宫并没有采取他对富人一贯的态度。抛弃了对身份的偏见，他们当晚就成为了知己。

“你的……不行太深了，这样太深了。”跨坐在吉尔伽美什身上的卫宫张嘴吸气却没有声音，就算是和库丘林在一起的时候也没有用过这样的姿势，后来的几任是圈外人，并且自己都是在上面的那一方。

“好好感受吧。”

“嗯……唔……”自身的上下加上对方的律动，使得卫宫几乎没有空隙喘息，坚挺的分身甚至还被金皮卡握在手里，仿佛连通着的汹涌快感正在将自己淹没。

“就这样继续失控下去，似乎也很有意思呢。”吉尔伽美什将彼此的胸口靠得更紧，然后微微侧过头，嘴唇故意地贴着卫宫的耳朵慢慢地说道。

“那必须拉你到地狱来陪我了。”已经接近极限的卫宫强忍着高潮的刺激，扭头吻上对方薄而柔软的嘴唇。

“今晚将无人入眠——”

几小时前舞台下的尖叫和呼喊声，此刻都已化作了夜空里的尘埃。

变得和星辰一样沉默不语。

禁忌与狂欢的咒语，这才刚要开启。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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