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中的星星

在斯雷普尼爾的兩側，有一列長長的舷窗

明淨通透的玻璃內外，隔著艦船與茫茫無盡的星海

弧形的玻璃閉鎖著艦船的燈光，雖然明亮，但遠遠比不上星光璀璨

或明或暗的星星們，有時在近處，又忽而跑到遠方

即便是固定航線，每一趟，星星的位置都不太一樣

因為日子和時間，通通都帶著它們在銀河中流轉

在日復一日的宇宙航行中，每一天都有獨一無二的風光

加里奧站在舷窗前，紫藍色的雙眼正向那星海的深處眺望

儘管早已看慣這些風光景緻，他卻沒有心生膩煩

大概是生命的天性，讓他對這些浩瀚繁星深深著迷

所以才會停留於此，情不自禁地放眼遠望

「真漂亮啊，艾因」

由衷感嘆著，加里奧尋問身邊的部下

艾因卻扶著欄杆，默默望向漫無邊際的遠方

聽不見回應，空蕩蕩的沉默引起了加里奧的好奇

「怎麼，你不喜歡看星星嗎？」

面對長官的疑問，艾因淡淡地說出近乎慘白的答案

「雖然談不上不喜歡，但…那些所謂的星星，也不過是凝在空中的渺小砂石罷了」

聽著部下一本正經的回答，加里奧不禁苦笑

「你啊，還真的一點都不浪漫」

斜斜看了艾因一眼，加里奧的視線又向那無盡的星海迴轉

誠實真摯、剛毅拗執、有時過於認真，好像也不懂浪漫

若要概括部下的性格，加里奧或許會寫下這樣的話

放在過去，這是加里奧不想應付的一類人

可是現在，他卻衷心欣賞擁有這般個性的他

那些看似刻板固執的地方，是他堅定不疑的思想

說他不夠浪漫，也是因為他不懂說那些諂媚逢迎的場面話

在這渾濁的世間，還能保有這份純粹

正正是加里奧最欣賞、也是最喜愛，艾因·達爾頓的地方

「確實，從近處看，那些星星不是石頭、就是一堆氣體和塵埃構成的東西。但在我眼裡，我依然會記得他們在天邊閃閃發光的美麗。因為我所喜愛的，不是那些斑斕耀目的外表，而是在眺望星辰時，他給予我的觸動和回憶」

看著加里奧的側臉，艾因也將目光放向那些虛浮在空中的星體

他忽然發現，那些平凡無奇的小石頭，也能化作夜空中閃耀的繁星

濃暗幽深的太空，靜謐得好像沒有半絲生命

但是星星的光輝，就像在漆黑的布上倒下璀璨的鑽石

或是反射著某處的光，又或是他在燃燒自己

那些微小的星體們，正在以自身的方式在浩瀚宇宙留下痕跡

「真漂亮」

「唔？」

耳邊好像有些聲音，加里奧不禁側耳傾聽

「明明只是隨處可見的普通石塊，原來也能變得那樣美麗」

艾因看著舷窗，加里奧的身影正好映在明亮的玻璃上

圍繞著那個倒影的，正是閃爍不定的星

點綴著影子，星點的光芒微弱卻堅強

「一定是因為您就在這裡」

轉臉看著加里奧，艾因的唇角勾起淡淡的笑意

因為你在這裡，所以在我眼中，這片靜默的星海也有了不同意義

不再是隨處漂流的碎石沙礫，而是與你一同分享的難忘美景

每當想起在你身邊的日子，每個平常又簡單的瞬間

不知不覺中，那些微小的點滴，在我心中化作了小小的星星

一顆一顆地，悄無聲息地裝點著我的生命

是你的手，凝聚著那些孱弱的星光

為我驅散黑暗，為我裝下這片燦爛的海洋

每一顆努力發光的星星，都是一次我與你的共同經歷

從那時到如今，那些溫柔的光芒跨越著數個光年的距離

直到現在，也依然在我心中閃爍不停

「特務三佐，在您身邊，這片星空真的非常美麗」

艾因輕聲說著，深藍的雙眸倒映著窗外萬千顆星星

那一瞬間，加里奧以為，整個宇宙都藏在那夜色般的眼眸裡

他忍不住靠近，像是要用自己的雙眼好好看清

他專注地凝視著，彷彿要把艾因眼中的星星數盡

或許是距離太近了，艾因的眼神籠上了羞怯的退意

加里奧的手便輕輕撫住他的臉

無名指輕柔地托著，讓他只能看著自己

猶像深藍的夜空，艾因的雙眸真的裝滿數不盡的星星，但、比滿天繁星都更加清晰的

——是加里奧僅僅一人的身影

「特務三佐……」

視線中是悄悄泛起的紅暈，手掌下是臉頰柔軟的微溫

多麼動人的時刻，只是視線相觸，心臟就忍不住高鳴

「哈……」

加里奧長嘆一聲，脫力般地低下頭去

只是忍耐著內心的衝動，已經花去了他許多力氣

——剛才是誰說他不解風情？

那難道不是此生聽過的最浪漫的句子嗎？

「艾因，你真是個不得了的傢伙，我都要敗給你了」

扶著艾因的肩膀，加里奧忍不住苦笑

艾因卻滿臉疑惑地探看著他的表情

「……特務三佐？」

長官大起大落的情緒，他顯然捉摸不到

只好眨了眨眼睛、莫名其妙

伸手摟過艾因的腰，加里奧的眼睛已看不見窗外的漫天星宿

因為在他眼前，還有一片只屬於他的星河宇宙

「艾因，我喜歡你」

心聲在話語中緩緩流溢，溫柔的指尖撥弄著黑色的髮鬢

「現在，在我眼前的這片星空，比以前看過的都更加美麗。我想，這也一定是因為艾因就在我身邊的關係。看來在不知不覺中，我已經對這片有你的宇宙深深著迷了」

加里奧笑著，拇指撫過艾因的唇

敏感的唇瓣觸碰了溫熱的手指，艾因禁不住摒住了呼吸

他也看見，看見了加里奧眼中盛載的星光點點

彷彿無窮無盡的，是廣袤無垠的壯麗

恍惚間，他又聽到加里奧的聲音，

「明天後天、十月、一年，這片星空還會變得更加璀璨耀眼吧？艾因，到了那時，或者是更遙遠將來的日子，你願意繼續站在這裡，陪我數盡萬千繁星嗎？」

牽過艾因的手，加里奧親吻著那小巧可愛的指節

恍如誓言般的約定，一字一句地敲打著艾因的心

壓著有些吵鬧的心跳，他回應著加里奧的視線

「特務三佐，要數盡天上的星星恐怕是難以辦到的事……」

悄悄握著加里奧的手，艾因的臉上升起一片紅暈

「不過，我願意跟您一起嘗試」，

抓著加里奧的手臂，幽藍色的眼睛直視著他的深情

「特務三佐，我也非常喜歡您」

醞釀而成的情感在安靜的走廊中悠悠迴響

在加里奧的手臂上，艾因的手正微微顫抖

就像要用盡全力，傳達快要滿溢的內心

其實，再浪漫的句子又怎麼比得上他的衷心誠摯？

「真的、真的都要敗給你了」

加里奧笑著，輕輕碰著艾因的鼻尖

「艾因，這個時候應該要叫對方的名字」

「嗯，那、加里奧大……唔！」

沒有讓他說完那些冗長無謂的敬語，加里奧低頭把他最愛的那顆星星吻住

今夜，無窮的宇宙依然靜謐安寧

舷窗外，無數星星還在閃耀不息

暖暖的星光穿過冰冷的玻璃

彷彿在偷偷窺探，這世間某段最美麗的光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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